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溪走了过来拿眼瞧了瞧顾今笙,她好像没看见她似的,心里便更不高兴了,可还是开口可怜巴巴的说:“笙姐姐,您还气我今天没拦着您爬梯子,使您滑下来一事吗?这都是我的错,我下次一定拦着,您别不理我好不好,我都等了您一下午了,还打算一会和您一块守年夜的。”

顾今笙闻言有些诧异,说:“云溪,你这话从何说起?我几时有不理你了?我不过是下午就小睡了一会,醒来后天已快黑了,便到母亲这儿了,母亲身子不适,我便来这儿陪她了,你该不会还要怂恿着我陪你们一块守年夜,把母亲一个人孤单单的扔在这儿不管吧?”

她的确就是这样的意思,但被顾今笙一语点破,还用怂恿二字,云溪被噎得竟是一下子答不上来,她不知道笙姐姐几时变得这般能说会道了,更不知道她怎么忽然就关心起她的母亲来了。

第7章 教训

看云溪脸都涨得红了,一旁的周姨娘有些尴尬,这顾今笙当着候爷的面说什么云溪怂恿她不要来陪候夫人,这话就太重了,便忙说:“二小姐,您这话就严重了,云溪也只是怕您孤独,所以想邀请您一块守年夜,往年不都这样吗?”

“我孤单?周姨娘,你这话就不对了,爹爹疼我,娘疼我,哥哥也疼我,大家都疼我,我怎么就孤单了?你这样说好像咱府的人都待我不好似的,往年都这样还不是因为云溪一直缠着我让我陪她守年夜,我现在长大了,母亲又病得越来越重,我理当在母亲身边尽孝,多陪母亲,尤其是这大过年的,更应该陪在母亲身边,这难道不对吗?”

顾才华就瞧了一眼周姨娘,有点不悦,这是怎么说话的?今笙天天快快乐乐的,像个没有烦恼的小鸟,哪里就孤单了?

再瞧这个女儿,便觉得笙儿真的是长大了,说的话也是句句在理。

周姨娘一接到顾才华的眼神,心里就打了个冷颤,面上便有些可怜无助了,干巴巴巴的解释:“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才华自是不与她计较,何况他一直喜欢周姨娘,说错几句话也没什么,便说:“过去的事都不要再提了,既然都来了,就都坐下来一块吃吧。”

本就是可以坐八人的圆木桌椅,顾才华这边发了话,五少爷便高兴的坐了下来,三小姐微微嘟着嘴坐在了她们的对面,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周姨娘觉得自己应该表现一下,她不能跟着坐下来,她要侍候候夫人用饭,想到这她抬步走了过来,和候夫人说话:“夫人…”

“周姨娘。”一旁的顾今笙打断她的话,她知道周姨娘想干什么,无非是想在父亲面前表现她有多么的贤淑,她要侍候母亲用餐,她真有这么贤淑,平日里每天也不见她来侍候。

照着母亲这不争不抢的性子,她多年来身体不适,也没有精力去争什么,何况也争不过了,多半也就推拒了,忍着心里的不快反而令她们都坐了下来,这样也讨了父亲的喜欢,成全了他们。

母亲忍得下这口气,她却不能再让这一切重演。

顾今笙叫她,周姨娘还是忙恭敬的回了一句:“二小姐。”妾的地位向来如此,即使她再受宠,也要尊敬嫡出的小姐,尤其在候爷面前。

顾今笙坐在那里,语气平静、言词犀利的说:“周姨娘您平时都是这么教导云溪和东来的吗?见到母亲连一句问候都没有,你们怎么这么不尊敬母亲呢?云溪我下午的时候不是教育过你吗?见到母亲应该请安,行礼,你只比我小一岁而已,怎么就这么不长记性呢?若是传出去还以为我们国安候府家教不严,府上的小姐少爷个个都是不懂礼节之人,岂不辱了父亲的名誉。”

云溪是真的被骂晕了,她有些目瞪口呆的盯着她,眼里又是恼又是怒,偏拿不出话来反驳她。她以往也跟着她出入过这里,一直都是这样随意的,她自己都不注重礼节,现在倒一再教训她不注重礼节,不把她的母亲当回事,她也从来没把自己母亲当回事呀…

顾今笙是吃错药了还是撞邪了,今天一直拿这事教训她。

顾云溪气得心疼,脸上一阵难看,想发火,竟不知道该怎么朝她发火。

周姨娘心里也是又惊又怒,这顾今笙今天是撞邪了吗,真是邪了门了。

顾才华听女儿这一席话,心里不是滋味,是有些难堪的,但女儿说得句句在理,他都不能反驳一二。再则,他先开口让孩子们坐下,即使注意到孩子们没朝自己的发妻行礼问安,一时之间也没放在心上,主要也是他平时太过娇惯周姨娘生的孩子了。

但是,周姨娘身为他们的生母,时时带在身边,应该常常教导才是,免得让人贻笑大方。又想平日里这些孩子们在他面前也是很懂事的,怎么今日来到这儿反而都不知道朝夫人问个安。

总之,顾才华心里有些不快,也正因为女儿没直接说他的不是,给他留了面子,他再看周姨娘的时候眼神都沉了几分。

她从进来到现在,已经说错一次话了,现在又错了一件事情了。

周姨娘看候爷扫过来的眼神后心里一惊,她刚想解释,或者认个错,今笙不给她机会,她太了解这些人的脾气了,她非要一鼓作气,把她们从这个屋子里赶出去不可,便又继续说:“周姨娘,不是我想说你,你实在是有点过了,父亲宠你,你要懂得感恩,母亲身体不适,把这个家交给你掌管,这是信任你,可你要是恃宠而骄就不好看了,父亲难得来陪陪母亲,一起说个话,你看看别的姨娘有哪个像你这般,在听说父亲来母亲这儿后立刻带着孩子鲁莽的闯进来要一块吃饭,搁在那些厉害的主母面前,有哪个妾室庶出的敢在主母面前这般没有规矩,父亲日日在你那里,我今日看母亲身体实在大不如从前,便请了父亲过来,陪陪母亲,让母亲心情舒畅一些,如今不过是拿出一天的时间分给母亲,你心里便不愉快了嫉妒了吗?”

有些话,今笙不说,顾才华是不会去想的,即使真如她说的这般,周姨娘就是恃宠而骄了,可当这层纸被女儿三言两语给捅破后,顾才华心里就不快了,再看周姨娘的眼神就带了些许的恼意了。

二小姐说的字字在理,他无法驳出一个不字来,他也不知道女儿今日怎么就这般的能言善辩,虽然让他开口赶人离开他有些不忍,毕竟他还是疼爱周姨娘,不想伤害她的,但话说到这个份上,留也不是了。

那时,顾燕京也默默的观察了一眼自己的妹妹,这个妹妹今日令他惊奇。

候夫人心里更是惊奇,但沉浮多年,她早已习惯不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露声色了,她仅是瞧了一眼有些为难的候爷,便叹了口气,说:“这都是妾身的错,在周姨娘刚进门的时候没有好好调教,忽然给她这么大的权力,让她代我掌了家,才会让她失了分寸。”

夫人这样说了,候爷依旧驳不出一个不字,但人都来了,让他亲自把人赶出去,他舍不得…

顾今笙端坐在那里扫了一眼周姨娘,她抿着唇,但袖了下的拳头都握紧了,可见她内心的波动是极大了,便说:“周姨娘还是带着孩子回去好好再把家规背一背吧,尤其要好好教导云溪来东来应有的礼数,你若是再教导不好,我这个做嫡长姐的,便要亲自教导她们了,来人,送三小姐和五少爷回去。”既然父亲开不这个口,舍不得伤了周姨娘,就由她来开这个口吧。

父亲待周姨娘和她的孩子向来极好,当年哥哥被害,她死之前,父亲虽因着大哥的被害虽有些难过,但他更害怕的是受到大哥要牵连,更愤怒大哥居然站错了队,没有支持二皇子一党。因着云溪的原因,他平安无事,最后却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云溪派来的人强行带到了宫里,连阻止一声都不曾有。

他也是云溪的父亲,又向来疼爱云溪,如果他非要阻止,云溪即使贵为皇后了,还能杀了他这个父亲不成?可为了讨云溪皇后的喜悦,他反由着她被带走了。

也许,他是真的想不到云溪会杀她…就连她自己也想不到云溪竟然要杀她,且是用那样的方式杀了她。

她知道,他是个无情的父亲,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第8章 赶走

云溪到底是只有十三岁,哪里能够沉得住气,咽下这口气。

今天已经当着奴婢的面给她难堪了,现在又要赶她们走,那明个这事就传遍整个国安府了,甚至传到外面去了,她还有什么面子?

她气得腾的站了起来冲顾今笙委屈的喊:“笙姐姐,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为何要这么待我?你平时都是和我玩的,你为什么忽然就不喜欢我了,你是不是因为从梯子上滑下来对我怀恨在心,觉得我应该拦着你?可你向来喜欢玩耍,我拦也拦不住你呀,母亲生病这么多年,都是周姨娘在操持这个家,虽然周姨娘是妾,但她做了正妻所做的一切,她没少为这个家受累,你怎么能这样和我们说话。”

云溪这是气得要跳起来了?

她很喜欢看她生气的样子,这会让她说多错多,会给她更多的机会打败她,让父亲看一看她所宠爱的周姨娘和她的孩子们是什么德性。

十岁的五少爷也听得懂她话里的意思,一看自己的姐姐生气了,他也气得站起来指着顾今笙说:“笙姐姐,你怎么能赶让我们走,我以后要讨厌你了。”可是为什么不能赶他们走?他到底才有十岁,还是比较单纯天真一些的,口才也没那么好,他说不上来。

今笙淡淡的扫他一眼,五少爷一直很平凡,即使有父亲的宠爱,他各方面的表现一直平平,在她死前他也长到十四岁了,那时由于周姨娘在一旁怂恿着,娇惯着,他脾气越来越坏,自己稍不如意对府里的奴婢非打即骂,对她这个嫡姐,更是不放在眼里。

当初顾云溪从宫里派了人来拿她,便是五少爷直接把人领到她的院子里,支使着人把她赶紧带走了,免得看着她碍眼。

她望着这位五少爷冷笑笑,那一记冷笑却是看得五少爷有点害怕,再看顾云溪的时候便正了颜色,说:“照云溪的意思,因为周姨娘为这个家操了不少的心,便应该与正妻平起平坐?她所出的孩子也应该与嫡出的小姐少爷平起平坐?”

“我…”她心里当然是这个意思,但嘴上可不敢这么承认。

顾今笙又说:“云溪妹妹,我一直很喜欢你,待你情同手足,这个是父亲可以做证的,只是母亲病重,我们都好多年没好好陪陪母亲了,这话我之前已经说过了,你怎么就这么的不懂事一直胡搅蛮缠呢?我虽疼你,但也不能由着你的性子胡来,周姨娘你真得好好教育云溪妹妹了。”

到了这个时候,顾才华也觉得这个女儿真的是有点不懂事了,也不想她们在继续丢人下去,声音略有严厉的吩咐一声:“周姨娘,带她们回去。”

周姨娘想争辩几句,但一时半会之间根本不知道要如何辩解,这顾今笙太让她意外了,这一番话根本不是她能说出来的…

顾才华已经不悦了,下令让她带人走,周姨娘也不敢真的惹恼了他,便忙朝自己的女儿使了个眼色,说:“三小姐,五少爷,我们先回去吧。”

三小姐和五少爷见自己的父亲发话了,也不敢造次,虽是委屈,也只能跟着周姨娘一块离去,她们还没走远,就听那边传来顾今笙的声音:“爹,刚才的事情您也别放在心上,云溪是我妹妹,我们自幼便要好,回头我会好好教教他的,我们要先用菜吗?”

顾才华能说什么,对这个女儿他也是又惊奇又意外,怎么好像忽然就长大了许多,记忆中,她还是那个长不大的小丫头,整天就喜欢上窜下跳的,也没什么心眼。

“吃吧。”顾才华应了声,动手拿了筷子。

到底是有点受周姨娘他们的影响,顾才华没有再说话。

顾今笙吃了几口,一边和她母亲说:“娘,您要多吃点。”候夫人笑了一下,应了,女儿的懂事,让她心情是真的大好,她若真长大了,懂事了,她即使是日后走了,也不会担心害怕她会让人欺负了去了。

“爹,这菜合您胃口吗,要是您觉得哪里不好就说说,下次再改。”

顾才华忙应:“挺好,挺好。”便多吃了几口菜。

顾燕京若有所思的瞧了一眼这个在他眼里一直都是长不大的妹妹,她一直是刁蛮任性的存在,但今天这一番话,却是句句在理,任谁都扳不倒。

他更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伶牙俐齿,只是觉得妹妹这般也挺有趣。

那厢,周姨娘带着一双儿女算是灰头土脸的离开了。

她们是没有想到,竟会被赶了出来。

周姨娘的目的,就是要带着一双儿女来这里恶心一下候夫人,依着她的性子,也断不会在候爷面前让他们离开,她也趁机在候爷面前表现一下,好好侍候她用餐,驳个美名,她算计好了一切,唯独没算计到顾今笙。

顾今笙一直和云溪交好,这今笙的性子她早就摸透了,可她没想到她会忽然变了个人似的,翻脸不认人,还在候爷面前把她们教训了一通。

不要说周姨娘咽不下这口气,就是云溪也咽不下这口气,大晚上的被赶了出来,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风刮得呼呼作响,她一边走一边气哼哼的跺了几脚嚷:“太过分了,她怎么能这样待我们,亏我平时待她这么好,她的良心简直是让狗给吃了。”

身边跟着的奴婢都是她们自己人,她也不怕人听了去,这股怒气压在心里面,不发泄出来她心里难受死了。

周姨娘的性子沉稳多了,毕竟姜还是老的辣,她没吭声,随她嚷了几句。

五少爷年纪还小一些,他是坐轿辇的,已经被抬着走在了前面,但在轿辇上他不太高兴的嚷:“再快一点,冷死我了。”早知道会被赶出来就不来了,太丢人了。

“哎哟…”那边忽然传来叫声,是三小姐脚下打滑,突然就摔倒在地雪里了,她的奴婢秋蝉和冬草忙上前扶她,她满腔怒气没地发泄,对着扶她起来的奴婢直骂:“你们俩个是死人吗,天这么黑路这么滑,都不知道搀着我点走路吗,摔坏了我你们担得起吗?”

雪已经很厚了,自然是没摔疼她,她站起来气呼呼的走了,她的奴婢想要扶她,被她一把推开,奴婢只得紧跟在她后头,大气不敢出。

云溪小姐在外看起来性情温柔,但实际上脾气并不好,屋里的人都知道,她发脾气的时候,谁也不敢搭一句腔,恐怕不小心那把火就烧到自己身上来了。

第9章 拜年

次日。

顾今笙是由自己的床上醒过来的,睁开眼来,在自己的闺阁里便能听到外面的炮竹声,她没有立刻坐起来,躺在那里转动着眼珠子四下的看。

她可以看见,又醒了过来,还是在自己的房间里,从昨天到今天,一切都越来越真实。

她还活着,活在十四岁那年。

她慢慢坐了起来,她的房间是以红色为格调,充满了一个活泼少女的青春气息,张扬又夸张。她忽然就不太喜欢这种张扬的大红,心想过了这个年,把大红的窗帘给换了,还有身下这张红色的大床也都换了。

她觉得自己可能会一直在这里生活了,她不能再沿着前世的轨迹活下去,她也要好好策划一下未来,前世的命运,不能再重演一回。

起身,她穿了衣裳,外面是一件银白色的裘皮大衣,简单、干净、又雅致,原本昨晚奴婢给她放的一套对襟红色棉袄,那是她年前的时候和云溪一块定做的,现在看来,她觉得不但难看,还小家子气。

“小姐,您醒了。小姐过年好,祝小姐万事如意,越长越漂亮。”听见了她起床的声音,侍候在外面的袭人紫衣已走了过来,两个人异口同声,声音响亮的朝她作揖问安。

今天是大年初一,她也就笑笑说:“也祝你们俩姐妹身体健康、心想事成、这个你们拿去,屋里的丫头一人一份,屋外侍候的也都打赏到位,一会你们俩一块发下去。”

俩人接过她递来的袋子,用红色的荷包装着的,接过来后就知道里面有不少,沉甸甸的,估计着有二十两银子,就是做一年她也没有这么多呀,袭人便有些受宠若惊,忙说:“小姐,太多了。”

确实太多了,紫衣也有些吃惊的看了看她,几乎要以为她是放错了,多放了。

她竟是不敢收下,顾今笙望她们笑笑,说:“不多,你们姐妹俩从小就陪着我一块学习一块玩耍,在我心里,你们就是我的亲姐姐一样。”这些道理前世的时候她哪里会懂,不过是重活一回,脑子开了窍,忽然就明白该珍惜什么人,该远离什么人了。

紫衣忙又行了一礼,连连道谢:“谢谢小姐赏赐,奴婢先去给您打水洗漱。”

她高高兴兴的跑了出去,吩咐侍候屋外的奴婢给小姐打水洗漱。

由于是大年初一,一会还要先去给父亲拜年,再去给母亲拜年。

洗漱好后,她让袭人给她化了个淡妆,描了下眉,涂了下唇,扑了点胭脂水粉。

往镜前一站,仔细瞧了瞧,紫衣直夸:“小姐,您今天可真美,简直和天上的仙女一样。”小嘴倒是越来越甜了。

她闻言便轻笑,问她:“你见过天上的仙女?”

“奴婢自是没见过,但奴婢猜着,就是天上的仙女也不一定有小姐长得好看,不信你让袭人说。”

袭人忙说:“让奴婢说,小姐还真有着闭月羞花之貌呢,您的美貌应该属于那种惊世之美,奴婢觉得您今天穿成这样去给候爷拜年请安,遇着了那些小姐姨娘,您一定能艳压群芳。”

今笙也就笑笑,说:“你们俩个倒是个嘴甜的。”

身上这套银白的裘皮大衣,是年前外祖母送她的,当时外祖婆的几个孙女都眼红得不得了,但外祖婆就是偏心于她,极为疼她。

外祖母是极疼她的,有什么好的都想着给她,说怕她冷着了,特意为她量身定做了一件,让她御寒,当时她嫌颜色太素,拿回来后便准备压箱底,她不喜欢。

两个奴婢随着她一块走出去,为她挑开帘子。

走了出去,侍候在屋外的奴婢都整整齐齐的过来给她行了礼,异口同声、声音洪亮的问了安,说了祝词:小姐过年好,恭祝小姐心想事成,十全十美,万事亨通,千事吉祥。

今笙心里微微一动,她的奶娘正笑眯眯的站在一旁,这可是她费了一晚上的心思,想出来的成果,早起就让院里的奴婢训练了好半天,才算统一了口径,异口同声的说出来。

本来往年也没有这样的,只是昨晚小姐很晚才回来,一直在那边陪着夫人,她在一旁瞧着,便觉得小姐真的是长大懂事了,一时突发奇想,朝袭人紫衣要了些好听的祝词,然后让大家死记在心里。

今笙望她们笑笑,她忽然很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所有的人都还在,一切都还很好,坏的事情都还没有开始,她还来得及做一些补救的措施。

她笑了一下,说:“我也祝大家都心想事成了,今天是年初一,院里的丫头个个有赏,这些天来也辛苦你们了,紫衣袭衣,你们发一下。”

两个丫头得了令,立刻把准备好的荷包都拿了出来,赏这些丫头。

丫头们得了银子,果然都很高兴,忙朝她作揖再谢。

她也是费了一些心思了,昨晚就把自己以前珍藏的各种荷包都拿了出来,把银子塞在了里面。她觉得,没有什么比直接给银子更实际的了。

自然,她也特意为奶娘准备了礼物,奶娘照顾了她这么久,疼她就像疼亲生女儿一样,前世的时候,她也是不喜欢听她废话的,因为奶娘和母亲是一个鼻孔出气的,总是喜欢说云溪的不是。

前世的时候奶娘还因为她被云溪的人活活打死,这一世,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再亏待她了。

她把荷包亲自放到奶娘的手里说:“奶娘,谢谢您照顾我这么多年,让您操心了,过了年,看看您还需要什么,就去为自己添置一些。”奶娘膝下无儿无女,她这一生尽忠于母亲和她,她都不知道奶娘需要什么,现在她能给的,也便是多关心一下奶娘了。

奶娘心里一阵感动,脸上也笑开了花,忙说:“谢谢小姐,谢谢小姐。”

今笙便朝外走去,要先去给父亲请安。

走出门口,就见外面一片银装素裹,虽是极冷,却好不美丽。

外公外婆去世得早,到了他父亲这一代,人丁越发的单薄,只生了父亲、二叔、三姑姑。二叔住在国安府的西边,隔了一个院墙。三姑出嫁了,初二才会回门娘家拜年。

今笙过去的时候周姨娘和谢姨娘已经带着自家的孩子去给父亲请安了,由于候夫人这些年卧病在床,平日里都不要她们去晨昏定省,姨娘们倒不怕早起晚睡,只是她身体不好,折腾不起。

姨娘之中也就周姨娘生了一双儿女,三小姐和五少爷。

谢姨娘则只生了一位女儿,排行第四,年纪十三,与云溪同岁。

其她姨娘过门几年还膝下无子,在府上便更没有什么地位可言。

由于是年初一,今天的各人也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穿上了新衣裳,花绿柳绿,一眼望去,既好看又喜庆。

堂屋一片热闹,各位小姐小少爷们正在给候爷问安,说着祝词,大少爷顾燕京坐在一旁瞧着,不时瞧外看了一眼,想他二妹该不是睡懒觉起不了床了?他昨晚有特意和她身边的奴婢交代了,如果二小姐起不了床,一定要叫醒她。

他虽不觉得睡个懒觉有什么错,但这毕竟是大年初一,她不来拜年总归不好。

那时,云溪也特意准备了些东西送给父亲。

昨晚的不愉快候爷显然早就不记得了,欣赏了女儿写的字。

虽然她才十三岁,但在书法上也是下了功夫的,写了几句贺词送给他的父亲,他父亲瞧着写得不错,便赞了她几句,云溪听得心花怒放。

几个小姐中,就她写的字好看,她向来也是学什么都认真,又肯吃苦下功夫,趁着这个机会,能在父亲面前露一手,自然是不会错过的。

今笙的字就好像鸡爬过似的,不能看,她不喜欢读书写字,私下里大家都知道。

谢姨娘生的四小姐字虽然好看,但有云溪在那里,她不敢拿自己的字出来与她比较,云溪的母亲现在受宠,她怕会遭来她的嫉恨,日后报复过来。

外面那时有奴婢报:二小姐到。

听见报声,大家就朝外瞧了瞧,就见二小姐顾今笙在她四个大丫环和奶娘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顾今笙穿着裘皮大衣,围了红狐围巾,脚瞪同色的靴子,头上简单的挽了个发髻,簪着支八宝翡翠钗,犹如浮云飘现,巧笑倩兮之间,竟是玉面芙蓉,明眸生辉。

今笙小姐今个瞧起来竟是分外气派好看,仿若换了个人般,大有艳惊四座的华丽。

顾云溪扭脸看了一眼,目中暗生嫉妒,再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她里面衬了御寒的棉袄,旁人是看不出来的,但她清楚,外面是印花锦绣长袍,又搭了件红色背心,本以为这样打扮好看又与众不同,但和顾今笙身上那套裘衣来比,就显得相当小家子气了。

裘衣这等极品的上好货色,也不是一个庶女可以穿得起的,就是嫡女,非一般有钱的人,也是买不起的。她当时看见了便喜欢上了,本想要过来,可被她的奶娘给阻止了,暗讽她什么都要抢小姐的,说什么那是小姐的外祖母送的,即使是小姐不喜欢穿,也是不能送给旁人穿的,她气得咬碎一口银牙,却也没有办法,本来今笙想送她罢了,后面便不肯了。

她恨恨的瞧了一眼跟在今笙身后的奶娘,一定是这老不死的在背后挑唆笙姐姐,不然,她的态度怎么会突然那么差?明明就是讨厌她了。

第10章 心狠

云溪嫉妒,心里便有些不舒服了。

想到昨日她给自己的难堪,再想着母亲对她说的话,让她凡事忍耐,她也只能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依旧笑脸相迎,来到她面前叫一声:笙姐姐,您怎么才来呀,我们都在这儿等您半天了。

话里话外嫌她来迟了是吗?顾今笙望她一眼,没有理会她,她喜欢她这样的无礼,自以为是的聪明。这样,她才能找到她的错处,反击、打压。

顾今笙越过云溪,因为没有搭理她,她脸上表情一僵,觉得很是没面子,这笙姐姐越来越过分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回她一句,一点面子不给。

今笙上前了几步,先给父亲行了礼,说:“爹,笙儿给您拜年了,恭贺父亲今生今世一帆风顺、二龙腾飞、三羊开泰、四季平安、五福临门、六六大顺、七星高照、八方来财、九九同心、十全十美、百事亨通、千事吉祥、万事如意!”

顾才华有一瞬间的愣神,这还是她那个女儿吗?四字的成语能说也就罢了,还能按顺序从一到千都派上用场,她往年可没这样过,说话不出错字就不错了,别提出口成章了,最多就是行个礼,祝声父亲过年好,他也知道女儿念书不好,断是说不出这样一番话来的。

愣神过后,候爷到底是很快反应过来,直说一个‘好’字,便连道:“笙姐儿现在厉害了。”想到女儿昨晚的表现,他觉得笙姐儿应该是真的懂事了,长大了,瞧瞧她身上这套裘衣,也知道是她外祖母送的,可穿在她的身上,果然有候门嫡女的气派,再瞧自己的两位庶出女儿,虽然也是好看,衣裳也都是新裁缝的,可到底是庶出的,总是有些小家子气,不够大气。

顾今笙抿唇微笑,父亲哪里会知道,当年在母亲去逝后,她的名誉也一落千丈,常常犯错,她便被父亲罚着闭门思过,抄写各类书卷,将近四年的时间里,她几乎都是在不停的熬夜抄书,背书,她也曾歇斯底里,但后来发现,只有摒弃杂念,安安静静的看书,写字,才能排除她心里的郁闷之气。

早上奴婢们突然朝她异口同声的说了祝词,她就突然想到这一层了。

她知道每年云溪都会在父亲面前卖弄一下她的文采,她写字好看,便年年卖弄,她虽抄了四年书卷,可由于没有老师指点,写的字便是自成一体,她觉得不一定能有云溪写得好,还得请老师指点。

再则,她实在也没有时间准备什么来把云溪压下去,便想到了那才的那些词,那定是云溪没有用过的法子。

云溪果然是脸上微微沉了一点,瞧她的眼神有几分的古怪,她很快便过来笑着说:“笙姐姐平日里看会书都嫌头疼,今个儿竟能为了父亲想出这许多的花样,看来是没少下功夫呢。”看是夸她对父亲尽了心,但上一句话还不是在告诉旁人她不喜欢读书。

今笙微微挑了眉,瞧着她。

她很喜欢她这种急不可耐的想要败坏她的样子,前世的时候她说这种模棱两可的话,她完全听不出来,即使听出来也无所谓,反正她说的就是真的。

今笙瞧着她,正色说:“云溪,你怎么这样说我?我几时看书就嫌头疼了?你这话要是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整天不学无术呢,你这样坏我名誉可不好,会辱了我们国安候府的名声的。”

云溪脸上一僵,顾才华心里有些不悦了,国安候府就一位嫡小姐,他当然也不乐意让旁人说闲话,这云溪平时瞧着挺聪明的,怎么今天一开口就说错话,就算是真的,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说自己的嫡姐吗?

他瞧了一眼周姨娘,昨天已经教训过她了,她就没好好说教一下孩子?让她一大早上就在那儿瞎说什么。

周姨娘瞧见顾才华扫过来的眼神,有点委屈,她能时时刻刻管住女儿那张嘴吗?

云溪也有点委屈,心里气愤不已,这顾今笙真是邪了门了。

顾今笙也不与她好说歹说,她给父亲拜了年,瞧哥哥也已经在这里,便说:“哥哥,我正要去给母亲请安,您要一块过去吗。”

顾燕京自然是要一块过去的,他已经站了起来,朝父亲行了礼:“父亲,我先去给母亲请安了。”往年他们的母亲因为身体不适,惧寒怕冷,过年都不外出的,这几年来基本上是谢门闭客在梅阁里静养了,连顾才华自己都不往那里去了,别的姨娘也仅在年初这天走个仪式,久而久之,在大家的眼里正室夫人的位置真的只是个摆设,还不如周姨娘的权势大。

嫡少爷与嫡小姐说要去候夫人请安,周姨娘也就立刻站了起来,笑盈着说:“二小姐,咱们一块过去吧,我也正要去给夫人请安。”

周姨娘说去了,谢姨娘自然是不能怠慢,也就跟着站了起来咐和:“妾身也好久没看到夫人了,不知道夫人近来身子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