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最让老太太气恼无奈的地方。周瑞靖什么都好,就是主意太大,半点不由旁人控制。这样的性子,真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请祖母责罚。”周瑞靖神色又那么一刹那的松动,不过很快便是又挺直了背脊,沉声如此言道老太太说的那些,他何曾没有想过?可是藏着掖着就难道就不会被人知晓发现了?难道藏着掖着就是没发生过了?自然不是。在他看来,这件事情就犹如周家的一个毒疮,虽然暂时掩盖起来没有异常,可是若是任其发展下去,迟早便是要成为隐患。倒不如现在趁着时机割下那毒疮,好好治疗总好过将来毒疮溃烂,殃及性命得好

然而周瑞靖的心情老太太却是根本无法理解,只觉得对周瑞靖十分失望,当下别开眼睛,冷笑一声:“你真是我的好孙子”周瑞靖为何不唤她做老夫人,只唤她做祖母,为的是什么?说明周瑞靖只是觉得忤逆了她的意思,所以才来请罪的也就是说,不管是当时还是现在,周瑞靖都觉得他这般的行为是对的

“看来,只怕你一早便是在精心谋划这一幕了。”老太太深吸一口气,目光凌厉犹如刀刃,狠狠的落在周瑞靖的身上:“否则陶氏也不会这样快进京。说,你那好媳妇只怕也是帮了你不少忙罢?不然你如何知晓我将陶氏送去了哪里?我素来只当她是个温婉的,虽然小家子气了一些,到底也是个好的。可是实际上呢?我竟是看走了眼你那媳妇,才真真的是个厉害人物连我都被她蒙在了鼓励我问你,在你们夫妻眼里,可还有我,可还有你二叔二婶他们?”

老太太已是气急,说出的这些话无疑是诛心了。

周瑞靖面色微微变了变,等到老太太训斥完便是深深的俯下身去磕头:“祖母千万不要说这样的话这是我的主意,婉音她也只是听我的罢了不孝的是孙儿,并非婉音,还请祖母不要迁怒”他一伏到底,额头轻触地上的青砖,声音诚挚。

周瑞靖心中明白,老太太纵然再气恼,到底也不会将他如何。可是顾婉音不同,若是老太太这番话传出去,外头人只怕是要说顾婉音是个不孝顺的孙媳妇,到时候顾婉音坏了名声,如何自处?又如何在一片谩骂声中立足?

然而他毕竟是男子,如何懂得那些女人细腻的心思?殊不知此时他越是诚恳的替顾婉音求情,便是越发的撩拨了老太太心底那一团怒火

当下老太太冷笑几声,重重一甩袖:“好?哪里好了?连个丫头都容不得,好在哪里?还有永和郡主——若不是她拦着,永和郡主也就是咱们周家的人了周瑞靖,永和郡主代表的是什么,你应当比我清楚咱们周家需要这样的助力你等着看吧,京都里很快就要为永和郡主的归宿挣破头了到时候你便是后悔也无用”

说到底,老太太到底还是因为永和郡主事,记恨着顾婉音的不识趣,不肯接受罢了。想起太后同她秘密说的那些话,老太太只觉得心口一闷,便是越发的难受起来

周瑞靖却是不敢抬头,只沉声言道:“甲之蜜糖乙之砒霜,祖母应当知道,适合别人的,不一定适合咱们走家。”若是要了永和郡主,只怕周家死得更快。且不说圣上到底中意谁还不一定,单说纵然他愿意支持秦王,可是别忘了现在坐拥天下的仍是圣上圣上年不过四十,身子也是极,也不知还有多少春秋这个时候,贸然选择了支持哪位皇子,不过是自寻死路罢了

不过看一眼二老爷和二太太,到底周瑞靖还是没将话往深了的说,只那般意味深长的说了几句也就罢了。他本以为凭着老太太的心思,总能明白他的意思。可是如今老太太正在盛怒中,如何会想这些?当下他的一番肺腑之言,不过唤来了老太太一句冷笑:“怎么,你是在教训我了?”

这话简直是诛心至极。饶是周瑞靖也有些受不住,忙到:“孙儿不敢。”

“不敢?我看你分明是敢得很。”老太太盯着周瑞靖头上的玉冠,沉沉吸了一口气,好半晌才将怒气压下去;转而问道:“那陶氏,圣上可说过,如何处理?”周瑞靖已经是将事情做下,她此时再怎么恼怒也是无用,况且关键之处,还是在于陶氏如何安置。

圣上既然没有在宫中就处置了那陶氏母子二人,自然是给了周家一个脸面,让周家自行处置。可是怎么处置,却是成了问题——关键就在于,圣上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留,还是不留?这一点,老太太心中也是十分迟疑。所以只能开口一问。

然老太太却是不曾注意到,当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一直没有什么变化的二老爷,却是蓦地神色一变方才还淡漠的神色瞬间便是紧张起来,灼灼的盯着周瑞靖,丝毫不肯放松显然,二老爷对这个陶氏仍是十分在意

想来也是,二老爷到底是因为陶氏才变成这样的,事到如今,眼看着危机已经过去,他自然是期望能有个圆满的结局。

第三五七章陶氏去留

“圣上并未特意说明,直说,一切让咱们府上自己做主。”周瑞靖自然是感觉到二老爷的目光,当下心中一叹,口中却是不曾迟疑,只将圣上的话原封不动的转达了一番。这件事情他自然是不好开口说什么的,毕竟他是晚辈,怎么好去说长辈的事情?而且还是妻妾之事,更是不好有什么意见。所以干脆的便是打了个太极。

听见他这样说,二老爷心中一凛,便是看向老太太。作为儿子,他自然也是了解老太太性格的。在老太太看来,陶氏不过是个外室,根本无需在意死活。以前也就罢了,如今既然是触怒了圣上……

当下不等老太太开口说话,,他便是忍不住的开口言道:“恳请老夫人开恩”

老太太本就已经是压着怒气了。如今再听见二老爷这样的话,登时便是克制不住,气得浑身战栗,狠狠将黄花梨木的扶手一拍:“荒唐这是什么时候?还容得你放肆”在老太太看来,陶氏就是个祸害,如何能留?纵然圣上说了让周家自行处置,可是真能留下?若真那样,说不得会再度让圣上不喜也不一定。

二老爷听了这话,心都凉了一大半。登时便是说不出话来,只是沉痛哀求的看着老太太,只求老太太能有一丝心软,满足了他的愿望。

只可惜,这次老太太是铁了心了。当下便是挥手言道:“将那陶氏赶出去,不许踏入咱们周家的大门”在老太太看来,赶出去已经算是轻巧了。至少,还留了对方一命不是?顿了顿,她又深深的看一眼二老爷之后,蹙眉添上一句:“给她一千两银子,让她到别处讨生活去罢。只是永远别再进京城了”

这显然已经是老太太心软的结果。可是二老爷如何能愿意就这样从此与陶氏天涯两隔?况且,不仅是有陶氏,还有个青哥儿。青哥儿是他的儿子,如何能流落在外?二老爷心中无法接受,可是却也明白老太太一旦做主,那便是不能轻易更改了。这件事情他越求情只怕老太太心中越恼怒,所以他也不敢轻易开口。

“靖儿,你替我劝劝你祖母可好?”二老爷纵然再不愿意开口,可是到底还是咬咬牙开了口。勉强挤出一些笑容看向周瑞靖。二老爷其实对周瑞靖心中是有些怨恨的,若不是周瑞靖,他今日怎么会平白遭受了这样的横祸?如今甚至还连累得他和陶氏要天涯分隔

若不是想着即便周瑞靖不如此,他也不知道到底老太太将陶氏藏在哪里仍然是一样见不到,否则二老爷真就将周瑞靖怨恨上了。如今若是说了,反而还能有一线生机,说不得可以和陶氏光明正大的在一起。正是因为这样想着,当时二老爷才未曾同老太太抱怨过周瑞靖半句。他此时更是私心的想着,若是周瑞靖帮着劝说了老太太,留下了陶氏,那今日这件事情一笔勾销又如何?

周瑞靖有些为难的看一眼二老爷,又看一眼面色阴沉的二太太,最后重新低下头去,朝着老太太轻声开口:“祖母——”

“住口谁若是求情,谁便是忤逆”老太太却是不等他说完便是冷声如此言道,登时便是让周瑞靖剩下的话都压在了腹中,不敢再吐出分毫。要知道,周瑞靖一贯注重孝道,如何肯忤逆老太太?而且他开口,也是违拗不过二老爷的恳求,心中其实也是不愿意插手的,当下老太太这样说,他也算是乐得听话。甚至于想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他便是干脆躬身退出去回避开来。只留下老太太二太太和二老爷三人在屋中。

否则,若是继续留下,听见了或是看见了什么,难免日后都不自在。

二老爷心中一急,不管不顾的便是爬了起来,甚至不知道疼似的,就往地上跪下去:“母亲就当儿子是恳求母亲了”二老爷如今已经是而立之年,此时却是如同孩子一般痛哭流涕的磕头恳求,老太太心中一痛,心中也是软了几分。

只是这个问题实在是不能心软,当下老太太仍是摇头,语气却是柔和了几分:“老2,不过是个女人,你却如此……哪里还有你父亲你爷爷的风范?咱们周家的男儿,莫不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若陶氏是个普通人家的姑娘,你早早回了我,我如何会不答应你?你当时走错一步,如今想要再回头却是不能了。听我一句劝,放开心胸。一个女人算得了什么?没了陶氏,还有赵氏王氏,你想要什么样的,我都替你找来。唯独陶氏……不行。”

听见老太太这样说,二老爷却是越发的疯狂磕头:“母亲,纵然是赵氏王氏,也比不上一个陶氏求母亲成全”看那架势,却是铁了心一门心思的要留下陶氏了。

二太太在旁边冷眼看着,听见老太太说这样一番话的时候,心中怨气自然是又冒出几分——老太太到底,将她当成怎么样一回事?开口便是许了赵氏王氏,将她放在什么地方?不过不可否认的,听见老太太如此坚决的要赶走陶氏,二太太心中是快意的。尤其是看着二老爷如此恳求,心中只觉得既是酣畅淋漓,又是悲痛难忍。

二老爷何曾这般待过她?若今日换成是她要被老太太赶出去,只怕二老爷是绝不会如此替她恳求的吧?不少字夫妻这么多年,竟是比不上一个外来的陶氏。陶氏替他生了个儿子,可她呢?她难道就没有替他生儿育女?她不仅替他生了两个儿子,更是生了两个女儿可是只怕这些加起来,仍是不如一个陶氏吧?不少字

想起这个,二太太只觉得心中如同狠狠扎进去一把刀子,鲜血淋漓兀自滴淌不休。更遑论,再想起这些年陶氏吃的用的,莫不是她千方百计算计回来的银子,心中更是怄气恼恨。

二太太只赞成老太太这样坚决的态度的——陶氏就是一个狐狸精,一个扫把星若不是陶氏,她和二老爷怎么会变成如此?

二太太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来。她决定,一会她要亲自将陶氏赶出周家的大门

面对二老爷的恳求,老太太只是摇头。显然是铁了心,不愿意再做任何的退让。二老爷已经是错了,她这个做母亲的,怎么也不能再继续纵容下去

二老爷抬起头来,看见一旁冷笑不言的二太太,忽然心中一动,伸手便是抓住二太太的手腕,双目灼灼的看向二太太,恨恨道:“若不是你,我怎么会不敢将碧纤带回家中?到了今天这一步,你仍是容不下她吗?她生了青哥儿,青哥儿是我的儿子,也要叫你一声嫡母难道你就忍心看着他小小年纪流落在外?你好狠的心”

面对这一通指责,二太太却是轻飘飘的露出一个笑容来,说不出的冰冷讥讽:“是啊,在老爷您眼里,我就是一个十足的悍妇既然我是悍妇,我为何还要容下她?”明明是二老爷做错了事情,凭什么将过错推到她身上来?

二老爷微微一愣,忽然便是软了语气,柔声道:“夫人,我知道这件事情是我对不住你,你替我求求老夫人,只要留下陶氏,我以后——”

“哈哈。”二太太还没听完二老爷的话,便是忍不住笑出声来。二老爷为了陶氏,真真是做低伏小都愿意可是他却不知,他越是如此,她便越是愤怒怨恨所以,二太太冷漠的拂去二老爷攥着的她的手,轻声却是一字一顿无比清晰的言道:“我认为,老夫人所言极是”

二老爷听了这话,俊朗斯文的面上竟是渐渐狰狞起来,双目怒瞪着二太太,隐隐有些赤红,牙齿更是紧紧咬着,好半晌终于从口中吐出一句话:“最毒不过妇人心你就是个十足的悍妇”

二太太却是恍若未闻,只兀自冷笑。

二老爷忽然也是冷冷一笑,看向老太太言道:“母亲,您也看见了,她是如何一个人今儿陶氏既然留不得,那她也是留不得我这就写一封休书,让她和陶氏一同出门去吧”二老爷也实在是恨极,这才说出这样的话来。

听了这句话,别说二太太满目惊愕,就是老太太也是气得发抖——二老爷这是什么话?难道为了一个外室,就要休妻了?真真是鬼迷心窍,糊涂到了极点

二太太的惊愕并未维持多久,便是化作了冷笑。二太太瞪着二老爷,声音尖锐:“怎么你要休妻?好,你倒是写封休书我看看到时候,我拿着这封休书,去金銮殿上让圣上和那文武百官都评评理也让他们都看看,你这周家二老爷,到底是怎么样一个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人”

二太太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只有一种报复的快意,浑然忘记了老太太还在旁边。

老太太听见他们夫妻二人一个比一个更是糊涂嚣张,竟是当着她的面都吵起来,当下再也受不住,大声斥道:“住口都住口你们要气死我这个老婆子是不是”

第三五八章因祸得福

二老爷最终是被强行抬回了自己院子的,二太太早已经哭得如同泪人一般上气不接下气。

老太太疲惫的靠在石青金线绣团蝠纹样的靠枕上,微微阖上双目,气息虚弱道:“别哭了,事到如今你哭有什么用?若不是你自己当初……又怎么会有今日的事情?”在老太太看来,若不是二太太太过小气将二老爷把得太紧,二老爷也不会在外头去寻花问柳。更不会闹出这样大的事情来。所以面对二太太满脸泪痕楚楚可怜的样子,只觉得心中烦躁。哪里会觉得心疼?

若不是想着二太太也的确是受了委屈,老太太说话口气未必就还如此的软和了。毕竟人人都是护短的,二太太再好再孝顺,如何又比得过二老爷去?

二太太抹泪的动作一怔,好半晌才回过神抬起头来楚楚可怜的看向老太太:“娘也觉得是我的错?”

见二太太这样反问,老太太微微蹙起了眉头,半晌却只是叹了一口气,顾左右而言他:“罢了,事情都到了今天这样了,再说谁的错也是没有用了。那陶氏——”

“若是老夫人您放心,自然有我去说。”二太太不动声色的垂下头去,声音微微有些冷。二太太心中十分清楚,老太太这样说,分明就是觉得是她的错。说到底,还是偏袒着二老爷罢了。只是她心中也清楚明白,此时此刻,该计较的自然不是这个。最重要的是,如何将陶氏赶走。陶氏一日在,一日便是对她是威胁。而二老爷也不会死心

事到如今,二老爷会不会回心转意其实二太太已经不是那般的在意。她在意的是——赶走陶氏,才能让二老爷不痛快如今只要是能让二老爷不痛快,在她看来便是好事,便是值得去做

更何况,她不仅仅想要赶走陶氏而已。在老太太看不见的眼底,有狠辣怨毒一闪而逝。

老太太一怔,微微蹙起眉头。她自然知道二太太到底是个什么心态。只是……除了二太太,她还真想不出什么其他的人选,当下便是点点头,颔首允了:“那好,就由你去说罢。我累了,不想再过问这些,你们自己的事情,便是自己做主罢。”

老太太是真的疲乏得厉害。她身子本就不好,今日担惊受怕了一日,精神如何还能扛得住?

二太太也是识趣,忙擦干了眼泪唤了银鹭进来伺候。

至于顾婉音她们,自然是早就各自散了。这样的事情,实在是不好过多插手,甚至看得多了,日后只怕也会觉得尴尬。况且,顾婉音也是着急着问问周瑞靖事情到底是如何了。方才虽说匆忙说了几句可是到底是没能说清楚,她心中多少还有些放心不下。

一回了自己的院子,顾婉音便是迫不及待的忙将周瑞靖拉进了内室,又让丫头们都散了。等到坐定才见周瑞靖含笑看着她,目光说不出的古怪。

顾婉音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世子爷怎么的这样看我?”

周瑞靖唇角一勾微笑起来:“嗯,我只是在想,夫人怎么今日这样热情?”眸子里的古怪目光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是越发浓厚了几分。

顾婉音一怔,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不过也没多多久便是心中一动,蓦然明白了周瑞靖指的是什么,当下面上一红,哭笑不得的狠狠瞪了周瑞靖一眼,嗔怪道:“说正事呢,世子爷好歹也正经一点才是。”

周瑞靖这才收敛了目光,正经了颜色笑道:“是,那夫人还有什么话要问?为夫必定不会瞒着。”他心中清楚,顾婉音不过是要问今日的事情罢了。

“怎么的二老爷会被打了板子?这——”既然降了职,如何还要打板子?好歹二老爷也是官员,这样未免是有些失了颜面。圣上可从来不是一个刻薄的人。想必,里头还有其他的缘故才是。

提起这件事情,周瑞靖神色倒是有些古怪,半晌才摇头叹了一声:“说起来二叔倒是也重情重义。那板子,是他替那陶氏挨的。”想起今日二老爷恳求老太太留下陶氏的样子,周瑞靖忍不住又摇了摇头。纵然他佩服二老爷肯为陶氏挨打受罚,甚至那般不要颜面。可是对于二老爷如此行为,却也觉得不妥——陶氏再好,却是连妾侍都算不上。可二太太却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孰轻孰重,不必他人言说二老爷也该明白。

可是二老爷却是糊涂若此。实在是让人心中有些发凉。

见周瑞靖频频摇头,顾婉音倒是觉得有些好笑:“怎么,世子爷觉得不妥?”

“自然是不妥。”周瑞靖也不瞒着她,当下便是将心中所想一五一十的说了。

顾婉音听了,半晌才叹了一口气,点头道:“二老爷在这事情上,的确是不厚道。只是,天下男子,又有几人牢牢记着这一点?面对美婢娇妾时,多少男人忘记家中结发妻子?”不说二老爷,顾昌霏便是其中的典型。当初罗氏何等温柔?可是抵不过一个莉夫人。而莉夫人也算是他自己一心求来的,到头来比不过一个齐氏。可是齐氏呢?最终还是败给了刚进门的李氏。由此可见,那顾昌霏的确是个薄幸之人。

“夫人这话听着未免有些悲观了。”周瑞靖心中一动,伸手握住顾婉音的嫩葱般的手,微微一笑无比郑重道:“世间也有那些个情深意重的男儿。夫人切莫以偏概全了。”

顾婉音微微一怔,随即盈盈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笑出声来:“世子爷莫非说的是你自己?”

周瑞靖竟是毫不谦虚:“看来夫人的确是识货之人。”

听得这话,顾婉音心中的那些个感慨登时便是烟消云散,只觉得好笑。却也不驳了他的话。只微微一侧头,定定的瞧着他带了丝俏皮道:“那好,那我便是拭目以待,瞧瞧世子爷到底是怎么个情深意重法。”

开过了玩笑,顾婉音便是言归正传:“那陶氏呢?如何处置?”

“老夫人是想要要赶出去,从此他们与周家没有半点关系。”想起二老爷那副样子,周瑞靖却是觉得——既然二老爷如此执着,只怕不是那般轻易肯放手的。说不得,这件事情还有波折。届时,只怕又是个天翻地覆,让人头疼。

“圣上也是这么个意思?”顾婉音蹙起眉头来。陶氏和青哥儿一届妇孺,就这么赶出去只怕生存艰辛。说起来,还是二老爷害了她罢。这样的情况,总是女子受得委屈多。但凡二老爷真心喜爱陶氏,当初就不该一时糊涂将陶氏放在外头。纵然带回来了,二太太就是再不情愿,又能如何?

周瑞靖摇摇头:“圣上只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件事情让二老爷自己决定。不过我想,纵然真将陶氏留下,圣上也不会如何。毕竟,官也罚了,打也捱了……”若他是二老爷,怎么也会将陶氏留下。毕竟过了明路了,只将陶氏收房就得了。否则,那打不是白白挨了?

“老太太想必不会同意。”顾婉音摇摇头,老太太对那陶氏应该是十分厌恶,不会轻易松口将那陶氏留下的。况且还有二太太在旁边煽动……只怕二老爷这个心愿不容易达成。

“其实也不难,只看二叔如何做了。”周瑞靖一笑,却是不愿意再深说下去,改而言道:“说起来,我倒是有些因祸得福。虽说奖赏不会有了,可是在家休养一个月,也是极好的。只是不能陪着你出门只能在家中了。”

“那咱们就只在家里便是。”顾婉音抿唇笑起来,眸中一片晶亮璀璨。说实话,只要是和周瑞靖在一起,在哪里又有什么什么所谓?

“今日圣上想必对世子爷极为气恼罢。”顾婉音想着二老爷受了重罚,想必圣上是十分恼怒了。

周瑞靖却是浑不在意:“如今这样的局势,咱们还是回避一二才好。想必圣上也是这个意思,否则不会罚我在家中思过。不仅如此,圣上将我手中的权力,也都移交给了旁人。可见圣上对周家,的确是十分忌惮。在这个时候能退几步,对周家来说反而是好事。”

毕竟,若是现在不退,以后就不一定有这个机会了。到时候身不由己的卷进去,什么时候会招来灭族之祸都不知晓。

顾婉音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当下也是心中沉重,轻轻的点了点头。随后又说起另外一件事情来:“永和郡主已经回宫去了。”

“她也该回去了。”想起永和郡主做的那些事情,周瑞靖便是一阵阵的头疼。还好,如今这个麻烦总算是已经解决了。否则内忧外患的,实在是让人有些招架不住。

“流芳那丫头命大,竟是熬过来了。我想着,请给大夫给她看看。若是治好了……”顾婉音微微一笑,沉静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算计。

周瑞靖微一沉吟:“也好,若是她能活命,我们也可查查她的来源。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在背后搞鬼。”其实到底是谁,他心知肚明。只是凡事总要有个实质的证据才好。到时候,办起事情来也要方便一些。

第三五九章休书

二太太怎么也没料到,二老爷竟是真的敢写休书。看着二老爷忍着伤痛强撑着挪到书桌前,亲自研磨写休书的情景,二太太只觉得胸中一口热辣辣的气冲上来,让她登时几乎站立不住。

又急又气之下,二太太蓦地上前,一把将二老爷的笔抢过,狠狠的掷在地上。刹那墨渍便是在地上开出一朵浓墨重彩的花来。似乎仍是不过瘾,二太太又狠狠一脚踏上去,用力碾压。上好的这么一只狼毫笔就这么生生被踩得断裂开来,清脆的碎裂声,犹如二太太心底的声音。

抬头看着有些错愕的二老爷,二太太冷笑:“你我夫妻二十载的感情,竟是比不上一个陶氏?你为了她,竟是要休妻何等的无情无义你这脸面,还要不要?你这官职,还要不要?你们周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二老爷又是一怔。似乎才想起休妻的严重性一般。

二太太顿了顿,再度冷笑:“你就不怕我真拿了休书上金銮殿去告你我十七岁嫁给你,伺候公婆,照顾儿女照顾你,哪里做得不好?又有哪里对不起你?你要休妻,有什么理由?”

一句句的质问,让二老爷的面色一点点的阴沉下去。以往他习惯了二太太的跋扈嚣张,只处处迁就。可是如今再回头看来,竟是只觉得厌恶无比,当下也是冷笑一声,从笔筒里重新抽出一只笔来,饱蘸了浓墨便是重新落下笔去:“女子善妒,便是有损德容。这些年来我身边的人为何总是莫名消失,你比我更加明白。而且……”

说到这里二老爷抬起头来,定定的瞧进二太太的眼睛里去:“而且这些年来,你从咱们周家贪污了多少银子出去?单单这一点,若真闹开了,你看看到底是谁没有脸面?”

二老爷这话虽轻,可是落在二太太的耳朵里,却是犹如炸雷一般。

二太太站立不住,踉跄着抓住书桌一角,竟是再也说不出话来。二老爷这般的言语,分明就是在威胁她。二太太灼灼的看着二老爷,忽然发现这个同床共枕了二十年的男人,竟是如此的陌生。

二老爷他,是真的半点不旧情了。什么夫妻情谊,在他眼底竟是一文不值。

二太太怎么也没想到,她为了二房为了二老爷的前程为了两个儿子的谋算,如今竟是成了二老爷威胁她的理由刹那间,好似一盆冷水兜头浇下,二太太只觉得透心凉,胸口在没有一丝暖,再没有一丝情谊和期盼,只剩下了冰冷和绝望。

她总以为,二老爷说写休书只是一时气话,而且这么多年夫妻情谊,总会渐渐压过陶氏去。所以老太太劝了她过来照顾二老爷,她纵然不情愿,却还是拿了上好的化瘀膏过来了。只可惜,过来却是看见二老爷挣扎着起身,要给她写休书

二老爷就那么执笔,和二太太从容对视。第一次,二老爷用这样的目光看二太太。

二太太忽然就冷静下来。紧紧掐着桌角,心中已经是明白了二老爷的意思。她绝不能被休弃,不能做弃妇。否则,不仅是她,就连她的几个孩子都从此无法抬头做人。而且,她的娘家也不可能收留她回去。届时,她便是只有死路一条。善妒还好说,可是从公中贪污款项,这一点却是事实,若真被公之于众,谁能容下她?

二老爷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如此的猖狂。竟是敢如此威胁于她真真是好狠毒的心思

二太太惨然一笑,面上血色褪尽,一张风韵犹存的面容迅速衰老下去。昔日明**人的二太太,如今真真是现出了老态。“真不知陶氏给你吃你了什么**。”

一句话,道出二太太的无奈和凄凉心寒。

然而二老爷的目光却是不曾有半点犹豫迟疑。纵然心中微微一软,也不过是一瞬间。很快想到陶氏楚楚可怜的样子,想到青哥儿拉着他袍子软软叫爹爹的情形,那心便是立刻又恢复了坚硬如铁。

“你真要留下那陶氏?”二太太木然的反问,带着一丝隐隐的怒气:“为了一个陶氏,你连自己的前程都不要了?甚至你连瑞明他们的前程都不要了?还有语妍,她眼看着就要议亲了,你这样做,叫她如何自处?”

“不过是纳妾,哪里有这样多的门道和讲究?”二老爷轻哼一声,眼底闪过嘲讽:“说来说去,你不过还是嫉妒小气容不得人罢了”

二太太被这句话噎得半晌再说不出其他话来。好半晌,才听她低沉嘶哑道:“好,陶氏可以留下。”事到如今,她自然没有选择的权利。若是她不曾贪污过中馈,老太太自然是会帮她。她也可以肆无忌惮,可是若是老太太知晓了那件事情之后呢?只怕老太太非但不会拦着,反而会催着二老爷写休书罢?

说完这句话,二太太只觉得指尖一疼,低头看去才发现指甲竟是断裂了。桌上的漆都被她硬生生的刮掉了一块。

二太太木然的松开了手。然后转身朝着外头走去。只觉得脚下虚浮,如同踩在棉花堆上一般难受。可是二太太仍是强迫自己挺直了背脊,从容不迫的缓缓出门。

而她前脚刚出门,二老爷便是也几乎虚脱。腰臀上的伤火辣辣的疼得厉害,他这般强撑着站了半日,只觉得汗都湿透了衣衫,难受得厉害。

低头看着地上一管药膏,二老爷弯腰捡起,微微叹了一口气。他不是不顾念这么多年夫妻情分,而是他不能让陶氏被赶出去。可是若不是如此威胁二太太,二太太又怎么会同意?

二太太出了房门,便是脚下一个踉跄再也撑不住,险些软软倒下去。若不是一旁的丫头手疾眼快,只怕她就瘫在了地上。

此时二太太面色阴沉得可怕,吓得一干丫头们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多嘴言一句。

“回屋去,梳妆。”二太太怔怔的站了半晌,最后咬牙挤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丫头一愣,面面相觑:好好的,怎么要梳妆了?

不过二太太的意思无人敢违背,当下丫头们忙扶着二太太回了屋去。精心的替她梳妆。在二太太的要求下,丫头替她梳了个繁复的牡丹发髻,又带上一只金灿灿的凤簪。最后还簪上一朵宝石和水晶做成的牡丹花。穿上宝蓝色的衣裙,加上面上细致装扮过的妆容,登时便是一改方才的憔悴苍白,添了几分庄重大气,雍容典雅。

白皙的手腕从宽大的袖中探出,手腕上一串翡翠金箔莲花的手串若隐若现。翡翠颜色十分好,翠绿通透,水色十足,宛若一汪碧波被戴在了手腕上,绿莹莹的一片,越发衬得手腕白皙如玉。

二太太这么一装扮,便已经又是那个精明能干的二太太,而不是一个失落的妇人。

“去门房。”二太太嘴里清晰的吐出三个字来,冰冷冷带着无限的寒意,就连唇角的笑容,也似乎一朵凝结的霜花,不带半丝温和。在二太太心里,自然是对陶氏恨极。

丫头们看着二太太如此笑容,一个个心惊胆战,忙低下头去不敢大喘一口气,唯恐触怒了二太太,引火烧身。

二太太这头刚出门,那头顾婉音便是得了消息。想了想,顾婉音便是低声吩咐丫头:“去门房上看看,二太太到底是去做什么的。是赶人还是……”

顾婉音心中明白,二太太应该不是去赶人的。二老爷下定了决心,自然就有法子让二太太服软。最了解二太太的人,自然就是二老爷这个枕边人。

只是老太太那头——只怕二太太不好解释罢?

微微摇摇头,顾婉音心中叹了一口气,这周家,怕是又要不安宁了。离周瑞明成亲不过还有是十日不到的时间了,可是偏偏这府上,根本就没有半点喜气洋洋的意思,反而气氛凝重,让人觉得压抑。

端起桌上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之后,顾婉音想起甘露已经是养了好几日了,想来也是养好了。当下便是叫来诉素琴吩咐:“你想法子让三太太知晓二少爷不愿意要甘露,而我打算将甘露随便许给小厮的事情让三太太知晓。但是记住,切记不要让三太太发现这件事情是我们透出去的风声。”

顿了顿,又微微一笑:“甘露那头,你也想法子让她知晓。”

素琴领命而去,心中却是有些糊涂。出门将这事儿偷偷和去和丹枝说了。丹枝听了之后只想了片刻,便是想通了顾婉音的意思,当下低声言道:世子妃是想让三太太替她做了这件事情,将甘露另外安排个去处呢。甘露那头,让她提前知晓了,也是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世子妃如何知晓三太太会帮忙?”素琴有些纳闷。

丹枝笑着摇摇头:“既然想不通,那就别想了。等到事情有了定论,你也就该明白了。好好办事去吧。最近府里如此热闹,再热闹些也是无所谓了。”

素琴看丹枝一脸的高深莫测,心中纳闷却是果然不再问,只按照吩咐去办事了。

第三六零章退路

陶氏搂着青哥儿,坐在小小的门房隔间里,等着她的命运

手边一盏白瓷茶盅,里头的茶水却是苦涩难咽,不过是劣等的茶叶,不仅如此,茶水更是早已凉了.根本就入不得口。而那茶盅旁边的点心盘子里,也不过只有几块粗糙难咽的饼饵。只怕,也不过是从下人房里临时端过来的。

从这些便是能看出,周家对陶氏这个生了二老爷儿子的人,并不待

陶氏轻轻咬住了唇,眼底却是没有半分委屈,反而越发高傲的昂起了下巴。配着她身上象牙白绣了芙蓉花的衣衫,以及头上那些虽不算繁复却也大方得宜的头饰,倒是有那么几分傲气高贵的样子。至少,让人感觉不敢轻视了去。

因中午也未曾有机会用午饭,青哥儿和陶氏早已经是饥肠辘辘,陶氏还好,尚且可以忍耐。可是青哥儿如此年幼,虽然竭力克制,却也是不住的拿眼睛去看那点心。只是那点心实在是粗陋,看着引不起人半分食欲,加上陶氏没有发话,青哥儿到底也没有伸手去拿。

不过腹中饥饿加上渐渐的困顿,青哥儿终于还是忍不住软软出声,娇嫩的童音让人只觉得心疼:“娘,我饿了,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吃东西?”

陶氏面上一暗,不过仍是勉强维持着那份从容镇定,只柔声对青哥儿道:“再耐心等等,你爹爹会来接咱们的。”只是陶氏自己心中明白,二老爷若是能来接她们母子二人,早就过来了。到现在二老爷还没出现,只说明二老爷也是自顾不暇。

她也不是没想过走。可是天大地大,她们母子两个能去哪里?以前好歹还有宅子,如今老太太将那宅子收回去了,她们还能去哪里?不仅身无分文,更是弱女幼童,去哪里只怕都是没有容身之所·迟早是个死字。

陶氏此时心中多少有些忐忑和后悔—-—当时周瑞靖派人寻了她回京,她只当是一个难得的际遇,想着或许能趁此给青哥儿一个光明正大的名分,可是如今看来···…竟是要连安身之所都要丢了不成?!想起以后的日子·陶氏心中越发的不安起来。

就在此时,陶氏却是听见一声冷笑:“你就是那个陶氏?”

陶氏缓缓抬头,便是看见二太太由着丫头扶着,一身光鲜华贵的站在门口,挡住了外头的光,屋子里陡然黯了几分,只是却越发显得二太太披锦荣华·光鲜华贵。*.此时二太太唇角微微上挑,虽然是笑着,可是眉梢眼角带着的全是一片讥讽之色。

陶氏心中一沉,面上却是纹丝不动,只是缓缓的将青哥儿放在地上,然后朝着二太太轻轻一福。月牙白的裙子微微一动,上头的芙蓉花似鲜活过来一般,在这微微暗淡的光芒里·却是开得灼灼生艳。不仅如此,陶氏的声音更是婉转妩媚:“二太太您安好。”

“好得很。”不动声色的打量了陶氏一番,二太太轻声嗤笑·眼底的鄙夷之色不加掩饰。拿帕子轻轻一掩唇遮住了唇角,二太太轻轻松松的便是说出恶毒无限的话来:“若是你离开咱们家,我就更加安好了。

陶氏的面色微微变了一变,手指无声的缩紧,握成了一个拳头缩在袖中。不过陶氏面上却是没有半分的变化,只是平静的望进二太太的满是讥讽的目里:“看来,二太太是容不下我们母子了?”声音平平静静,似乎早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只是若是细细分辨,却也不难从她语气里寻出一丝波澜来。

也是,关乎她们母子接下来的命运·陶氏再怎么装得平静,可到底心底还是不可能平静的。

二太太微微挑了挑眉,缓缓的放下了掩着唇的手,却是没有说话。

倒是旁边的丫头迫不及待的开了口:“你这是什么话?也不瞧瞧自己的身份!凭什么说出这样的话来?我们太太倒是想容你,可是你这样的身份——到哪里也说不了什么容不下你!但凡有个自知之明的,就该早早的离了这里·省的丢人现眼!”

这话真真是恶毒又刻薄,饶是陶氏再好的忍耐力,也是蓦然变了脸色。就是青哥儿,也被那丫头刻薄的嘴脸吓得一缩脖子,悄悄的往陶氏身后藏了藏,怯怯的不敢再看一眼。

丫头出言伤人,二太太作为主子却是没有半点阻拦斥责的意思,反而唇角的笑容盛了几分。全然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显然,那丫头说出那话,是十分得了二太太的心意的。或许,说不得就是二太太的本意。不过是她不好说出这样的话,便是借着丫头的嘴说出来,借此羞辱陶氏罢了。

陶氏缓缓的低下头去,手心一片刺疼,可是她却是仿佛没有知觉,苍白的面上一点点的浮起一个微笑,声音平静而轻柔:哦?我是什么样的身份?不管我是什么样的身份,可是青哥儿,总是二老爷的亲生儿子。而我就算身份不堪,可是今儿圣上也并没有将我如何,也算是承认了我的存在。所以,我为何要走?二老爷曾说过,要给我个名分,如今······不知二太太今日过来,是要接我母子进府呢?还是一味的小气容不下我们母子呢?”

陶氏这话听着平和,可是字字句句,在二太太听来莫不是挑衅。二太太面上的笑容,当下便是有些挂不住了。此时若她真要赶走陶氏,岂不是真成了陶氏口中的小气不容人?

“你说是就是?要我说,不知哪里来的野种呢!”那丫头也是个会揣摩心思的,看着二太太不言语,知道有些话二太太不好说,当下她便是泼辣的嘲讽起来:“娘是个不知廉耻的,那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说着转向二太太:“二太太,要我说您可别一味的心软,提防有人坏了二老爷的血脉呢!”

话说到这个份上,陶氏再也忍耐不住,冷冷一笑灼灼的看向二太太:“二太太认不认不要紧,只要二老爷认就可以。”

听了这句话,二太太只觉得脑仁狠狠一跳,太阳穴便是疼起来。陶氏一句话,便是狠狠的戳在了她的死穴上!是啊,只要二老爷一心认定了,她的意见有什么要紧的?甚至为了陶氏和青哥儿,二老爷连休书都写好了!

陶氏不等二太太再说什么,便是继续淡淡言道:“今儿在圣上面前,圣上问二老爷为何不敢收在家中。二老爷只答,二太太您脾气太厉害,他这才不敢将我带回家来。圣上有些诧异,说二老爷糊涂,不过是纳妾,哪有那样不容人的?直说二老爷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二太太额上的青筋便又是一跳。情不自禁的便是开了口:“圣上果真如此说?!”语气自是惊疑不定,显然是不相信的。

“当时世子爷也听见了,二太太您不妨去问问。”陶氏笑着抬起头来,面上哪里还有苍白之色?分明是两魇生花,娇艳无比。

二太太这才惊觉自己落了下乘,当下心中一阵恼怒,气得几乎要掐碎了手中的锦帕。可是到底最后还是生生忍住。她心中十分清楚,若是她真的动怒,只怕就乘了陶氏的意了。

“看来你是笃定我要留下你了。”二太太冷冷一笑,如此言道。

陶氏只是看着二太太,笑而不语。

二太太也不气恼,微微点点头:“我的确是要留下你。虽然你这般……可是青哥儿到底是二老爷的孩子,不能流落在外。如今既然圣上已经知晓此事,且宽厚饶你一命,我自然不能做那恶人。只是虽然你要留下,可也只能做个姨娘,还有,青哥儿是断断不能再跟着你了!”说完,不动声色的朝着丫头使了个眼色。

丫头得了二太太的指使。上前便是一把将青哥儿拉过来。陶氏一是不察,竟是被丫头一下子得逞。

青哥儿哪里经得住这样的吓唬?当下便是再也忍不住恐慌,放声大哭起来。一面哭,一面小小软软的身子拼命似的往陶氏跟前挣扎。偏那丫头不肯松手,转眼陶氏便是瞧见青哥儿嫩藕似的胳膊被掐得红了一圈,当下顾不得那么许多,三步并作两步便是要去抢人。

“陶姨娘!你这是要做什么?”二太太冷笑连连,“你既然要留在这个家里,自然要听我的话!我好歹是他的嫡母,我会害了他不成?”

一句“陶姨娘”,一句“嫡母”,便是生生的止住了陶氏的脚步。陶氏咬紧了唇,硬生生的别开了眼光,不敢再去看青哥儿,只默默地,缓缓的退了回去。口中半晌只憋出一句话来:“青哥儿,好孩子,你跟着她们去罢。”很快,我就去接你到我身边来。

只是这最后一句,陶氏只在心中咬牙切齿的说了。并不曾真正的说出来。陶氏不傻,看得清楚形势,也知道自己面临的是什么样的情况,所以明白,自己没有退路。

不管二太太如今如何过分,不过是想着逼着她说一句自己要走,不愿意留下罢了。

可是离开了周家,自己怎么办?青哥儿将来怎么办?想到这些,陶氏纵然不狠心,也只能强硬的狠下心来!

二太太见陶氏如此上道,面上却是没有半分笑意,反而闪过的是一丝冷厉!陶氏越是这般,二太太心中便越是清楚,只怕这个陶氏,是个不好对付的!

第三六一章撵人

“世子妃是没看见,当时二太太气得脸都青了!”冬景轻声笑,面上的幸灾乐祸显而易见。

“青哥儿只怕是要吃苦了。”顾婉音却是神色凝了几分,微微叹了一口气。二太太如今只怕恨陶氏恨得跟什么似的,哪里会真的对青哥儿真心?不过是为了气陶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