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她们今天都聚在一处,异口同声的要去那边请安,候门之中看重的都是家和万兴事,顾才华自然是喜欢他们这样的,便说:“都去请安吧。”至于那边,他其实不是太想去的,不太想看到那张明明才三十岁,可分明就活成五十岁的容貌。

曾经,白慕也是一个充满灵气的大家闺秀,当年他也是一见钟情的,怎么转眼之间,就变得那么难看了呢。

昨天从白慕那里回来后,他直到后半夜都没睡好觉,眼前一直是她那张苍老的脸,他想想都觉得可怕,食不下咽。

他的正室妻子,怎么就变成那样了呢。

打内心深处,他是拒绝的,但他又要维持这个家的平衡。

顾才华没有再跟着去瞧母亲,今笙便知道他对母亲的那点夫妻之情是真的没了,他甚至连表演都懒得了。

她就知道,这人是一个心狠的,凉薄到极致的人。

若说他没有爱过母亲,倒也不对,他是爱过的,他爱的,不过都是母亲少年时那那娇好的容颜,一旦她病卧在床多年,年老色衰了,他也便不爱了。

她没有多大的心伤,她早就看透这一切了不是么。

第11章 痨病

周姨娘、谢姨娘带着儿女前来给候府人拜年,由于是年初一,她虽身体不适,但想着今天会有人来拜年,她还是起了床,洗漱梳妆打扮了一番。

略粉过的粉黛也是难掩腊黄苍白的肤色,一夜过去,今笙觉得平亲的精神好像没有昨晚好,她先请了安,行了礼,还没有开口,母亲便轻咳了几声,她忙拿帕子掩嘴,待停了咳嗽之时,顾今笙已来到她的身边,就见她的帕子上有了血迹。

她下意识的便把帕子给抓在了一起,周姨娘忙行了礼,关切的说:“夫人,您的身体抱恙,这几日就让妾身在跟前服侍您吧。”这话当然不是她的真心话,她倒是巴不得她早日去了,这病都拖了这么久了,看起来要死不活的,可就是拖着不去。

候夫人自然知道她有几个真心,便摆了手说:“你把家操持好就行了,我这里有丫环侍候着就够了。”

周姨娘便忙低眉顺眼的说:“是,妾身一定会尽心的。”

候夫人也不愿再作多说:“没什么事,都下去吧,我也累了。”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以她现在的身子和精力,她完全没办法去应付,有些事情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候夫人发了话,大家也就不再多作逗留,屈身行了礼,退了下去。

看人都退了下去,今笙握住母亲的手,发现她的手有些热,不似昨日那样凉:“娘,您的精神怎么瞧起来还不如昨晚了,是不是您看爹没有来,您心里不高兴了,女儿这就请他过来陪陪您。”

候夫人反手握住女儿手,笑了一下,有些凄凉,又有几分的心死,说:“都这么多年了,我早就不在乎他来不来了。”看了一眼旁边的儿子,她有几分的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燕京,你也回去吧,就让笙儿在这儿陪陪我。”

“是,母亲。”燕京应声,告了退。

“笙儿,你哥那个人粗枝大叶,常不在家,后院里的这些腌胙事他插不上手,但你不一样,你是个女孩子,又是这府上的嫡出小姐,将来嫁了人,为人正妻,你还是要管理一大家子的,有些话娘本来是不会告诉你的,怕你沉不住气,但你现在长大了,你也必须要长大,你不能再和云溪深交,娘之所以有今日这般的身体,都是云溪她娘害的,她们早晚有一天也会害了你的,你要相信娘的话,娘不会害你的。”

许是一下子说得太多,又有些许的激动,她又咳了起来。

今笙便忙轻轻拍了她的背为她顺了气,说:“娘,我信您,我都信您,我不会再和她深交的,我也一定不会放过她们的,您不要激动,您慢慢说。”

候夫人缓了这口气,方才又慢慢的说:“周姨娘这个人向来是八面玲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若不是当年她从把从船上推落水中,我也不会落下这病根。”

这件事情今笙不记得究竟是哪一年了,也许是在她七八岁的时候,她连母亲是哪一年病的都不记得,可见她对母亲的事情是多么的不上心,她倒是记得有这么一桩的事情,后来母亲也朝她提过,说是周姨娘害她落了水,想要害死她,让她小心周姨娘和云溪,那时她还小,她哪里肯听这话,转身就把这事给抛之脑后了,后来母亲便再也没说过,她也基本上忘记了这件事情。

有一年赏灯节,母亲、周姨娘、谢姨娘,带着她们这群孩子去观灯,最后还租了个小船,绕着京城的太湖游玩一番,哪晓得母亲忽然就跌入了湖中。

那日,哥哥和他的朋友结伴游玩刚好路过,是哥哥跳入水中,把母亲从冰冷的太湖里救了出来,那时的哥哥也只是个孩子,上来后也冻得直打哆嗦,母亲也就一病不起了,落上了这病根。

母亲忽然提了这事,她便仔细问上几句:“您当年跌入太湖,是周姨娘推的,可您为什么不告诉父亲?”

提到这事候夫人已是绝望,甚至是有一丝的恨意,说:“那些年周姨娘得宠,你父亲哪肯信我的话,他以为我嫉妒周姨娘,自己跌入了水中,或者是自己故意跌入水中来陷害周姨娘,当时没有任何人证物证,只有我一个人站在船尾在赏月…”

说是赏月,不如说是望见明月便想起更多的往事,那些年,候爷也宠爱过她,甚至与她单独坐船游玩整个太湖…但好景不常长…

谁曾想,就在她独自站在船尾心思重重的时候,会被人突然推了下去。

原来是父亲不肯相信母亲,母亲的性子向来倔强,被父亲如此误会,恐怕也很难释怀,时间一久,两个人的感情便越来越远了。

今笙觉得心有些痛,当年她也曾经这样误会过母亲,不愿意听她胡说八道,她眸中微微泛红,说:“娘,您放心,女儿一定为您讨回这个公道。”

讨回公道,她倒也不指望了:“娘只是希望你处处小心,不要做出引狼入室的事情,这深院里,除了你亲兄长,哪有值得信任之人。”

“娘,我明白,您说了这么久,到床上坐着吧,那里暧和。”

候夫人也不知道女儿为何就开窍了,但这总归不是一件坏事,也正因为她瞧着她开窍了,她才敢再一次重提了当年的事情,让她一定要远离那对母女。

初一那天开始,顾今笙便每日亲自下厨,学着如何煎药,学着去厨房做菜,前生她没有在母亲身边亲过孝,今生,她誓要好好在母亲跟前尽孝。

她请柳嬷嬷专门去了一趟外祖母家,请了大夫过来,初五的时候为母亲再诊断一次,开了药方,按着他的药方煎药抓药。

候夫人病了多年,由当年的寒气入体到现在,已经不是普通的病那样开个药方便可以治疗,送大夫走出去的时候今笙一边听一边询问,大夫气色沉重,也不敢往轻了说,如实相告一番,最后终于是弄明白了母亲到底都是哪种病,有多严重。

送走了大夫,她的心便沉了下来,像一块大石头似的压在了那儿。

痨病…难怪母亲咳嗽的时候会出血…

她眼眸有些湿润,她不想母亲死。

这段时间,云溪也找过她几次,她没有见她,她现在在等一个契机,等赏灯节的契机。

第12章 出府

日子倒也过得飞快,转眼之间便过去了半个月了。

每天早上起来,睁开眼睛,看到自己还好好的活着,前世死过的人还都在,这对于顾今笙来说便是极大的安慰,同时,也更让她小心翼翼。

她害怕,前世的事情会沿着今生再走一回。

今天是赏灯节,为了这事云溪厚着脸皮又来找她,她想扭转前世的那一局,自是答应了。

如果一切还照着前世的轨迹,今天晚上的赏灯节,二皇子便会出现,她想看一看,究竟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由于晚上府里的小姐要去观灯,早早的大家就打扮妥当,顾今笙也收拾了一番,三千发丝落在肩上,只用一根发簪束起,没有多余的头饰,只是带了些许繁花,衬得她的脸蛋更是白里透红,她穿了一件素色的粉白色的长锦衣,用金色的丝线在衣料上绣出好看的云朵,从裙摆一直到腰际,一根紫色宽腰带束身,那腰不盈一握。

她又披了一件同样是素色的斗蓬,瞧起来却是清雅又不失华贵,只是眉宇之间多一股子平时所没有的沉静。

她再也不是那个整天大呼小叫的顾今笙了。

天还没有暗,才刚刚吃过晚饭的云溪便找了过来,一块来的还有四小姐顾若圆。

虽然这段时间顾今笙待她的态度大不如从前,搞不好就会出言教训她几句,但顾云溪也只能忍她了。

一看见顾今笙她便忙躬了身行个礼,虽然她心里面是一百个不愿意的,大家都是同辈,就因为她是嫡出的,她这个庶出的就得对她恭恭敬敬的,她咽不下这口气,可又怕她教训半天,耽误了行程。

四小姐顾若圆也跟着行了礼:见过笙姐姐。

今笙扫了她们一眼,四小姐瞧起来低眉顺眼,但她没有忘记,前世的时候,在她母亲去世之后,这四小姐立刻就摆明了姿态,站云溪这边了,她整天跟在云溪的屁股后面,对她这个嫡出的小姐可是丝毫不放在眼底,常拿话来讥讽,落井下石的事情她是没少干。

“走吧。”她抬步朝外走了出去,她的四个大丫环和奶娘都跟着她一块去了,和前世的时候一模一样,府里的女眷有孩子的都去了。

国安候府前,各自的马车已经停在了那里,她是嫡出的小姐,自是有自己的备用马车,她朝自己的马车走去,再也不似平日那般看见周姨娘总是先朝她打声招呼,喊她一句周姨娘。

周姨娘瞧了她一眼,感觉这二小姐瞧起来竟有几分的冷傲,不似之前那股子大大咧咧的性子,每天都咋咋呼呼,周姨娘忍下心里的不适,她知道一定是候夫人挑唆了她,不许她亲近过来,忍着心底的不快,她还是笑着喊她一声:“二小姐,您来了。”

这段时间,她常在候夫人跟着服侍,对云溪都冷淡了许多,也不主动出来找谁玩耍了,周姨娘喊她一声,想看看她说些什么。

今笙瞧了她一眼,也仅是一眼,声音淡淡的说:“时间不早了,出发吧。”她踩着马车前的小凳子上了马车,她的人跟着一块坐了进去服侍她。

周姨娘脸色不太好看,忍着心里的不快上了马车。

四小顾若圆也与生她的谢姨娘一块上了马车,她们的马车行在最后,今笙的马车在前。与此同时,今笙二叔家的小姐顾湘君的马车也赶了过来。

一路上今笙也没有说话,也没有和往年那般兴奋的掀了车的帘子朝外观看,高高兴兴的大叫,手舞足蹈,她安静的坐在那里,安静得连奶娘都看了她好几次,最终忍不住笑着打趣说:“小姐果然是长大了吗?难得出来一回,竟还能老老实实的坐着不动了,您就不稀奇吗?”

她母亲没有去世之前,她对外面的一切事情当然是稀奇的,由于没有出过府,好不容易出府一次,她总是天真烂漫的叽叽喳喳,只是,今昔的她,早已不是往昔的她。

听着奶娘的话,她也仅是笑笑,说:“奶娘,我已经十四岁了,不是小孩子了。”奶娘听着便笑了,说:“是的是的,小姐您再过两年就及笄了,您就是大人了。”话语之间,也全是欣慰。

笙小姐这些天来的行事作为她是瞧在眼里的,如果说刚开始一天二天是一时兴起,但半个月来,她日日如此,亲自下厨给夫人做菜,煎药,凡事她都要亲力亲为才放心似的,夫人的心情也是一天比一天好,瞧起来整个人也精神不少了。

看来,小姐是真的长大了,知道体贴夫人了。

今笙便没再说话了,她靠在那里在回忆今天晚上都会发生哪些事情,毕竟她现在才十四岁,这事已经过去好几年了,有些事情印象便模糊了,甚至是不记得了。

她惟一记得的是,今天二皇子应该会出现。

在一个地方,她被人推了一下,便抱住了二皇子。

究竟是谁推的她,她心里是不记得了。

后来,也便是因为二皇子的事情,她的名声并不好听,以至成为笑谈,到了十八岁,还没人朝她提过亲。和二皇子沾上边的人,寻常人对她是避而远之的。

马车在集市的入口停了下来。

由于今天是赏灯节,里面定然是热闹非常,马车难行,她们的马车通常都会停在一旁,大家步行往里面走,小孩子们会买些水果糖之类的,或者去看看皮影,总是有稀奇古怪的玩意来供人玩乐。

有些书生喜欢去玩猜灯谜的活动,或者对个对子,在人前卖弄一番,显得自己比较有学问似的,女眷们会沿着太湖绕一圈,或者结伴爬上城墙走一走,从城墙往下一瞧,人山人海,好不热闹。

安国候府的女眷出了马车往前,小姐们行在前头,奴婢们跟在在后头。

今笙二叔家的湘君小姐也在奴婢们的簇拥下走了过来,喊她一声:“笙妹妹,你也出来了呀。”湘君比她大一岁,由于模样长开了些,有着少女的气息,极是好看,她是嫡出的小姐,上头有一个同胞的哥哥,时常跟着她的燕京哥哥玩。

前世的时候,在她母亲去世之后,湘君小姐倒是见她可怜瞧过她几回,不过她这个人向来不识好歹,好坏不分,觉得湘君是想要嘲笑她,便不愿意搭理她。

后来,她成了太子妃,一块被处死了。

因为太子一党的事情,牵涉极广,不但湘君死了,二叔那一房直接全被灭了门。

想到二叔那一房的事情,她心里微微一动,望她笑笑,说:“湘君姐姐要与我们结伴同游吗?”

“好啊。”湘君莞尔,两个人很自然的就并排而行,倒是把云溪挤到一旁去了,她便有些不甘,心里微恼,这两个人都是嫡出的小姐,分明就是排斥她是个庶女。

在看湘君的身后,也跟着她那一房庶出的小姐,但也只能跟在后头,唯唯诺诺,在嫡出小姐面前,庶女的身份有时候甚至都不如一个大丫环,这份憋屈,云溪便忍无可忍。

第13章 贵人

她努力压抑了一下烦燥的心情,很快挤到今笙旁边说:“笙姐姐,那边有猜灯谜的,好热闹,我们也过去瞧瞧吧。”

云溪自认在学问上自己要比今笙强许多,她虽比今笙小一岁,可读的书比她多太多了,她嫡小姐自幼命好,哪里肯吃半点苦,她就是想在人前显摆一下,显摆自己比笙姐姐学问好,猜灯谜这种费脑子的事情,今笙肯定是不行的。

“湘君,你要去吗?”今笙转眸问身边的人。

“由你了,你要去我便去。”

“那就去瞧瞧吧,这边人多,都拉着,别走散了。”今笙自然就拽了湘君的手,两个人年纪相仿,湘君也是个性子柔和又随性的人,她突然牵了她的手,看起来很体贴的样子,湘君便笑着跟她走了。

在前世,她们小时候的感情并不好,她许多的时候都是跟云溪在一块玩耍的,与湘君都不太亲近,她也常听云溪说:别瞧顾湘君一副温柔贤淑的样子,都是笑里藏刀,在她们府上,那些庶出小姐个个怕她,整起人的时候一点都不手软。

许多的事情云溪说得头头是道,她与云溪好,自然全都信了她,也便不愿意亲近湘君了。

此时,两位小姐并肩行走在前头,周姨娘和谢姨娘也不远不近的跟着瞧着,不时瞧着别的,但周姨娘一颗心全在云溪那边了,她心里头有点不悦,感觉自己的女儿被排斥在外了,什么时候这湘君和今笙关系这么要好了?

那前灯谜会的场面可谓是锣鼓惊天了,今笙拽着湘群的手挤了进去,云溪、五小姐和奴婢们也忙跟着挤了进去,站在了前头,就见一排排红灯笼高高低低的挂着,上面写着各种灯谜,大家围在那里胡乱猜测,有蒙的、有推理的、还有确定之后觉得十拿九稳的,但能全答对的却是极少。

今笙逐个瞧了一眼几个灯谜,第一个谜面是千里来相会,打一个字的。

第二个谜面是无限心头语,尽在情丝中,猜一个字。

第三个谜面是牵牛过堂下,猜一个字。

今笙瞧了一眼云溪,她正瞪着那几个谜面苦思冥想,她便笑了一下,说:“云溪,想出来了吗?”前世的时候有没有这样一副画面她是不记得了,但她知道,云溪就是想显摆一下她的学问,可这种刁钻古怪的东西,不是平日里读几本书,死记硬背一些东西就能了,有些东西就是考验一个人的脑子够不够灵活的。

云溪看了她一眼,不答反问:“笙姐姐,你能猜得出来吗?”如果她都猜不出来,就今笙这猪脑子,她肯猜不出来,云溪问这话是有些骄傲的,好像自己有多聪明似的。

今笙没有答话,只是对主办方说:“我猜猜看。”她走向前,主办方专门有笔墨伺候,她要了笔墨,运笔写了几个字:骤、戀、牡。

云溪才不相信她会真的猜得出来,她立刻说:“我也来猜猜看。”她不服气的去了另一边桌上,拿笔墨写了几个自己以为的字,如果她猜错了,今笙全更错得离谱,何况,她觉得自己是应该能猜对的。

湘君便在一旁站着,抿唇一笑,看着她们。

与此同时,就在对面的观阁楼上,有几个少年的公子在站在楼栏处,虽是普通人的装扮,但看那绸缎,分明也是非一般的贵人。

这观阁楼就是一个茶楼,平时一些文人会在这儿喝茶聊天,作作诗,对个对子,武文弄墨一番,好像显得极有风情似的,尤其是今天,人就更显多了。

在这观阁楼上一站,便是可以把四面的一切尽收眼底,好像能俯视众生一般。

这灯谜下面灯火通明的,更是可以把这里瞧了个一清二楚。

那时,就听其中一个说:“苏大人,您瞧见没,那就是咱家笙姐儿,多玲珑剔透的一个人,一看就是个勤奋好学的,绝不会辱没了您的名声。”

这人,可不正是国安候府的燕京少爷,守护皇室安危的都统顾大人。

在他的旁边,站着几位身长玉立的公子,但看衣着打扮就知道定是非同寻常的贵人。其中一位姓苏,名长离,乌发用一支发簪束起,五官精致,肤白皮嫩,身材挺秀,只是一双凤眸狭长,眸又幽黑深邃,让人有几分的不敢直视。他穿了一身镶了金边的蓝色绸缎锦袍,腰间束了一条宽玉带,上面系了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往那里一站,竟是有几分的飘逸出尘,惊若天人。

燕京口中的苏大人便是此人了。

内阁学士从二品,在整个北国王朝,十八岁便能进入内阁,并在二年的时候混到二品的,只此一例,再无他人。

顾燕京已经私下里和苏长离提过一次了,难得他的笙姐儿这般勤奋好学,他自然是把他认为最有才艺的琴师请过去,虽然苏长离在内阁,他又是个男人,但他的琴艺,他觉得整个北国没有哪个琴师能比他弹得更好了。

让他有时间去指点一二,绝对也是件有面子的事情,说不定笙姐儿一高兴,学得更加有劲了。

苏长离当时没说答应,也没说拒绝,只说考虑考虑。

苏长离还没说什么,一旁便有人笑着接口说:“我怎么觉得你这是在夸咱家湘君妹妹呢。”可收到燕京的一个眼神,他便立刻闭了嘴。

笙姐儿玲珑剔透,勤奋好学,那不是要笑死人了吗?

外人不晓得笙姐儿,他这个做堂哥的从小瞧着她,和她一块长大的,还不了解笙姐儿的性情吗,她这个人最怕的就是学习用脑了。

这人便是顾湘君的哥哥顾明兰了,十七岁,比燕京还小上一岁。

第14章 轨迹

几位小姐中,最大的湘君今年也不过十五岁。

女孩子们在一处,难免都喜欢显摆一番,谁也不想落人之下,何况这么多人围观着,能露一手,让旁人见识一下自己的学问,多少在心理上都能得到一些满足。

小姐们平日里难得露面,赏灯节便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不仅露了面,还可以大显身手一番,说不定便扬了名。

今笙和云溪也都写完了字,放下了手中的笔墨。

湘君小姐自然不会落于人后,她便抿唇一笑,声音甜美又柔和的说:“让我来猜猜你们都写了什么,第一个谜面是千里来相会,那便是一匹马聚成骤了,谜底便是一个骤字。”

溪云的小脸白了一分,因为她写的是一个驱字。

她怎么忘记湘君了,她听周姨娘和她说过,二房家的湘君小姐才貌双全,京城里没几个小姐比得过,她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炸了,简直是恨极了这位湘君小姐,怎么哪儿都有她在?

主办方自然是一眼便瞧出来这几位小姐非寻常人家的女儿,身边奴婢婆子前呼后拥着,再看衣着不着,便知道是非富即贵之人。

“恭喜两位小姐,您和这位小姐都答对了,正是一个骤字。”主办方都宣布这答案正确了。今笙的奴婢们禁不住嘻笑开来,她们其实没想着她会答对的,只当她是一时兴起,即使错了,也无妨的。

顾湘君温婉一笑,她继续指着第二个谜面说:无限心头语,尽在情丝中。谜底是一个‘戀’字。

正是一个‘戀’主办方忙把今笙写的那个字公布了,所幸的是云溪这次是答对了,她脸上的表情稍微好看了一些,可一想到自己居然输给了今笙一个,她便又满心恼恨,极为不甘,只盼望下一个今笙可以答错,她便算扳回这一局了。

湘君小姐依旧用她甜脆又不失温柔的声音解说第三个谜面牵牛过堂下,我猜是个牡,牡丹的牡。

云溪是真的恨死了顾湘君,她就喜欢在人前显摆,恐怕别人不知道她是谁了,她这么一显摆,因为她答错了一个题,倒显得她学问不如她了,今天有这顾湘君在,她是别想在人前显摆了。

云溪最后一个也是答对了的,但因为第一个错了,让她心情很是不好,因为连这个她瞧不起的今笙都全猜对了,她心里怀疑一定是趁她没有注意的时候,湘君把谜底也告诉了今笙。

对,一定是这样子的。

下面响起了热闹的掌声,云溪已经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了,完全没心情,只觉得很丢人。

“哇,小姐您都答对了。”今笙身边的奴婢紫衣和袭人高兴得连忙拍手,瞧云溪一脸的不快活,脑子都不知道在想什么了,她们心里也是挺高兴的,这么多年来,小姐终于在这方面扬眉吐气一回了。

“两位小姐,这是您的奖品。”因为答对是有奖品的,主办方立刻把奖品送了过来,其实也不是什么贵重的玩意,就是应个气氛,送了她们两个灯笼。

两个人也就接了过来,道了谢,这便走了。

随着两位小姐要走,在场的人难免要打听起来,那都是谁谁家的姑娘,竟然还是有识得他们的,直接报出了她们的名字说:“那不是国安候府上的小姐吗?”但究竟是哪个小姐,旁人倒也不大清楚了。

那时,今笙和顾湘君拿着灯笼出来后便交给了身边的奴婢,暗含恼意的云溪还是忙追了过来拽了今笙的衣袖说:“两位姐姐都是极好的文采,那边就是观阁楼,上面文人可多了,可不是刚才那些连个秀才都不是人的能比的,我们去上面玩玩吧。”

如果一切都还没变的话,今笙料想今天肯定有事情发生,二皇子一定会出现,她也想瞧瞧这云溪到底要把自己往什么地方引了去,如果与这二皇子见那一面。

她想改变前世的那一幕,没有了与二皇子的交集、没有了对他的爱慕、她的名誉日后便不会被人传得不三不四。

“湘君,我们就上去看看吧。”

她含笑问了湘君,她既然要与她同行,定然是愿意随她上去的。

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往观阁楼去了,这般的节日,由于去那地方的都是年轻的小一辈,极少有妇人这一类的,周姨娘和谢姨娘便不好继续跟着去了,她便带了十岁的五少爷准备继续玩别的去了。

望着那些个人前往观阁楼的方向去了,周姨娘回头看了好一会,她是有点不放心。

本来只是和今笙一块出来玩的,现在忽然多了个湘君,她瞧起来和今笙要好的样子,真不知道她们两个人几时好上了,这湘君不是那么好拿捏的,心机重着呢,不似今笙那般没有心眼,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在乎,她有点不放心。

与此同时,顾燕京是瞧着自家的笙姐儿往这边来了,倒也没想到她会上这地方来,她平日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地方了,全都是舞文弄墨的,对她来说一点意思也没有,不过,既然来了,倒不如让她先拜个师,他打算引荐一下,把这事给定了。

“我下去请笙姐儿上来拜个师,您们先进去等着吧。”他拨腿走了,身后传来一声低笑,有人说:“他还认真了,苏大人,你可想好了?”

这问话的是一位穿着紫袍绸缎的年轻公子,那是一个极俊的公子,五官刀刻般俊美,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威震天下之气,俊美的脸庞噙了一抹不拘的微笑。只是,他目光深邃锐利,难免给人一种压迫感。

这便是当今的太子殿下皇甫瀚。

今晚,一切都如她的猜想那般,她在今天晚上见着了那位二皇子皇甫羡。

上楼的时候,她们身边的人的确是很多,光她就带了四个大丫环一个奶娘,湘君也是带了四个大丫环一个奶娘,别的庶女至少也是带了二个丫环。

大家朝楼上去,也有人从楼上下,确实有点人挤人,她也没有再刻意挨着湘君,自个朝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