就这样快马加鞭一路跑了两天两夜,在第三日傍晚,终于见到了江州城的城门。

青石砖垒砌而成的城墙与城门相连着,高耸的双阙在暮色中若隐若现,城墙前面是护城河,通往城门有四座大桥,即使是傍晚,桥上亦是行人熙攘。

江州城…就像一个张扬而骄傲的将军,在展示他的繁华和尊严,天朝的最高的统治者就在这座城里,而她也知道,当她踏上这片土地开始,迎接她的将是狂风暴雨。

但,她不怕,只要母亲能平安无事,她什么都不怕,若是,母亲有什么,无忧发誓,从此以后她会让那些害过他们的知道,苏无忧三个字代表的是什么?

无忧坐在马车里心急如焚,想要知道苏夫人的情况,一张脸白的吓人,只是那双眸子越发的清亮。

车声辘辘,他们很快过了桥,马车停了下来,要接受守城士兵检查,侍卫喝住想要上前掀开车帘的士兵,从腰间拿出腰牌,那几个士兵表情一肃,挥手放行。

当他们驶进苏家的巷子时候,天色又暗淡不少,只余下夕阳一片,不少人家已经关门掌灯,一路上,街道显得孤寂。

自从进了江州城,两个丫头也不曾说过话,也是面无表情,只是看着无忧的目光显得更加的担忧:若是夫人有个什么,小姐怕是会发狂吧!

“女神医,到了。”帘子外侍卫出声,提醒无忧。

“谢谢二位大哥,大恩不言谢,无忧记下了。”无忧也不多废话,什么客套话也不说,直奔主题:“二位日后若有什么需要无忧帮忙的,请到人和堂知会一声。”

无忧主仆三人下了马车,看着苏家两扇朱漆已经关上,门上,黑漆匾额,鎏金字体,隶书,苏府两个大字印入眼帘。

无忧的眼眸浮上一层迷离的神色:“母亲,无忧回来了。”声音轻如柳絮。

一旁的杜鹃小心翼翼的看了无忧一眼,轻声询问:“小姐,我们是从正面进,还是从侧门进去?”

无忧怔了怔,眼底似翻涌着无数的心事,随即,她眼眸一沉,射出几分的犀利,“堂堂苏家嫡长女,难道进个家门,还需像个小贼一般,只走那侧门?”

云黛嘴角轻扬,神色,亮上一份:“明白了,小姐。”看来宫家的婚事,小姐已经找到解决的办法了。

说完,云黛就上前敲门,面上藏着一种即将奔赴战场似的凛冽坚决。

而无忧,依然是那样淡然如水,却隐隐渗着寒入骨髓的冷意。

云黛刚敲了几下,门咯吱一声打开,两名身着棉布青衫,黑色腰带小厮打扮的男子一个站着,一个开门喝到:“你们是谁呀,女儿家的到处乱跑什么?”

那人斜眼看着她们,手插在腰间,一副神气非常的样子。

无忧见了,眉头微皱:“太没规矩了。”两个小小的看门小厮,也太放肆了一些,竟然这样嚣张。

果然,杜鹃沉下脸去,冷冷地瞪着那名小厮:“你是新来的吗?府里的大小姐也不认得!没人教你规矩吗?”

谁知那俩个小厮听了以后,竟出声大笑起来:“大小姐?我们府里只知道有二小姐,可未曾听过什么大小姐?你们的小姐走错门了吧?”

这两小厮以貌取人,见无忧衣着简单朴素,再加上无忧主仆三人连夜赶路,未曾休息的好,面上多有疲惫之色,所以越发的精神不振,那小厮也就越发的不待见无忧了。

无忧听了,不怒反笑:“什么时候苏府的女人只剩下苏无恨了?去,把府里能说话的人给我叫出来,我倒要看看什么时候我苏无忧回苏府连大门都进不去了?”

“放肆,我们家小姐的名讳是你随便叫的吗?快快,快出去,你们定是找错门了。”一小厮挥挥手,不耐烦起来。

无忧闻言,只是淡淡地扫过那名小厮,给了一旁云黛,杜鹃一个眼色,两人即刻会意:这两个小厮是二房的人,小姐想要发作了。

杜鹃吸了一口气,即刻上前一步,甩了那小厮一个耳光:“好大的胆子,连小姐都敢不让进门,是谁教你的?你这斯眼里就知道二小姐,却不知道大小姐,今日我就替大小姐好好教训一下你这个不长眼的奴才!”

云黛咬着瞪着眼,两步冲到另一名小厮面前,自袖子里掏出一把剪刀,这本是她日夜赶路,怕有什么不测,而藏在袖中的,没想到现在倒是派上用场了:“你这有眼无珠的奴才,我今天就替小姐挖了你这双狗眼!”

无忧看过去,知道云黛,杜鹃不会是这两名小厮的对手,但她不怕:因为七皇子派来的两名侍卫还没有走,所以她半点都不怕。

门口吵吵嚷嚷,自然引得院子里的人来看了,那两个小厮虽然气急,却还有着顾虑,真的和这两个丫头撕拉起来,伤了人那可是吃官司的,而且他们也意识到不对劲了,这小姐或许真的是他们府上的大小姐:否则哪家未出阁的小姐会这般明目张胆的责打奴才。

也合该这两人倒霉,无忧听了苏夫人小产病危,正一肚子邪火,估摸着怎么和二房都脱不干系,心中正琢磨着怎么对付二房,打打二房的脸,这两人就急吼着赶上来了,不发作他们,发作谁。

两名小厮瞧这光景,脸色变了变,似乎也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路,面面相觑,却不敢真的和云黛,杜鹃动手,躲闪着,正不知该如何办时,身后传来一声高亢的喝声。

“这是在作甚,一群人围着大门口成何体统?”来者是一名二十岁上下,身着灰色棉衣,一副管家打扮的男子,他一手提着衣摆,大步走来。

那两名小厮见到来人,马上露出喜色,“江爷,您来得正好,这里几个妇人找错了门,我们正赶着呢,谁知道她们毫不讲理,就将奴才揍得没头没脸,还说什么是府里的大小姐?”

“啪”一声他的话被人打断了,一个耳朵响亮的打在说话小厮的脸上,他半晌没有回过神来,为什么江爷要打他?

那名被唤着江爷的男子二话不说就给了说话小厮一巴掌:“这府里何时有了大小姐,我怎么不知?”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啪”的一声响,那名被唤作江爷的男子就捂着脸颊,哀叫了起来:“疯婆子,你敢打我?你居然敢打我?”

他虽说在苏府只是个管家,不过凭着和江氏的关系--他是江氏一表三千里的侄儿,这一年多来,在苏府也算得上一个人物,何时挨过打了。

无忧晃了晃手掌,然后又在手掌上吹了一口气,浑身上下不带一丝烟火气:“打人还真痛,不过你这奴才狗胆包天,竟敢咒主子,存心不良,不教训你还真不行。”

那人气得过去就要打无忧,可是却被杜鹃一步挡在了无忧前面,“休想对大小姐无礼。”

“已经打了还要问这种话,你不会是脑子不好使吧?”无忧声线并没有一点变化,和她刚刚里的淡然一模一样,可是这种样子只会更让人生气。

无忧自然瞧出来了,这江爷定然是仗了谁的势,姓江,又能做苏府的管家,她的靠山是谁,自然不用多说。

江爷算是个有心机的,可是也被无忧气得不轻,他一把就向杜鹃打了过去:“你给我让开!”这一刻他被气得忘记了江氏的吩咐,最近少惹事。

杜鹃没有让开,她只是侧转着身子,江爷那一掌就实实在在的打在了杜鹃的背上,可哭着喊着叫疼的人却是江爷。

想来江爷定然料不到杜鹃会在背上帮了东西,是什么东西有衣服遮着江爷不知道,不过无忧心里一肚子数,杜鹃在南苑镇认识了那个杨幂,两个人似乎很有话聊,或许这就是人们所说的不打不相识,杨幂瞧着杜鹃挺够泼辣的,担心杜鹃这泼辣的脾气会惹的佛祖跳脚,吃了别人的暗亏,所以让铁匠打了一副小巧的,贴身的盔甲,不同于军用的,很薄,但绝对可以让皮鞭打在身上不痛,所以江爷现在只知道手很痛。

无忧冷冷的道:“你这打了人的人还叫痛,真是没有天理了。”

江爷到了此时算是知道着了无忧的道,忽然收起了所有的怒气,沉着一张脸,道:“我知道了,我明白了,你们三位今天就是来找茬的。”

“找茬?”无忧不怒反笑:“你还真的看走眼了,我劝你最好给我让开。”

无忧瞧着门口的动静这般大,里面却一个能说话的主子都没出来,看来是有人真的不想她此刻进家门:这人会是谁呢?

江氏?宁氏?胡氏?或是…文氏?

又或者这些人都不想她进家门?

无忧知道她等得,但苏夫人已经等不得了,怕是她在南苑镇的名声传到一些有心人的耳朵里,现在害怕了,想要先下手为强了,无忧心中微喜:说明苏夫人还没去。

她压印着自己的心情,转身对着身后的两位侍卫道:“两位大哥,今日怕是要请两位大哥帮我进这家门了。”

“女神医言重了,主子吩咐送女神医回家,我们自然要办到。”

送回家,这话可有意思了,两位侍卫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主子话里的意思他们自然都明白,所以才留而不走。

“那无忧先谢过了。”无忧转头看着云黛,杜鹃道:“丫头们,今日给小姐我拿出看家的本事,打进家门。刁奴欺主,就让这世人看看,苏家到底是养了怎样一群的刁奴。”

无忧可以断定这江爷的男人不可能不认识她,这人不但认识她,而且应该是奉命在这里堵她。

无忧不想落人口舌,他日被人议论成泼妇,虽然她不在乎名声一说,但是不想如了某些人的心思,所以她先下手为强,先声夺人,抢先给这些人按上一个罪名:刁奴欺主。

刁奴欺主与自己打进家门不同,刁奴欺主那是下人不对,就算主子做出天大的不对,你个下人是不可以为难主子的,那是不忠,但若是没有这罪责,无忧一个待嫁女打进家门,那就是天大的不对,不送到寺庙里出家,那是不可能的,所以无忧想也不想就先给江爷等人定下罪名。

云黛,杜鹃原本以为自己小姐也只是想在门口闹闹,却不曾想小姐是想打进家门,相劝,但看看自己小姐的脸色,再想想这事里的猫腻,咬牙道:“是。”

无忧看着一旁上前的车夫:“大叔,你就不用进去了。”这老伯是南苑镇的百姓,不同于七皇子身边的侍卫,他跪在地上:“女神医,你是我们南苑镇的恩人…就让老朽为您尽一份力吧!”

“不行。”无忧不松口,瞧了一脸激动的车夫道:“您帮无忧去相府跑一趟,就说请外公,舅舅们救命。”

车夫会意过来,慎重的点点头,转身离去,他还能说什么?

无忧对着云黛,杜鹃示意一下,两个丫头跟着久了,自然晓得无忧的意思,点头。

无忧一巴掌掀上江爷的身子,两只眼睛都是血红色,现在她没有退路只有一往无前了。

江爷根本没有防备,直到挨了一下子才清醒过来,这时院子里的丫头婆子奴才倒是都听见了声音,跑了出来,开始扑向无忧主仆三人,但是根本没用,两位侍卫上来了。

无忧他们虽然只有五人,可是那两位侍卫可都是七皇子身边的贴身侍卫,都是以一挡百的人,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苏家这些吃食的,根本不够塞牙缝的,一时间就听见杀猪的声音不断,不一会就躺了一地的丫头婆子奴才的,不过这些人样子都很算整齐,除了头发乱一些之外,脸上并没有一丝伤痕。

那两位侍卫也是妙人儿,瞧见无忧和云黛,杜鹃的眼色心里就留意了,发现这三人趁着仆人不注意的时候,专门下黑手,还打人不打脸,专挑隐秘的部分下手,所以二人心里也就会意了,跟着专挑隐秘的部位下手:心里却暗赞无忧高明。

等到躺了一地,无人还手之后,无忧慢条斯理的踏出步伐,从容优雅的进哦了苏家的大门,怎么看怎么就像大家闺秀,谁都无法将刚刚泼妇般的人物与这般优雅的无忧联系在一起。

就是那两个侍卫若不是亲眼看见,也以为刚刚是他们眼花了,可惜他们的眼睛从来就没花过。

这时无忧的嗓音再度响起:“两位大哥再麻烦你们带个手,这些人都累了,想要闭上眼睛睡觉了,两位大哥就好心的让他们一觉睡到天亮吧!”秋夜风凉,在地上躺一夜的滋味肯定终身难忘,也给他们长长记性:苏家到底是谁当家?

两位侍卫摸摸鼻子,只好再度辛苦一趟,在每个人的身上踢上一脚,那人就晕了过去,走到江爷的时候,无忧又有意见了:“这人就不用睡了,他可清闲着呢?”所以一地的人都晕了过去,只余下江爷瘫在地上,睁大眼睛,看着无忧三人。

可是无忧心急苏夫人的安危,哪有空搭理他,她对着云黛,杜鹃点头:“记得送份大礼给江爷。”

说完就带着两个准备侍卫离开了。

云黛,杜鹃倒不急着走了,杜鹃看着那个叫江爷的男人道:“江爷,您这是怎么啦,躺在地上装乌龟呀。我们回来一趟还真不容易,还劳驾您亲自来大门口接,婢子怎么着也要给您带点礼物吧,俗话说得好,来而不往非礼也,婢子我怎么也要送您一份大礼,不然实在对不起江爷亲自跑的这一趟--区区薄礼不成敬意,希望江爷您笑纳。”

杜鹃说到这儿,忽然动手扯散了头发,而继而往脸上抹了两把,立时她的样子就好像被人打得太过了,满是青紫的痕迹,云黛也学了起来。

说完要送给江爷大礼后,她从云黛手上接过剪刀道:“大小姐,婢子实在是被欺辱的活不下去了,您记得给老爷说一声儿,婢子实在是被逼死的,请他一定要为婢子做主。”她说得如同背书一样,根本没有一丝起伏,根本没有一丝真正要死的悲愤。

任谁都看出来杜鹃是做戏,江爷更是气的要死,刚刚想怒骂杜鹃做戏,却听到无忧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好,你去吧,我知道你今儿受了天大的委屈,已经了无生趣,好好的女儿家,偏被这人的脏手打了,心中憋闷,与其生的难受,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你放心,到时就是老爷不会为你讨回公道,相信相府也会给你一个公道。”

无忧说完是真的离开了,两名侍卫虽然想留下看戏,但是还是跟了上去:保护无忧为一,其二是或许女神医亲自演的戏更有趣。

听了无忧的话,江爷的目光已经没那么底气十足了,他有点急了:他此时才想到一件事,让他办事的人,却根本不会在乎他的死活,相府那可是他惹不起的。

他不在乎其他下人的死活,但他的性命却是极为宝贵的。

看着江爷似乎动摇了,云黛此时又加了一句:“杜鹃妹妹,你放心去吧,我们姐妹一场,姐姐我会记得每年给你烧纸钱的,你在地下会过得很舒服,不要给姐姐省着用。”

云黛的声音异常的清冷,只是她的眼底却闪过一丝笑意,如果不是这戏还要演下去,她真的怕是撑不住要笑出来了。

江爷眼睁睁的看着杜鹃拿着剪刀,慢慢地,轻轻地刺着自己的衣衫,靠近衣衫时又停了下来,杜鹃还很小声的对着云黛道:“不知道刺到肉的时候,会不会很痛?”声音真的很小,但却让江爷听得清清楚楚,丝毫不差。

“笨啦,那你就不会不刺到肉呀!”云黛的声音也很小,但是也足够江爷听到。

“可是我舍不得这套衣服,这可是玉锦楼的出品,可值银子了。”杜鹃还是不放心。

“那你就等到相府的人来时再刺。”云黛给杜鹃出了一个主意。

“也好。”杜鹃想了想觉得挺好的,索性就做在地上等相府的人来了再演戏。

江爷眼睁睁的看着这两人在他面前矫情,看到杜鹃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再也受不了啦:“你们疯了吗?以为这样就能嫁祸于我?”

云黛闻言转头看向江爷,“要不江爷你告诉我们,要如何才能嫁祸于你呢?如果有更好的法子,婢子们一定全盘接受。”

而杜鹃也睁大眼睛,很诚恳的看着江爷,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

江爷感觉自己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生气过,这算什么?对这些人就是要污蔑他,在他面前就这样光明正大的,而且很不尽心的表演着如何诬陷他的戏码,演得那个假的都让他恨不得踩死这两个人:是的,这两个人根本不介意让他知道,她们要诬陷他。

最可气的是她们还让他知道,只有相府的人一到,这丫头掏出剪刀,往自己身上一刺,另一人大声一喊,还真的只能被诬陷,因为他的确是打了杜鹃,即使最后受伤的是他,即使他才是真正的受害者,但是没有人会相信他:一个大男人打不过一个小女子,说出去谁信,就是他自己也不信。

杜鹃看江爷只是顾着喘气并不说话,便轻轻一叹:“看来江爷也没有更好的法子,所以婢子就只能先用云黛姐姐的这个法子。”她很遗憾的样子。

片刻之后,门口传来脚步声,云黛和杜鹃相视一笑,杜鹃道:“云黛姐姐,妹妹我就先走一步了。”

云黛很随意的点了点头:“去吧,去吧!”她没有一丝的担心。

江爷看着杜鹃将剪刀贴着自己的衣衫,并不向下刺,而是对着云黛笑道:“云黛姐姐,我准备好了。”

如果这样能死人才怪!江爷气得双眼发黑时,却听到杜鹃道:“江爷,婢子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这时,云黛认真的点头,长长的吸了一口气:“你用点心,抓稳了剪刀,别真伤了自己。”

“我省得。”杜鹃点头。

“那我就喊了,绝对足够的大声儿。”云黛真的扯开嗓子:“救命呀,救命呀,江爷要将杜鹃弄死了。”

江爷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云黛忽然跪在江爷的面前,拉着他的一只腿,拼命的叫道:“江爷,求求你放过杜鹃吧,她性子急,不是故意要闯进来的,都是为了大小姐,大小姐只是听说夫人小产,心里放心不下,才…”云黛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而杜鹃同样拉住江爷的 另一只手,顺带帮他握住剪刀,“饶命,江爷…你就…饶了…婢子…吧…”

江爷双手根本使不上力气来,云黛,杜鹃可是可劲儿喊得,然后相府的人涌了进来,当然不单是相府的人,还有路过的行人,还有左右的邻居…等等,众人看得弱不禁风的两个女子,吓得一脸苍白,浑身狼狈,而江爷却正抓着一把剪刀刺向杜鹃,江爷跌倒了,看那架势,是云黛奋不顾身拉住他的腿的原因--立刻这些天天没什么可娱乐的众人,自得想象出了刚刚发生的事情。

众人看着江爷拿剪刀已经刺进杜鹃衣衫,似乎也刺进了肉里,不过应该没事,根本看不见血。

当然了,天色更暗了,看不见也很正常。

众人心里不舒服了,看江爷的目光都带上了鄙视,甚至胆子小的人都惊恐了起来:这人是真的想杀人呀!

江爷手脚发凉,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怎么可能?

他刚刚才收到二夫人的命令,来门口堵住无忧,可是她却布置好一切等着他了。

江爷只有一个想法,这苏无忧一定是得了谁的消息,准备这一切的,难不成是二夫人身边出了内鬼,否则苏无忧不可能将一切都算的分毫不差:无忧再次在江氏的身边埋下怀疑的种子。

如果二夫人身边没有内奸,苏无忧是不可能知道自己会来堵她的,也不会有充足的时间来准备这一切:江氏害怕了,听了江侍郎传来的消息,苏无忧成了神医,她害怕了,所以她要处理一些事情,需要一点时间。

只是她算忘了,在外快两年的时间,无忧早已不可同日而语,她生意上会成功绝不是因为她比人家多那么点前世的记忆,而是她最擅长于将劣势转化为优势。

而且江氏也错估了云黛和杜鹃,跟着无忧这段时间,她们的见识怕是这么些年来的几十倍,几百倍,今天这点戏,实在是没什么看头。

江爷肠子悔青了,今日他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人证,物证俱在,他只有等死了,除非…他摇摇头,他不能那么做。

江爷狠狠地瞪着杜鹃,云黛两个丫头,看在众人的眼里更显得穷凶极恶。

当然,江爷心里清楚,真正害他的人不是这两个丫头,而是那个离开的苏无忧。

不对,她是逃婚的,那可是贵妃的懿旨?

她怎么敢光明正大的回来,江爷兴奋了,或许这就是自己的一线生机。

现在他是不是该去找老爷了,找了老爷,二小姐自然就会知道,只要二小姐回来,二小姐自己会救他,二小姐现在可不是寻常的小妾,是贵妾,贵妃娘娘钦赐的贵妾,因为二小姐生下了宫家的长子。

现在不是江爷要去找苏老爷了,而是王大爷发话了。

王大爷看着眼前的状况不乐意了,这两个丫头可是无忧的心头宝,怎么会被折磨成这样:“王庆,让人扶着这两位姑娘去找我那好妹夫。”

好似气的不轻,一张脸黑的像包公。

“大舅爷,先别管我们两个婢子,还是去救救我们家小姐吧,只怕…”云黛的眼泪落了下来,哭的那个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呀。

“大舅爷,婢子们的命不值钱,您还是去救小姐吧,这些恶奴见了小姐大大咧咧不说,还连家门都不给小姐进,是婢子看不过眼,想要找他们理论,谁知道…”杜鹃亦泣不成声,不过众人算是听明白了什么事情。

“大舅爷,您可以给小姐主持公道呀,当初宫家议亲的可是小姐,谁知道二小姐却做出那样的事情,小姐心里苦呀,可是为了二小姐,小姐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争,一直独身在外,这两年小姐容易吗?有家不能回,有娘不能看,只是为了苏家的和睦,苏家的安定,这次若不是夫人小产病危,小姐断不会回来受此屈辱。”云黛哭的肝肠寸断:“大舅爷,您一定要给小姐做主呀!不说是待嫁的女儿,就是成了亲的女儿也没有不给进家门的理,我家小姐不过就离家一年多的时间,这群刁奴就不让进门了,还对我们主仆三人拳打脚踢,口中还道苏府只有二小姐,没有大小姐。大舅爷,奴婢就不明白了,二小姐不过是个庶出,怎么就将大小姐压的死死,府里的仆人竟连大小姐都不知道了?小姐又不是离家十年八载的。”

“大小姐命苦呀,被抢了夫婿不说,离家在外风吹雨淋的,连进个家门都不能,小姐怎么这么命苦…”杜鹃忍不住大声哭了起来:“今日要不是七皇子的侍卫路见不平,只怕我们主仆三人都要葬身于此了。”一句话讲众人最后的一点疑心打消了,交代了满园被打昏的下人原因。

众人现在终于明白了前因后果,对江爷越发的鄙视,对苏无恨越发的瞧不起了,当年的丑事,江州城都编成曲子来唱了,但凡有一点血性的女子,都该跳河洗去自己肮脏,而不是洋洋得意的活着,还厚着脸皮进宫家的门。

众人心里暗自寻思起来:这不让苏无忧进门,怕是苏无恨的主意吧,谁都知道,那宫家少爷对苏无忧念念不忘,还为她将正位虚悬,这苏无恨担心自己的位置受到威胁,所以才不让苏无忧进门:毕竟苏无恨现在已经是贵妾了,离正妻的位置也只差一步了。

云黛,杜鹃扫了一眼众人的面色,知道她们这边事算是办成了,明天江州城的人都会知道苏无恨担心宫家公子对苏无忧念念不忘,而将苏无忧堵在门外,而一心担心母亲的苏无忧被逼无奈,闯门,却差点死在刁奴的手中,好在七皇子的侍卫路见不平,才保住了性命:苏无恨就此又多了一条罪名--善妒,而且妒忌的是未进宫家门的大姐,原本和宫家公子议亲的苏家女。

云黛和杜鹃相视一眼,皆低下头去,任凭众人将同情目光投射在她们身上,心中却在想:小姐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可还顺利?

正文 第八十八章 怒踩姨娘

无忧一路冲了进去,仆人见了不少,倒是正经的主子一个都没见到,即使是无虑,无悔也未曾见到,无忧心下除了担忧苏夫人的身体,也担心无虑,无悔被软禁了起来,她思索着这所不定就是苏老爷哄她回来的招数。

不管怎样,无忧心头的恐慌倒是半分未少,到了苏夫人的院子,浑身已经湿透,无忧只觉得这秋日的晚上,刺骨的冷,冷的人心发慌。

苏夫人的院子里面灯火通明,无忧微喘着气,走了进去。

她能踏进这苏夫人的院子,还多亏了七皇子的两个侍卫,这一路上不知道用冷眼吓退了多少心术不正的仆人,这次是真的谢谢七皇子的关心了。

苏夫人的院子虽说是灯火通明,院子里倒是冷清,一个窈窕地素白身影此刻正站在帘子前,似乎在等着什么。

无忧借着羊角灯的余光瞧出来,此人正是四夫人胡氏,整天笑嘻嘻的,似乎毫无烦恼,瞧着她来了,脸上的笑容越加的灿烂:“大小姐,终于把你给盼回来了。”言语里是说不尽的欢喜。

无忧心急苏夫人的身子,本就心烦意乱,再说重生之后,她对这些姨娘们就无甚好感,闻言淡淡地道:“劳四姨娘费心了。”说着,就打开帘子进去,谁知道胡氏却一把拉住无忧,掏出帕子拭了拭眼角,哭哭啼啼:“怎么夫人就这么命苦!”

无忧冷笑:这胡氏倒像是戏子出身,这么一会儿又是笑又是哭,她怎么不担心脸上的肌肉适应不过来。

无忧并不说话,只是冷着一张脸看着胡氏的装腔作势,若是平时,或许为了苏夫人,还能换上衣服好脸色应付应付,但是今天,心情已经乱成一团,根本没有心思搭理她。

胡氏微微有些尴尬,又拿着帕子不住拭泪,叹道:“本来明明是件喜事,现在却要变成…”丧事!

丧事二字,虽不敢说出口,但是那意思谁都能听出来。

无忧心头一怒,本来就火大了几分,现在更加的火大,她眉头蹙了蹙,冷笑一声,“四姨娘是巴不得母亲去吧?”

无忧本来就不待见小妾,一个府里搞得乌烟瘴气,就是因为女人多了去,这些做小妾的哪个不是拼命的搅合,因为只有乱中才能取财,为自己谋利,谋权。

无忧本来准备和这胡氏说两句就将她打发回去,却没有想到这人这般没有眼色,出口就诅咒苏夫人,再看看她一身素白,无忧心头的怒气更甚。

原本为了苏夫人的名声,她不是不能忍,毕竟这屋子里还有不少丫鬟婆子,虽说没出来,但是都在留心她的一举一动,就这样忍了下去,只怕更加的不把苏夫人当回事了,一个小妾都欺到家门口了,她这个做女儿的都什么话不敢说,以后谁还把他们大房放在眼里。

“大小姐这话说的,姨娘哪里敢有这样的心思,实在是大夫们都这样…”胡氏低眉顺眼,如同受惊的小兔子般偷瞄了无忧一眼。

无忧轻轻启唇:“大夫?四姨娘知道外面的人称无忧什么吧?”

那站在无忧身后的侍卫有颗玲珑心:“女神医,您救了南苑镇的数万百姓,这份大恩,南苑镇的百姓都将永远记在心上。”

“四姨娘,听到了没有?”无忧眉头荡起一份讥讽:“所以四姨娘你这身白衣穿的早了,母亲定然会没事的。”

无忧说完就要打着帘子进去,谁知胡氏却一下子挡在了无忧的身前:“大小姐,见血晦气,您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还是不要沾这份晦气了,再说,宫家应该很快就来迎亲了,您见不得血。”

如果说刚刚无忧还能强忍着,那么此刻,她是真的忍不下去了,这胡氏怕是在母亲小产中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吧:刚刚她虽然在哭,却掩饰不住眼底得逞的笑意。

所以怒了的无忧,脚掌一抬,狠狠地踩在胡氏的脚板上,只听得胡氏尖叫一声:“我的脚。”

无忧扬起一句寒彻入骨的笑意,吐出一句丝毫没有歉意的道歉:“对不起呀,四姨娘,怎么就没瞧见你的脚在那里,天黑,灯不明,真是对不起!”说着,无忧慌乱的跳起脚来,不过就像她说的天黑灯弱,她哪里看得见胡氏的三寸金莲,每一次落脚,都听见胡氏发出一声杀猪的声音。

二个侍卫都抬头看天,似乎天空上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们全部的注意力,根本听不见胡氏的哀嚎,也没打算劝架。

“对不起四姨娘,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啊…怎么又踩上了,…无忧真是不是故意的…”无忧越发的慌乱了,而人在慌乱之下,总是看不清自己踩在什么上面的,所以胡氏那双脚在无忧的几番折腾下,怕是没有一两个月下不了地了。

内室的丫头婆子出来看了,发现无忧整个人吓得脸色发白,似乎为自己做错事儿慌乱不已,因为慌乱不已,所以更加的做错事了。

“别…踩…了…”胡氏已经瘫在了地上起不来了,而无忧却没打算放过她,她最后一下子似乎更慌了,一脚踩在了胡氏的玉手上,只听得胡氏大叫一声,整个人就晕了过去:她的骨头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