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兄,明明就是我先到的好吧,你看,明明就我的手先进来的。”

“我的脚比你先跨进来,你是用手走路还是脚啊!”

“诶,你这可是强词夺理了啊!都当爹的人了,要拿出一点样子出来,不要这么斤斤计较!”

两位武林中的风云人物,此时堵在镇国公府大门口,就差拿俩凳子坐在这里争论了。

“爹,你挡着路了!”

沈凌无奈地喊了声,身旁妹妹的眼中那种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神情是怎么回事啊!风朗玥也无奈地笑了笑,再次充当了和事老的角色,总之让这二人先进了屋子。

沈悦悠先将在场的众位大人甜甜地喊了一遍,风朗玥见着自己女儿这模样心底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沈悦悠被霍青阳抱着,眨巴着眼睛道:“霍伯伯,悠儿一直都听哥哥说你这里有一个好大好大的演武场啊!”

霍青阳哪里知道这女娃娃的心思,当即道:“是啊,悠儿想去看看?”

谁料话音刚落,屋内陡然响起了两道声音——

“沈兄,咱们去比划比划?!”

“好啊,这次让你输的心服口服!”

“霍兄,你来当个鉴证,免得我赢了沈兄又耍赖。”

“这…”不明状况的霍青阳就这样被那二人抓到演武场了…

风朗玥坐在一旁地朝着霍青阳的夫人尴尬地笑了笑——

呵呵,这悠儿这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到底是随谁的啊!

一旁的沈凌无奈摊手——哎,其实在某种程度上,妹妹像娘多一点。

霍青阳的夫人,乃当朝林御医之女。林御医在成为御医之前则是当初齐王赤洲大军的军医。其女韶华医术了得,机缘巧合下救了当初被太子陷害的霍青阳,一出美女救英雄,传成了佳话…

风朗玥当初生悠儿时难产,幸亏韶华医术高超,最后母女平安。随后一月,韶华每天都会过来问诊,直到风朗玥身体康复后,才改为三天来看一次。也因此事,风朗玥对这位性子极静不怎么爱说话的将军夫人有了更深的认识。

男人们去演武厅比试了,就连刚刚赶来的大才子云昊都被拉了过去,风朗玥,霍墨儿与韶华则去了后院中谈些体己私话。风朗玥的一双儿女,与霍墨儿的宝贝儿子以及韶华的二子一女跑去爷爷奶奶那里问安了…

“也不知小五他们怎样了。”风朗玥满心思念,“以前每年还会回来几趟,自从三年前,这二人除了寄几封信回来,算是…哎…没良心!”

霍墨儿一面在韶华的指点下小心翼翼地拨弄着屋内的草药,一面答道:“没办法,皇帝交代他俩的事情太难了!云昊不止一次跟我说,那就是个小魔王!混世小魔王!哪怕他搬出了帝赐的戒尺,可小鬼就是不听他的!”

风朗玥叹口气:“连云昊都没办法的孩子,交给小五和霍白安来带,是不是太强人所难了。他俩那个性…”

崇德七年,游历天下的霍白安与风珏茗正商量着下一站去何处时,突然被秦珍儿给找到了。

齐王登基后,对当初的功臣都给与了赏赐。轮到霍白安时,他却选择归隐田园,带着风珏茗游历这大好河山去了。由南至北,二人翻过高达壮阔的山脉,也见过波澜壮阔的大海…除了每年除夕时赶回上京与家人相聚,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地游历。

直到崇德七年,皇帝对霍青阳下了密旨,急招霍白安回京。可这二人行踪一向难定,只能凭每隔两个月寄来的书信判断出他们的位置。霍青阳无奈之下只好找秦府商量,毕竟秦府的生意遍布全国。而霍白安与风珏茗这些年与秦珍儿共同打理着一些产业,所以让秦珍儿去找他们反而要快许多。

秦珍儿将霍青阳的信交予二人,二人接信后便连日赶回上京,在回京的当天夜里,便被急招进宫。

霍白安接了密旨从御书房出来后,风珏茗也从皇后那边走来了,只是怀中抱着一个八岁大的男孩。

霍白安伸手接过那睡的正香的少年,笑了笑:“这可也是一个混世小魔王啊。”

梁羡卿,当朝太子,皇宫中上至公主皇子下至宫女内侍,人人谈之色变的混世小魔王!

五岁时,将妹妹长云公主的头发给剪了,在周贵妃的胭脂盒内放辣椒粉…

六岁时,组织宫女小太监们打雪仗,导致宫女太监们集体病假,整一月,皇宫后勤集团人手极度稀缺…

七岁时,一把火烧了当朝太傅云昊的书桌,被亲爱的父皇与母后下令禁足三月。

满朝文官武将,竟然找不到一位愿意来教太子。

皇帝很惆怅,皇帝很忧伤,子不教父之过,可这个子也太他爷爷的难教了吧!

就在皇帝一筹莫展,太傅云昊看着被烧焦的书桌火帽三丈时,霍墨儿突然想起了自己弟弟的儿时事迹,那可是一位著名的纨绔子弟啊,加之他媳妇儿以前也是宁州城有名的混世魔王,这两个人对太子的总总行为肯定很有心得。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皇帝思量再三,决定作出一个惊人的决定——让霍白安将太子带出皇宫教导!

当梁羡卿醒来时,猛地发现这里不是自己的寝宫,头顶不是那奢华的罗帐,而是一顶简陋的不能再简陋的青色床帐。

“醒了?”

一个俏生生的声音从耳边响起,梁羡卿连忙坐起身,发现床边站着一个非常好看的女娃娃。大大眼睛,却又不像自己以前见过的小女娃那样粉嘟嘟…梁羡卿也不知要如何形容,只觉得这个女娃娃有些特别。

“你是哪个宫的宫女?!”

“宫女?!”那女娃娃的神情仿佛听到了笑话一般:“你还没睡醒吧,这里可不是皇宫!”

“什么?!”梁羡卿猛地跳起,他记起来了。父皇说他气走了云昊先生所以决定给他找一个新的先生,而且让他跟着新的先生住在一起。

难道…他现在已经出了皇宫了?就在他昨天睡了之后被他们带了出来!

当梁羡卿意识到这个事实时,大为生气——这群乱成贼子,竟然连招呼都不打就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皇宫了!真是太可恶,太可气了!哼,什么新先生,连天下第一才子都拿他没办法,这个新先生能算哪根葱!他梁羡卿可不是那么容易就投降的,他要以最快的速度让这位新先生败北,然后回到皇宫!

床旁边的女娃娃见床上的少年脸色一会儿郁闷一会儿生气一会儿又斗志满满,只觉得这个人的脑袋是不是有点…见梁羡卿还站在床上一动不动,她终于不耐烦地敲了敲床沿:“你还吃不吃早饭了!”

梁羡卿勉强点点头,对她道:“你就伺候我更衣吧。”

“什么?”

“更衣,你不懂吗?!”梁羡卿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小女娃一点都不懂事,“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女娃娃弯了弯眼,笑眯眯地答道:“我叫如玉,喊我阿玉就成。刚才你说要更衣对吧…”

“嗯!”梁羡卿勉为其难地点点头。虽然这个小婢女很笨,还不知道用敬语,但好在长得还行,比他宫里的那些小宫女都好看,回宫后找个嬷嬷来教,应该能学好。

屋外院内的大槐树下,霍白安正在教风珏茗下棋,风珏茗手执白子,半天不落棋盘。

“让阿玉去叫太子起床,会不会出什么意外?”风珏茗对太子人品保持严重怀疑。

霍白安笑道:“阿玉从小都懂事,再说了俩孩子一般大,肯定聊得来!而且让孩子先去,免得咱俩突然出现吓着太子了。”

风珏茗蹙眉:“皇上也是,自己教不好儿子丢给咱们。我可是知道那位小祖宗的光荣事迹,我就担心他见自己离开了皇宫将气撒在了阿玉身上…”

“这个嘛…”霍白安正准备安抚一下妻子的心,突然就听到屋内传来一声惨叫。

“啊——混账,你竟然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啊!”

“呵,我管你是谁,我就知道你一个男子汉竟然被我打得抱头鼠窜!有种你别跑,站住——”

“碰——”梁羡卿破门而出,身后一个绿衫女娃娃也追着跑了出来。

“你看,咱们的女儿不会吃亏吧。”霍白安笑的很灿烂,风珏茗揉了揉额头——以后的日子有的热闹了。

自霍如玉叫梁羡卿起床之日起,太子梁羡卿便明白,原来有时候太子这个名头并不怎么好用。而他与霍如玉的梁子,由此结下。

霍如玉,年芳七岁,性格恶劣,琴棋诗画一窍不通,女红刺绣是个笑话。梁羡卿一直想不通,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女人!

打,他打不过她;跑,他也跑不过她。梁羡卿悲哀的发现,自己在皇宫中捉弄人的那些伎俩,竟然是霍如玉玩的不要的!她就是他天生的克星啊!!!

“哎,我说就你这样还被叫做混世魔王呢。”霍如玉对自己新收的这位梁小弟很失望,“难道你不明白如果要偷东西的话,至少得留一个心腹放风,一个心腹接应,最最重要的就是,留一个心腹替你顶罪,如此计划一番后方能万无一失!”

风珏茗藏在树上听着树下女儿对太子教导,有些担心:“让阿玉这样教太子,皇帝会不会下旨将咱俩凌迟啊?”

于是在梁羡卿跟随他们后的第三个月,霍白安与宝贝女儿进行了一次严肃认真谈话:“阿玉,你说错了。虽然留下一个心腹顶罪很重要,但事情完后无论这个心腹是谁都必须将其监视起来,万一他要反水那你就是腹背受敌了,这一点才是最最重要的!”

霍如玉恍然大悟。

梁羡卿面如死灰…

而这,恰恰是霍白安这位新先生给当朝太子上的第一课。

离开皇宫的三年来,梁羡卿跟着霍白安夫妇一起走遍了大江南北。山河不再是父皇书房中的那幅地图,从南国到北疆,从东山到海,他用脚步丈量了父辈留下的壮丽山河。终于明白,自己以前不过是一只可笑的井底之蛙…

八月十五中秋节,镇国公府外人来人往,一辆马车缓缓而来。

首先跳下车的是一个墨衣少年,随后一个黄衫丫头也跳了下来。

“我说你能不能有点女儿家的模样啊,没看见我先下车就是要扶你吗,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做姿态啊!”那墨衣少年脸色郁闷,可他身旁的黄衫丫头却神采奕奕:“就这么点高度难倒还会把我给摔死啊!”

许是见那墨衣少年还要唠叨,黄衫丫头连忙道:“行啦,下次我一定让你扶着出来。你还不快回宫跟你的父皇和母后过中秋去,免得整日在我耳边唠叨着皇宫怎么好怎么好的…”

“你…”墨衣少年无奈的叹口气。

而后又有一辆马车赶来,墨衣少年连忙走过去,车上下来一男一女。少年恭敬一礼:“先生,弟子先回家了。”

黄衫丫头跑了过来,一把抱着那女子的胳膊,兴高采烈:“娘,咱们快进去吧。”

风珏茗与霍白安相视而笑:“走吧,别让他们等急了!”作者有话要说:【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