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听哦了两天两夜,觉得甚为奇怪,她还以为自己只是睡了一觉,谁知道已经是两天两夜了。

无忧瞧着杜鹃委屈的模样,心中一叹,她又要哄自己的丫头了,想想看这一年多来假夫妻扮了久了,她还真有点自己是丈夫,杜鹃,云黛是娇妻的感觉:“好了,都是小姐我不好,下次昏倒之前一定和你打一声招呼?”

无忧原本只是想哄杜鹃一笑,谁知道杜鹃一听了这话,反而哭出声来,聚在眼眶里的泪水就稀里哗啦流了下来:“还有下次?小姐是真的打算急死杜鹃呀!”

无忧是真的慌了,看来这次真的让杜鹃这丫头为她担心了:“好了,别哭了,现在不是没事了吗?快把眼泪擦擦,给别人瞧去了,还以为小姐我欺负你呢?”

杜鹃听了,抽抽噎噎了几下,擦干眼泪,道:“小姐,看我光顾着哭了,小姐睡了两天,肚子饿了吧?婢子现在就去为小姐准备点吃食,给小姐垫垫胃。”

无忧笑道:“你这么一说,肚子还真的饿了,帮我来点稀粥吧!饿了两天,就想吃粥。”

杜鹃听着无忧真的饿了,也顾不得伤心,立马快手快脚的出去,却又不放心,回头:“小姐,你身子骨本来就弱,这次又伤了气,就不要下床,再躺一会吧!”

无忧心里有浅浅的暖流淌过,这丫头是真的被吓到了,点头:“你去吧,我再躺会。”

见了无忧点头,杜鹃才放心去了。

杜鹃伺候过无忧吃了稀粥,就听得外面一阵喧哗,杜鹃眉头微蹙:谁这么没规矩,小姐刚刚才醒,也不知道小声点?

“小姐,你再休息一下,婢子去看看出了什么事情?”杜鹃恨不得一时间将无忧掉去的肉都补回来才好。

无忧苦笑,为了不惹管家婆再落泪,她可不想反抗,只是一连睡了这么久,身子骨都快散架了,于是起唇:“睡了久了,骨头都酥了,不如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吧!”

杜鹃想了想,也觉得无忧说的有理,就扶着无忧出了院子,打开门,无忧也傻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无忧看着门口跪着一地的百姓,心中震撼,这些寻常的百姓,无法表示自己心里的感动,只是用着最淳朴的方式表达着自己的感恩。

“女神医,您是我们所有人的救命恩人,您为了我们累的晕了过去,全镇的百姓无法为了做什么,只好跪在这里乞求上苍让您早点醒来。”带头的老镇长热泪盈眶,他们这些没有症状的人在空地上生活了两天,已经可以自由活动了,本来想到女神医这里表示感谢的,谁知道女神医竟然因为太过疲惫累晕了过去:无忧为他们做的他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无忧瞪了杜鹃一眼,看来这些百姓跪在这里不是一时半刻了,这杜鹃也不知劝劝,估计刚刚的喧哗是因为知道她醒来而发出的喜悦声。

杜鹃委屈的扁了扁嘴:“我都劝的嘴皮子干了,但是老镇长他们就是不听,我也没法子。”

无忧也知道淳朴的百姓若是认准了一个理,怕是一时半刻拐不过弯来的,她亲自拉着老镇长起身,然后对着所有的百姓说:“各位乡亲,无忧谢谢你们了,谢谢各位乡亲的关心,无忧所做的,不过是一个医者的本分,而能有今日的好光景,无忧不敢居功,乃是皇恩浩荡,若不是当今圣上四处调集大夫,若不是七殿下准备充足的草药,无忧就是有天大的本事那也办不成事的呀,所以乡亲们不用感谢无忧,应该谢的是当今的圣上,是七皇子。”

不能贪功,更不能争功,无忧心里清楚,贪功,争功的后果不是她能承担的。

“女神医言之有理,皇恩浩荡,才有了我等生还之日。”老镇长也算是见过世面,了解人情世故之人,立刻明白了无忧的话里话外的意思,随即符合起来,领着百姓对着江州城的方向跪了下来,大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即又对无忧道:“吾皇圣明,七殿下英明,女神医医术高超,宅心仁厚,吾等会每日三炷香乞求圣上万寿无疆,乞求七殿下万事如意,乞求女神医身体健康。”

“那无忧就谢谢乡亲们的心意了。”

无忧和百姓们又随意聊了几句,询问他们的身体状况,然后劝着他们离去,她现在已经锋芒毕露,不想再引起有心人的嫉妒心了。

高调做事,低调做人,这是无忧这一年多来的心得。

只是无忧心中依旧忐忑,对宫家和苏家接下来要做的事,还真的一时半刻猜不透,宫傲天这一年多来没有娶正妻,苏家那边也未曾停止找她,只怕两家都未曾死心吧!

现在她成了女神医,只怕这两家更加的不会死心,她该早做准备了。

杜鹃瞧着无忧忧心忡忡,不由得弯下腰,压低了声音在无忧的耳边说:“小姐,这两天七殿下过来看了你几次,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去了七殿下那里就晕倒了,他说了什么?”

杜鹃的双眼闪闪发光,里面充满了好奇的因子:不要怪她好奇,实在是她家小姐很强大,是什么说能让她家小姐气昏了过去,虽说大夫们都说是累的,但是杜鹃跟在无忧身边久了,知道光是身体上的累,不会让小姐的心神俱疲惫,只有七皇子说了什么话刺激了小姐,才会让小姐不堪承受。

七皇子来看她了?而且还来了几次?

无忧的眉头皱了起来:难不成他还不死心?他来看她,只怕是存心不良吧!

“没什么,我一个大夫能跟七殿下有什么话说?”无忧淡淡地说道,她不认为将七殿下那疯话告诉杜鹃是好事,只怕这丫头和她一样,气的晕了过去。

无忧感激自己的重生,改变了自己和杜鹃,云黛的思想,若是前世她只怕听了七皇子这话心下定然是喜悦的,即使她不会去做他的侧妃,但是必定会虚荣的觉得兴奋,但今生,她没有喜悦只觉得被侮辱了,被轻视了,因为今生,她是一个独立的人。

“七殿下还送来不少补身益气的东西。”杜鹃显然不信无忧所说,双眼眨也不眨的看着无忧,似乎想从无忧的脸上看出蛛丝马迹来,可惜无忧脸色平静,什么也看不出来。

“你用了没有?”不问杜鹃收没收下,那披着羊皮的狼,他的东西谁敢不收,只问杜鹃有没有用掉。

“我没用。”杜鹃抽了抽眼角:“咱们又不是买不起,这点东西,婢子还没看在眼里。”完全是一股财大气粗的模样,逗笑了无忧。

“去将这些东西送给那几家有孕妇和产妇的百姓,说是七殿下的一点心意。”浪费了可惜,无忧不想糟蹋好东西,但也没打算承了七殿下这份情,这人表面阳光,内心不知道多复杂呢,她可不想和这样的人有什么过多的纠结,若是今天收了他的补品,只怕明天这人就蹬鼻子上脸,要送来其他东西了,一来二去,日后不管他们有没有什么,别人都会认为他们有什么,何必为了点东西纠缠不清,她又不是买不起?

再说,她基本上算是和七皇子撕破脸了,再收他的东西,实在不是她为人处世的原则,不过,要她明目张胆的退回去,说真话,她还真不敢,这人可是皇子,而且是那种为了达到目的不惜牺牲少数人的皇子,想想他为了将鼠疫消灭在南苑镇,不惜要烧镇,虽然理智上无忧知道七皇子的做法没有任何错误,但是情感上她还是不能接受,而且对七皇子生出一种抗拒,这也许就是人们说的女人的优柔寡断,但为什么不呢?她本来就是女人,为何不能根据自己的喜怒哀乐去喜欢一个人,讨厌一个人呢?

总不能在这一点上,她还要理智吧!

人不轻狂枉少年,无忧觉得前世自己被礼教束缚,今生她什么都可以理智,就是她的情感,她想要纵然自己:想要独占,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想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想要一份纯净的感情,那个人不需要荣华富贵,不需要权势滔天,只要有一颗完整的心就好,当然这样的男人可遇不可求,无忧早就做好了随缘的打算,没有这样的人,她独自一人也可以走好,不是吗?

“好,我这就去。”杜鹃走了两步,又转身:“小姐,那七殿下真的什么都没有说吗?”

杜鹃有点不放心,总觉得七殿下看无忧的眼神有点不太对劲,那可不像是一个皇子看一个大夫的眼神,反正她是注意到了,七皇子看她家小姐的眼神不寻常的深谙。

“放心吧,你家小姐这点姿色,七皇子这样千帆过尽的人物,还真的看不上眼。”无忧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打发杜鹃离开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无忧的小院里格外的热闹,离去的百姓们带着礼物轮番来看,有送鸡蛋的,有送鸡鸭鹅的,有送点心补品的,林林种种的东西堆满整间院子,看这些人的神情,恨不得将自己身上的肉割下来给无忧补身子才好,任凭无忧如何让推辞,都推辞不掉。

闹了一下午,百姓都才渐渐的散了,无忧对着以院子的东西,发愁了,淳朴的百姓只知道送礼,却都没想过,她一个人怎么能吃的掉这么多东西。

无忧只好让杜鹃,将这些东西交换着再送给困难的百姓,经此一役,百姓们的日子想必也不好过,她说什么也不能收百姓的东西。

傍晚时分,七皇子再次招她问话,无忧琢磨良久,还是磨磨蹭蹭的去了:惹不起呀!

还是在那间大厅,一身淡紫色的衣衫更衬得七皇子尊贵非凡,俊朗无比,无忧却对这等俊男没啥感觉,低着头,坐在大厅上,思索着这人这次叫她来又是为了什么事?

他们上次交谈不是已经不欢而散了吗?还有什么好说的?

七皇子一如既往的玩深沉,不说话,只是这次进步了不少,还知道赐哦了无忧一个椅子,不至于罚站。

良久,久到无忧以为七皇子打算沉默到天长地久的时候,七皇子不急不慢的开口,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甜:“没有!”干净利落。

啥?

无忧抬起头来,实在不知道这位脑子里想的是什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她怎么能听得懂,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七皇子看了无忧茫然的眼神,抿了抿唇,再度开口:“没有千帆过尽。”

咳咳咳…

无忧当时一口气就给呛住了,脸瞬间红了起来:“殿下…殿下…你…偷听…”无忧实在没有想到堂堂的皇子什么事不做,竟然去偷听她和杜鹃的谈话,而且还郑重其事的申明,他没有…

这实在不是适合孤男寡女讨论的话题。

但是,无忧随即脸色一白,那他是不是也看到了百姓们对她的膜拜,这不是好事?

功高而震主,她这算不算抢了他的光环?

七皇子脸色一沉:“本宫只是想去探望你,瞧了你的院子很热闹,所以没有进去。你的人缘很好呀!”

最后这句话,无忧听着有点味道不对,不知道这位皇子又怎么了,谁又惹他不快了,不会打算将气撒到她的身上吧?

“百姓淳朴。所以对无忧甚是热情。”无忧想了想,加了一句:“都是圣上教化的好,是殿下您心地醇厚的结果。”马屁偶尔拍拍,不为过,无忧从来就不是宁折不弯的人。

“你很会说话。”七皇子饮了一口清茶:“你很好,很好。”

无忧又开始听不懂了,这人又开始讲天书了,不过没关系,看这人的样子他也不需要她懂,所以她安分的闭着嘴巴,做一个乖巧的听众。

无忧虽然听不懂七皇子的话,但她不动声色,因为她很想知道,这个七皇子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次他有想出什么花样了?

无忧还真的冤枉了人家七皇子,七皇子这次是真的觉得无忧挺好的,今日她对百姓的那番话,说的很好,让百姓消除了对朝廷的怨恨,对他的怨恨,而且又保护了自己:任何一个上位者都不会容忍下面的人比自己的光芒照人,即使他不会上奏折,也会有其他溜须拍马之辈弹劾,可这个女人三言两语就将功劳归到父皇和他的身上,明哲保身,不贪功,不争功,这份胸襟就让他觉得好。

而他在无忧的昏睡期间,让人调查了无忧的事迹,每一件他看了也都觉得好,这样的一个女人,有勇有谋,能屈能伸,还真是难得的一个人才,真的很好,这次他还真的动了心思,要将她留在身旁,他是要做大事的人,身边的确需要这样的一个女人辅助他。

“本宫那日的建议你仔细的想过没有?”七皇子握着茶盏的手,忍不住紧了起来,泄露了他的紧张。

无忧抬起头来,诧异的看着七皇子,他还真的不死心,无忧原以为这人只不过是随口一说,谁知道在她明确的表示自己的意思之后,他还专门将她叫来询问:他是当真的!看来这人并不是真的想要折磨她,也不是单单看上她的医术,怕对她的勇敢也有一丝欣赏吧!所以才二次出言询问,毕竟第一次,她一点面子也没给他留。

无忧这次定下心来,没有像第一次听到的时候那般激动,而是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气,问道:“殿下为什么想要纳无忧为妾?”

无忧是真的想要知道,这个只见过自己两次的皇子,为何执意想要纳她为妾?

为什么呢?

不过只见过两次面,而且她也有自知之明,她长得很好,能让人惊艳的那种,但也不足以让一个皇子求的皇上赐婚,纳她为妾,她可是身负贵妃懿旨的待嫁女,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无忧直直的看着七皇子,他也坐在那里,任她打量,阴冷着脸,不过无忧细心的发现,他俊朗的脸上闪过一丝可疑的红晕。

难不成,他真的对她一见钟情?

这个念头犹如平地一声雷,震的无忧七荤八素,整个人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她仪态尽失的用手指着他,眼睛睁得大大的,那种神情就像是见了鬼了一般,颤抖着手指“你…你…是…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七皇子掩饰性的咳嗽两声:“还有,本宫告诉你,本宫是想娶你做侧妃,不是什么妾?”听她一口一个妾,不知道怎么着就听着刺耳。

“那还不一样?”无忧嘀咕着,被七皇子一个眼神瞪来,立刻识时务者为俊杰,做俊杰去了。

不过,这人会喜欢她,还是让无忧觉得挺诡异的,她不禁问道:“为什么?”

七皇子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自然不会是因为你的美貌,也不会因为你是相府的娇客,本宫还没将你那点影响看在眼里。”七皇子不傻,相爷,王大爷,王小爷或许对无忧宠爱有加,但不至于为了无忧而改变立场。

无忧被七皇子这番话说得有点不乐意了,咬牙:“那是因为什么?”

就是自己不算倾国倾城,不是相府的子女,但被他这样说出来,感觉还真的有点不是滋味。

“为什么?”七皇子冷哼:“为了一份孝心,母后的身子骨一直不算太好,本宫想替母后找一个可心的大夫,你以为本宫想要纳你为妾是看上你了不成?“

无忧听他略带嘲讽的语气,显然在嘲讽她刚刚的自作多情,是以言语毫不客气,虽然对方是很可怕,很尊贵的皇子,可是她又岂能任人欺辱,今日你被人轻视直不起腰,那你就一辈子直不起腰来,虽然无忧从来不认为要一味的刚强,但是她也不认为当别人欺到你头上的时候,你还要忍下去。

她看着七皇子冷笑道:“若是殿下只是想为皇后找一个可心的大夫,无忧自乐意,救治患者,是医者的本分,只是殿下要无忧赔上一辈子,无忧怎么会乐意,殿下看不上无忧,无忧心中明白,但是殿下又怎知,殿下就是无忧心中的良人?殿下既然知道无忧悔了天下第一首富宫傲天的亲事,就应该知道无忧是怎样的人。无忧放着天下首富的正妻不做,而去做殿下的妾,殿下以为无忧是那种放着正妻不做,而愿意去做妾的女子吗?”

七皇子一怔,他还真没想过无忧会这样说,也是,宫傲天财富傲人,对她一往情深,一年多来,为了她空悬正妻之位,她若是真贪图荣华富贵,做了天下首富的正妻不是正好,何必委屈自己做人的妾,即使这个人是皇子,但是妾就是妾,永远都不能和正妻比,就如同他的母后,即使不受皇宠,但因为是天朝的皇后,皇帝的正妻,在后宫的地位不是其他妃子可比的,父皇身边的妃子来来去去不少,但是母后的位置却是其他人不能撼动的。

“既然他给你正妻之位,为何你还是逃婚了?”七皇子的声音有点气闷,正妻之位他还真的给不了,因为母后早就为他定下了亲事,而且以无忧的出生,永远都不可能成为他的正妻,因为他以后是要…,那是母后对他的期盼,也是自己这么多年来努力的方向。

“因为他也不是无忧等的那个人。”无忧的声音轻柔了起来,本来和一个男子,尤其是一个不算熟悉的男子说自己的女儿心事是一件很难为情的事,但是为了打消七皇子日后的纠缠,她也管不得什么难为情,还是不难为情了,若是她能很好的解决这事,说不定和七皇子之间能攀上点交情,这对她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

“殿下,您出自皇宫,应该看多了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的事情吧!”无忧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想即使尊贵如皇后娘娘也曾有过人前笑,人后哭的悲伤吧!无忧的母亲,为了爱情不顾身份门第之分而嫁给了我的父亲,可是新婚不到一年,父亲就纳妾进门,而母亲为了维护贤名,却不能妒,只能每日暗暗落泪,无忧见多了,也厌烦了,小时就曾经告诉自己,这辈子,无忧要等到那个一辈子只牵无忧一人手的男子。”

无忧抬眼看了七皇子一眼,“殿下知道,宫家求亲,为何无忧的母亲会应允吗?是因为宫家的男子大多痴情,一辈子只娶一个妻子,母亲以为宫傲天会是无忧的良人,显然我们都错了,宫傲天在下聘的当日和无忧的妹妹…所以无忧当日就离家了,快两年了,无忧不曾回家,不是不想回,而是不能回,无忧听说贵妃娘娘下了懿旨,无忧不想抗旨,可是也不想就这样赔了自己的一生,无忧只好在外流浪。无忧是个恋家的人,却被逼这么久都不敢回家,或许殿下觉得无忧心胸狭窄,可是无忧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我不希望将来和母亲一样,日日郁郁寡欢,所托非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是你想要的?”七皇子久久地说不出话来,眼前这女子的话是多么的大逆不道,是多么的惊世骇俗,她是要专宠,是要独占,是要身心的奉献。

他原本该呵斥她,可是他想起皇后--他的母后,那样一个被人称颂,被人评为心胸宽厚,贤良淑德的女子,却也不是因为皇帝的多情而暗暗心伤,郁郁寡欢吗?

他能怪这女子的坚持吗?

七皇子发现他开不了口,想到了他的母后,母后的眼泪,母后的悲伤,他开不了口。也愁肠百转,屡屡想到母后的病因,心就一阵阵的抽痛。

这些年,母后暗地里不知吞下了多少苦水。

无忧长叹一声,轻轻地笑了起来,只是那笑透着掩不住的心酸:“这话不知怎么就和殿下说了起来,无忧从不曾对人讲过。”

“从未对人讲过?”七皇子心中一动,神情动容几分,以至于这般精明的人物错过了无忧藏衣袖中紧握成拳的手。

“嗯。”无忧慎重点头,眼底的神采莫名:“无忧相信殿下能够理解无忧的执着。无忧知道殿下其实不是一个一意孤行的人,当日殿下能同意无忧的三日之约,就说明殿下心中仁慈,而殿下想纳无忧为妾,却是为了皇后,说明殿下心中纯孝,像殿下这样仁孝双全的人,定然会明白无忧的这点坚持。”

无忧说完又轻轻的笑了起来,夕阳下,几缕阳光站在她的身上,她的笑容显得模糊,透明,犹如轻薄的夕阳,有着一种奇异的光彩,这种光彩让无忧整个人充满了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一时间,七皇子听见了自己心中什么被打碎的声音,有什么东西慢慢地,一点一点的流进他的心房,柔软了他那颗僵硬的心。

无忧缓缓地站了起来,向七皇子走了两步,慢慢地,缓缓地跪了下去,眼中有泪,却倔强的仰着头看着七皇子,那种倔强中的忧伤,让七皇子的心中弥漫上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殿下,您什么样的女子找不到,何苦为难无忧,若是殿下信得过无忧,无忧将会竭尽全力为皇后尽心。但求殿下成全无忧的这点小坚持,人生百年,匆匆而过,无忧走到今天这步,已经筋疲力尽,若是殿下执意收了无忧,殿下以为无忧的性格,在那样的大宅院里,能活的下去吗?所以无忧请殿下莫要再提什么侧妃之事,可好?”哀哀请求,透露出一个女子卑微的愿望,不求大富大贵:但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以情动人,无忧想了很久,这是最适合的方法,当权势压在头顶的时候,唯一的空隙就是情,原本她还不知道这情如何下手。

而在听到七皇子纳她为妾是为了皇后时,无忧心中就有了一个大胆的念头,皇后的病定然与皇帝的多情有关,她不知以此为契机,为自己求取一条活路,所以她就用七皇子和皇后的这片母子亲情作为切入点,或许会心想事成。

“罢了,你起来吧!”良久,七皇子长叹一声,挥挥手:“你回去吧!这事就当本宫没说过。”

她抬着一张脸,楚楚可怜的看着他,她的眼睛含泪,却是那样的信任他,让他怎么能强迫她。

虽然七皇子知道,或许这是无忧的计谋,可是当那样一双美丽的大眼睛乞求般的望着他时,他竟然拒绝不了,而他也生性自傲,强迫女子的事情还从未做过,本来苏无忧这个女子或许会让他打破惯例尝试一次,可是她这般,胆子大,长得美一点的女子,他就罢手一次吧!

当然,七皇子也是听了无忧那话,她的性子在那吃人的地方还真的生活不下去。

无忧听了七皇子的话,心头一喜,她知道七皇子是允了,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无忧谢谢殿下的成全。”

她乖乖的起身,不去看七皇子一眼,慢慢地后退,一步步接近门槛。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他日你的相公必然只能有你一人,若是违背了今日所言,本宫会让你知道欺骗本宫是什么样的下场?”七皇子的声音从身后阴阴传来:“或许今日你做戏较多,可本宫还是被你的眼泪打动,被你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打动,本宫不希望日后知道打动本宫的那双大眼睛里面全都是欺骗,本宫的怒火绝不是你能想象的。”他的声音依旧轻柔,甚至带着点甜腻的味道,但是无忧半点没敢轻视他话语里的寒意和冷酷,想起他在下令烧镇时的无情,无忧心头一颤。

她转身,看着七皇子:“若不能如愿以偿,无忧一辈子会孑然一身,若是宫家公子强求,殿下会听见江州城里哀乐响起,那是无忧在与殿下告别。”

这个人不管怎样,今日对她放手,无忧就对他生了一丝感激,所以这句孑然一身,绝对不是骗七皇子的,而她也表示了宁死也不会进宫家的门,那人已经失了资格,他与她注定成不了一生一世一双人了,他的世界太过拥挤,早已没有她的位置,若是他还用贵妃的懿旨强迫她,到了最后为了不牵累想法和苏夫人她们,无忧不介意以死抗旨。

“他也配!”七皇子冷哼,他得不到的女子,那人也配得到,“你这次鼠疫中立了大功,本宫定会在奏折上详细提及,到时父皇定有嘉奖,你应该知道你去求什么吧?”

七皇子站了起来,走到窗口,凝望着远处的天空,声音幽幽,似漫不经心。

无忧眼睛一亮,心下惊喜,面上忍不住粲然一笑,露出浅浅的梨涡,行了大礼:“那无忧就先谢谢殿下了。”

无忧的心情飞跃了起来,踏出门槛的步伐是从来未曾有过的轻松,一直堵在胸口的那团恶气终于散去,她没有想到,七皇子会主动提起,原本她还踌躇着以后找个合适的时间再提这事,今日先打消了七皇子要娶她的念头,没想到他竟然会主动提起,其实这人不坏,只是他的婚姻观她不敢苟同,为了替皇后找到一个可心的大夫,就要纳人家为侧妃,这什么呀?

果然男人和女人的情感观从来都无法达到一致,女人要的不过是父慈子孝,而男人除了娇妻娇儿外,还要权势,金钱,美人,香车,他们的世界很大,而女人的世界太小。

无忧走出七皇子的院子,长长的吁出一口气,抬目四看,路边的野菊开得正好,一朵朵,层层叠叠,在夕阳下似乎踱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分外美丽。

看着地上投下的自己的影子,无忧心里涌出一种忽悲忽喜的感觉,连她自己亦不能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怎么的一种心情,困扰她的噩梦终于要远离了吗?

她终于也可以摆脱了那前世的噩梦,宫家从此怕是再也不会与她有任何关系了:七皇子出手帮忙,再加上她在鼠疫中的功劳,若是七皇子将她今日所言,在皇帝面前透露一二,皇帝必不会为了贵妃的一个懿旨,而折损了一名神医,毕竟她刚刚在南苑镇的鼠疫里立下大功,若是皇帝因为宠爱贵妃,而置她的请求不顾,会伤了天下百姓的心--这才是她最后一句话的原因:宁死不嫁!

她所谋的一切眼看着就要成功了,无忧有喜悦,有悲伤,也不枉她辛苦一场。

当自己想要的一切都要实现时,只觉自己恍然身在梦中,从前的那些风风雨雨,似乎都没有经历过一般:这一切真的不是梦吗?

白玉般的手,慢慢在脸上掐了一下。好痛,真实的痛,原来真的不是梦。

不过无忧很快平息了自己的心情,虽然七皇子肯出手相助,只怕宫家那边不会善罢甘休,宫傲天演了这么久的戏,他不会甘心一无所获,而三皇子对她的才能怕也是窥视,不会容她再次逃出宫家的视线,她还需小心谨慎,不要给他们钻了空子。

无忧回到院子里,天已经渐黑了下来,却见迎面而来的人不是杜鹃,而是留在别院的云黛时,心头一沉,似有一块重石压了下来:难道苏府那里出事了?

“云黛,你怎么会来?”无忧的心揪了起来。

“小姐…夫人…夫人…怕是…不行了…”

无忧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整个人呆立当场…

正文 第八十七章 打进苏家

无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母亲怎么会有事,她已经将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怎么会不行了?

只觉得天旋地转,浑身如坠冰窖,自己来南苑镇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这才几天功夫,竟然成了这样。

但不管她信不信,还真的发生了。

云黛做事仔细,容不得她不信,看这丫头满脸疲惫,一路风尘,怕是连夜赶路,可知这是绝对假不了。

“可探得原因?”无忧知道母亲年岁还轻,不应该突然染疾,这里面定然有什么幺蛾子。

“夫人是小产。”云黛泪流满面,抽抽噎噎。

“小产?”这个原因无忧还真的没有想到,随即一想,也有可能,母亲虽说是住在相府,不回苏家,但苏老爷完全可以去相府留宿,会怀上孩子倒也不稀奇。

只是无忧的心更沉了,母亲这年岁,能怀上孩子就已经是大为不易了,现在是小产,怕是难以撑过去了。

无忧瞧了一眼天色,黑沉沉地,还下起了毛毛细雨,她咬咬牙,顾不得许多,随手拢了拢自己的微带湿意的发梢,急急道:“我们现在就回江州。”

这时云黛提着灯笼,拿着把伞出来:“小姐,行李已经收拾好了,马车婢子也吩咐人准备着呢?”都是无忧人,怎么会不知道无忧心里惦记苏夫人,早将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

“杜鹃,你差人给七殿下送个口信,就说小姐母亲病危,先回江州了。”无忧慌乱中也力持一份冷静,这苏夫人是重要的,但是南苑镇是官家的差事,她不跟七皇子大声招呼说不过去。

“婢子亲自去一趟吧!”杜鹃知道轻重,这事其他人办她还真的不放心呢?

“云黛,我先走一趟,你伺候小姐吃点东西。”无忧急急离去,回头又知会了云黛一声,虽然都知道无忧此时怕是什么都吃不下,可是当下就要赶路,怕是这两天都要马不停蹄,小姐不吃饭,怕是身体吃不消。

“我省得了,你去吧!”云黛也知道下面两天怕是不能好好休息了,小姐身子骨可吃不消。

无忧也不理会两个丫头的话,高一脚低一脚的朝着院子走去,整个人如同失了魂一般,却在进门槛时,不小心,磕了一下,竟跌倒在地,而她竟然像不知道反应的木头人一般,就那样摔倒在地,手心传来钻心的疼痛,云黛反应过来的时候,无忧已经像一根木头一样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她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无忧身边,跺了一下脚,急急道:“小姐,你没事吧!”

云黛伸手扶起无忧,泣不成声:“都是婢子无能,小姐,你要打要骂,你就对着婢子来吧!莫要这样吓婢子。”这样的小姐,云黛看着心疼,无忧就像丢了魂,失了心,整个如就如同橱窗里没有生命的陶瓷娃娃,丝毫没有生命力。

无忧充耳不闻,推开云黛,一直向前走,只觉得农家小院这段湿漉漉的路程格外的漫长,似乎怎么也做不到尽头。

怎么会这样?重生之后,她千算万算,怎么就算漏了这个,她让苏夫人进了相府,让相爷为苏夫人求了恩典,让无虑拜了李世为义母,让无悔这个嫡子入了国子监,她以为她将每一步都算的好好的,谁知道怎么就算漏了苏启明的无耻,他竟然再度让苏夫人怀孕了。

该死的,怀了孕的女人心肠特柔软,母亲怕是被他三言两语又给哄的心软了吧!

难怪苏夫人会提前这么久回苏家,怕是苏启明的功劳吧!

小屋里昏黄的灯光,照在无忧惨白无一丝血色的脸上,而她雪白的月华裙上一片刺目的红,云黛看了暗自心惊,心中酸酸的痛,忙扶着无忧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刚刚天色暗,又下雨,而她只急着等小姐,而忘了提灯笼,不太看清楚前面的情形,只以为无忧摔了一跤,哪里知道无忧伤的这么重,现在这灯光下一看手心的皮蹭破了一层,鲜血就那样一滴滴落在白色的裙上,合着雨色说不出的诡异,心中又是一紧,她忙将无忧的手掌举起,仔细的端详,只见左手的手掌已经蹭了一大片,右手掌也好不到哪里去,皆是猩红一片。

云黛心疼的泪珠儿似雨点一般,细细滑滑的无声落了下来,又见无忧根本就像个无事的人一般,似乎那手掌根本就不是她的。

“小姐,你等着,婢子给你请个大夫去。”云黛急急道,转身就准备请去,也不想想她一个女孩子,今日刚刚第一次来,哪里知道去何处请大夫?

“不必了。”无忧终于回过神,她出言轻声阻止,心中一片波澜,这丫头怎么就忘了她家小姐可是女神医,哪里需要请大夫,不过这丫头也只有事关她时,才会慌得不知所措。

“你去拿来我的药箱,我自己来。”越是心神不宁的时候,越要稳得住,无忧不停的告诫自己,苏夫人小产肯定不会如表面上这么简单,自己若是心慌神乱,只怕于事无补,反而对苏夫人无益,为今之计,还是快点回苏家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抓紧时间,为苏夫人争取一线生机。

云黛赶忙应了,取来无忧的药箱,无忧心中记挂苏府,胡乱的整理几下,就不再过问,自己上一世,也不是没跌跌碰碰过,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大事,母亲现在生死未卜,只希望能来得及为母亲诊治,她这一次,定然一个都不放过,谁伤母亲一份,她将伤那人十倍。

这时杜鹃回来了,还带来了两个侍卫,说是七殿下担心她们三个弱女子夜晚赶路会遇上什么危险,特意派来的。

无忧也不矫情,更没有心思矫情,她谢了七皇子,谢了两位侍卫,就爬上车,急急赶路,只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苏夫人面前才好。

秋天的夜,到了晚上温度降了不少,寒风瑟瑟,而无忧刚刚浑身湿透,却无暇换了衣衫,此刻即使捂在马车里,也觉得刺骨的冷,一直冷到人的心里去,好在两个丫头细心周到,在马车里备了干涩的衣衫,和厚点的被子,无忧一股脑钻进被子,再在被子里慢慢地换了衣衫,觉得好了不少。

无忧一路上担心苏夫人的病况,根本无心说话,而云黛,杜鹃也没有话可以劝解无忧,马车里静寂无声,只听闻车轱辘的声音,还有那两位侍卫的马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