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传来喊叫的声音:二爷,二爷救救奴才吧。

顾今笙站在院中,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华歌这时也匆匆而来,肩上背了个药箱。

“夫人,您怎么来这儿了。”

“你们快扶夫人回去。”

顾今笙忙道:“华歌,这些人有没有救?”

“…”华歌默了一会,癞病,就从未有治愈的可能,他现在能确定的是,这些人都患上了癞病,现在需要全部送出去,隔离开来。

“夫人,先回去吧。”月眉轻声喊她。

“走吧夫人。”铃铛伸手扶她往外去,这种病实在是太可怕了,没有人愿意接触这些患了病的人。

同时,回去的古音也阴沉着脸坐在了自己屋里。

为了便于给太傅夫人看病,她被安排在太傅夫人院子西边的一个屋里居住,为了让她可以尽心尽力的侍候太傅夫人,也安排了几个婢女她使唤,在这府里,她虽不是主子,这身份可是尊贵着呢。

石榴跟过来轻声道:“小姐,阁老夫人现在对您,好像很不满意。”

古音冷哼:“我看她是对我不满很久了,若不然,今天也不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这些年来,我对她也是掏心掏肺的了,有什么好的都往她这里送,结果一出了事情,她竟然第一个就怀疑上我了。”

“我看她是从未拿真心待过我的吧。”

石榴轻声道:“现在太傅夫人这么喜欢你,又那样讨厌她,她心里能没想法吗。”

古音抚额,有些烦燥。

这顾今笙一旦对她有了不满的想法,岂不是要处处妨碍她了?

她才来这府里没多久,脚步还没站稳住,大权还没有掌握住,顾今笙就要下了她的权利,让她在屋里闭门,哪里都不许去了?

石榴又轻声说:“小姐,您不用担心,现在太傅夫人离不开您的,无论如何太傅夫人也会向着您的。”

古音目光微动,是啊,无论如何,太傅夫人一定向着她的。

不然,难道她的腿不想要了。

没有她的药撑着,太傅夫人也撑不下去的。

“小姐,吃点果仁,消消气吧。”石榴又拿了些坚果来,有瓜子,有核桃。

把坚果摆在桌上,石榴一旁帮着把果仁都剥出来,放在一个干净的小碟子里,古音便慢慢的吃着她剥出来的果仁,喝了杯茶,心里头的气慢慢消了一些。

吃了会东西,外面忽然就来人了,是顾今笙大步流星的来了。

外面的奴婢忙福身行礼,顾今笙直接进了屋。

古音已站了起来,朝她福身。

抬首,古音望着她,脸上有些委屈。

顾今笙盯着她:“我不管你打的是什么注意,但我警告你,从现在起,你最好收拾起你的那些小把戏,如果你想下半辈子好好的生活,离开太傅夫人,我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否则…”

古音看着她,她进来就说这话,那是认定了是她所为了?目中微微噙了些许的泪光,问她:“否则你会怎么样?”

她冷冷的说:“我这个人,不喜欢惹事,但从来都不怕事。”

古音吸了一下鼻涕:“我真没想到,你竟是如此的讨厌我,恨我。”

“你是我这个世上,惟一的朋友,我把你看得比我的生命还重要,如果你不喜欢我去太傅夫人那边,我不去就是了。如果我离开太傅府你就会高兴,我离开这儿就是了。但是,我求你不要对我说这些无情的话,好像你和我从来就不曾认识过一样,你这样说,这样做,还不如杀了我算了。”说罢这话,她的眼泪也是啪啪的掉了下来。

石榴也忙过来为自家小姐求情,道:“夫人,我家小姐待你的感情比海深,你是她这世上惟一的朋友,你是不是对我家小姐有什么误会了,你想问什么,奴婢都可以给你解释的。”

顾今笙冷笑,这主仆两个,一唱一合的,可真会演戏,但她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抬步,她一步步走到古音面前,道:“在我面前作戏,作了这么多年,也真是难为你了。趁我还未对你起杀意之前,你走得越远越好。”说罢这话,顾今笙转身,朝外走去。

古音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望她头也不回的离去。

过了一会,她狠狠的闭了一下眼,吩咐:“石榴,你去告诉夫人,我恐怕不能再待在府上了,但夫人的腿我不会不管的。”

石榴应下,去办这事。

古音慢慢转身,把自己的衣裳给拿了出来。

顾今笙,这么轻易的就怀疑了她,这么快就想把她赶出府?

不…绝不。

如果离开太傅府,她什么都没有了。

就算有一天要离开,她也必须拉着所有的人一块离开。

她要让整个太傅府的人,为她的父亲陪葬。

太傅府,她好不容易混进来了,就绝不能轻易离开。

顾今笙回到屋里,坐了下来。

奶娘过来轻声和她说:“夫人,您这样赶她走,会不会逼得她狗急跳墙,一会找太傅夫人再告您一状?现在太傅夫人还要指望她每天给自己行针,医治她的腿,恐怕不会舍得放她走呢。”

顾今笙说:“现在,就是要逼得她狗急跳墙。”她越着急,破绽就会越多。

第129章 投毒

太傅夫人匆匆赶了过来,一把夺了古音手里收拾好的包袱。

“你这是干什么呢?”收到石榴来报的消息,她不能不匆忙赶来。

这顾今笙转个身,背着她就要赶古音离开,她这是存心要与自己作对的是吧。

古音一旦离开了,她的腿怎么办?

古音看着匆匆而来的太傅夫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哽咽:“夫人,阿音不能在您跟前侍候了。”

太傅夫人沉着脸:“没我的同意,哪个敢赶你走。”

古音抽泣:“夫人,阿音若在继续留在这儿,只会惹得阿笙不痛快。”

“这个府里还论不到她当家作主,你只管安心的待在这儿,癞病一事,自会查个水落石出,还你一个清白。”

她继续抽泣:“只要能还阿音一个清白,不论现在受什么样的羞辱,我都可以忍。”

太傅夫人伸手扶她起来:“你放心,一定会还你一个清白。”

太傅夫人在此安抚了古音一会,心里实在气极,这顾今笙是要反了,这府里什么时候论到她当家做主了?她怎么敢擅自赶自己的人出府。

从古音这儿离开的时候,太傅夫人气不顺,直接拐去找顾今笙了,决定警告她几句,让她不要再插手古音这件事情了。

听说太傅夫人来了,顾今笙也就迎了出来道:“母亲怎么亲自来了,有什么事让奴婢来传话便是了。”

太傅夫人抬手,就要朝她脸上甩,非要抽她个大嘴巴子才能解她心头之气不可。

“母亲…”顾今笙一把就接住了她的手,握住,慢慢放下…太傅夫人终究是年纪大了,没她手劲狠,一个巴掌没有打过去,反而被她给抓住了手腕,看似无声,实在是很有劲,抓着她的手腕放了下来,轻柔的说:“母亲,您这么大动干火干什么呢?伤了您的手可就不好了,您还是先坐下来,有话慢慢说吧。”

太傅夫人气得用力抽了自己的手,瞪她一眼:“顾今笙,谁给你的权利,容你去赶音姑出府的?”

顾今笙莞尔:“原来母亲是为这事生气的。”

“音姑现在可是癞病的最大嫌疑人,母亲的腿日后还要靠她行针的,我哪会真赶她出府,就算她要出府,我都会极力挽留,我不过是和她说了几句气话,她这就找您哭诉了?”

太傅夫人瞧着她,她说得半真半假,也不知这话里究竟哪句是真的。

“顾今笙,你少给我油嘴滑舌,我的话就放在这儿了,以后,你不用再去见音姑了,府里的事情你也不用插手。”

顾今笙望着太傅夫人说完话转身就走的身影,不甚在意的扭身坐下来,问:“三爷还没到吗?”

苏长离自然是没有想到,他这去了一趟早朝,这一回府,府里竟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被发现染了癞病的人,自然是只能送出府了。

至于明天的宴席,自然是不用举办了,不管太傅夫人愿意不愿意,这事都得搁置在那儿,派奴婢再去通知了。

那时,萧凌也匆匆回到了自家屋里,就见古音靠在床上卧着,眼睛好像哭红了,一脸的失神,就像丢了魂似的。

“阿音。”他匆忙走过来,坐在她旁边唤她:“怎么回事?”一回来就听说府里很多奴才染了癞病,还有一些奴婢私下议论一些不好听的话。

古音听见声音,慢慢坐了起来,看了看他,满脸委屈,往他怀里扑,哽咽:“萧郎。”她又低抽起来,萧凌身上都绷紧了。

“阿音,这些癞病是怎么一回事?”

古音哽咽:“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阿笙非说和我脱离不了关系,是因为我这些日子带了些奴才进府,才会把癞病引进府上。”

“她要赶我出府,萧郎,这个府上,我们待不久的了。”

“我去找夫人说,这是个误会,和你没有关系。”

“不要去说,你说得越多,她越生我的气,因为太傅夫人的关系,她已经恨上我了,你千万不要再去为我求情了。”

萧凌看着她,她受了如此大的委屈,他却拿不出帮她的法子来。

夜,渐渐落幕。

府里忙了一整天,那些奴才用过的东西,全部都烧毁了。

被染上的人,也全部清出府了。

只有这样子,才能避免癞病在府里扩散开来。

府里的人,个个惴惴不安。

发生这样的事情,谁都害怕。

沐浴过后,苏长离是回到了屋里,来到顾今笙的面前,她正趴在书桌前,托着腮,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到苏长离走出来,她目光动了动。

“三爷,都处理好了吗?”

“嗯。这几天,你哪也不要去了。”之前回来听说她去接触过那些患了癞病的人,他心到现在还提在那。

太任性了,那些脏东西是她能触碰的么。

顾今笙说:“我都问过了,那些被染上癞病的人,都是府里的一些老人,还都是一等奴才,那些新来的奴才,却是一个没有被染上的。”

苏长离点头:“这事没那么简单,看来是蓄谋已久。”

定然是蓄谋已久的,谋划了这么多年…

让那么多无辜的人受死,这些人一旦染上这种病,只能等死了。

苏长离看着她,见她脸色不是很好,伸手,拿了她的手,不觉吃惊:“笙儿,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可能是天凉了,我有点冷。”

“你是不是傻,冷就坐到床上去。”苏长离已揽着她去了床榻那边。

她岂只是手有些冷,她的心也觉得发寒。

她不想怀疑她,当所有的事情都与她牵连在一起,竟毫不违和。

“三爷。”外面传来了萧凌的声音。

“你先床上歇着,不要傻坐。”苏长离交代一声。

顾今笙应了声,他便出去了。

萧凌在门前候着,见他出来,快一步上前:“三爷,属下有话和您说。”

苏长离抬手示意了一下,两个人往别处走了。

“三爷,夫人对阿音有些误会。”

“嗯,我会和笙儿解释的。”

萧凌怔了一下,问:“三爷,您不怀疑过阿音吗?”

“她现在是你的妻子了,你不是说了么,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

“是的,属下查遍所有能认识她们的人,整个古家庄的人都可以作证,阿音和她的父亲母亲,一直生活在古家庄,母亲早些年因病而死,父亲几年前也是因病而死的,她在古家庄那些农民的帮助下,埋葬了自己的父亲后,就来了京城,投奔了她的舅舅。”所以,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而已,并非三爷所想的那样复杂。

“那你还担心什么?”

“…”他担心什么,他担心因为这件事情,三爷又会有所怀疑,三爷这个人,向来疑心重,跟了他这么久,他多少了解他一些的。

夫人对阿音已有了误会,如果三爷对阿音也有误会,她在府里的处境,就会很难堪的。

“三爷,癞病的事情,和阿音没有关系。”萧凌直言。

“如果有关系呢?”

“…”萧凌怔了一会,摇头:“不可能,阿音的身世,一直是属下着手调查的。”所以,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她一个普通的女子,怎么可能会干这种疯狂的事情。

一定是三爷别的仇家干的。

三爷走到今天这一步,并非没有仇家。

“这件事情,在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你也不必多想,下去吧。”

萧凌默了一会:“是。”转身,他只能转身离开。

除非能找到真正的凶手,这样,就能证明阿音的清白了。

夜晚的路有些暗,风有些冷。

萧凌慢慢往回走,却莫名的觉得手脚冰冷。

他相信阿音,没有谁比他更了解她的一切,但还是觉得冷。

一定是有人趁机潜进了苏家,把癞病带进了府,带进了那些下等奴才的身边,令瘟疫在府中扩散,直到所有的人都感染,都死亡。

这样的人,其心可诛。

萧凌忽然转身跑去,跑向一个另一个方向。

癞病已经被发现,三爷现在正在调查这件事情,这个凶手,一定还潜伏在府上的吧…不远处,那个人影还是令他一震,他疾身过去,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腕:“你在这做什么?”

是古音,她正站在井边,那是厨房的井,厨房做饭每天必从这口井里打水上来,供各房的饮食所需。

“萧郎。”古音看着他,挣扎了一下:“你弄疼我了。”

他仿若没有听见她的话,再次开口,声音带了严厉:“你回答我,你在这儿干什么?”

她轻声解释:“我出来看看,看这府里是不是有什么可疑的人潜了进来,不知不觉,就走到这儿了。”

“萧郎,你弄疼我了。”她声音带了些许的不安,萧凌也就慢慢松了手,看着她…她其实就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弱不禁风,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以为…

“我们回去吧。”萧凌伸手揽过她,往回走。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轻声道谦。

“没关系。”古音轻声应他,又问:“你不是说沐浴吗?怎么也跑这儿来了?”

“我,我沐浴过了,忽然想到一些事情,就到处看看。”

两个人边说边回去了,回到屋里,在床榻前坐了下来,萧凌掀开她的衣袖,被他抓过的地方,已红了起来。

他是个男人,又是习武之人,在那样的情况下,下手是有点重了。

“没事的。”古音挣了一下自己的手腕。

“阿音,你是我的妻,我却没能好好保护你。”

“大户人家,是非总是太多,等这事过去后,咱们搬出府去,在外面置个房子吧。”

“嗯。若非太傅夫人一再强留,我也不想住在人家里的,虽然太傅夫人待我很好,但总归不是自己的家,不是那么自在的,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情,我真是连死的心都有了。”

萧凌忙伸手捂了她的嘴:“不许胡说。”

“这么点事就死啊死的,你死了我怎么办?”

古音莞尔,她知道他是在乎她的,是真在乎她的。

抬臂,萧凌揽过她,搂在怀中,一吻印在她的额上,随着她的重力压来,她的身子跟着倒在床上。

天才刚亮,外面便又已乱了起来。

锦墨居的奴婢青莲也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叫:“夫人,夫人。”

随着她的叫声,就见苏长离开了门,走了出来。

府里出了事情,他今天没去上朝。

青莲忙福身:“三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