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怀远略有一些局促,“那我能问问,到时候,会有哪几家的公子过来吗?”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要不,你去问问二婶娘?”
霍瑶光说完,注意到他的眼睛一直在霍瑶瑜的身上打转,也就假装什么也没看到。
霍瑶瑜则是很安静地绣着她女红,压根儿一个字没说,更是连头都没抬。
杜怀远看着她的眼神里,略有些失望。
或许,他是想着借此机会能多跟她相处的。
可惜了,人家的心思,显然就没在他的身上。
杜怀远一走,霍瑶光就不厚道地笑了起来。
“长姐,你别笑了!”
霍瑶瑜看到她揶揄的眼神,就觉得有些害羞。
“我看杜表哥是真地将你放在心上了。不过,我还是那句,这个男人,能不招惹,最好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霍瑶瑜重重地点了头,那表情,就像是在做出一个极其重大的决定一般,很慎重的感觉。
隔天,霍瑶瑜就收到了一首情诗。
打开看过之后,微微皱眉,“何处得来的?”
“回小姐,是表小姐身边的丫环悄悄拿给奴婢的。还说是表公子求了她好半天,她才答应帮忙的。”
男女私相授受,这可是于礼法所不容的!
霍瑶瑜二话不说,直接就将那首情诗给烧了。
“记住,以后再有这等东西,切不可再拿进院子里来了,免得再污了我的名声。”
“是,小姐。”
丫环一看小姐的脸色格外严肃,当下心头一紧,“奴婢立刻吩咐下去,绝对不会再给那人机会了。”
霍瑶瑜想到了那封信,眉目间格外地肃穆。
那封信上,根本就不是杜怀远的字迹。
既然是有七分像,可仿的,就是仿的。
到底是什么人这么无聊,竟然假冒杜怀远来调戏自己呢?
侯府里住着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人,绝对不可能是自家的几位兄弟的。
杜婵娟身边的丫头?
霍瑶瑜的眸光微寒,难道是她?
可是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呢?
据她所知,姑姑是看不上她的,而且,杜婵娟也一直觉得她们二房没出息,对于将来的杜家来说,是没有半分的帮助的。
所以,杜婵娟是绝对不会乐意自己成为她的嫂子的。
难道,只是为了戏弄自己?
若是果真如此,那杜婵娟这个人的心也太毒辣了些。
霍瑶瑜想了想,还是决定先静观其变。
如果真的是为了捉弄她,那么,事情必然就还不算完。
杜婵娟听说霍瑶瑜下了那样的命令之后,也只是轻嗤一声。
“不过就是做给别人看的。既想要保全自己的名声,又想着能有机会与我哥哥走近一些。这个贱人,还真是不要脸!”
杜婵娟的眼珠子一转,又有了新的主意。
抬手将巧荷叫过来,然后便低声吩咐了几句。
巧荷听完,吓得脸色都变了。
“小姐,这,这不太好吧?”
杜婵娟立马就板起了脸,“有什么不好的?如果她真地对我哥哥无意,那就不会上当了。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杜家着想。快去!”
巧荷一脸为难,可还是不敢忤逆小姐的意思,只好壮着胆子去了。
到了赏荷宴这日,整个侯府都是热热闹闹的。
不过,许是顾忌到了安阳郡主之死,所以,从捧场上来讲,还是比以前稍微注意了一些。
另外,为了避免再有不好的事情发生,男女活动的地方,也都是有了严格的规制。
女眷们在后花园赏荷,而男宾们,则是在前院的小荷塘内赏荷吟诗。
总之,就是坚决不让他们有见面的机会。
霍瑶光注意到这些细节的时候,不由得佩服两位婶娘了。
还真是煞费苦心。
只是宋氏千防万防,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自家人给拖了后腿。
特别是当杜婵娟特意指出霍瑶瑜身上的香包格外眼熟时,不少人就察觉到了一丝怪异。
霍瑶光自然也感觉到了。
不同的是,霍瑶瑜轻轻地在她手背上拍了两下,示意她放心。
如此,霍瑶光也就安安静静地开始看戏了。
“表妹这是怎么了?不过就是一个香包而已,若是喜欢,我让人送你几个便是,何需如此地大惊小怪?”
这话,霍凉凉就不爱听了。
说地好像是她的女儿没有见识一样。
杜婵娟一下子变得欲言又止的样子,好一会儿才道,“表姐,我只是瞧着这只香包有些眼熟而已。”
霍瑶瑜轻笑,“是吗?也对,上个月,母亲特意让人用这种料子做了几十个香包呢。有的悬在屋内,有的随手携带。表妹看着眼熟,也是正常的。”
杜婵娟一噎。
她原本是想说,这与她那个堂哥的香包一模一样的。
现在被她说成霍家做出了几十个这种香包,她还怎么接?
眼珠子一转,“什么时候做了几十个?为何我竟一个也不曾见过?”
叶兰笙扑哧一声就笑了,“这位杜妹妹真是有趣,你刚刚不是还说瞧着眼熟?若是不曾见过,又岂会眼熟?”
赵颜颜和几位姑娘也一起凑了过来,以为这边有什么新鲜事呢。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之前在我堂哥那里见过这个香包的。”
霍瑶瑜的眸光瞬时一暗,“杜表妹慎言!我刚刚都说了,如今武宁侯府上下,这种香包有几十个,怎么从你口中说出来,就偏只有你的堂兄那里有了?难不成,我母亲命人做了几十个香包,都送到你堂兄那里去了?”
众人顿时偷笑不止。
这话说地简直就是太没道理了!
而且,众人看向杜婵娟的眼神中,也颇有几分地不善。
明明都是一家人,当众说这种话,分明就是要搞事情的节奏呀。
叶幸笙一偏头,抬手一指,“你们瞧,那里不就是悬着一个与三小姐身上极为相似的香包吗?”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的确如此呢。
这下子,杜婵娟的处境,就更为微妙了。
霍瑶光低头微微思索了一下,然后对小环吩咐了几句。
霍瑶瑜刚刚怼人的话,令杜婵娟一时有些促不及防。
她没有想到,这个三表姐的反应竟然这么快。
当然,她更没有想到,自己刚刚的话,不仅没有收到自己想要的效果,反而还将自己推入了一个无比尴尬的境地。
霍凉凉看出端倪,怎么可能任由事态再继续地恶化下去?
“好了好了,婵娟,以后要注意着些。瑶瑜呀,她这几日都不曾出门,也只是去她二婶那里做女红,所以并不知道府上会有这么多一样的香包。”
她这么一解释,也就等于是说,杜婵娟近几日都极少出门,专心做女红,倒是有了一种乖乖女的感觉了。
霍瑶瑜只是浅浅一笑,未曾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
不管怎么说,这里都是武宁侯府。
若是让杜婵娟丢了脸,也会连累了武宁侯府的名声。
倒是杜婵娟,在一转身的同时,被自家母亲狠狠地剜了一眼。
很快,小环回来了,手上还多了一样东西。
“这是在三小姐的屋子里发现的,奴婢过去按您的吩咐说了之后,三小姐屋里的嬷嬷立马就开始细心地清点小姐的物品了,没想到,竟然在小姐的妆奁里发现了这个。”
“去将三小姐叫过来。”
连枝应了一声,去请霍瑶瑜过来说话。
待看到了小环手上的东西时,霍瑶瑜就傻眼了。
“不可能呀!我从未见过此物。”
“这一看便知是男子的随身之物,十有八九,就是杜婵娟的那位堂哥的。”
霍瑶瑜气得恨不能立马就上前把杜婵娟给痛揍一顿了!
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此事先不要声张,待宴会结束,咱们再一起去讨个说法。另外,你还是先回去一趟,仔细查一查,看看是哪一个手脚不干净。”
“是,长姐。”
霍瑶瑜当真是有几分的后怕。
她料到了杜婵娟会借着这香包一事发难,所以,特意在昨天在几处阁楼里悬挂了类似的香包。
目的,就是怕杜婵娟会借题发挥。
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还有后招!
霍瑶光寻了个机会,将杜婵娟叫到了自己的身边。
“不知表姐叫我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杜婵娟,谁给你的胆子,敢在武宁侯府兴风作浪?”
杜婵娟一噎,“我不知表姐在说什么。”
到了这一步,只要她不承认,又能怎样?
“不知道?”霍瑶光冷笑,“看来,你把我之前的话都当成了耳旁风了。你三番两次地找霍瑶瑜的麻烦,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杜婵娟心里咯噔一下子,从来不曾发现,霍瑶光竟然是一个如此危险的人物。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你却再三地挑衅我的耐性,杜婵娟,你不该自作聪明的。”
杜婵娟看着她冷肃的神情,心底生出几分的不妙,“我,我真地什么也没做。”
“既然这么不安分,那就好好地闭门思过吧。”
说完,站起来,似乎是不经意之间,身子向右一歪。
杜婵娟正好就站在了她的右侧,两人现在也是站在亭子里,大概有六七个台阶的高度。
杜婵娟一时来不及做出反应,于是,就这样华丽丽地被撞到,然后再华丽丽地滚了下去。
“啊!”
杜婵娟一声惊叫,再次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霍瑶光十分急切地看了一眼她的伤势之后,便吩咐道,“备软轿,先抬表小姐回去。”
“是,大小姐。”
杜婵娟只觉得自己的脚踝处疼得钻心,冷汗直往外冒。
看到有人过来,她第一时间,就是要指责霍瑶光故意推她。
“如果你真想将事情闹大,我不介意让你一辈子都站不起来。”
赤裸裸的威胁!
而此时,霍瑶光的手,正捏在了她受伤的脚踝处。
杜婵娟只觉得眼前的这个少女,分明就是一个恶魔!
她从头到脚所流露出来的那种魔鬼一般的阴寒,都让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
恐惧,开始自她的脚底蔓延,并且迅速地占领了她的整具身体。
等到杜婵娟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软轿上,并且早已远离了后花园。
霍瑶光这么做,就是不想再给她闹事的机会。
她知道,虽然将这东西搜出来了,可是不一定她就再没有其它的安排了。
倒不如,干脆先把她的计划打断,直接让她回去休养。
没了这个机会,事后再找杜婵娟算帐。
赵颜颜看着杜婵娟的软轿没了踪影,再若有所思地看向了霍瑶光。
霍瑶光回头注意到她,朝她浅浅一笑,头轻轻一点,透露出十分和善的信息。
赵颜颜也是朝她微微笑了笑,然后,又开始走神了。
等到宴会结束,霍凉凉就怒气冲冲地闹到了福德堂。
虽然现在是宋氏在管家,可是老夫人的话,那绝对还是权威性的存在。
除了杜婵娟,基本上都来了。
霍凉凉气势逼人,大有要将这武宁侯府给拆了的架势。
“好呀,嫌弃我是一个嫁出去的人了是不是?竟然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就这么对付我的女儿了,之前我不在京城的时候,我女儿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
“霍瑶光,你不要以为你是瑶宁郡主,我就拿你没办法了。今日之事,你必须给我一个交待!”
“若是婵娟因此再落下了什么病根儿,我就是豁出去这条性命不要了,也要跟你们斗到底!”
说地还真是理直气壮,气势逼人。
杜怀远虽然觉得母亲过分了些,可是一想到了妹妹疼得掉眼泪的场面,又觉得霍瑶光做地太过分了。
等到霍凉凉将气撒完了,霍瑶光才不徐不疾地站了起来。
“姑姑不是想要一个说法吗?好呀,我给!”
霍瑶瑜蹭地一下子站了起来,“长姐,这件事情是因我而起的。还是我来说吧。”
霍瑶光看了她一眼,见其眸中坚定,且一脸自信的样子,便微微颔首,又坐了回去。
霍瑶瑜恭敬地给老地人行了礼。
“祖母,扪心自问,这么多年,无论哪一次杜婵娟来府上小住,我这个做表姐的,都不曾亏待过她。可是我却不知,我的善良,竟然是给了一个包藏祸心之人!”
“你说什么?”霍凉凉气极,指着霍瑶瑜就开骂了,“你说谁呢?有什么证据?”
霍瑶瑜则是并不曾被她吓到,“姑姑,您急什么。接下来,我就一件一件地说与你听!”
宋氏看着女儿如此慎重的样子,隐隐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当几名下人被叫进来问话之后,霍凉凉的气势立马就软了下去。
而杜怀远,则是瞪直了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
“回老夫人,的确是表小姐身边的巧荷姑娘给了奴婢十两银子,还对奴婢说,这是表少爷爱慕小姐,所以才想着借奴婢之手,将东西呈于小姐眼前,奴婢实在不知,这竟然不是怀远少爷的东西呀。”
“奴婢还听巧荷姑娘说,表小姐也喜欢与三小姐相处,一心盼着她做自己的嫂子。谁成想,表小姐竟然是将杜家堂少爷的东西和情诗交给了奴婢,还请老夫人明查呀!”
…
听着底下这些人的证词,老夫人只觉得脑仁儿疼。
而宋氏,则是气得太阳穴直突突。
这个杜婵娟,当真是过分!
“一派胡言!我女儿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霍凉凉不相信,杜婵娟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
不过,心底仍然是有些发虚。
因为她知道,杜婵娟是极其不喜霍瑶瑜的。
指不定,就是故意设了这样的一个局,然后毁坏霍瑶瑜的名声的。
“三妹妹,说了这么多,你也渴了,先坐下喝杯茶,剩下的,我来说。”
霍瑶光一心护着堂妹的举动,倒是让众人受到了触动。
“姑姑,杜婵娟何来这么大的胆子,您心里就一点儿数也没有吗?怀远表哥,我知道这些日子,你一直在想办法往我三妹妹跟前凑,可惜呀,有些人看不上我三妹妹,怕再影响了杜家的前程。”
这话指的是谁,已然不言而喻。
霍凉凉瞪着气鼓鼓的眼睛,却无从辩驳。
毕竟,人家也没有指名道姓地就指向了你。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霍瑶光似乎是有些感慨,“你对我三妹妹示好,可我三妹妹一直恪守闺训,从来不曾与你有过逾礼之行。可惜,在某些人看来,就是我三妹妹想要巴着这个侯府的大公子不放了。”
杜怀远心里咯噔一下,随后,脸色又莫名地有些难看。
“我三妹妹向来守规矩,懂礼仪。可是偏偏有些人不识趣,非要自作聪明。这才闹出了这样的一出戏码。想着坏了我三妹妹的钟声,再将她顺手推舟,进了杜家的二房,如此,既与武宁侯府攀了亲,可是又不会影响到将来怀远表哥另娶贵女。啧啧,还真的是好算计呢!”
杜怀远只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霍凉凉则是频频摇头,“一派胡言!”
“姑姑这么着急做什么?自打你们进京以来,我们武宁侯府可有半分照顾不周的地方?”
霍瑶光已经开始咄咄逼人了。
“你来之前,不曾言明还带了杜家二房住进来,我们可曾抱怨过一句?”
霍凉凉的眼神微闪,显然也是没了底气。
“自打你们住进来,吃穿用度,可差了你们分毫?”
杜怀远无力地阖上了眼,好半天才道,“表妹,别说了。都是婵娟的错。”
霍瑶光冷笑一声,“若非是我及时出手阻止,你们想要将今天的宴会闹成什么样?姑姑,容我提醒你一句,武宁侯府姓霍!”
最后这一句,可以说是成了击垮霍凉凉的最后一根稻草。
身子一软,脸色泛白。
这是在警告她,武宁侯府,不是你一个杜夫人可以指手划脚的地方。
话到此处,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
淮安侯面色阴沉地进来,给老夫人请过安之后,就冷冷地吩咐,“我们明日就搬离武宁侯府。”
霍凉凉的神色一震,求助一般地看向夫君。
而淮安侯则是再没有给她一记眼神,反倒是转身朝着宋氏深深一揖。
“内子和小女无状,冲撞了二嫂和外甥女,回去之后,我定会严加管束。”
宋氏原本就火大,也想着大骂几句消消火呢。
可是看到淮安侯都朝她作揖赔礼了,只好先将火气压了下去。
只是,面对这一家子人,却是再也笑不出来了。
“妹夫初来京城,许多事情可能不清楚。今日一事,瑶光虽然是做地有些过了,可是比起让武宁侯府和淮安侯府两家颜面尽失来说,还是值得的。”
一句话,她这是在为霍瑶光开脱呢。
淮安侯的眸光微闪,“二嫂说的是,瑶光今日的处置没错。一切都是小女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天知道,他一个大男人当着一屋子女人说出这番话来,是需要何等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