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不能这样放弃,他不能再一次看着自己在乎的人,死在自己的面前。

二皇子咬破自己的唇,刺痛神经让他神智清醒了起来,他猛地窜上水面。

当二皇子拖着无忧出了水面的时候,周围没有一点声音,宫人们的脸色一片苍白,皆低下头,微微的颤着,皇帝铁青着一张脸,瞪着他。

“你这是做什么?”罔顾圣命,救下苏无忧,他好大的胆子,若不是这人是他的骨血,他已经早就让他人头落地了。

“父皇,她是儿臣心头之爱。”二皇子即使此刻胸前的伤口已经因为负载着过多的重量,而裂开,面色因为失血,而惨白如雪,但是他的目光是空前的明亮,坚定。

“你…孽子!”皇帝气的咳嗽几声,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历史又要重演吗?

他看着一脸坚定的儿子,惨然一笑,却转身离开,那挺拔的身姿,看起来佝偻不少。

当天晚上,皇帝下令杖毙了数十人,理由:未能照顾好女神医,不能守则,以至于女神医差点失足落水而亡,幸得二皇子舍命相救,才无生命之忧。

无忧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傍晚时分,落水的后遗症,让她整个人虚弱的如同纸片,真的是风一吹就会倒下。

无忧靠在迎枕上,一个娇俏的少女,十六七岁的模样,巴掌大的小脸很是美丽,身段窈窕,是二皇子身边的常见的那位宫女——初见。

无忧知道初见是二皇子的心腹之人,在二皇子张翼的面前算是很有分量,但是这样的一个人却又放在了她的身边,无忧心头不知道是很忙滋味,但绝对不再是麻木。

她不傻,醒来的第一件事,她就明白了是二皇子将她从皇帝的手中救了下来,皇帝要让她消失,却又不能做的太明显,所以失足落水就是最好的理由,那些被杖毙的宫女太监,就已经表明了一切。

这皇宫里,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想的那样因为熟知真相而丢了性命的宫人,已经充分的告诉了她这一点。

二皇子违背了圣命救了她!

无忧想到这,心头就一阵狂跳,这个时时刻刻让她觉得危险的男人竟然为了她违抗了圣命,她清楚的知道皇帝想要除去她的意思是多么强烈,他救她,怕是恼极了皇帝。

说不感动那是假话,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个人愿意这样为她。

“苏小姐,吃点汤水润润吧,您刚醒过来,正好补补胃,这鸡汤是殿下特别让御膳房给小姐炖的。”初见小心的觑一眼无忧的脸色,神色颇为恭敬。

无忧接过她的碗,喝了两口,“殿下怎样了?”

寒冬腊月的,他身上有伤,又下水救她,她是医者,自然清楚那寒若深潭的水,对他是怎样的影响。

“殿下的伤口裂开了,御医说失血过多,还在昏迷之中,不过御医说,殿下应该很快就会醒了。”初见不敢欺瞒,她身为二皇子身边的心腹,自然清楚无忧对二皇子的意义。

她的主子,说好听点是脾气古怪,但说难听点就是薄情,对生命从来没有多少尊重,为达目的,就是对自己也是从不容情,可是唯一能让主子动心的人,就是眼前这位看起来弱不禁风,却心之坚定的女子,所以她在心中已经将无忧当成半个主子看了,这苏小姐入主泰和殿,绝不会有问题。

皇帝想阻挡也是阻挡不了的,只有他们这些旧部,知道他们的主子是怎样的人,皇帝想摆布她的主子,还差了点火候。

喝了鸡汤,无忧让初见为她简单的着装,去了泰和殿的正殿,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二皇子为她做的,她又怎么会无动于衷。

夕阳低垂,泰和殿被幻若流霞的璀璨之光笼罩着,白色皑皑积雪堆积在树杈之中,点点滴滴融化的声音,清脆悦耳,却在寂静中多了几分玉碎的错觉。

寒风侵袭,几许早明的宫灯在风中摇曳,粘在灯笼上的流苏被风吹得飘扬而起。

无忧一路在初见的搀扶之下,来到正殿,二皇子张翼已经醒来,李庆见无忧来了,进去禀告了声,出来迎她:“殿下请苏小姐进去。”

无忧原本迫切的心情在此刻忽然变得慌乱,这一瞬间,她乱了方寸,她急急而来,却不知道用什么表情去面对二皇子,见了面,她又该和他说什么?

像往日那般不理不睬,或是冷漠以对,她已经做不到了,当这个男人在水中将她托起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男人对于她来说,再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了,那高竖起城墙的心,已经裂了一个缝隙,有些东西在那刹那间,再也不一样了。

无忧想退却,但心中又是极度渴望想要见到他,至少能够看到他无恙才好。

她握了握手,深呼吸一下,给自己打气,跨进了二门,当见到二皇子第一眼的时候,她的眼眶猛的泛酸,望着脸色发白,嘴唇发紫,虚弱的躺在床榻上的张翼:此刻他的上身的衣衫至少简单的套着,那缠绕着他上身的雪白的纱布尤为显眼,脸色显得异常憔悴,但是看着无忧的目光却炯炯有神,和以往一样半点都没有病人的模样。

无忧的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她心疼他了,这是他从小到大过的日子吗,不管什么时候,都不敢让自己显露疲惫,因为他的周围随时都会冒出不知名的危险。

无忧吸了吸发酸的鼻子,走上前去,行了礼。

“不用多礼!”二皇子张翼微微一笑,苍白的脸色,因为这一笑多了点温和的姿态:“你的身子没事吧?高烧退了吗?”

无忧听了这话,飞快的低下头,眼眶中蓄积的泪,快要落下,她努力的眨了眨眼睛,才让泛滥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不曾落下。

她点点头:“无忧没事,高烧也退了。”

“傻丫头,你这是做什么?”他的口气是自己都部没有觉察到的宠溺:“你没事就好,不用为我担心,我也没有事儿,不信,我站起来给你看看。”

说完,他还真的为了让无忧放心打算站起身子来,可是全身上下疼的厉害,连撑起胳膊都不太可能,还因为用力过猛,整个人闷哼一声,狠狠地摔在了床榻上。

无忧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忙几步上前,“殿下,殿下…”眼中的泪再也忍不住落了下来,一张脸哭得泪眼摩挲,哪里还有半点美感,几乎没晕过去。

到了此刻,她还能理智气壮的说,二皇子对她没有情吗?她还能理直气壮的说,二皇子的心里没有她吗?她还能理直气壮的说,二皇子对她只是利用吗?她还能自欺欺人的骗自己,她只是他的替身吗?

不能,她不能再昧着良心说这样淡定话。

在沉入水底的时候,他明明可以放手,但是他根本就没有丝毫犹豫的将她托出了水面,而自己去差点沉了下去——他在救她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想过自身一点半点。

虽然她没有瞧见皇帝是怎样对他的,但是她在昏迷之中却听见了他铿锵有力的话:她是儿臣心头所爱。说的那么大声,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一般,那么坚定,即使她的意识几乎快要混沌,却依然被他的话深深震撼。

还有什么比这一句话重要呢?

生在皇室又怎样?身份悬殊又怎样?她两世所求,不就是求一个这样的男人吗?

相信在他大声的说出“她是儿臣心头之爱”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与她生死与共,不,不是生死与共,而是她先生,他跟随,就像在水里那样宁可舍弃自身,也要救出她。

他是这样一个无情的人,却在醒来后的第一句话,还是问她:“你没事吧?”

无忧哭成一个泪人,经过前世,她已经不相信爱情,经过母亲的惨死,她对爱情更是绝望,可是这个男人用这样惨烈的方式告诉她:这世间不是没有情,只是前世的她没有遇对那个人。

无忧哭的不能自制,她这一刻情愿二皇子张翼的心里没有她,也不想让他遇到这样的事,他惹恼了皇帝,这以后他该怎么办?

皇帝的无情,她已经亲身感受,她不希望他有事。

无忧也宁愿二皇子不曾对她动心,那样他就不会想现在这样,几乎用性命想她正室:他的心中有她,而且比他的命,比他的荣华富贵重要。

所有的恐惧,所有的不安,在此刻都显得不再重要,停留在思绪里的只有他那句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话:她是儿臣的心头之爱。

心头之爱?

多深的情,才能说出这句话。

如此重的情,让无忧痛的,悔的只想以身相待,只想此刻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人是她自己:老天,你为何要这样安排?戏弄我们真的能让你感到开心吗?

为什么总在后悔之时才看出那么情,她的,还是他的?

“傻丫头,别哭!”他的声音如醇厚的酒香,带着无法抗拒的诱惑,他艰难的伸出手,帮她擦拭她脸上的珍珠:“不能再哭了,我刚刚在睡梦里还梦见小小的你一直在落泪,你一直哭,一直路哭,就想现在这样。”

他顿了顿,凝视着她,幽深的眸子里是灼热的光芒:“我很庆幸我救下了你,若是再有一次,我也会做同样的事情,所以你别哭,你活着就好,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了!”

他再昨天毫不犹豫,在皇帝的气急败坏之中跳下冰冷的湖水之时,他就清楚的知道,原来没有什么比她更重要,原以为只是年少旧梦难忘,却不知在不知不觉中,影子已经落下心头,原来很多事情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变了,只是他不是懂情的人,直到昨日那一刻,他才发现,她比命重要。

或许每一个人的生命中都会有一个太阳,他可以肯定,无忧定是照亮他,温暖他的太阳。

他留下她在皇宫,就是为了培养感情,也是为了好好的照顾她,他以为在他的眼皮子下面就不会有人再动她了,但是他错了,他高估了自己,看来有些事,他太心慈手软了,太仁慈了。

他看着她了无生气的不停下沉,当时他的心就一颤,他对自己说过,要好好的照顾她,可是为什么在他的身边还要让无忧受到如此的伤害?

无忧当时嘴边解脱般的微笑刺痛了他的心,这些年,她一定过得很苦吧!

以至于他昏迷期间,都是她的害怕的哭声,小小的她,不停的哭着,现在的她,也在不停的哭着,无声的哭泣着,他心痛,想要叫她不要伤心,可是他的嘴巴张的怎么大,都无法发出声音,只能听着她的哭声,将他的心哭碎,一片片,片片皆滴着血。

他其实一直都在怕一件事情:无忧会喜欢谦,在面对感情的时候,其实他没有自己想的勇敢,他担心无忧会喜欢上英姿飒爽的谦,比起他这个药罐子,朝不保夕的皇子,谦比他更讨人喜欢——这才是他不惜伤了自己也要将她留在皇宫最重要的原因。

他想只要他和无忧在太后赏雪晚宴上获得太后或是皇帝的赐婚,那么他就再也不用担心谦了。

他真是一个卑鄙的人,一个自私的人,但是他不觉得有错。

可是所有的事情都出乎他的意料,谦回来了,不顾宫里的流言蜚语,跪在御书房前求皇帝赐婚,也逼得皇帝对无忧出手。

谦不知道,皇帝为何一定要除去无忧,可是他却清楚的知道,当今的皇帝,他伟大的父皇,是绝不容许他们共同爱上一个女人的,因为他不想历史重演,没有人知道,在父皇还是少年的时候,曾经和当年的兄弟爱上了同一个女人,最后他做了皇帝,得到了那个女子,却发现那个女子和他的兄弟有染,亲手将那个女子溺死湖中,毒酒赐死那个兄弟。

皇帝以为这一切都已经淹没在世间的洪流中,他以为他杖毙了所有的知情人,却不知四岁的他,躲在树后,亲眼目睹了所有的过程,目睹了那个女子被溺死的过程。

他当时一直咬着手没有出声,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母妃被他亲手溺死。

而那一日之后,他心情大变,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失去了母妃,才如此,却不知是仇恨让他如此,以为他绝不相信,母妃那么温柔美丽的女子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而他也终于在十年之后偶然间得知了真相,他母妃一直都是无辜的,不过是这肮脏皇城里的又一件利益冲突,因为他的母妃挡了别人的路,所以成了弃子。

他以为那噩梦已经离去,谁知道他的好父皇竟然准备故技重施,只是这一次,他再也不是那个年幼的只能躲在一旁眼睁睁看着孩子了。

无忧看着眼前流露出悲伤的二皇子,她点点头:“是,只要我活着就好。”

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的,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那么所有的一切都显得不再重要。

她抬起头,注视着二皇子:“我以后不哭,但你也不要如此再做,你的命一样重要。”

“傻丫头!”他叹息的笑着,嘴里似乎嗫嚅了一句:和小时候一样傻!

可是无忧因为紧张着他胸前的伤,而没有听到这句话,她执意打开雪白的纱布,亲自瞧了一眼,她的脸上没有羞涩,有的只是心疼:“痛不痛?”

“不痛!只要还能看见你,我就不痛!”无忧没有预料到这般冷情的他,会说出如此感性之话,回首看了一下身后,好在没有人在。

无忧脸色微红,又仔细看了看他的伤,并不是致命,也就放下心来,瞧着床头的药还冒着热气:“药还没吃,我喂你吧!”无忧第一次在二皇子的面前表现出她的温柔,她用调羹轻轻的挑起一勺,放在嘴边仔细的吹冷,然后慢慢的喂进他的嘴里,不小心流出来的药汁,她用锦帕细细的拭去。

如此温柔的无忧让二皇子忘记了身上的疼痛,他觉得自己就是再跳一次湖也值了,忍不住伸手握住无忧的手:“后天,太后的赏雪晚宴,你好好表现,我会求太后赐婚。”

皇帝那般行不通了,现在他只能求助太后了,相信太后一定会乐意见他娶一个商贾之女,她可是最疼爱他的皇奶奶。

二皇子的嘴边挂上一抹讽刺的笑,一闪而过,快的没有让无忧发觉。

“喂!”无忧轻轻的点头,即使她的脸色如霞,但她还是忍住羞涩坚定的点头。

无忧此刻的心思已经完全不同,她不在拘泥与身份的差距,不再惧怕皇室的黑暗,她认为只要他们彼此有情,这一切都算不了什么。

两世为人,她所求的不过是一颗心,一颗愿意疼爱她的心,而二皇子违抗圣命,舍身救她的举动已经给了她答案——所以太后的赏雪晚宴,她一定要一名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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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们太心急,又丢鸡蛋,没有皇帝的逼迫,哪有小二子出场呀!二人怎么知道自己的心意呀?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赏雪晚宴(上)已修

慈宁宫

白雪皑皑,梅花幽香,举目望去,寒梅盛开,枝头摇曳,一路芳香,无忧从来不知道太后的慈宁宫还有这样的奇景,万梅齐放,堪为当世奇观,艳冠天下。

无忧一身素白的装束,在初见的引领下来到慈宁宫,大殿里,已经有不少妃嫔,命妇就坐,还有花枝招展的大家闺秀,个个都是盛装华服,琳琅满目,空气中充斥着一种浓郁的脂粉香,无忧的一身素白倒显得分外娇俏。

太后还没有出现,想必还没有装扮好,大殿里的气氛却异常的活跃,人人面色纷杂,其中都带有几分紧张,谁都知道太后娘娘的赏雪晚宴,其实就是变相的选妃大会,只是来这里不是为皇帝选的,而是为三位皇子选妃——正妃和侧妃,这足以让人兴奋了:当朝皇帝子嗣不多,这三位以后可是有人会继承大统的。

无忧进去先给皇后,宫贵妃等众妃请了安,宫贵妃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轻哼,目光中多为轻视。

无忧也不理她,在皇后说了平身之后,又给众多命妇请安,最后退回到李氏的身边行礼,李氏瞧着安然无恙的无忧,点点头,拉着她就坐。

虽然李氏有千言万语要和无忧说只是大厅里人多口杂,实在不是开口的地方。

二人落座,无忧虽然商贾之女,却因女神医一名,名震朝野,实在不是开口的地方。

不过也不是所有的人都会觉得她的位置没有问题,她的屁股刚刚靠到凳子,就听见一声冷哼:“姐姐,你那位子可不对,那可是朝廷二品命妇的位置!难道姐姐,不知道吗?”

这冷哼出声挤兑无忧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多日不见的无恨。

只见她和一群衣着华丽的女子站在不远处,斜着眼睛看着无忧,小声的说着话,还东施效颦般的掩着嘴笑,笑容里满是讽刺,那模样看在无忧的眼里,觉得实在的做作。

无忧今天真的没打算惹谁,也没打算破坏今天的晚宴,但是这并不表示当别人骑到她的头上的时候,她还可以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既然对方不稀罕将自己的脸面送到她的脚下,她不踩上几脚,怎么对得起对方的好意。

无忧挑了挑唇,懒懒地道:“原来是二妹妹呀,多谢妹妹费心了,还真是难为了妹妹,时时刻刻都要为姐姐操心,不过妹妹放心了,妹妹知道的事情,姐姐我怎么会不知道,毕竟从小到大,母亲教育我们颇多,这点礼数我自然知道。”

“大舅母视为亲生女儿,往常无忧也不能与大舅母亲近,今日得了太后的缘,再次相遇,姐姐我自然在一旁伺候着。当今圣上以孝治国,我的这点心意,定然会被各位贵人理解的。”

孝道,那可是比天大的,而她母亲已逝,这般说绝对不算错。

“你…狡辩!”无恨发现自己还真的找不到无忧半点错,那位置一说还真的无法成事,因为无忧虽说是落座,但是那可是放在李氏的后面,听她这么一说,众人一看,还真是那么点意思。

无忧又不是傻子,她可没想过在太后的晚宴上,留下话柄给别人。

无恨被无忧的一番话,气得说不出话来,她恨呀,恨无忧手段毒辣,害死了江氏,赶走了无仇和父亲,而且她刚刚话里的深意,只要不算个傻子都能听出来,她在提醒她的出身:庶女知道的东西,嫡女当然知道。

若是刚刚无恨只是恨不得吃了无忧的肉,那么现在多加了一项喝了无忧的血。

无恨到此刻可不觉得自己和二房有什么错,他们不过是力争上游,哪里有错,即使有错,也都是别人的错,若不是苏夫人软弱,若不是苏启明有心,他们能害谁?

反正,说来说去,他们都很无辜,害了别人是人家活该,别人惩戒了自己,那就是别人的错了,所以现在无恨每时每刻都在想着怎么害无忧,真个是茶不思饭不香。

何况无忧还嚣张的将那婆子送到宫家,这让她的牙气痒了几天:宫傲天为此冷落了她好些日子。

看,都是无忧的错,她自己到现在还是小白兔,啥也没错!

“狡辩?妹妹多虑了。”无忧瞧着无恨说不出话的样子,觉得心里的恶气出了一口:“在座的各位贵人,可都是身份尊贵,才思敏捷的,是不是狡辩,一眼就能看出,姐姐我可没想过去糊弄谁?”

无恨听着无忧的话,脸色一白:无忧的话里话外可都是诛心之意,她这是在提醒各位,有人在糊弄她们,至于是谁,心知肚明。

无恨气的快要发作,却在宫贵妃的一个冷目之下闭上了嘴巴,犹自不甘心的瞪着无忧,恨不得将她吞进口中。

无忧适时的表现出她的无辜,大度乃荣的模样,低着头,一副顾全大局,万般忍受的表情,与无恨的恶狠狠地表情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这时,她也不需要开口了,大家想起江州城的热门话题,再看看一直对无忧百般刁难的无恨,对那流言都信上了三分——太后的赏雪晚宴,无恨都敢如此刁难无忧,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何况苏家现在十岁的娃娃当家,还有什么不能了解的。

大家心中默默点头,看着无忧的目光又温和了不少,对无恨却心生不满,但碍于贵妃的面子,谁也没有出声为难她。

而小小的插曲,却让皇后看无忧的目光更加的深沉,多了几许探究的味道,想到她那痴儿,她悄声叹息:只怕今晚要有风波起了。

无恨不知道羞耻,理直气壮的站在那里,也不表示所有的人都有如此的脸皮,宫傲天和三皇子踏进来的时候,刚巧听到无恨那一番夹枪带棒的话,刚准备呵斥,却又听见无忧沉稳而平静的反击,他的一张脸恼的阵红阵青,满腔的怒火却只能压抑着,站在那里说不出的尴尬,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不能呵斥无恨,因为她是他的贵妾,原本妾是没机会参加太后的赏雪晚宴的,可是无恨这贵妾乃是贵妃亲赐,而他又未曾娶妻,无恨自然就有了资格。

宫傲天气呀,恼呀,这苏无恨着实可恶,已经一再警告过她,不要去惹无忧了,他已经打定好主意,今晚赏雪晚宴上,求太后赐婚了,解铃还须系铃人,太后曾经解除了他和无忧的婚约,但是此一时彼一时,那是苏夫人身体危机,太后心慈,现在苏夫人已经逝去,他自然可以求得太后的恩典了。

宫傲天的算盘打得稀里哗啦的响,当然聪明的他也没用禀告过宫贵妃,自从上一次不欢而散,他心里明白的很,他的姑姑可不喜欢无忧,怎么会同意无忧做宫家的正妻,他还是等事成之后再好好对姑姑解释吧!

宫傲天别有深意的看了无忧一眼,含情脉脉,带着几分欲说还休的味道,无忧一阵恶寒:这人毛病,眼睛抽筋了。

无恨也瞧见宫傲天眼里的深情了,想到这男人对无忧的情意,眼底的火焰更盛了。

当然大家也看清楚了,这爱恨纠缠都是宫傲天和无恨的二人转,无忧很超然,一脸的兴趣缺缺,也正是这副模样,让众人的心里更加的体谅:被伤透心的女人,也只好在抢了自己丈夫的妹妹,负了心的前定亲男子面前,表现出不在乎的样子。

这可真是冤枉了无忧,她的超然还真不是因为这,她的心思都放在了晚宴上怎么大放异彩了。

正在大家兴致盎然的看着这边的戏码之时,忽然内里传来一声唱:“太后驾到,皇上驾到!”

接着香风送暖,太后仪态万千的走了进来,一身的珠光宝气,雍容华贵,典雅非凡,气势惊人,果然不愧是太后,一进场就镇住了众人。

当然,皇帝的气势更加不容小觑,利目扫过大殿,鸦雀无声,在落到无忧的身上之时,顿了一下,无忧的不敢抬头,却还是感受到他的冷芒,虽然心头颤了一下,却依旧挺直背脊,丝毫未曾退缩。

太后在大殿上的正位坐了下来,皇帝,皇后分坐两旁,太后扫过眼前的百花争放的少女们,心头闪过满意的笑,不过在瞧到无忧一身简单的素白,朴素的打扮,没有太过的累赘,只是一根金钗作为装饰,简单大方,又不显小家之气,心里都闪过一丝诧异,却还是微微一笑,不曾显露半分,顾盼神飞之间,自然有种高高在上的威仪。

众人来到殿中央,齐齐向太后,皇帝,皇后等贵人跪下请安。

太后脸上的微笑更盛,凤袍大袖微摆,那绣着金色凤凰的袖口,晃得人眼花缭乱,果然是至高无上的诱惑。

“平身吧!今晚是个好日子,大家不要那么拘谨,坐吧!”

众人谢了恩,纷纷退到两边的席上,无忧也知礼的跟在李氏的身后,准备回到自己的席上,刚刚走了两步,就听见太后开口:“女神医…”

无忧步子一歇,回转身子,看向正座上的太后,却见太后笑得慈祥,对着她和声细语道:“女神医,哀家早就让人备了你的位置,在这里呢。”

太后玉手一指,众人随着太后的手看过去,那位置非常的靠前,紧挨着皇子的位置,显得无限的荣宠,之前大家还奇怪今年的赏雪晚宴怎么多了一案,纷纷猜测这是太后为谁准备的,大部分人都认为是给太后娘家未出阁的小姐准备的。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那位置原来是给苏无忧留下的。

众人看向无忧的眼光多了份惊讶,不禁重新开始估量无忧的地位,那位置离三位皇子那般近,这可是很有深意的东西:怕是这苏无忧要荣登龙门了。

无忧明白这一定是二皇子张翼给自己争取来的,哪会拂了他的美意,盈盈一礼,尊了太后的命,然后姿态款款的落座在那位置上。

无忧身份原本还不够分量,商贾之女多少让人瞧不上眼,可是现在她端坐席上,昂首挺胸,落落大方,得体雍容,不显半分怯弱,气势不凡,让众人心里倒是刮目相看一眼:哪里有丝毫商贾之气,就是当朝的公主,不也就如此。

无恨瞧着无忧如此风光,心中是又妒又气,恨不得上前将她暴打一顿,放解心头之气:难不成这贱人又攀上了皇子这棵高枝——她一口气差点被气的上不来,她费尽心机,搭上自己的清誉才攀上宫傲天这棵高枝,还是个贵妾,这贱人怎么可以随意就攀上了皇子,她原以为当日之话是宫傲天随意乱说,却原来是确有其事。

不过,无恨记得宫傲天说过,皇帝可是对此很不乐意,相信今天苏无忧也只是面子上好看,这样想来心头舒服了不少。

而宫傲天瞧了那万花丛中的一点白,脸色也白了起来:不会吧,太后真的要让她进皇家的门?

无忧倒是没空注意这两位的神情,她的注意力放在了三皇子的身上,比起宫贵妃和宫傲天,她更戒备这三皇子,可是三皇子从头到尾都没有瞧过她一眼,就是一开始眼神撞上,他的目光也是极为平静的,看不出任何的情绪,这样却更让她戒备,这人太过高深莫测了。

无忧胡思乱想间,二皇子和七皇子联袂而来,二皇子一身白衣,飘逸出尘,七皇子一身黑衣,俊美挺拔,众人的眼光一下子就聚集在这二人的身上,少女的眼中红心闪烁。

二皇子至今无妻无妾,虽说脾气古怪点,但皇家的人谁不古怪,七皇子虽说有了侍妾,却也只有两名,比起三皇子那纷乱的后院也是好上不少,最重要的七皇子也没有正妃,所以二人一出现就引得众少女放心暗动,谁都知道这太后的赏雪晚宴实际上的意义。

二人行了礼,也各自归位,目光一闪,却也只是神色不兴。

太后见众人做好后,摆了摆手,慈宁宫的宫女鱼贯上前,奉上茶点,太后笑了笑:“如此良辰美景,若是能有一曲赏心便也是锦上添花,倒也是喜事一桩,闻各位小姐都是有才情的人,不知可愿意为哀家献上一曲?”

众人一听,这是太后想要考琴艺,哪会拂了太后的意,自然千肯万肯。

不多时,就有小姐站了出来,自动请命,无忧感觉这就是太后高明的地方,不说是为皇子们选妃,而是赏雪,即使选不上也没啥大不了的,回家照样生活,倒不像皇帝选妃那样残酷,所以赏雪晚宴一直都很受大家欢迎呀,瞧瞧这热闹的场面,还真是人山人海,好在待嫁女儿并不多,一番琴艺下来,花费的时间倒也不算太多。

何况这其中还真的有几位琴艺高超的女子,让无忧印象深刻的就是太后李家,大学士府上的李天玉二小姐,和皇后本家的刘海玲大小姐。二人琴声醇和,若九霄环佩之声,人间仙乐。

太后见无忧一直未动,眸下倒是有几分惊讶,随即扬眉:“女神医,听闻神医不但医术高超,而且琴棋书画样样都有涉足,不如趁着今晚的良辰美景,为哀家抚琴一曲,如何?”

众人都看出来太后这是铁心了要苏无忧进皇家的门,否则不会一直以神医称之,绝口不提商贾之女的身份,虽然心里不喜无忧来分了一杯羹,但又怎么会让太后不悦,所以也积极的应承,心中却不以为然:商贾之女哪能比得上他们家的大家闺秀。

无忧也不推迟,起身,至琴旁一坐,宁心静气,叮咚一声勾着琴弦,想起高山流水,巍巍青山,高旷空澈,碧水蓝天,三五好友齐聚一堂,可谓其乐融融,自己仿佛变身为空中自由自在的小鸟,四处飞翔,与天空翱翔,与水中鱼儿游戏。

一曲《高山流水》将无忧的心性表现的一目了然,人说,听琴声知其意,在座的都是风雅之人,自然听出无忧的志向,高山流水人家,席地而坐,日出而出,日落而归,曲调自成一风,不同于之前的温婉简约,自有大气磅礴。

无忧抚琴之时,只觉得自己挣踏水而行,依山而往,逍遥自在,哪有那么些勾心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