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凌抿了一下唇,无论她怎么怨他恨他,他都不能再放她回去了。
放她回去,不过是送死而已。
她是他的妻子,他只想她好好活着。
他快步回到自家的门前,这个院落并不大,但四面是由围墙围着的,据说是古音的父亲在世之时,闲来无事的时候一砖一砖的垒起来的。
站在门前,他停了一会。
门前的雪花,已落满了地。
非常明显的,有一个人的大脚印留了下来,那是男人的脚印,片片的雪花落下来,都没有完全遮住,显然这人刚刚过来不久。
这个时间,下了这么大的雪,庄里会有什么人到家里来么?
萧凌抬步走了进去,一边往院里走,一边看了一眼半合着的门。
“你快走吧,萧凌马上就回来了。”屋里传来女人的声音,有些急促。
“阿音,我想你了。”是男人的声音,听得他全身都僵硬了起来,以至于他站在门口,一时之间没有动弹。
透过门缝,他看见那个男人抱着他的妻子亲了起来。
这个人,依稀是有些印象的,好像以往常到府上给太傅夫人看病的那个神医。
抵不过他的纠缠,古音只好敷衍着和他亲热了一会。
门无声无息的被推了开,有风刮了进来,一下子令两个人都惊醒了大半。
还来不及分开,萧凌的剑已刺了过来。
啊…古音惊呼一声,身子蹭蹭朝后直退,那剑一下子就刺透了此人的身子。
许是没料到自己竟是会死在此处,他不敢置信的瞪圆了眼睛,身子朝后倒去,砰的一声摔在地上。
萧凌的剑猛然拨出,带血的指向古音:“你竟然…”她竟然背着他,在外面和别的男人…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他真不敢相信…
他以为,带她出来,两个人就可隐居在外,安稳的度过一生了,哪知一切都是他的妄想。
古音看着他带血的剑指向自己,看着他目光的杀意,有几分惊,她又朝后退了退,慌乱的解释:“不是的萧凌,是这个人一直纠缠我,不论我走到哪里,他都不肯放过我,我不愿意的,可是…他给我下了毒,我不愿意听他的,他就不给我解药,就让我死…”
萧凌看着她,似乎在确定她话的真实性。
她忽然掩了面:“既然你不相信我,那就杀了我好了,反正,这个人死了,我没了解药,也活不几日了。”说罢这话,她反而朝他一步步逼了过来,要往他剑上刺。
他到底是不舍得她死的,手中的剑啪的就收了回来,一把抱住了她。
“阿音,你不要怕,不论你中了什么样的毒,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
“你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死的。”
抱着这个柔弱的女人,他还是心疼万分。
他的妻子,到底经历了多少的坎坷和难处。
女人在他怀里忽然就低抽起来,这些天来,发生太多的事情,加上眼前的一幕,也都让他觉得心碎和难受,可更让他心碎的是,这个女人,在也毫无防备的时候,给了他致命的一击。
一把匕首,深深的刺进了他的心窝之中。
古音慢慢推开他,嘴角带了一丝残忍,看着他痛苦的表情,看着自己的匕首成功的刺入他的心脏,她慢慢的后退,慢慢的道:“萧凌,你有什么好惊讶的,你是该死的,你死一万次都不足以补偿给我带来的损失…”
“你口口声声喜欢我,你居然在那个时候揭发我。”
“你既然知道我有血海深仇在身上,你若爱我,就该帮着我一块报仇,但你从未想过替我报仇,你连这个男人都不如,至少,这些男人在得到我身体的时候,都会愿意帮我报仇,给我出谋划策,我说什么他们都会听。”可是他呢,竟然要让她隐居在外,从此隐姓埋名的过一生,这简直可笑。
她大仇未报,竟然要从此隐姓埋名,做个缩头乌龟。
萧凌没有说话,那种痛不足以让他有力气来和她说什么,和之前那个被他所杀之人一样,他的身子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古音看着他沉重的身子倒了下去,默了一会,忽然就朝他走了两步,看了看他。
他还睁着眼睛,但看样子,却是异常痛苦,可还是用了极大的力气来和她说了一句话:“阿音,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爱过我?”
她听了这话,像是听了一个极大的笑话,忽然就呵呵的笑了。
“爱?你和我说爱?”她的眼泪忽然就慢慢的流了下来。
“我也有爱的人,我爱我爹,也爱我娘,在这个庄子里,也有许多爱慕我的人,那个时候我们一家快乐的生活,后来我娘死了,我爹哭好久,那么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说哭就哭了,他爱我娘,他也爱我,所以我们还是要好好的活着的,可是后来,你们连我爹也杀了,那是我这个世上惟一的亲人了。”
“你们杀了我爹,让他死得那么惨,我发过誓,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让你们更惨…但是,大当家的不肯为我报仇,说什么当杀手的就是这样子,这是他们的命,死了就死了…他要做个缩头乌龟,不想惹苏阁老,结果还是被你们杀死了,没有人肯帮我报仇,没有人敢和苏阁老作对…”她抹干了眼泪,冷酷的说:“你不过是我报仇路上的一块垫脚石。”
萧凌听着她的声音,那么的温柔却又是那么的冷酷,他努力睁着眼去看她,那么的美丽,此时她的表情却是那么的狰狞。
“我原想着,嫁给你也成,虽然你出身不如人,但嫁给你就走进了太傅府了,我讨好太傅夫人,控制住她,我做了女管事,掌管府里的人事,就可以一步步把府里的人都换成我自己的人,到时候控制住整个太傅府,这里所有的人的命,还不都是在我的手掌之中,如果不是你坏了我的好事,我的计划一定会实现的。”
猛然,她转身朝外走了出去,拿起门口的铁铲,对里面说了句:“我会给你留个全尸的,等我为你挖好了坟墓,你就可以一辈子守在这儿,陪我了。”
院中,有一块空地,往年都是用来种菜的,现在没人打理,那菜院子生了许多的杂草,她走过去,挨着墙角那边,用力的挖了起来。
家里死了两个人,总得处理了。
那就,埋在院子里好了,也是神不知鬼不觉了。
她一个女子,也是费了半天的力气,好不容易挖了一个大深坑的,干完这一切,她自己也是累了一身的汗,待转身回了屋,准备把两个人的尸体都拖出来埋掉的时候,却发现屋里只有一具尸体了。
萧凌,不见了。
跑了?都这样了还能跑得掉?
转身,古音飞快的跑了出去,下了这么大的雪,他能往哪跑?
地上,明显的有大脚印…还有血迹。
刚刚一直在努力挖坑,竟没有留意到他人已经跑了。
顺着那个血印和脚印,她快步找了出去,但很快,血印没了,脚步也没了,取而代之的,倒是有马蹄印。
可恶…
他跑了…
他跑了,说明他要放弃她了。
这就是他的爱,说放弃,就把她给放弃了。
那么,这个地方,恐怕也不宜久留了。
转身,她回了屋,把那个男人往外拖,随着她的拉扯,那人终于动了一下,睁了眼,吃力的喊:阿音…
她这是要干什么?
古音没有说话,把他直接拖到外面挖好的坑里,拿了铁铲,填土。
“阿音…”那人的声音虚弱,但却想要挣扎,可很快,他的身子上布满了土,哪里挣扎得了。
慢慢的,土平了。
做好了这一切,她自己看看天,这雪一时半会是停不了了。
她快步进了屋,收拾了一下,背了个包袱,匆匆走了。
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人,知道自己太多事情的人,留他活着干什么。
第132章 瘾瘾发作
太傅夫人的曼陀罗虽然是有法子可解,但五石散却是没有法子的,好在五石散的瘾劲已经过去了,这会她算好受了一点,只是这腿疼的病,到了冬天,又因为没有针灸了,越发的难受了。
靠在床上,她浑身都不对劲了,只能咬牙忍着。
天已经晚了,还没有传来古音的消息,太傅夫人等得心急,又问了悠然:“人呢,找到那个贱人没有?”如果找到了,她非要弄残她不可。
“夫人,还没有消息。”悠然轻声答她,看她被折磨得浑身无力,像丢了半条命一般,确实是又吓人,又心惊。
古音没有找来,但顾今笙到了晚上又过来了。
悠然看她过来,福身。
太傅夫人看见她,咬牙:“你又来干什么?”想看她笑话的吧,她就知道她不会安好心的。
顾今笙望着她,她的头发有些凌乱,脸色还有些惨白。
“母亲,我知道您腿疼,一时半会肯定睡不着,就过来陪您说说话。”
太傅夫人不给她好脸:“你陪我说话?我看你是想来气死我的吧。”五石散的那股子瘾劲过去了,她这会好受一些,但心情并不好受,再加上腿上的疼,更让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悠然,把梳子拿过来。”顾今笙吩咐了一句。
悠然不知她要作甚么,还是忙拿了玉梳来了。
今笙接过梳子,道:“母亲,您看您的头发都乱了,都不好看了,我帮您梳理一下。”
太傅夫人人靠在那的身子僵了一下,她今天在床上挀了一天了,之前反应太激烈,她的丈夫,非要人把她捆起来,哪顾得上她的形象。
她自己身子心灵都难受,折腾到现在,压根也没想过自己头发的事情。
太傅夫人瞧了一眼悠然,悠然一惊。
她为太傅夫人的事情忙上忙下,也忘记这岔事了。
“悠然过来给我梳。”太傅夫人下意识的不想让顾今笙给她梳发,推了她一把。
今笙退了一步,道:“母亲,我是您的儿媳妇,给您梳发,不是应该的吗?您以前,不是想着法子想让我侍候您的吗?怎么我现在要侍候您了,您反而不扭捏起来了。”
“你说什么。”太傅夫人有些火大。
以往让她侍候,是想变着法子折腾她,修理她,可那时候她也不情愿啊!让她捏个腿,她都故意捏得疼死了,都不如她的小月捏得好。
想到小月,又是悲从中来,问了句:“这古音,青龙的人?”
“是的。”今笙答她,给她继续把发理顺了。
“你还知道些什么,都说给我听。”
“我说了,您信么?”
“我信不信是我的事。”
顾今笙也就和她简单的讲了一些事,太傅夫人听得额头青筋直跳,问:“这么说来,小月的死,也和她有关了?”
“是的,后来的唐修也已被她自个杀死。”
这个贱人,是要上天啊!
太傅夫人心疼,腿也跟着疼,忍不住抽气。
今笙坐了下来,帮她捏拿她的腿,问她:“这个力道可以吗?”
“死不了。”
“悠然,去取些开水过来。”
“是。”悠然退下。
“来,把腿伸出来。”
“你想干什么?”太傅夫人还有几分戒备的看着她。
“一会用布沾着热水在腿上捂一捂,说不定就可以缓解一些疼痛。”
“没用的。”这些法子她以往都试过了。
“再试试。”
“我说不用就不用。”两个人本来之前是针锋相对的,现在忽然对她好,太傅夫人瞅着她:“非奸即盗。”她顾今笙会有这么大的孝心?
悠然的开水还没到,顾今笙的婢女青莲却是匆匆跑了过来。
“夫人的药来了。”
今笙接了过来,太傅夫人防备的问:“这又是什么?”
“我问华大夫要的一些偏方,华大夫说,您可以再试一试。”
“您放心吧,里面绝对没有毒,是用白术、杜仲、仙灵、全蝎、秦艽、防风、川乌、草乌、木瓜、牛膝、当归、金银花、麻黄、乌梅、蜈蚣、白酒、红糖炼成的、每天服一小点就够了,一天三次,十天为一个疗程…”
“反正也是治标不治本…”不像之前,阿音的针灸用后,一点痛感都没有了。
顾今笙没理她那话岔,只是又说:“这是外服的药,每日在患处擦上三五遍,不能偷懒,华大夫说了,疗效会比以往更好。”
太傅夫人哼了一声,她都不抱希望了,还更好呢。
“先把药喝了吧。”
虽是有些不情愿,太傅夫人还是喝了。
悠然端了开水进来,看了看,今笙吩咐:“把水放这儿。”
太傅夫人到底是半推半就的,依了她。
用热水擦了一下腿,又用她送来的外用处方擦了一下。
等她折腾好后,莫名的就觉得这腿不是之前那么疼了,眉宇之间便舒展开了一些。
顾今笙看她一眼,也起了身说:“时间不早了,您也早点歇息吧。”她福了身,退下。
太傅夫人躺着没动,过了一会,问悠然:“你说这是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想干什么呀?”
悠然想了想,回她:“夫人,也许她就是想尽尽孝心呢?”
太傅夫人哼了一声,又说:“算了,我这腿我这身子已经这样子了,我也不怕她瞎折腾。”
悠然笑笑:“夫人,您也早点休息吧?”
她点了头,悠然退下。
出来的时候,外面的雪依旧是漫天飞舞。
婢女青莲也高高兴兴的跟在她的身后,现在的她,都可以直接为主子做事了,自然是开心的。
回到锦墨居,顾今笙吩咐一声:“你们也都回去歇着吧。”雪下得这么大,也不需要她们一直侍候着,她回去,也准备歇下了。
“是。”青莲和紫衣一块离去。
顾今笙进了屋,关上房门,就见三爷人还坐在书桌前看书来着,看见她回来,便合上了书,起身走了过来。
“外面的雪还这么大,以后晚上就不要乱跑了。”伸手,弹了她衣裳的雪,把她的斗蓬取了下来。
“一点雪而已,不怕的。”
“手都凉了。”
今笙嘴角扯了扯,和他讲:“我看华歌这个方子有效,母亲用过后,虽然没有说,看她的表情,好像不那么疼了。”
提到这事,其实他也是没有法子的。
她那腿疼的病,不是一年二年了。
治了这么我年,是治表不治本的,时不时的还是会常犯的,这次又折腾得这么严重,能缓解她一些疼痛,已经不错了。
揽着顾今笙往床榻那边坐了下去,问她:“你这个时候过去,能给你好脸?”
“我和她无怨无仇的,她干嘛不给我好脸。”
他伸手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她这点小心思,他会不知道么。
古音给她留下一堆的祸事离开了,她这个时候过去讨好,表示关心,只要不是铁石心肠,都会松动的。
他亲了她的眉眼,她闭了一下眼。
今天,三爷下了朝回来,看到天上飘起的漫天雪花,就想到他母亲的腿,会不会因为下了雪又犯了腿疾,他就直接带她一块去看了太傅夫人,那时她就知道,在三爷的心里,虽是爱着她,但也关心他的母亲的。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三爷而已。
她尽力了,太傅夫人领不领情,那就是太傅夫人的事情了。
拉下帐子,三爷在她身上低吼一声,终于给交代了。
屋里的灯熄下,一夜到天亮,她翻了个身,也沉沉的睡去。
有些人,该忘就忘该散就散吧。
她与古小姐之间,再见也只是陌路人了。
也许,这辈子应该不会再见了吧。
下了一夜的雪,在天亮之后,一眼望去,外面是银装素裹,雪是渐渐小了一些,只是还没有停下来的迹像。
和往常一样,三爷上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