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吉祥,太子千岁。”顾云溪弯腰行礼,看他身上有雪,本能的想要上前,帮他拍拍身上的雪。

“你干什么?”皇甫羡一把推开了她。

这么久了,还是不肯让她亲近他。

顾云溪也不气,和他说:“我看你身上有雪,想帮你拍拍。”

“柚子。”他换了他的宫女。

柚子上前,帮他把雪拍了一下,笑着说:“殿下,已经干净了。”

羡殿下身边的大宫女的位置,自然是顾云溪比不上的。

她无声笑笑,也不嫉妒也不眼红,一切压在了心底。

皇甫羡便转身进里面去了,脸色有些暗沉,心情有些不快,在无人之处,便不需要伪装了。

刚刚皇甫瀚的表现,让他甚是不舒服。

他前后看过他两回了,他一如既往的平静。

有探子前去窥视,给来的消息也是一样子的。

发生这样的变故,他没有情绪?怎么可能呢。

“太子,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顾云溪跟着走了进来,轻声问他。

她现在也是自由的了,至少可以自由的出现在他面前的。

有关皇甫瀚的事情,他还是乐意和她说上几句的。

“父皇夺了他的皇位,他会真的一点不难过吗?”

听这话便知道他多半是去见过瀚殿下了,云溪便轻声说:“当然会难过,会愤怒,会恨你了,但人是最懂得善变的,所有的一切都可以隐藏下来,不露破绽。”

“殿下,您其实不用在他身上花费心思的,眼下重要的是,您要顺利登基,您若为王,还需要揣摸谁的心思吗?您若不高兴,找个理由便杀了。”

“殿下,听说皇上最近身体不适?”

他点头。

“皇上还年轻呢,才四十多岁,如果皇上活到八十岁,您是不是还要再等四十年才登基?”

隐约就知道她话中的意思,这个狠毒的妇人,也是没谁了,低声喝斥一句:“你给我闭嘴。”

“没事就滚出去,别来烦我。”

顾云溪不亢不卑的退了下去。

她与羡是同一类人,他会听得懂她的话。

从古到今,为了皇位,弑父的事还少么。

这事之后,过个年,迎来了春天。

皇上龙体最近每况愈下,其实他自己和太医都心知肚明,就是纵欲过渡所致,败坏了身体,最近越来越不好了。

也是听说了皇上的身体越来越差了,芊晨公主这天便进了宫,到了皇上跟前。

皇上的气色甚是不好,一个人躺在龙榻上,身边也没个人侍候。

自从发生了瀚殿下与萧贵妃事件后,皇上便不再召见萧贵妃了,龙体也随之欠安,现在是越发的不好收拾了。

芊晨公主来到他的龙榻前,看着昔日疼爱自己的父皇断断数月就消瘦下来,心里自然是心疼。

她已经许久没看见自己的父皇了,明明就住在天子脚下。

“父皇。”她声音带了些哽咽,跪在龙榻前喊他。

皇上精神不济,勉强开了眼,看她一眼,开口便显得有气无力:“你来看父皇了。”

“父皇,你怎么就病了呢。”

“父皇没事,不碍事。”

“西凤啊…”皇上叫她的小名。

“燕京对你好么?”

“好,当然好了,他若敢对我不好,我一定让父皇抄了他的家。”心里的真心话她咽了下去,父皇已经病重,忽然就不想让他担心。

知道父皇病重,还是从都统大人那得来的消息。

“那就好,他对你好,父皇就放心了。”

“燕京那个人,父皇还是了解的,你跟着他,父皇放心。”

“父皇,那你一定要赶快好起来。”

“自从我嫁了人,你就再没好好陪过我了。”

“好,等父皇好起来,父皇就好好陪你聊聊。”

“嗯。”芊晨公主点头,趴在龙榻边上,看他有气无力的样子,甚是伤心。

他确实是无力,便也不想说太多,慢慢合了眼。

芊晨公主趴了一会,退了下去。

走出父皇的寝宫,她又来到皇后面前。

皇后正在自己的屋里修剪着一盆花,宫女来的禀报说芊晨公主到了,她点了头,她已经好一段时间没进宫了。

嫁了人后,也不知道过得怎么样了。

宫里的事情就够让人烦心的了,自然也没有人去刻意关心她成亲后的生活。

到底不是自己生的,平日里就算是疼爱,也总归隔了层肚皮,难以入心的。

放下手里的剪子,她走了出去。

芊晨公主正等在殿里,看见皇后走出来,弯腰行礼。

“儿臣见过母后。”

“西凤啊,你可算是回来了。”

“母后这心里,天天都念着你呢。”

“儿臣不孝,不能在母后跟前尽孝。”

“出嫁从夫,你好好侍候夫君,你过得快乐了,母后也就满足了。”

芊晨公主看她,现在的皇后娘娘也大不如从前的精神气头,瀚殿下被废后,她整个人就像被抽了丝一样。

皇后坐了下来,喊她一块坐在自己的跟前说话。

“母后,我瀚哥哥现在还好吗?”

“他能好得了吗?”

“你瀚哥哥这个人平日里性子瞧起来真是不太好,连我这个母后都常顶撞,现在发生这样的转变,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吵也不闹,整天在那萧寒阁里,不是弹琴,就是画画,到现在还忘不了那个破书画院。”

“母后您别担心,瀚哥哥不说什么,说不定是成熟长大稳重了呢。”

“若真是长大成熟稳重了,就该常来和我请安,平日里也不怎么来朝我请安,我想见他一面,还要跑过去看他。”

“等过段时间瀚哥哥心情缓过来了,会朝您请安的,一会我去看看瀚哥哥,和他说说,就说母后您很掂记他。”

“嗯,他要是听你的就好了。”

两个人聊了一会,芊晨公主也就去了萧寒阁。

过去的时候锦瑟人也正在那儿,她静默在一旁站着。

看见芊晨公主过来,微怔,之后迎了过来,行礼。

“我瀚哥哥呢?”

“在里面呢。”锦瑟小声说。

她虽常来陪他,但他仿若没当她存在一样,在自己的世界里待着,根本就不曾抬头看过她一眼。

芊晨公主便走了进去,就见瀚殿下一个人坐在案前,正在写字。

他的书法一绝,闲来无事,更多的便是写字看书作画打发时间了。

他已经写了好一会了,头也没有抬过。

“瀚哥哥。”芊晨公主走到他跟前叫他,他执笔的手微顿,这才抬了头,看她。

“你怎么来了。”他语调轻淡。

“我听说父皇病重,就来看看他。”

“瀚哥哥,我也刚从皇后那儿回来,她气色也不是很好,甚是想念你呢。”

“我就在这儿,她若想念我,来看我便是。”

“瀚哥哥,皇后也想你去看她呢。”

“我昨天刚看过她。”

芊晨公主微微抿了唇,看了一眼他面前的字:“瀚哥哥,你的字真好。”

本想安慰他,但瀚哥哥向来比她强,她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只好夸他的字。

“你在府上好吗?”瀚殿下开口问了她。

“好,当然好了,都统大人对我可好了。”

父皇、母后、瀚哥哥,现在过得都不如意。

她自然也过得不如意,但这种不如意,她没有办法朝他们说出口。

说出口又能如何呢?让他们帮着自己打都统大人一顿吗?

她默默摇头,她不爱都统大人,都统大人也不爱她。

她不想和都统大人圆房,他也不提和她圆房的事。

成亲到现在,她还是完璧之身,虽然会被府里的婢女背后笑话议论,她也不在乎。

瀚殿下也就轻轻点了头,她过得好,也就好了。

从瀚殿下面前离开的时候,锦瑟送她一块出去。

“锦瑟,现在是我瀚哥哥最需要人陪的时候,有你在瀚哥哥身边陪着,我相信他早晚有一天会感动的,会接受你的爱情的。”

被她鼓励了一下,锦瑟立刻又信心满满起来:“嗯,我也是这样想的。”

芊晨公主叹了口气,说:“有些事情,只有走到最后,才知道谁赢谁输,谁是真心待你好的那一个,我真是没想顾湘君竟是那样的一个人,在我瀚哥哥最需要人陪的时候,她竟然离开他一个人躲回自己的府上去了。”

锦瑟轻哼说:“谁说不是呢,他们家人也真是够可以的了,生了这么个女儿,怎么还有脸活呢。”

“她确实没脸活,我最近都没听过关于她的消息,连过年的时候都没了出来拜年,应该是窝在府里不敢出来了,还是四大才女呢,和我齐名,我真觉得丢人的慌。”

“那些贱民,哪配与公主你齐名啊,就算勉强才艺上好一些,德性上却万不是能与公主这等重情重义之人相比的。”

“我也这么觉得,一群凡夫俗子。”说这话的时候,就想到了顾今笙,她是非常不屑于她的。

这个两面三刀俗不可耐的女人,怎么就骗得苏大人喜欢上了她呢。

锦瑟便送她出了萧寒阁,芊晨公主带着自己的两个婢女一块离去。

同年盛夏来临之际,宫里传出消息。

皇帝驾崩,举国居丧。

一个月后,皇甫羡登基,举行了登基大典,他便是东华大帝。

他登基之后,萧贵妃便一跃成为了萧太后。

原先的皇后,便是曲太后了,两位太后共同掌管后宫。

皇甫羡登基这日,今笙揣揣不安的在屋里踱来踱去。

到了傍晚,薄叶久匆回来禀报。

“小姐,大少爷来了。”

过了一会,顾燕京便进来了。

“哥。”她迎了过去。

顾燕京看她一眼,坐下来。

婢女先给上了去暑的绿豆汤,还有冰过的西瓜。

现在正是三伏天,天气正热得很呢。

薄叶在门口拦着说找他,他衣裳都没有换,澡也没有洗,便过来了。

顾燕京喝了口水,吃了块西瓜。

今笙让婢女都退下,坐她旁边小声说:“哥,他登基了。”

顾燕京点了头,知道她的意思。

“哥,我担心你。”

“我没事,别瞎想。”

“你现在是有妻子的人了,和以往一个人不一样的,你要是真有个什么事了,你让江小树怎么办呀?她还那么小…”

知道自己是不能阻止什么的,男人都有自己的梦,就好比女人有自己的梦一样,但她还是要给他提个醒,打打感情牌。

如果他喜欢江小树,就会凡事为她考虑一下的。

现在的江小树也才十二岁,如果他真有个什么事,江小树这辈子恐怕就跟着完了。

“我知道了,别瞎想,哥不会有事的。”

今笙点头,问他:“三爷呢,哥,你看见三爷没有?”

“这个时候,应该也回府了吧。”

都好一段时间没过来找她了。

“你要是想人家,你过去看就是了,还非等着人家上门找你不成呀?苏大人最近挺忙的,没时间天天来看你。”

“我没想,我就是随便问问。”

“对苏大人你就这么随便的态度?这要让他知道了,又得不高兴了。”

“哥,你打趣我是不是?”

顾燕京便笑笑:“不打趣你,打趣谁呀。”

顾今笙便哼了一声,又问他:“哥,你在宫里有看见云溪吗?”

“没有,自从上次从我们这回去后,就再没看见她了。”

忽然又想起什么,和她说了句:“你拜托哥办的事情,哥好像给忘记了,到现在还没给办成。”

“哥对不住你,哥这几天就把这事给办了。”

“哥,不用了,不用了。”今笙忙阻止了,现在羡殿下登基为帝了,身份立刻就会变得很不一样,他若潜到人家那里去杀顾云溪,将会变得很麻烦。

她并不想哥哥因为她的事情,而受到什么牵连。

她与顾云溪之间,恐怕是早晚要如前世一样,有一场对局。

但这一世,她不会再和前世一样那般,被她的人带走了。

“哥,我需要一些武功很厉害的高手,你能给我再安排些人,放在我这院子里吗?”

“可以,这两天就给你安排好。”猜测着她是因为担心顾云溪跟了皇甫羡高升后,会对她展开报复,他也就立刻答应下来了。

“谢谢哥。”

顾燕京笑笑,站了起来。

抬步离开顾今笙的院子,顾燕京便回自己院宇了,果然如他所料,又被罚了。

现在被罚,也是罚出了新花样,脑袋上顶了一个碗,里面放了水。

“江小树,你又为什么事被罚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