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的情话传了出来,还没走的萧凌看了看一眼紫衣,悄声说:“这里不需要你侍候了,你先回屋歇着吧。”

“你不用管我。”

萧凌又道句:“外面都是男人,你也不方便下去和他们一块坐着吃,我把你饭给你端过来,放你屋里。”言罢,不待她答应与否,转身,他匆匆跑了下去。

饭菜虽是清淡了一些,但这个时候她也不想吃别的,对于眼前清淡的食物,今笙还是比较受用的,当然,更受用的是三爷的话。

“吃一小块鸡肉。”虽然她口味清淡,不爱食荤,但三爷亲自夹给她了,她还是张了口,吃了。

“你别看我呀,你也吃呀。”今笙嚼了一口肉,见他瞅着自己不吃菜,催了他一句。

苏长离也就跟着吃了几口,又扒拉了几口饭,他的饭菜吃得甚是随意了些,就是几个农家小菜,一条清蒸的鱼,一道鸡胸脯炒了豆角,藕片炒肉丝,还有一碗麻婆豆腐,再就是一碗西红柿蛋烫了。

晚上不比午时,饭菜相对也是简单了些。配上一碗饭,也就解决了。

今笙跟着吃了菜,也就饱了。

待到三爷也吃得差不多,几个菜他也就吃了小半。

“笙儿,一会带你出去走一走,我瞧着今天月亮挺好的,你还没见过这山野农庄的月亮吧。”

月亮?今笙猛然想起白天的时候,三爷指着太阳说:“笙儿,你以太阳为题,作首诗给我听。”

她还从未作过诗,临时发挥,她想了想,凭着自己尚好的记忆,一下子想到了一首带有太阳的诗,便背给了他听。

日居月诸,照临下土。乃如之人兮,逝不古处?胡能有定?宁不我顾。

日居月诸,下土是冒。乃如之人兮,逝不相好。胡能有定?宁不我报。

日居月诸,出自东方。乃如之人兮,德音无良。胡能有定?俾也可忘。

日居月诸,东方自出。父兮母兮,畜我不卒。胡能有定?报我不述。

苏长离看着她,脸色渐渐有些不太好看。

等她好不容易带有感情的背完,他问:“你这是背的别人的诗吧?”

“对啊,就是别人的,具体是谁的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先秦时代的诗。”

三爷又问她:“你知道这诗的意思吗?”

“大概知道一些。”

“说来听听。”

她又想了想,和他讲:“太阳啊月亮,你们的光芒照耀着大地。我嫁的这个人啊,却不再以好言好语安慰我了,却不再像过去那样对待我了。事情怎么变得这样了呢?一点也不顾念我呀。太阳啊月亮,大地披上了你们的光芒。我嫁的这个人啊…”

却不再以好言好语安慰我了,却不再像过去那样恩爱我了。事情怎么变得这样了呢?一点也不念夫妻之情呀。太阳啊月亮,你们每天都从东方升起。我嫁的这个人啊,却不再以好言好语安慰我了,却不再以好言好语安慰我了。事情怎么变得这样了呢?把那些无良之行都忘了吧。

“你自己作一个,不要背别人的诗。”三爷要求。

“我不会。”

“我真不会。”她一点也没有觉得羞愧。

“你不是才女吗?”四大之一的才女不会作诗?好像说不过去吧。

三爷好像有些惊讶于她竟不会作诗。

“才女就一定得会作诗吗?我只是读过很多书,然后又会写一手漂亮的好字,作几幅画好看的画,但我又不是全才,当初又没有考大家作诗。”

“哎,你看我的是什么眼神啊?你是不是后悔了?”她自己先不高兴了。

“没有。”三爷自然是立刻摇头。

“你就有,你看我的眼神都是惊讶,三爷也是俗人,看人也是要看外貌的。”她扭过身不想搭理他了。

“没有没有,这是我的错,当初我应该教你作诗的。”他坐过来安慰她,和她讲:“以后我教你作诗。”当初他只教了她抚琴,指点了她作画…别的,就没有了。

也是他没有深想。

闺中的小姐们,哪个不会写几首穷酸的诗。

“我不想学作诗了。”她已费尽心机学了许多东西了,现在为止,她为人妇为人母,她不觉得自己还需要再学什么作诗,很累很费脑子的。

她觉得往后的余生,她把自己的孩子抚养长大,没事围着孩子们转转,闲时给孩子们念念书,教他们写写字,就足够了。

“这事好说,这事好说。”三爷没说答应她不用学。

因着白天的事情,她怕三爷别到时候又提个月亮,让她作诗就麻烦了。

她只会背诗,不会作诗。

即使会作,怕作出来的也不合他这殿试第一状元的心意啊!

“我今天真累了,我想早点睡觉。”

“你看时间还早呢,你刚吃过就睡下,不怕长肉了?走吧,走一圈。”苏长离已连拽带哄的搂着她出去了。

“看,没骗你吧,今晚的月亮不错吧?”出了客栈,三爷指给她看天上的月亮。

“嗯,看起来是挺亮的,但和京城也没什么不一样吧?”

“看到这么亮的月亮,你就不想来点什么?”

“来点什么?”

“比如,作首诗什么的?”

“哦,我知道了。”她想起一首诗,酝酿了一下情怀,有感情的背诵一遍:“床前明月亮,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苏长离看着她:“这又是背的人家的诗?”

“嗯,这都是我几岁的时候就学过的诗,到现在还记着呢。”

“你真不会作诗吗?…”他不死心的又问一句,他是阁老,殿试第一文状元没错,他虽然文采不错,但他从未指望过自己的妻子一定要和自己一样,饱读诗书,对于作诗这种事情可以随口就来,但笙儿不会作诗只会背诗这种事情,他还是觉得不信。

他是看着她长大的,他知道她的努力好学,他一直以为,弹唱诗画样样都会的。

顾今笙看着他,脸色变了变,语气已经非常不高兴了:“阁老大人,我不会作诗怎么了?我不会作诗有错吗?你没娶我之前就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从来也没有考过我作诗呀?我现在都为人母为人妻了,你又来考我作诗,是不是太晚了啊?”气得她,转身就回去了。

“…”于是阁老大人发现,他妻子不但不会作诗,这脾气还真是渐长了,还给他甩脸子,生气走了。

月亮是不用再看了。

今笙跑了回去,上床睡觉。

苏长离也很快跟着一块过来了,跟着她一块躺下来,搂了她:“你气什么呀,我又没说什么。”

顾今笙背过身不理她,一直让她作诗,这还叫没说什么?

“好了,别气了。”他作势亲她,被她给推开了。

“你是不是因为我不会作诗,特别的失望。”她背着他,老不高兴的问了句。

“怎么会呢,你男人已经够优秀了,你要是再样样都会,还让别人怎么活,有点缺憾,更美。”

顾今笙已坐了起来:“缺憾?你觉得我不会作诗是一种缺憾?”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啊?”

“就是比喻,比喻。”他这女人闹起来,还真不是一般的麻烦,他不得不小心的哄着。

“这比喻不恰当。”

“对,不恰当。”她怎么说都好,她是他的女人,她有理。

“你再重新想个比喻。”

“你不是殿试第一文状元吗?想个恰当的比喻还想不出来吗?莫非你这殿试第一状元是假的,托关系买来的?”

“是,笙儿这脑袋瓜真聪明,这都让你猜到了,全是买来的。”话都让她说到此,他不得不举唇投降,一吻封了她的嘴。

她挣扎。

“配合点,兴许这一路回去的路上,我还能再让你生出一个儿子来。”

她到底是半推半就的配合了。

再制造一个儿子,她确实心动了。

想想膝下有她与三爷一堆的孩子欢笑着,哭闹着,喊着爹和娘,她心动。

第187章 回府

“三爷回来了,夫人回来了。”

太傅府,传来婢女的通报声。

两个月的路程,这一路上渡过了炎热的盛夏。

苏长离带了今笙平安归来。

下了马车,他伸手扶了她一块进了府。

“三爷,夫人。”苏平带领了长今阁的人匆匆迎了过来,看到三爷夫妇归来,他也是又惊又喜,但想到府中发生的事情,神色便又凝重起来。

听闻三爷夫妇归来,华歌与梅风也匆匆迎了出来。

今笙瞧了瞧,没见奶娘迎来,也没见薄叶迎来。

苏长离一边进了院宇,一边询问一句:“府中一切可还都好。”

苏平有几分不安的回句:“三爷,您和夫人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的事情。”

“三爷,您先回屋坐下,容奴才慢慢告诉您。”

苏长离瞧他一眼,脚步微快了几分。

长今阁。

人还未回来的时候,他便知道这里曾发生的事情了,如今更名为长今阁,他自然也不觉得奇怪。

院子还留守的婢女匆匆迎来:三爷,夫人。

今笙四下看了看,隐隐觉得有些的不对劲,这些婢女看见他们回来,虽是有惊有喜,但神色凝重,好像她不在的时间,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样,便问了句:“银环,奶娘呢?薄叶呢?”

婢女银环哆嗦了一下,三爷和夫人如今回来了,该说的还是要说的,她垂了眸,跪下,回话:“夫人,奶娘,奶娘自缢了。”

“薄叶,逃了。”

今笙觉得脑袋有些轰轰作响,奶娘自缢?薄叶出逃?

苏长离眸色骤然冷厉:“苏平,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件不露的都给我讲了。”话落,他猛然转身,拽了今笙,回了花厅那边,坐下。

今笙没有坐,奶娘死了,薄叶逃了…

这突来的消息,给了她太大的冲击。

苏平紧跟着进去了,慌忙跪下,道:“三爷,羽少爷死了,说是让被子给掩着了,老太君受不了这个打击,自缢了,但凡侍候的奴婢,都处死了,只有薄叶逃走了,万青带她一块逃了。”

“笙儿。”苏长离一把扶住瘫坐在地上的今笙。

羽儿死了?

这句话就像一个魔叽,一直在她脑海里回荡。

羽儿死了?让被子给掩着了?不会的…

“笙儿,笙儿。”苏长离唤她,见她失神,知道她不能接受,他也不能接受。

“哟,三爷这是真回来了,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声,好让我们去迎一迎呢。”二房李氏的声音传了过来,听下面的奴婢来报说三爷夫妇回来了,她也就过来瞧了。

果然,这人是真的平安归来了。

瞧了一眼瘫坐在地上的今笙,就知道她可能已晓得府里发生的事情了。

她走了过去,蹲下,望着她,有几分怜惜的说:“阿笙这一趟可是走了久了,瞧你都瘦了,看来这外面的日子果然是不会咱府里快活。”

今笙目光微动,看着她。

“阿笙,看来你都知道了,我也就不多说了,奶奶跟着羽少爷一块去了,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同是做母亲的,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旁人说什么安慰的话你都不会听的,但事情已经发生了,还是希望你节哀顺变。”说罢这话,她拿了帕子,试了一下眼角,几度哽咽:“每每想起这事,我都难受得很,羽少爷去的时候才五个月都不到,那是多么水灵又可爱的一个孩子,人见人爱啊…”

“对了,父亲特意让人做了一副羽少爷的画像,为的就是等你回来,可以一睹羽少爷生前的模样,让你也不至于有太多的遗憾了。”

今笙望着她,眼睛红了一圈,她所有的话都哽在喉中,无法言语,无法开口。

苏平这时转身吩咐了一声,那画像做好后,就交给他收着了。

过了一会,有婢女银环去把那画像取了来。

苏平接了画像,小心翼翼的把那画像递了过来:“三爷,您看,这是太傅大人请了画师,专为咱羽少爷作的画。”

苏长离接过,展开,看了一眼。

那是一个睡着了的婴孩,他沉沉的睡着,仿若只是睡一觉。

今笙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她的孩子,虽是那么久没有见了,她还有记得他的模样,在府上的时候,她也常给他作画,珍藏在自己的柜中的。

抬手,她拿了苏长离手中的画像,看着他。

是她的孩儿,已经长大了许多。

李氏说:“您看羽少爷多漂亮的一个人儿,将来与你有缘,说不定还会轮回到咱们家里来呢。”

今笙看着画中的人,他的眉宇之间,都是她记忆中的样子,她开口,声音已飘得连她自己都听不见:“三爷,我想去看看羽儿。”

苏长离扶她起来:“走吧。”

苏平忙起身,领了主子们一块去了。

苏家墓地。

一排排望去,这里安葬的都是苏家历代的祖先。

苏家的墓地,又多了两个新坟,一个是老太君的,一个是羽少爷的。

老太君的坟头高一些大一些,走过,苏平站住,说:“这是老太君的安葬之处。”

苏长离站住,望了望,下面的婢女拿来供品,摆上。

今笙跟他一块跪下来,烧了纸,磕了头,开口时,声音已是哽住:“奶奶,笙儿回来看您了。”却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来相见。

“奶奶,都是笙儿的错,不应该把您和羽儿单独留在府上的。”如果不把羽儿给奶奶照顾的话,羽儿就不会出意外了吧?羽儿不出意外,奶奶就不会因为自责而自缢。

她重重的磕了三个头:奶奶,对不住您。

苏长离扶她:“笙儿,去看看羽儿吧。”

看她伤心难受,他想安慰,此时,却也无法说出安慰的话来。

今笙起了身,来到那边一小小的墓碑前。

苏长离长子苏羽之墓。

今笙望着这小小的墓碑,还有那小小的坟头,一切是那么的不真实,她不敢相信,这里葬的真的是她的儿子。

“羽儿,娘回来了。”她伸手去触摸那小小的墓碑,触摸上面他的名字,双眸却是模糊得让她看不见他的名字。

“羽儿,羽儿。”她终是无法忍住心头的伤悲,扑在她孩子的墓前,紧紧抱着他的墓碑。

苏长离望着她,望着他不曾见过的长子的墓碑,忍下和她一样的伤悲,他慢慢走到她身边,蹲下,抱住失声痛哭的爱妻,低语:“笙儿,一切都会过去的。”所有的痛苦,都是只是暂时的。

他本想给她幸福快乐的日子,谁知,总不遂他愿。

“好了笙儿,我们回去了。”在这儿里,只会触景伤情,他想带她离开,到时候从宫里把女儿接回来,有女儿陪伴,她会慢慢忘记这一切的。

“笙儿。”他伸手想要去掰开她抱着墓碑的手,她挣扎起来,带着哭腔喊:“我不走,我不走,我要陪着羽儿。”羽儿这么小,就被孤零零的扔在这儿…

她舍不得他,她不能离开这儿。

“笙儿,听话,羽儿他已经死了,你要振作一些。”从未见过这样的笙儿,哭得唏呖哗啦,不顾形象,他看着,心疼。

“你要走你走,你不要管我,你没有见过羽儿,你没生过他,当然不心疼。”说什么羽儿死了,要她振作,她儿子死了,她要怎么振作?

她才刚看见羽儿片刻,她还没有和他说过什么话,他就要带她离开,他就不能多待一会,陪羽儿说说话吗?

苏长离看着她,抓她的手松了松。

今笙脸贴在发凉的墓碑上,靠着它低语:“羽儿,娘亲回来陪你了,以后,娘亲再也不离开你了,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再离开你了,娘亲会天天陪着你的。”

“这段时间,我其实很想你的,做梦都梦见过你,我总盼着能早点回来见到你,总盼着你到时候可以开口唤我一声娘亲的。”

恍惚之间,她想起自己的一个梦境。

羽儿一路跑着,喊她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