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看着秦公公和周瑞靖大约也是熟悉的,其他的想必周瑞靖都是会安排好的。

秦公公是跟在晋王身边的,自然气度和那些每见识的不一样。当下便是笑着应了,也没客气什么。不过顾婉音冷眼瞧着,心中却也不得不暗叹一句。晋王一贯是个好的·温文尔雅,就是他身边的人也是温和懂礼的。倒是比秦王那个总管强许多。虽然这位秦公公年岁不大,可是看着不骄不躁的,并不以自己和晋王的情分而有些什么仗势的味道,看着就让人觉得心里舒坦。

那秦公公倒是也识趣,知道怕是接下来周瑞靖一家人有话要说,便是笑着言道:“一路风尘,倒是没来得及收拾一下就过来了,如今话既然已经带到了,那我就先下去了。别污了王妃和世子妃的眼睛才是。不然回头咱们王妃可不得怪我不懂事了?”这话说得谦恭卑顺·又提起了周语绯,倒是显得更亲近了几分。

因为是公公,所以到时候也不必忌讳什么·顾婉音便是让丹枝领着秦公公去歇着了。

等到人都走了,就剩下他们一家三口的时候,顾婉音倒是想问问周瑞靖有什么打算,可是看着他眉头紧皱的样子,倒是又有些于心不忍。他想必都够心烦了,她提起也只会更加徒增烦忧而已。所以当下便是并不开口,只是看着周瑞靖静静的坐了。

倒是王妃开了口:“听那秦公公的意思,倒像是有些严重?”

顾婉音心中叹了一口气·不自禁的想:这倒是王妃多此一问了。若不是严重了·晋王也不会这样心急火燎的派人过来传话了—不过,想来周瑞靖和晋王之间·肯定有一些秘密传递消息的法子,可是为何这一次·却是如此光明正大的派人过来了?

这样一想,她自然是有些疑惑,便是看向了周瑞靖。周瑞靖这会子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了,连带着先前愁眉不展的样子也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面对王妃的询问,周瑞靖的回答也算是直白——直接便是点头言道:“想来应该是如此。”而且,只怕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牵扯在里

“那世子爷——”顾婉音到底还是问出口来,随后又压低了声音,唯恐被人听去:“可要回京城去?”若是圣上真的在这个时候驾崩了,那么周瑞靖自然是不可能留下了。只是她想问的,是瑞靖暗地里回去,还是明着回去?晋王派人如此光明正大的传话,想必就是不想避着人的意思,不怕被人探听了去。

而如今周瑞靖“养伤”了也有两个月了,至少不必再养伤了。所以……会不会晋王明着派人来传递消息。就是为了让周瑞靖直接明着回去?毕竟,暗地里做许多事情,到底还是不方便的。

周瑞靖却是没有回话,只叹了一口气,瞧着那摸样,多少有些为难的样子。

顾婉音自然知道他在为难什么。既然周瑞靖都回去了—那么他们也没有再继续留下的理由了不是?这个时候,周瑞靖势必是不想要他们回去冒险的。只是……

顾婉音看着周瑞靖微微一笑,起身走到周瑞靖跟前,当着王妃的面竟是也不避讳了,仲手主动握住了周瑞靖的手,就那么灿烂明媚的笑着,语气如同平日一样柔和淡然:“世子爷若是要回去,我自然是要跟着的。夫妻一体,自然该夫唱妇随。况且在京里,于世子爷养伤也是有益的。”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却是又看了王妃一眼,这才是又继续言道:“只是夕照还小,母亲身子也不好。如今一路风雪劳顿的,怕是他们都经受不住。索性就让母亲和夕照留在庄子上,等到天气暖些再回来不急。”

王妃听着这话,自然明白顾婉音的意思——那是要陪着周瑞靖一起赴险呢!当下连忙急道:“这如何使得?”

顾婉音摇摇头,又走到王妃身边去,握住王妃的手,低声道:“求母亲就答应了我吧。这也是我的私心。母亲一直跟在父亲身边,不比我没出过门,对外头的情况一无所知的。

如今这样的情况,我只求母亲替我好好照顾夕照。若真有一日……母亲带着夕照走,也比我带着脱险的把握更大些。”

这的的确确是顾婉音的想法。不过也不全然是因为这个—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她是周瑞靖的妻子,这个时候最应该陪着他并肩作战的,也只有她。王妃毕竟是上了年纪,如何能再经历这些危险?夕照也的确是需要人照顾不是?

周瑞靖看了一眼顾婉音,见她容色坚定,笑容明亮倒是没有丝毫对未来的担心,心中不知怎么的倒也是慢慢的平静下来。

王妃还想再劝说,可是周瑞靖却是开了口:“我决定了,明日就收拾东西带着婉音回京城去。请母亲照顾好夕照。若真有什么,母亲不必顾虑我们,只管护得自己周全才好。”

周瑞靖的话里带着一股子凛然的气势,让人听了不由自主的便是将背脊挺直了几分。只是心中却也是生出一股子苍凉之感来。这话听着,像是诀别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倒是吓得顾婉音一跳,忙将这个不吉利的念头抛开来。心中兀自念了几句佛号,也当时安心的意思了。

王妃沉吟了许久,也犹豫了许久,终归还是没能说出反驳的话来。末了只是紧紧的握住他们夫妻的手,声音里竟是带了一丝哽咽来:“好,我应了你们就是。不管怎么样,我总会护着我的孙女。你们只管放心。我也老了,回了京城也帮不了你们什么,你们都是稳重聪慧的,也不必我提醒你们什么。我只说一句,不管如何,你们都要顾全自己。”

顾婉音和周瑞靖自然是没有不应的。当下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都是只从对方眼底看见了一股子坚定凛然。

做好了决定,王妃倒是不再优柔挂断的迟疑什么,当下便是催促他二人回去收拾东西,准备马车什么的。

一直到出了王妃的院子,顾婉音都没能发现,她自己一直紧紧的攥着周瑞靖的手。那样用力,连被周瑞靖的关节咯得疼了也不曾觉察。

周瑞靖也不知道是没发现,还是不想提醒,便是一直任由她握着。

看着头顶瓦蓝的天空,周瑞靖蓦地叹息了一声:“也不知道这一次回去,是个什么情景?”顿了顿,忽然又看向顾婉音:“怕是回京之后,有不少事情呢。到时候我也没法子随时跟着你,你千万小心。你跟我说的那番话,已经记在心底了。同样的,我也希望你能记着。不管怎样,你都要顾好自己。”

说着说着,心中便是升起一股子歉疚来;“倒是我连累了你。”自从她过门,就没过几日安稳的日子。就是怀孕的时候,也是没有舒心过的。

☆、第六一六章 忠心不二

“周瑞靖。”顾婉音抬起头来,澄净的目光像是冬日里的暖阳,一直照进周瑞靖的眼底去,声音更是清亮柔和得像是淙淙泉水,听着格外的悦耳,让人心生欢喜:“我说过,我是你的妻子。”

既然是夫妻,那又如何说这样见外的话?这句话虽然未曾出口,可是她相信周瑞靖必然是能懂得的。

周瑞靖一时间几乎是看得痴了,却又分明感觉心中像是有个小人儿在里头欢喜得几乎翻滚起来。最终,千言万语都是在唇边消散,一个字竟是都说不出来。或许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吧?所以,倒是不必说话了。

轻轻的握紧了顾婉音的手,二人相视一笑,便是不胜过千言万语。

几个丫头得了要回京的消息俱是吃了一惊,尤其是素琴:“怎么这个时候竟是要回去了?”毕竟,这可是刚才过了年,而且,还是顾婉音和周瑞靖二人一起回去。王妃和夕照留在这里。如何能让人不吃惊?

顾婉音静静的扫了一眼几个一直跟着她伺候的丫头,其中有丹枝和碧梅素琴这样有头有脸的大丫头,也有些二等三等丫头。看着几个丫头都住了口,她这才缓缓言道:“如今京中发生了一些事情,我和世子爷必须赶回去。我只有一件事情想告诉你们——你们也是跟了我这么久的,我和世子爷的情况你们想必心中都是有数的。如今我也不瞒着你们,这次回京只怕······不是那样轻松。你们伺候了我这样久我也不想让你们跟着我犯险。如今你们可以自己选,可以留下也可以跟着我回京。不管如何,我都不会说一个不字,更不会有半点不痛快。”

顾婉音的目光一一的滑过这些丫头们年轻娇艳的面容,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这些人里头,也不知到了最后那些会留下,哪些会离开?

丹枝碧梅都没说话,倒是素琴急不可耐的表明心迹起来:“横竖我是要一直跟着世子妃的。”那副坚定急切的样子,倒是让顾婉音忍不住微微露出一丝笑意来。以往只觉得素琴虽然是个可用的可是到底有些毛躁了,不过现在看来····…却是可以托付大任的。凭着这份忠心,便是比什么都强了。

素琴话因刚落,丹枝碧梅也是相视一笑,随后便是都齐声言道:“我自然和素琴一样。”

接下来几个丫头都是表明了心意。倒是都愿意跟着去的,唯独荷露站出来,轻声道:“我想留下。”

一时间几个丫头都有些错愕,看着荷露多少有些恼了的意思。更有素琴柳眉倒竖:“你我俱是陪嫁过来的,你怎么的竟是如此没有骨气?横竖不过是一条命罢了,也值得你这样?也亏得世子妃这样白看重你一回!”

这话却也是说得有些重了丹枝忙拉住素琴做和事老:“好了好了,各人有各人的思量。”只是语气到底多少有些冷淡,怕是心里到底还是有些瞧不上荷露了。

荷露却是双膝一弯不理会其他丫头的目光,只朝着顾婉音径直跪下去:“并不是奴婢不愿跟着世子妃。只是姐姐们都同世子妃走了,咱们大小姐身边却也不能没有人。

奴婢素日便是负责这个的,况且世子妃们身边有姐姐们的照顾奴婢也是万分放心的。所以奴婢才斗胆恳请世子妃准许奴婢留下照顾大小姐。”

顾婉音静静的看着荷露,眼底渐渐有了些湿意。荷露年纪是比其他人都要小些的,可是一直是个稳重沉静的,倒是比素琴看着更沉稳几分。如今······荷露说了这话,就说明荷露已经是明白了她将王妃和女儿留在这里的用意。

轻轻叹了一口气看着荷露尚且带着些青涩的面容,顾婉音伸出手来,亲自将她扶起郑重的的言道:“那我就将夕照托付给你了。”

荷露咬着下唇,声音沉静得像是一潭水,听着虽然柔和,可是却又有一股子韧劲在其中:“世子妃只管放心。素琴姐姐肯为世子妃豁出命去,我也能为了咱们大小姐豁出命。”那架势,分明就是“大小姐在,我在,大小姐不在我不在”的架势了。

顾婉音点点头只觉得喉咙像是哽住了。想了想低声言道:“若是能度过这一回劫数,我就将你们悉数消了奴籍允你们自由婚嫁,再给你们赔上一副妆奁。”

几个丫头自然是无一不动容的。当奴婢的自然知道当奴婢的辛苦谁不想是自由身?得了顾婉音这样的允诺之后,怕是曾经心里还有动摇,也是坚定了。俗话说得好,但凡是还有活路的,谁不愿意是自由身?自由身哪里都去得,可是一旦做了奴婢,那就是生死都不由自己了。

自然顾婉音说出这样的话来,也是有这么几分坚定人心的意思。

忠心是一回事,可是忠心之余还有利益可得,那便是两全其美了。

顾婉音也没再多说什么,只让荷露去叫了奶娘过来。随后把其他人都支了出去。

奶娘看着气氛有些不对,没等着顾婉音开口说什么,便是有了几分怯意在其中了。见了这样的情景,顾婉音自然是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这个奶娘是个老实本分的,也有忠心,对小栖霞也是看顾周全。只是唯一不足的是,实在是胆子有些小,见识有些短浅了。

斟酌了片刻,顾婉音开口的时候,自然说得便是有些婉转了:“奶娘,除了我们一家人之外,你也算是和夕照最亲近了。如今我也不想瞒着你,你可知道我和世子爷要回京里去?但是我不想带夕照回去,打算将她留在庄子上。所以问问你的意思,看你是要留下,还是我另请了奶娘,再给你一笔银子将你遣送回你家中去?”

奶娘似乎听得愣住,竟是半晌没有回过神来:“世子妃这话我听着却是不明白。为什么不带大小姐回京城去?这里虽然好,可是到底是委屈了大小姐的······”在镇南王府的日子,摸着良心说,比起在庄子上真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虽然庄子上也不差,可是到底是不如镇南王府里头金贵的。奶娘是打心眼儿的觉得,在庄子上一直这么呆着,是委屈了小栖霞的。

顾婉音微微一笑,只是笑容看着多少有些苦涩的意思。不仅是笑容,就是声音里头,也多少有些五年:“若不是不能带回去,我又何苦将她留在这里?”

奶娘看着顾婉音说不出话来。显然是不明白的。不过心中或许也是多少咂摸出一些不祥的味道来,面上的神色越发惶恐了几分。

顾婉音倒是也没有半点不耐烦,虽然不好将全部都掰开了仔细的说,可是大概的缘故却也是没有半点的隐瞒的:“你也是看见了我们镇南王府滔天的富贵的。可是你不明白的是,越是拔尖儿,就越是容易让人惦记,让人想要将我们连根拔起。当今圣上的身子不大好,可是如今还没定下太子······局势十分混乱。我们镇南王府也被牵扯在其中,这一次去了,说不得就回不来了。”

奶娘听了这话,吓得脸色都几乎是白了。不过奶娘倒是也不至于太糊涂,当下便是点头:“世子妃的意思我明白了。就是说,跟咱们村里有些情况差不多。一个老子快要死了,他有几个儿子,还有些家产。可是他如今病糊涂了,所以不能公平的分配这些个家产,几个儿子都是想独吞,或是想多占。于是几个兄弟打架了,还把一些亲戚邻居也给闹进来了。是不是这个道理?”

顾婉音听了她的比喻,险些没笑出声来。虽说这个比喻有些个粗鄙,不过却也着实是实打实的贴切了。可不就是这个意思?当下连连点头,却是又添上一句:“意思差不多,不过现在情况却是比你说的那个危险许多。一不小心,就是身家性命的事情了。”

说完这个,她重新认真的看向奶娘:“如今的情况你也明白了,你是想留下,还是······你也不必怕,怎么样想就怎么样说,我自然不会在意。”

奶娘认真的想了一回。低着头将今儿顾婉音前前后后说的话都重新梳理了一回。

顾婉音也不催促,静静的喝着茶等着,这是有关身家性命的事情,奶娘郑重些也是在情理之中。

最后奶娘缓缓的朝着顾婉音跪下了,带着一丝义无返顾的凛然:“我留下。我也没了家了,能伺候大小姐就是我的福气了。”

顾婉音点点头,心中说不欣喜也是假的。虽然她随时能找另外一个奶娘来替代这个,可是到底不敢担保其他人就能一心一意的对小栖霞不是?奶娘如今肯留下,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不过,既然要留下,那么有些话,便是不能不交代了。当下顾婉音便是招手让奶娘和荷露都靠近些,压低声音道:“既然你们都愿意护着夕照,我也不说旁的。只有几点要关照你们。”

☆、第六一七章 自私

嘱咐完奶娘和荷露,顾婉音便是吩咐奶娘:“今天晚上你喂奶之后就抱过来,我带她睡觉。”

奶娘怔了怔,多少有些迟疑:“大小姐晚上要起夜的,怕是会打扰了世子妃和世子爷的休息。”

“哪里就等打扰了?我好歹是她母亲,哪里在乎这个?你不必担心。”顾婉音笑着言道,神色看着温柔至极,只是那温柔里头却又带着一丝歉然和伤感。眼看着分离在即,她哪里舍得了?

荷露在旁边拉了一把还要说话的奶娘,低声言道:“时辰也不早了,世子妃是在屋里用,还是跟王妃一处用?”就这样便是把话题岔开来。任谁也能看得出顾婉音此时心中怕是觉得十分难过的,自然是不能再说那些个话题,不然如何受得了?

奶娘忙闭了嘴不敢再多说半个字。

顾婉音自然而然的答道:“自然是和王妃在一处。好歹还是新年呢,总要图个团圆。”

“那不若今儿的宵夜就吃元宵吧?”荷露笑着提议,倒是对厨房的本事十分了解;“我看厨娘们做的元宵,一个个精致着呢,用酒酿煮了,放些桂花红糖,热热的吃一碗,又暖和又香甜。那馅儿更是多着呢,桂花拌糖的,花生芝麻的,玫瑰的,什锦的,最普通的红糖的,还有菊花糖心的。可不是百般变化了?那些花样儿,也不知道是怎么想出来的。真真是费尽了心思。”

顾婉音登时看着荷露那副口水似都要滴下来,目中更是灼灼的放出了光来的馋嘴样子,不由得笑出声来,“我看是你想吃了才是真的。巴巴儿的跟我说了,也好自己沾光尝尝。”

荷露讪讪笑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揉了揉手指,半晌才又道:“世子妃若是肯赏我一碗,那可是再好不过了。”

“那就赏。不仅你,素琴丹枝她们几个。也都赏。还有,给王妃屋里的王嬷嬷并两个大丫头也送一碗过去。”顾婉音笑着言道,倒是将心中的郁闷之气都带走了不少。她自然也明白荷露巴巴的说起这个可并不是真的嘴馋了。而是想分了她的心,好让她别想太多罢了。

荷露笑着应了。拉着奶娘一齐退了出去。随后丹枝几个进来,问要收拾些什么东西。顾婉音也就忙碌起来。没了功夫再去想那些个伤感的。

晚上跟着王妃一起吃了夜宵,顾婉音和周瑞靖这才回了屋子准备睡下。王妃吃元宵的时候,难免也是有些个伤感沉默,不过最后也是勉强笑道:“这个元宵倒是不错。”

顾婉音忙接了一句:“可不是?咱们府上的厨娘倒是个有手艺的。不过,这个时候也该吃元宵呢。团团圆圆的,可不是最该吃了?”

就是周瑞靖。也是夸了一句。他一向不喜欢这些甜的,今天倒是难得。大约也是因为想着有个好兆头吧?有时候他话虽少些,可是心思却是极为细腻的。旁人都只当他是个面冷心冷的,可是哪里又是如此了?

许是因为是用酒酿煮的,热热的喝一碗下去,顾婉音便是觉得面颊上渐渐烫了起来。

丹枝打着灯笼在门口亲自候着,见了二人回来,忙吩咐小丫头去打水来伺候二人梳洗。顾婉音便是问她:“奶娘可将夕照抱过来?今晚你们谁值夜?”

丹枝忙点点头:“今晚是我值夜。奶娘在小耳房里等着呢,我让她先回去,她也不肯。说是等到世子妃回来之后给大小姐再喂一回奶。这样夜里大小姐就不会饿醒吵闹起来。”顿了顿又笑着补上一句:“虽然是个老实的。不过也是心思细腻的。”

“可不是?”顾婉音笑了笑,“时辰也不早了,让她去歇着吧。若是晚上夕照吃奶,我再丫头去叫她就是了。”

丹枝低声应了,转头却是看见了荷露。荷露朝着丹枝行了半礼,诚恳道:“今儿夜里我替姐姐守夜吧。明儿姐姐要跟着回京,可要早起的。而且姐姐一直对我这般照顾,也让我尽心一回。权当是报答姐姐了。”

后里话荷露虽然没说出来,看是在屋里谁不是心思玲珑的?自然是明白荷露是什么意思。这是怕将来没有机会再见面了,所以才如此呢——

饶是丹枝一向心硬。也是忍不住眼睛一酸。便是落下泪来,忙不迭的背过身去擦了,笑着骂道:“你这丫头倒是想占便宜,替我守夜就指望我们扯平了?那我可是不干的。你不仅要替我守,以后还得好好报答我才是呢。”

这话便是打破了原本的伤感来,碧梅在旁边笑起来。指着丹枝笑得直不起腰来:“你看看,看看,她可是个不肯吃亏半点的。荷露你可是失算了,这下可不是亏大了?咱们在一处这么久了,你倒是只记得她的好了。难道我对你不好的?若你敢说一个不字,快快将我给你做的汗巾子拿出来!”

二人倒是联合了起来打趣荷露了,直看得周围的人不禁莞尔。

荷露忙对着碧梅作揖:“碧梅姐姐快饶了我吧,我是说错了。碧梅姐姐对我好着呢,我本还想央碧梅姐姐再给我做个荷包呢。碧梅姐姐可千万别生我气。”

碧梅轻声一声,倒像是真生了气了:“你偏就记得她了好了,我可不干。若要我的荷包,我可是也要求报答的。”

荷露忙赔笑:“是是是。是我说错了话,自然也是要报答碧梅姐姐的。”

登时其他几个丫头也是蜂拥而上,笑着打趣荷露。最后荷露实在是招架不住,忙连连告饶起来。

几个丫头笑闹了一回,将平日一些不痛快倒是都抛开了。此时彼此想着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面,心中俱是有些伤感。只是都不肯表现在面上,压在心底罢了。

就是素琴,后头悄悄拉着荷露倒了一回歉:“你可别生我的气,我并不是故意要那般说话的。当时我也是猪油蒙了心,所以才说出那样糊涂的话来。”说着便是从自己手上脱了一只金包银的手镯给荷露戴上:“这个镯子虽然不值几个钱,却也是我的心意。你留着玩。权当是个念想。”

荷露知道素琴一贯都是这样,刀子嘴的,有什么不痛快恨不得立刻就要发出来才好,倒是没有什么歪心思。道歉也是诚心实意的。反而若是她不肯收下,素琴必定是觉得她不肯原谅,所以便是也干脆的收下了。笑眯眯的言道:“素琴姐姐疼我,那我可就敬谢不敏了。”

素琴见她收下,这才笑了。想了想又低声嘱咐:“大小姐你好好照顾着,奶娘我瞧着是个不担事儿的,少不得你要多担待提点着。虽然你年纪小,可是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

荷露抿唇笑起来:“姐姐这样夸赞我,我可是受不起了。”

二人又说笑一回,这才各自去做事不提。

荷露夜里抱着铺盖在里间门外头睡下,一来方便随时听着里头的动静,二来起来服侍的时候方便。不然隔了老远的,跑过去都要半晌功夫,那怎么行?

让周瑞靖在搂着小栖霞先歇着,顾婉音却是又披着衣裳起来,开了门。看着荷露起来,忙按住了:“你就披着一件衣裳坐着就行,不必起来。我也是跟你说几句话。”

荷露也不敢不依,只得依言批了衣裳坐起,看着顾婉音外头披着的是一件大毛的衣裳,这才又微微放心了一些。

顾婉音坐在了荷露旁边,低声道:“今儿你能说出那番话,可见你是个思虑周详的。旁的我也不多说了。你老子娘也是我的陪房,回京城之后,我立刻就让人送一笔银子给去,然后将他们妥善的安置了。就算是将来我和世子爷……他们也能平平安安的过日子。”

荷露的眼睛渐渐的湿了,跪在褥子上给顾婉音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多谢世子妃。”

顾婉音取出一根普通的银簪子来,递给了荷露:“里头有十张银票,都是一百两银子面额的。还有一箱碎银子,约莫有一百两。若真有那个时候,你带着夕照也不至于过苦日子。另外,若真到了危急的时候。你就买个婴孩,然后将夕照藏起来,抱着那个买的孩子继续走……”说到这里,顾婉音几乎是说不下去。

这个主意自然不是什么好主意。是不到最危急的关头不能用的。因为这样一来,荷露和那个买来孩子的性命……便是可能保不住。而夕照将来,也不知道会面临一个什么境地。若是运气好,还能安稳一声,若是运气不好,遇到那些个黑心肠的……也是苦不堪言。

可是她也没有别的办法。真到了那一步,她还是希望能够留下周瑞靖一丝血脉,留住夕照的性命。夕照是她的女儿,为了女儿,她做一回恶人又有什么关系?哪怕要她自己去死,她都是心甘情愿的。更别说,是别人的孩子。

人都是自私的。顾婉音暗暗想着,心中却是苦涩难言。看着荷露的目光却是愧疚万分。

荷露自然不会不明白顾婉音的意思,当下脸色微微的都是有些白了。不过最后却仍是咬牙磕头道:“世子妃这些话,我都记住了。请世子妃放心。”

顾婉音听着荷露清亮的声音,只觉得心里疼得厉害。忙握住她的手,哽咽道:“是我对不住你。”

☆、第六一八章 变化

第二日一大早,顾婉音和周瑞靖便是起来梳洗了。又去了王妃院子里辞别。王妃已经准备了早饭,看着二人用过之后,便是催促起来:“快去吧。夕照就交给我了,你们也别悬心。”话虽然听着一片刚毅,可是却怎么也掩盖不住目光中那股子伤感。

周瑞靖只是抿紧了唇,末了只是说出几个字来:“也请母亲保重自身。”

顾婉音也不愿意多说,这个时候,说得越说,便是越伤感。

王妃一路送至大门口,看着顾婉音和周瑞靖上了马车,走得不见了影子,这才转过身来,悄悄的抹了一把面上的泪痕。王嬷嬷忙递了帕子过去,低声劝慰:“王妃别担心,世子爷自小就独立自主的,而且那些算命的都说世子爷是先苦后甜的命,自然能逢凶化吉的。”

王妃接过帕子勉强按了按眼角,勉强止住了泪,好半晌才谈了一口气:“他们父子都是操劳的命。一个在边关吃苦受累这么多年,一个在京城里……可怜我们一家人骨肉分离这么些年,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以前倒还不觉得,可是如今想着,倒是渐渐寒了心。尤其是二老爷二太太在分家时候的所作所为……如果可以,她倒是宁愿和二房换一换才好!平庸着过日子有什么不好?如今这样,换来的也不过是自己一家人的痛罢了,旁人又有谁能理解了念一句好了?

瞧着王妃说话偏激,王嬷嬷便是叹了一口气,低声劝道:“话也不是这么说。人在做,天在看,老天爷可是公平得很的。不是有句话说的,管他如今怎么样,且过几年再看!”

“你这话说得不伦不类的。”王妃被逗得笑出声来,心里的郁郁之情倒是散了开来。侧头看了一眼抱着夕照的奶娘,伸手接过夕照抱在怀中。又吩咐奶娘:“今儿你就挪进我院子里来吧。我让王嬷嬷给你安排了屋子了。”又看了一眼沉稳的荷露,略微露出几分笑意来:“婉音既然留下你,想必你也是妥帖的,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好好的顾着姐儿。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若换成是旁人,得了王妃这样的许诺,自然是喜出望外的,不过荷露虽然也有欣喜之色,面上却十分得体,行礼谢过了之后,便是没了多余的话。殊不知这番做派才是让王妃看着更是点了点头。心中也放心了一些。

到了京城的时候,已经是城门快要关的时候了。幸而昨日就派人回来传信了,所以府里管家倒是准备得妥帖了,也不至于手忙脚乱。先是吃了一顿热乎乎的饭菜,又洗了个热腾腾的澡,顾婉音这才觉得浑身的疲惫疏散了一些,只是颠簸了一日,只觉得骨头都是疼的。连话也不想多说一句。

周瑞靖看着还好。临睡之前还传了人过来问了几句话,这才上了床。

顾婉音却是已经沉沉的入了梦乡。看着她睡觉时候都是皱着眉头的样子,周瑞靖轻声叹了一口气。也没惊动她,悄悄的躺下,又将她揽入怀中,这才合上眼睛睡了。只是心底那一股子歉意却是久久挥之不去。

第二日一大早,周瑞靖还没来得及出府,正合顾婉音一处用早饭呢,便是听见管家过来禀告了说是来了客人。

顾婉音看了周瑞靖一眼,好半晌才笑道:“看来咱们回来得真是时候。不过,也不知道是谁?这样早,真真是个有诚心的。”说着又问管家:“是来找我的。还是找世子爷的?”

管家谨慎的答了:“是二爷。”

二爷,自然就是周瑞明了。这么早,他来作甚?不过他来,自然是见周瑞靖了。顾婉音又看了周瑞靖一眼,笑着言道:“二弟对你也是一片真心,横竖也无事。不如见一见?”这样早来了,总不好不见人就打发回去了。知道的说是周瑞靖忙,不知道的只当他们和周瑞明看不上这个弟弟,傲得厉害。

不过,周瑞明来得也太早了一些。而且既然管家来报,那么显然不是从小角门过来,是从正门了。这样显得十分正式。也不知道是单纯来看周瑞靖的,还是另外有什么事情要说?

顾婉音一时之间竟是有些想不透了。不过此时也不容她多想,忙三口两口的将剩下的粥喝完,就让丫头将东西撤了。想了想又吩咐:“这样早也不知道二爷吃了早饭不曾,让厨房多预备一份。”

随后又看向周瑞明,目光里不无询问的意思。她也不知道,她是该走还是该留?

周瑞靖却是不曾迟疑:“留下吧。”于是顾婉音便是跟着端坐在一旁,静静候着。

不多时周瑞明便是大步流星的进了屋子来。见了周瑞靖和顾婉音,便是一揖到底:“哥哥,嫂嫂。”

顾婉音看着周瑞明,恍惚间竟是有些不认识了。周瑞明戴着紫金宝冠,身上穿的是一件紫色袍子,看上去十分贵气。腰间用二龙抢珠镶白玉的腰带束了,上头挂着一个七彩琉璃的宝石的佩,挂了一个玉环绦子并一个绣着麒麟的香囊。

自然最抢眼的不是装扮,而是周瑞明周身的气派。那种感觉倒是和以往完全不同,多了一份器宇轩昂,多了一份自信及神采飞扬,加上他本就生得一张好面皮,所以自然更是衬托得他面冠如玉,玉树临风起来。整个儿一个翩翩贵公子。

也不知道,短短几个月时间,为何他竟是有这样大的变化?

顾婉音疑惑着,不过却也是没有多说什么,只看了一眼便是移开了目光来。再看周瑞靖,却是仿佛没有看见这些变化一样,仍是如同以往那般微微一笑,“二弟。”

顾婉音忙请周瑞明坐了,随后又问:“可用过早饭了?”

“用过了。多谢嫂子关心。”周瑞明笑着答道,随后又看向周瑞靖,上下的查看一番,随后便是言道:“看来哥哥的伤势好得差不多了?行动可自如了?伤口如何了?可还需要什么药?我今日得了几根灵芝人参,都是上了百年的,待会就让人送过来。哥哥吃了也能快些恢复元气。”

“多谢你劳心。”周瑞靖笑容又添了一分,显然是真高兴的:“伤虽然不影响行动了,只是却仍是使不出力气。得养着。”

这个说辞是早就商量好的,不管对谁都是这么一说。一来也是为了对应事实,二来便是为了麻痹一些人了。

周瑞明点了点头,随后露出一丝歉然来,看向周瑞靖:“哥哥受伤的时候我得了信,真真是恨不得能够马上插翅过去看望,只是奈何衙门上事情太多,我竟是脱不开身去。哥哥还别怪我才是。”

“自然是正事要紧。”周瑞靖点点头,目光中露出一丝欣慰来。

顾婉音自然是知道为什么。以前周瑞靖担心周瑞明再那般下去,终归是没有什么大作为。可是如今看着,竟是突然大变了摸样,怎么能让人不欢喜?

二人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阵子的话,不过顾婉音听着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当下便是有些微微疑惑起来——周瑞明过来,到底是做什么的?这都耗了半个时辰了,莫非周瑞明真过来闲谈的?顾婉音却是不相信。

大约是也觉得时间耗费得太多了,周瑞明忽然笑着看了一眼顾婉音,又看向周瑞靖,一副不好言语的样子。那意思,自然是再明了不过了,这是有话不想当着顾婉音的面说了。

顾婉音看了一眼周瑞靖,见他缓缓眨了一下眼睛,心下明白,便是笑着看向周瑞明起身告辞:“昨儿晚上才回来,东西都还没收拾好呢,恕我失陪了。你们兄弟慢慢聊,我中午让人备了饭菜,就在我们这里用了吧?”

周瑞明自然是没有不同意的。

顾婉音进了内室,心中却是悬着周瑞靖那头,也不知道是要说什么,竟然还要背着她说了。

不过,此时也是不能知晓了,只能等到周瑞靖回头再告诉她了。不过,才回了京城,怕是事情还多着呢。想了想,吩咐丹枝:“你回顾家一趟,请我母亲过来说说话,还有琮琦也一并带过来。三太太那头,也派人去支应一声。”

既然知道其中的凶险了,那么自然是更要小心翼翼的才是。有些事情,该趁早决定的,就趁早决定了。能保住一个,是一个。

顾婉音想着琮琦今年也不小了,又想起顾琮瑞在军里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而且婚事也还没着落,心里一时之间竟是说不出的复杂。若是罗氏不是死得这么样早,顾琮瑞的婚事也拖不到现在。毕竟她是妹子,哪里好插手哥哥的婚事?顾昌霏是个不靠谱的,老夫人那会子也是不知道怎么想的,迟迟不提这个。真真让人纳闷。

正想着呢,外头小丫头便是过来禀告:“三太太过来了。”

顾婉音微微一笑,“可是巧了,”二人竟是想到一出去了。不过也是,她如今回来了,三太太必然是要过来一趟的。不管是生意上的事情也好,还是别的事情,可不都是见面了才好说的?

☆、第六一九章 商定

顾婉音亲自去二门口迎了三太太进来,三太太见了顾婉音,便是红了眼圈儿,上前来一把抓住顾婉音的手,满目的疼惜:“可算是回来了。你也不知道我到底多担心。怎么好好的去庄子上散心,竟是就受了伤了?”说的自然是周瑞靖了。

顾婉音也不好说是假装的,只得顺着三太太的话叹了一口气:“可不是?大约也是流年不利的缘故。实在是让人有些措手不及。那日我可是吓坏了。说起这个,倒是谢谢三婶的关心了,送的那些东西,我很是受用。还有夕照,我也替她谢谢你这个三奶奶。”

三太太用手绢按了按眼角擦了泪,又笑起来:“这可是第一个管我叫奶奶的孩子,我怎么能不疼?说起来,倒还是你们沾了她的光了。”

顾婉音也是笑起来,斜睨了三太太一眼,“我可是伤了心了。亏得母亲她还一个劲的念叨三婶的好处呢。可不是白费了?”

三太太也是笑起来,先前的阴霾的情绪自然也是一扫而空。二人一路进了屋子,三太太便是叹了一口气:“今年这个年,过得可是半点不如意的。你是不知道,今年你们不在,那头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一面说着,一面用手虚指了一下二房那头。又是一声轻哼,显然是积累了一腔子的不痛快。

顾婉音微微一笑,按住三太太的手,低声打趣一句;“三婶这话听着可是有些酸了。”二房今年会这样也不足为奇。二太太盼了多少年周瑞明出人头地?如今可算是苦尽甘来了,二太太得以一吐积怨,哪里还能坐得住?自然是要好好的炫耀一回的。

只苦了三太太,今年大房不在,三房便是首当其冲了。二太太想必是明里暗里给了三太太不少不痛快吧?何况二人又是素来的冤家对头……

三老爷没有从仕,只是一个商人,虽然富足可是却也着实是有些拿不出手,自然是比不过二太太。怪不得三太太如此酸溜溜的不痛快。

三太太轻哼一声:“有什么了不起?那位置怎么得来的,我心里有数。她也有数呢。不过是外表光鲜罢了,将来秦王一旦落了马,我看她还得意什么劲?再则,这会子倒是得意了。可是二老爷那头,可是没少受气呢。自从那回动手了一回,这两个可是跟乌眼鸡似的,一见面就斗呢!这不,都分东院西院了,素日井水不犯河水的,可不是让人看着笑话?”

三太太这番话自然是有幸灾乐祸的意思。

不过得之桑榆。失之东隅也是常有的事情。

顾婉音倒是也不觉得多幸灾乐祸,倒是皱了皱眉头,低声言道:“难道老太太也不阻拦一二?传出地到底不好听,看着也不像话。如今二弟这样风光,这样岂不是让他抬不起头来?”不管怎么闹,可表面上总也该维持几分和气才对。这么一来,真真是让外人看了笑话的。二老爷是没想到,还是真豁出去了?

“老太太倒是想拦呢。可是二老爷如今哪里还肯听?让老太太打了一个拐杖,索性连面儿都不露了。还说什么,媳妇重要还是儿子重要?直将老太太气得三天都没起得来床。我看着自从分家之后。这么闹腾了机会,二太太老的特别快不说,就是老太太不也是如此?也不知道二老爷心里是怎么想的。”三太太不住冷笑,可若是细细辩解了,却也不难听出有那么一丝儿幸灾乐祸在里头。也不知道是对二太太的,还是对老太太的。或者是二者皆有之?

顾婉音不愿意多想这些,三太太怎么想是三太太的事情,每个人看法不同这也没什么。不过,老太太的确是有些那么自作苦吃的感觉了。若是当初老太太不是执意跟着二房,又哪里会这样?换成是大房也好。三房也好,都闹不出这样糟心的事情来。偏就二老爷……

不过,不管怎么样,那都是别人家的事情。所以顾婉音倒是也没多说,只是叹了一声:“再怎么说也是长辈,咱们以后多孝顺一些就是了。”

三太太点了点头。也是叹了一口气:“可不是这个道理?”随后顿了顿。又道:“你是不知道,二太太和二老爷闹着,倒是那个陶氏得了好了。如今不是分了两个院子了?那个陶氏可是明目张胆的管了半边儿,竟是有和二太太平起平坐的意思了。真真是看不出来,以前只当她是个柔顺的,没想到倒是有这样的好手段。”

顾婉音听了这个倒是微微有些吃惊,不过却也是什么都没有说。陶氏是个聪明的,抓住这次机会其实也没什么稀奇的。不过——“我记得青哥儿还在二太太名下养着呢,陶氏怎么的也敢如此?”就不怕二太太对青哥儿不好?她当初劝着二太太将青哥儿养在名下,也就是这个意思,一来青哥儿不至于受了排挤过苦日子,二来二太太也算是将陶氏拿捏在手中。

“青哥儿可是被要回去了!”三太太轻哼,“二老爷如今吃了秤砣铁了心的,二太太如何斗得过?”

顾婉音替二太太叹了一口气——那样要强一个人,如今被拿捏着,也不知道心里如何煎熬呢。

不过顾婉音今儿可不是想和三太太说这些家长里短的,当下便是岔开了话题:“三婶不是说要将三弟送去外地的书院求学?可打听好了是什么书院了?”

“打听好了,是鼎鼎有名的麓山书院。”三太太压低声音,微微露出一个笑来:“那名额可是不好弄,我托人好不容易才求来了两个名额。可别浪费了。”说着,三太太挤了挤眼睛。

顾婉音点点头,“麓山书院?倒是听说过,的确是鼎鼎有名的。三婶果然是个深藏不露的,这样的名额也能弄到手。不过不是听说没有天分的孩子是不收的?怎么又肯破例了?”

“托了熟人,好说歹说,才给了两个名额。”三太太微微一笑,面上不无得意。

顾婉音抿唇一笑,倒是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感激之情:“那我可是多谢三婶了。”

“你我之间,说这个做什么?”三太太微微一笑,浑不在意的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