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婉音也就微微一笑,不再说这些。

不多时丫头便是过来禀告说是张氏和顾琮琦过来了。顾婉音朝着三太太笑了笑:“今儿我就问问他们,给三婶一句准话。我听说过了十五就要开学的,既然要去,可不是要早早出门才好?”

三太太连连称是:“正是如此。”

见了顾婉音,张氏忙拉着顾琮琦上来见了礼。顾婉音笑着介绍:“这是三婶子,她家有个公子和你差不多大。你略大些。”

顾琮琦倒是也没白跟着名师学了这么久,行礼说话看着都是成熟了许多,至少看着倒是挑不出毛病了。

寒暄过后,顾婉音看向张氏:“我让人跟母亲说的事儿,母亲可考虑好了?若是好了,就给我一个准信儿如何?眼看着时间可是不等人的。”

张氏却是看了一眼顾琮琦。

顾琮琦点点头,笑着言道:“我亲自拜访了老师,将这事儿和老师说了一番,老师也赞同我去。我已经跟祖母说了,祖母也是乐意的。只是……”一面说着,一面便是露出了几分顾虑来。

“你不必担心家里,你一个小孩子,能抵得什么事儿?”顾婉音倒是委实不客气,直接言道,唇角带着一丝儿笑意:“这么说你是乐意去了?”

顾琮琦点头:“自然是乐意的,能结交同学,和大家一处学习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儿。老师也是觉得这样是极好的。说是可以让我学着与人相处之道。”

三太太笑着搭了一句腔:“可不是?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路途遥远,为了不耽误了开学的时间,还是赶紧的收拾好行囊,准备出发吧。依照我看,东西也不必多说,只要银子带足了也就罢了。”

顾婉音也是赞同这句话,张氏也是连连称是。于是这件事情倒是这么说定了。三日之后,二人便是带了各自的书童和随从出发往麓山书院去。

又留着一干人等吃了午饭,几人这才都散了。只是顾婉音却是听说,周瑞明却是并没有在府里用午饭,竟是不到中午就离开了。这倒是让顾婉音好一阵子纳闷。这算是个什么情况?不过她也是没急着问,刚回来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这些都是紧要的。若是处理不好,怕是有人要笑话她这个当家主母了。

下午又陆续收到一些帖子,都是请了顾婉音赏光去赴宴的。顾婉音挑了相熟的几家应了,其他无关紧要的却都是推诿了。毕竟,这个时候还是少在外头走动得好——怕是镇南王府的一举一动,都落在旁人眼里呢。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事情都处理完了,顾婉音这才回了屋子,见了周瑞靖正在看书,只是明显瞧着却是没看进去半个字,便是上前笑着言道:“这是怎么了?想什么呢?这样出神。”一面说着,一面便是将周瑞靖的书从手里抽了出来。

☆、第六二零章 难受

周瑞靖回过神来。看着顾婉音满面的笑意,倒是不见不好意思,只是微微一笑,顺手将自己还没喝过却温热着的茶递过去:“喝茶。”

也是正好有些渴了,顾婉音顺手端起来抿了一口,随后一怔——是菊花茶。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目光中已经是有了盈盈笑意和脉脉温情,二者交织在一处,登时闪耀出一片灿烂的光华来。昨日她顺嘴一提,说是这几日吃得油腻,倒是有些上火了。又嫌莲心茶太苦不肯吃,没想到他倒是巴巴儿地记得了。

喝了茶,她这才坐下来,看着周瑞靖抿春笑了:“怎么了这是?好好的竟是发起呆了。”她本是想直接问周瑞明的事情来着,只是想着或许周瑞靖不愿意说,这才又咽下原本已经要冲口而出的话,换成了这么一句。若是周瑞靖不想说,随便说个什么也就作罢了。

不过周瑞靖倒是没有要瞒着她的意思,只是瞧着那样子,面上竟是露出几分惆怅之色来:“今儿瑞明找我是为了衙门的事情。”

“哦?不是十五之前,是不用去衙门的?再说了,你休养了这么久,怎么就找上你?”顾婉音多少觉得有些纳闷,便是将心中的想法都说出来了。可不是这样么?根本就没什么可找的不是?还是周瑞明朝廷上的事情不明白,想问问周瑞靖的意思?若是这个,也没什么。以往周瑞靖也不是没跟周瑞明说过这些啊。怎么单独今日就这样起来。

周瑞靖叹了一口气,抿了抿唇,也是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润了润喉咙,倒是半点不介意那辈子是顾婉音用过的。倒是顾婉音瞧见了,也注意到了这个,面上有些**辣的,也不敢盯着周瑞靖看,忙垂头将目光落下来。到底成亲也没多久,这样亲密的……到底还是觉得多少有些难为情。不过心底更多的。却也是一股子甜蜜。

“今儿我听着瑞明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就是想提醒我,让我交出手里的兵权。否则的话,只怕秦王不会放过我。”周瑞靖说起这个的时候。眼睛微微眯了一眯,有一丝精芒飞快从眸子里闪过。不知道是不是以为内周瑞明和以前大不相同的缘故,他只觉得周瑞明说话也是不同以往了。一往周瑞明虽然性子绵软些,可是说话却是一片赤诚。可是如今……颇有些拐弯抹角的意思。

顾婉音听着也是蹙起了眉头。周瑞靖虽然言语不多,可是句句话却都是能点在关键处,心思也是极为细腻的。他既然这样说,那么就代表着。周瑞明那些话,的确是有别的意思在里头。而且,周瑞明这番话,是想提醒周瑞靖注意安全明哲保身,还是替秦王传话的?

毕竟,谁都知道如今周瑞明的职位是什么来的。自然不是大风刮来的,而且也不是凭借的周瑞明的真本事。若没有秦王,周瑞明凭着自己的努力。就算也能升上去,怕是也要不短的时间。换言之,谁都知道。周瑞明和秦王是一路的。

有一句话叫做,道不同不相为谋。

顾婉音想起了一些事情来,心里登时微微一紧:“我记得瑞明现在跟你在一个衙门里头。”

“嗯。”周瑞靖点点头,并没有什么异样的神色,要么就是没多想,要么就是……早有准备。

顾婉音心里明镜儿似的,周瑞靖并不是一时半会的没想到,而是早就如此想了。所以,他才没有觉得吃惊。周瑞靖一直还是很在意周瑞明的,官职上的事情他不好帮忙也不肯帮忙。一来是不愿意徇私舞弊,二来也是想让周瑞明凭着自己的本事出人头地的意思。以往周瑞明若是请教什么事情,或是有什么事情要人帮忙,周瑞靖从都是不说一句二话的。

可是没想现在……一向亲热的兄弟,竟是如此生分了。

顾婉音也是不由得轻叹了一声,心里有些个不大好受。这件事情。她是不想看到这个样子的情景。但是,周瑞明既然说出了那些话,那么有些事情自然就不可能再和以往一样了。

“那世子爷是什么打算呢?”沉默了半晌,顾婉音轻声问道,却是轻轻的拍了拍周瑞靖的手背,浅笑道;“你也不必太为难了。每个人想法不同,选择自然也不同。二弟他……也不是小孩子了。做事情自然知道深思熟虑,思前想后考虑清楚了。”只是正因为如此,所以才更让人寒心。正因为周瑞明不是小孩子了,所以他说话做事或是做了什么选择,都是认真斟酌过的。既然是认真考虑过,还这样上门来,可见心中是不将周瑞靖这个哥哥看得那样重了?

周瑞靖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明白归明白,想着心里不舒坦不痛快又是另外一会是。任谁遇到这样的事情,大约也是不能吧介怀的。

顾婉音也不多劝,这个时候说得多便是越痛,不如什么也不说。时间长了,自然也就想得淡然了。

“兵权是不能交出去的。”周瑞靖叹了一口气,目光有些阴沉:“这是圣上最后的防备了。还有晋王——若是兵权到了秦王手里,晋王便是兵败如山倒。”晋王败落,连累的不仅是他自己,还有周家一家人。周语绯不必说,必然是首当其冲的。而周家大房这头,纵然暂时不会动,可是又能有什么好?尤其是周瑞靖,连番拒绝了秦王那么多次,秦王心中必然是有疙瘩的。

顾婉音点点头,紧紧握住周瑞靖的手,满目坚定神色毅然:“不管怎么样。我都支持你。”

周瑞靖点了点头,神色很是郑重。“瑞明今儿提起,我虽然回绝了,表明了态度,可是秦王只怕会旧事重提,到时候——”

“还有晋王。”顾婉音缓缓言道。“这个兵权对晋王来说,同样重要。晋王必然会竭尽全力,世子爷也不必太过担心。”横竖,晋王在这件事情上,绝不会坐视不管。

周瑞靖看着顾婉音满含笑意,眉飞色舞的样子,也是笑起来:“自然是如此。所以,我只要摆明态度即可。”他的确娶了一个好妻子,总能说在关键处,所以他也喜欢将这些事情说出来与她商量着。虽然未必能出什么极好的主意,可是哪怕就这样说一说,他也觉得松快不少。

今儿周瑞明说的那番话,让他心里很不好受。从小到大的兄弟,竟是突然不认识了一般,大变了摸样。至于周瑞明为何突然转变这样的缘故,他去是没有再往深处想。想多了,只怕连他的心都要觉得冷了。

顾婉音点点头,不再多言。想起他们回京是因为圣上的缘故,便是又低声问:“圣上的情形如何?”

周瑞靖缓缓摇头。顾婉音仔细看他的神色,见他并没有强颜欢笑或是思绪不宁的样子,便是微微放心了一些,知道并不是他哄着她放心的。只是想了想却又觉得纳闷:“好好的,怎么就犯了病?”

“太后也犯了旧疾。”周瑞靖沉声言道,声音压得有些低,似乎唯恐被人听了去:“宫里给圣上用药的那个妃子,已经让段贵妃处理了。圣上也知晓这件事情了。是趁着那日除夕宴的时候说的,当时段贵妃在圣上的门外跪了小半日。圣上,已经清醒了。只是……中毒已深,毒瘾深种,怕是很难解除。”

顾婉音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想了想又道:“原来竟是这样。”圣上既然清醒了,那么自然不会纵容秦王。段贵妃就这么处理了那个妃子,想来是打算放手一搏了。也是,到了这个时候,还掩藏什么?若再不行动,那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只有任人宰割了。

只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圣上怕是也无能为力了。

“只要圣上没有下旨传位给秦王,一切自然都是好说。”周瑞靖微微吐出一口气,眉宇舒展开了一些。这个应该是段贵妃和晋王最害怕的事情。只要不发生这个,那么什么也不必害怕。只是权力争斗,秦王也许讨不到什么好处。

顾婉音也是微微松了一口气,只觉得心中都是要明亮了几分。这样一来,晋王的胜算自然又大了几分。

“那烟丝,我们也知道是什么了。最近京城中,许多王公贵族的当家人都是染上了这个。是在最繁华的与翠楼染上的。晋王趁着秦王不备,将那与翠楼抄了。弄出了许多烟丝,也问出了那烟丝的来历。是一个蛮荒小地方的,原本是一种药,可是后来发现还有让人飘然欲死的效果,便有那些贪图享受的人用了,频繁用了之后,就会上瘾。最后为了一口烟丝,杀子杀妻,甘愿对人俯首帖耳的是常见的。”周瑞靖的声音低沉得像是一阵冬日里的寒风,带着一股子让人骨头里都透出凉意的感觉来。

顾婉音看了一眼周瑞靖,听语气,周瑞靖想必对这样的东西十分痛恨了。也是,这样的东西,也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她担心的是,周瑞靖说,许多人都染上这个。那么到时候……

☆、第六二一章 不能

“太医的意思,这个也算不得毒,只是一种瘾。好比赌瘾一般,很难戒掉。”周瑞靖斟酌之后,又缓缓言道,神色说不出的凝重。也是,这样的事情,怎么能不让人凝重紧张?

顾婉音一惊,抬起头来错愕的看着周瑞靖。:“那就没法子?”方才她听说知道是什么,还以为事情有了转机。可是若是这个毒瘾戒不掉……那事情不还是差不多?这种东西这样邪性,长期使用肯定对人身体不好。否则圣上也不会一直缠绵病榻,被人拿捏。

顿了顿又想起了顾昌霏来,忙到:“我爹不也是戒除了。圣上应该——”

“岳父大人毒瘾不深,而且那段时间也是十分痛苦的。当时我怕你担心,隐瞒了不少。”周瑞靖轻声言道,神色并未有丝毫的改善:“圣上毒瘾已深,虽然也不算是不能戒除,可是那种痛苦折磨……”并不是轻易能够承受的。圣上年迈,身体早就不行了,哪里能比得上还算是在壮年的顾昌霏?纵然顾昌霏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可是也比圣上强多了。

顾婉音有些明白过来,仔细想想也的确是这么回事——既然为了这一口烟丝有些人都肯杀子杀妻,沦丧天良,那么这东西的狠毒可见一斑。那么,若真要强行戒除,那所承受的痛苦也是可见一斑。若不是当时顾昌霏是被强行拘着,只怕也是绝对不可能戒除了那瘾的。可是,现在是圣上。且不说圣上能不能承受住,只说谁有那个魄力,将圣上强行拘着戒除毒瘾?是,这是为了圣上好不假。可是以后呢?圣上丢失了脸面,会如何?

这样的事情,决不能公诸于众。就是私底下进行也不行,辖制天子,这样的罪名谁也担待不起。

所以。周瑞靖才说出那样一番话来。不是戒不掉,而是不能戒。因为,那是圣上,九五之尊。天下只有圣上勉强别人,谁敢勉强圣上?晋王不敢,也不能。晋王只要稍有异动,那么就是大不敬,到时候秦王什么也不必做,只要将事情一披露出来,晋王就要被天下人骂死。

可是其他人。更没有那个权力。更没有那个能耐!除非,是心甘情愿将一家老小的性命都不要。没有人那样傻。

顾婉音叹了一口气,这事情难办了。既然不能戒除,那么也就只有一个办法了——那就是维持现状。只要圣上不被秦王辖制,不做出什么对秦王有利的举动,那么就无妨。至少晋王有了很大的胜算。只是这样一来,圣上的身子,熬得过熬不过下一个新年就难说了。

“还有一件事情。这东西越到后头。用量越大。我之前保守估计的一年,怕是等不到的。”周瑞靖的声音有些清冷,透着一股子莫名的寒意。顾婉音忍不住缩了缩手指。只觉得背脊上都有些发凉。

真不知道,秦王是怎么想的。竟然敢……

“晋王何不干脆披露了此事?”顾婉音轻声提议,只要天下人知道了这件事情,秦王自然是节节败退,甚至还要留下千古骂名。这样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东西,自然不能服众,更不能掌管天下苍生。而晋王,自然就是水到渠成。

只是话一出口,她便是叹了一口气,心中十分明白这个提议其实只怕是不成的。不过是白说一句罢了。这样的事情。晋王不可能同意。圣上那头……更不可能同意。

因为这样一来,留下千古骂名的,不只是秦王,还有当今圣上。当今圣上多爱惜名誉?她是知道的。当初那皇位得来的时候,虽然暗地里手段不光彩,可是明面上却是粉饰得极好的。而且史书上。记载的也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如今要是圣上知晓这个消息被人知晓,只怕第一件事情做的,就是杀人灭口。就算现在圣上做不到了,可是也绝不会容许这件事情传出去,坏了他的名声。纵然是死,谁也不愿意背下千古骂名。尤其是身在高位者。

周瑞靖果然轻轻摇头。过了许久才轻声言道:“我跟你说这个,是想要你有个心理准备。别到时候消息突然,你慌了手脚。既然知道了那是什么东西,圣上自然就不必被人辖制。已经是很好了。再则,最多在那个时候,事情也就有了结果了。太医说,照着现在这个光景看……若是慢一些,能耗上八个月,若是……最多四个月。”

顾婉音狠狠一惊——四个月!也就是说,最多四个月,圣上就会撑不住!那么现在,圣上也是熬了?

面对顾婉音又惊又慌的目光,周瑞靖轻轻点了点头,握住她的手,轻声抚慰一句:“你别怕。有我呢。”

顾婉音一时之间心中有些复杂。想的倒不是圣上了,而是顾昌霏。这东西这样狠毒,不知道齐氏知道不知道?还是……齐氏根本就存的和秦王一个心思?想要彻底的控制顾昌霏。然后,为所欲为?

“齐氏……若是无用了,就交给我吧。”顾婉音微微眯了眯眼睛,目光有些凌厉。

“嗯。”周瑞靖自然明白顾婉音为何这样说,当下便是点了点头。轻声的应了。

顾婉音重新看向周瑞靖,轻声提醒:“圣上现在还清醒着,为何不干脆将秦王打击一番?听说古代诸侯,为了儿子太多争夺皇位,成年的儿子都是要分一块地,去做诸侯王的。远远的分一个封地,到时候秦王……虽然也不算很有用,可是总能有一些作用。还有就是,晋王若是有个正当的身份……一切也都能容易许多。”

周瑞靖点点头,微微露出一丝笑意来,似乎为顾婉音的提醒而高兴:“这些我也想到了。晋王怕是也想到了。”

顾婉音有些沉重的点点头,没有再说话。二人就这么歇下,只是顾婉音却是总睡不实在,迷迷糊糊的总是一个激灵便是醒来。周瑞靖素来浅眠,自然是也受了连累。不过他却也不觉得不耐烦,每次都是轻声安抚几句,便是重新搂着顾婉音睡下。

接下来几日却是风平浪静的。竟是半点涟漪也没有。

送顾琮琦走的那日,顾婉音回了一趟顾家,周瑞靖也是跟着一并去了。顾老夫人的身子很不好,看着老了许多,原本花白的头发,此时已经是彻底的白了。满面的皱纹,说不出的沧桑和老态。顾婉音看了一眼,便是忙转开头去,若不是死死咬着唇,怕是就要哭出来。

这样的场景,看着让人心酸。

顾琮琦拜别的时候,顾婉音一低头,再也忍不住眼泪。却也不敢真哭了,便是哽咽着笑着说了几句吉利的话,就按了眼角不肯再落泪。

老夫人倒是没有落泪,只是眼底有些浑浊了。最后只说了一句:“好好念书,不必担心家里。”

顾琮琦也是有些伤感,但是毕竟不小了,便是强忍了眼泪拜别,一扭头便是狠狠心出了门去。

顾婉音离老夫人很近,便是听见老夫人叹了一口气,说道:“也不知道我还见得到不。”

顾婉音心里狠狠一抽,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老夫人是觉得,她熬不了多久了,怕是再也不能够见到两个孙子了。也是,离了这么远,若是真突然就去了,可是真见不到最后一面的。

接下来的几日,顾婉音没有再出门,也没什么应酬,索性捡起以前的佛经抄了起来,倒是也能够静心。周瑞靖似乎也没什么事儿,并不出门,不过却是时常有人上门来拜会。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周瑞靖并不会都拿出来说,不过却也不全瞒着。

他说顾婉音就听着,他不说顾婉音也不问。

只是他们谁也不放心王妃和小栖霞,不过三五日,便是差人带着东西过去看看。好在也不远,消息也灵便。

顾婉音曾经和周瑞靖私下里商议过,既然现在这么一个情景,是不是干脆将王妃他们接回京城。只是周瑞靖都是摇头否定了,只说也不在这几月的功夫,等天热起来再说。现在正冷着,来回在路上奔波,也实在是辛苦。

顾婉音便是知道,或许时局并不是那样风平浪静,至少不是表面上这样。暗地里……她虽然不能明白,却也知道肯定是暗流汹涌。

眼看就是十五了。按理说,这个时候,宫里是要办元宵宴的。可是如今圣上……也不知道到底办不办。

顾婉音私下里打听过,了解到太后的病情似乎一直在恶化,并不曾好转半点。也就是说,太后并不能主持大局,段贵妃到底还是占着上风。所以她便是猜测着——或许元宵宴是要办的。哪怕就是让大家明白明白,宫里到底现在是谁做主。给晋王长气势也好。

中宫没有皇后,段贵妃位份最高。出去秦王之后,便是晋王最尊贵。哪怕是为了这个,元宵宴也是要办的。

顾婉音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既然圣上一直宠爱段贵妃,那么为何后位又虚空这么多年?不干脆将段贵妃提成皇后呢?圣上在这件事情上,到底是怎么想的?是不是,一直以来,圣上自己从未信任过自己的妻子和儿子?

顾婉音机灵灵的打了一个寒战。

☆、第六二二章 元宵

顾婉音见了晋王妃,也就是周语绯一回。是周语绯派人过来亲自接的。她如今出府也不方便,所以才请了顾婉音过去。

顾婉音见周语绯面上红润,眉宇舒展,虽然多少也有些担忧的样子,可是大体来说还是看着极好的。当下不由放心了几分,看着周语绯笑道:“看来晋王待你是极好的,我和母亲也能放心了。”这话自然是压低声音玩笑着说的。毕竟四周都还有丫头婆子们在一旁服侍,让人听去了也不大好。

周语绯面上闪过一丝红晕来,却是落落大方的点点头:“是待我极好的。”

顾婉音抿唇笑了笑,接着二人便是说了一些家常的话。周语绯特特问了一回周瑞靖的伤势,又叹了一口气:“如今宫里也忙着,府里事情也多,我竟是也没来得及去看一回哥哥,是我的不是。”

“这是什么话?一家人不比外人,再说了你让人送来的东西,可是比谁都多。”顾婉音笑着抿唇安慰。接下来只说王妃,却是不提周瑞靖的伤势。

中午是在晋王府用了午饭的。晋王没在府里,听周语绯的意思也是只有晚上在家中的。

吃罢午饭周语绯便是将丫头婆子们都打发开去,又让自己身边的大丫头守住门,二人细细的说了一回体己话。

顾婉音想着周语绯曾经说要将红蕖也给晋王做个侧妃,又见着如今她和晋王似乎很好的样子,想了想便是劝道:“红蕖那事儿,要不然也就算了?”

周语绯却是轻轻摇头:“再观望一番再说。如今……不少时机。我也知道嫂子是为了我好,可是王爷身边不可能只有我一个。将来会更多。”看那样子,是意思坚定了。于是顾婉音也就没有说下去。周语绯如今不少小孩子了,有些事情她也不好多劝,更不能多说。

接着周语绯便是低声言道:“十五那日,宫里会有大变故。嫂子做好准备。”

顾婉音一怔,周语绯这话说得极轻,几乎是耳语了,想来正是不想让人听去的缘故。一时之间她这心里倒像是煮开了的水一般。翻滚得厉害——所谓的大变故,是什么?难道是圣上会在这日下旨,立太子?

这样想着,顾婉音便是看了周语绯一眼。相信周语绯也能意会其中的意思。

周语绯含蓄的点点头,却又添上一句:“不只是这个。”

也就是说,还有其他的事情。周语绯面上没有慌乱之色,显然立太子的事情对晋王是百利无一害的。那么……也就是说。晋王即将成为太子?!若真是这样,那事情也就好办了。晋王一旦成为太子,就是圣上驾崩了,晋王也能名正言顺的登基,而不是和秦王争夺。

只是,秦王真能让事情就这么顺利的发展?或许,是晋王用什么手段压制了秦王?

顾婉音想了好一阵子也没个头绪,反而隐隐的只觉得头疼起来。当下便是不再深想。说了一阵子家常之后看着天色也不早了,便是起身告辞。

周语绯也没有多留,只送到二门口。在顾婉音上车之前又低声叮嘱了一句:“嫂子这些日子小心些,去宫里之后,更要小心。到时候,我让人在宫门口等着嫂子。”

顾婉音点点头,又让她好好保养着,别太操劳,想了想又道:“等你怀孕了,再给晋王添人也不迟。”好歹要占住了嫡长的位置才好。而且,但凡是人,对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总是有着别样的感情的。若是周语绯能生下晋王的第一个孩子,二人之间的情分,自然也更是牢不可破了。

周语绯笑着点头:“嫂子放心,我有主意呢。”

顾婉音看着周语绯淡定从容的样子,心中渐渐也是安定下来,笑着道:“也是我白嘱咐你一句。”说完便是上了车。一路回了府自然是不提。

果然元宵宴还是如期举行。只是是在正月十三那日才通知的,多少显得匆忙了一些。顾婉音心中琢磨,必然也是一直有些迟疑不定吧?否则怎么会到这个时候才发了消息出来?

既然要进宫,那么准备的东西自然就多了。礼服首饰头面,这些都是要精心准备的。不过顾婉音得了周语绯的提前通知,倒是也不急。

十四日晚上将第二日要穿的衣裳,用的首饰都拿出来放着,也省得第二日手忙脚乱的。

十五日一大早起来,因要进宫,所以二人比平日都是早起了一个时辰。厨房送了元宵过来。顾婉音和周瑞靖相对吃了。

吃罢了元宵,二人俱是穿戴齐整,便是要出发。临出门之前,顾婉音替周瑞靖整理了一回衣裳,压低声音言道:“宫里要发生的事情,世子爷可知道了?”

周瑞靖点点头,微微露出一丝笑容来,看上去宁静平和甚至带点胸有成足的感觉,微微握紧了她的手,低声回道:“别怕。”说着便是牵着顾婉音往外头走去。马车自然是提前就备好的。顾婉音注意到,今日的马车似乎比平日的,看着更结实一些。顾婉音心里微微一凝,略想了想便是明白了为什么,当下心中有些紧张,面上却是竭力镇定了。

街道上已经挂了许多灯笼,还有许多卖灯笼的摊子。那些灯笼和平日里用的灯笼又不同,花样繁多,色彩也是斑斓,就是材料也是大不相同。

顾婉音笑着跟周瑞靖言道:“听说这日的河灯可好看了。只可惜我竟是从来没看过的。不知道世子爷看过没有?”马车里气氛有些沉默,让人不由自主就觉得紧张,所以她才想着找些话说,也好分散分散开那些思绪才好。

周瑞靖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回想了一阵子,这才点头轻声道;“是很好看。我看过几回,的确是很精彩。”顿了顿忽然又道:“从宫里出来之后,我带你去看吧。护城河上有画舫,我们去弄一个,在河面上赏灯。”

听了这话,顾婉音眼前登时一亮:“真的?”她一直就很想看河灯,看看这一年一度的元宵节灯会到底是个什么情景。还想看看,诗里写的“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情景到底是如何。听说,这日还有庙会,那才是一个人山人海呢,热闹非凡呢。

庙会她是不想了,看看河灯也是很不错的。

“我几时骗你了?”周瑞靖似乎也被她感染,微微露出几分笑意来,车里的气氛顿时温和起来。接着周瑞靖便是挑捡了一些往年元宵节的趣闻说了,直让顾婉音听得越发神往起来,恨不能立刻就变成天黑。然后好去河上看花灯。

一路进了宫门,二人自然是只能分开。在神武门分开,二人分别在内侍的带领下各自赴宴去了。带领顾婉音的女官是看着有些面熟,依稀记得仿佛是在段贵妃的身边看过的。想起周语绯说的那据话,顾婉音便是微微放下心来。

那女官态度也是十分恭敬,顾婉音暗地里塞了一锭银子过去,看着女官收下了,心中便是更是放心下来——这个时候肯收银子,说明是愿意问你办事儿的。若是不收,那就有些需要费思量了。

那女官收了银子,便是低声言道:“今日宫中客人颇多,一会也是我伺候世子妃您,您有什么只管告诉我。不过您也明白,咱们娘娘如今事情繁多,难免有个疏忽的,还请您自己也多多留心才好。”

顾婉音目光一闪,心中明白这是女官在提点她,说不定今日会有什么“意外”,段贵妃事情多,也许顾及不了她,她自己需要好好防范。

当下顾婉音忙点点头:“这是自然。多谢提点。”

因为新年的缘故,宫中各处看来也是一派喜气洋洋。又因为是元宵,也是挂了各色的花灯应景。宫中的灯是专门的匠人做的,自然是美不胜收,个个精美异常犹如工艺品一般。

不过这些美丽,怕是也没有几个人有功夫去欣赏了——宫里现在情景这样乱,所有人都是来去匆匆,也不知到底在忙什么。

这次段贵妃却是不曾在自己宫中先过众人,而是已经直接去了重华殿。重华殿是后宫中专门用来饮宴的地方。自然是宽敞无比的。这里自然也是早早的装扮一新。

段贵妃已经坐在正中央的高位上,一身朱红的衣裳,上头用金线绣的花纹,顾婉音仔细看了看,正好看见一只振翅欲飞的凤凰。是了,段贵妃的品级也是用凤凰的。只是凤凰尾巴只能有七根,而不是皇后那般能有九根。其他的妃嫔,却是不能够用凤凰了。就是头饰上的凤凰,也是有严格的等级,单尾的,双尾的,三尾的,五尾的。

晋王妃周语绯就坐在段贵妃的下手处。见了顾婉音进来,微微笑了笑点了头算是招呼。

顾婉音上前去行了礼。段贵妃让人伺候她在周语绯下手处坐了。那位置算是靠前的,越是靠前挨着段贵妃的位置,便是显得越发尊崇,段贵妃这样的举动,可谓是大大的给了顾婉音脸面。顾婉音心中明白,不外乎有两个原因,一来是因为周家是周语绯的娘家,二来是因为周家手中的权柄。

顾婉音坐下之后,暗暗的四下看了一眼。看见了许多相熟的面容,只是却没看见荣妃。

☆、第六二三章 立太子

荣妃的日子,应该不好过。对于这个,顾婉音心知肚明。不过对于荣妃,她却是着实没有多少好印象。

眼看着饮宴的时辰到了,也有不少的位置空着,不过也正常,往年这个时候也是有这样的情况的。那些不想进宫的,或是生病的,就告假不来。不过今年,人似乎特别的多?

秦王妃和秦王侧妃是最后才来的。三人一起进的门,秦王侧妃走在最前头,周语妍落后小半步,而另一个则是低眉顺目的扶着秦王妃,若不是那一身诰命服,只怕旁人还以为是个服侍的丫头。

顾婉音朝着周语妍的腰上看了一眼。衣服有些宽大,所以看不出什么来——再则时日也短,还没显怀呢。不过却也能看出周语妍走路的姿态和别人不大一样。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顾婉音只觉得周语妍像是瘦了许多,脸上么……上了脂粉之后,倒是看不出来。不过,在看了一眼她的脸之后,顾婉音便是肯定她的确是瘦了——那脸活脱脱小了一圈儿,下巴都尖了。

周语妍自然也看见了顾婉音,甚至二人的目光还对在一处,周语妍却是犹如没看见一般直接错开了目光,只朝着段贵妃行了礼,便是跟着秦王妃坐下了。

秦王妃坐下后,段贵妃便是宣布宴会开始。依旧与平日也没什么不同之处。

只是菜还没上齐的时候,便是有宦官捧着一卷圣旨从外头飞奔而入,同时拉长了声音喊道:“圣旨到。”

包括段贵妃在其中,所有人俱是起身缓缓的跪下了。段贵妃跪在最前头,迤逦的裙摆散开在身后,像是一条华丽的凤尾,又像是一朵盛开的牡丹,鲜艳夺目,艳冠群芳。而秦王妃和周语绯则是跪在段贵妃身后。一左一右,落后一步的距离。但是明显又有不同,晋王妃离段贵妃要近一些,看着便是多了几分亲近的意味。而秦王妃……

看着宦官手中那一卷明黄的圣旨徐徐打开。顾婉音忍不住捏紧手指。不仅仅是她,在场的许多人,也是如此。大约,就是段贵妃此时怕也是紧张的吧?这一卷圣旨,关乎了多少人的性命身家?又让多少人翘首企盼?又能安定多少人心?

顾婉音杂乱的想着,脑子里乱糟糟的像是刚被搅乱的丝线,分本分不清楚什么是什么。

不过这些情绪。在宦官开始宣读圣旨的时候,却是莫名的平静下来。不仅是思绪,还有心境,甚至连呼吸也都像是静止了一般。偌大的殿堂里,竟是半点声音也闻不见,连呼吸声也是没有的。唯一能听见的,只有宦官宣读圣旨的声音,以及外头的风吹过树梢屋顶的声音。

圣旨很长。里头许多晦涩的词句,都是华丽得不行的辞藻。这些顾婉音一个也没记住,只记住了两句话——第一句是。贵妃段氏,册封为皇后。第二句是,皇六子晋王,立为太子。

听到这两句话的时候,顾婉音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顿时就滑落回了肚子里。一片宁静。

段贵妃拜下去,声音里却是没有多少喜气,听着和平日无异,可是若真是细细分辨却也不难听出里头有一丝细细的颤抖。“臣妾领旨,谢主隆恩。”一面叩谢,一面却是高举的双手。正好托住了宦官递上来的圣旨。随后段贵妃便是起了身,再看的时候,似乎段贵妃已经和先前截然不同起来。仿佛一下子段贵妃便是完成了贵妃和皇后之间的转变。贵妃和皇后,是不同的。贵妃,是皇帝的宠妃。可是皇后却不同,皇后要母仪天下。是天下臣民之母。是唯一能和皇帝并肩之人。也能名正言顺的掌管后宫,甚至,过问朝政——自然这个若不是特殊情况,也是不允许的。

于是顾婉音跟随众人,跪在地上也不起身,直接便是朝着段贵妃——不,段皇后拜下去:“皇后娘娘吉祥。”

段皇后转过身来,看着地上匍匐的众人,唇角一弯露出一丝笑容来,端庄和蔼却又带着一丝不容冒犯的威严:“平身。”

顾婉音有些失神的想,是不是段皇后一直偷偷的练习过这一幕情形?区区两个字罢了,可是听起来真的和平日里竟是大不相同。那种说不出的感觉,让人觉得有些恍惚。仿佛如身在梦中一般。

接着段皇后伸出手来,扶起了周语绯,浅笑着唤道;“太子妃。”

顾婉音猛然惊醒过来,又惊又喜,又有一股子说不出的悲凉——是啊,周语绯以后就是太子妃了。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将来的皇后。而那个时候,段皇后就会成为段太后。这样的情形,想来也不远了吧?如今圣上的情况,可是不容乐观的。

众人再次匍匐下去:“太子妃吉祥。”

“免礼。”周语绯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一股子清脆,不似段皇后那般的威严端庄,却也是温的。

顾婉音就跪在周语绯身后不远处,低着头看见周语绯走到了跟前,接着便是感觉自己被扶了一把,实实在在的扶了一把。顾婉音心中一软,抬起头来,看着周语绯与平日一样的面容和神情,不由微微一笑。周语绯也是一笑。

然后顾婉音下意识的侧头去看了一眼秦王妃。秦王妃从地上缓缓的站起,面上的神色很是平静,平静得有些近乎木然。所以此时此刻,秦王妃整个人看着机械呆滞,倒不像是一个活人了,活脱脱就是一个穿着华服的牵线木偶一般,说不出的诡异。

不知道此时此刻秦王妃心中有什么想法?是不可置信,还是绝望认命?还是干脆没回过神来?

顾婉音猜不出来,只是缓缓的吐出一口气。这样的事情,注定是有人欢喜有人愁了。她不至于就同情秦王妃。换言之,今日若是晋王,不应该是太子败了,她此时大约和秦王妃差不多吧?

段皇后重新出了声:“大家都坐吧,今日是元宵,理应好好乐一乐。”

于是大家重新又坐下。

周语绯端起一杯酒来,朝着段皇后举起,笑盈盈道:“儿臣敬母后一杯。”

于是大家一起端起酒杯来齐声朝着段皇后言道:“臣妾敬皇后娘娘一杯。”

段皇后笑着端起了酒杯来,朝着下面遥敬一杯,然后便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段皇后都一饮而尽,其他人自然也是不能例外。顾婉音用帕子遮了唇,然后将酒饮干。酒是上好的桂花酿,酒液是浅淡的绯红,像是落满了丹桂的颜色,又像是……浸染了鲜血酿就。桂花酿很是甘甜,带着一丝淡淡的酒香。酒液已经是凉了,入喉之后像是一丝冰线般,缓缓的从喉咙里落入腹中。让人忍不住一个激灵。

酒是无碍的,但是吃食顾婉音却是不敢动的。所以在进宫之前,她和周瑞靖都吃了一些点心垫垫肚子。

宴会并没有维持很久便是匆忙散了。现在宫里这样的情形——也着实不宜维持太久。而且圣上那身子,估计也是撑不了多久吧?只是宴会散了的原因却不是因为这个。周语绯在喝了那杯酒之后,忽然身子不适,然后秦王妃便是带着她下去偏殿更衣了。不多时有宫人来报,说是见了红。已经请了太医过来。

这个消息,登时让人惊呆了。顾婉音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方才周语妍不是还好好的?虽然看着瘦了憔悴了一些,可是看着身子还是没大问题的,怎么突然就?

还是说,进宫之后有人动了手脚?顾婉音微微打了一个寒噤。只觉得一丝凉意从背后慢慢的窜了起来,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住。她更是觉得刚才喝下去那一杯酒,仿佛在胃里狠狠烧灼一般,说不出的难受。要知道,从周语妍进来到方才出去,就只喝了一杯酒。那一杯一起敬给段皇后的酒。

顾婉音抬头看了段皇后一眼。段皇后微微隆起了眉头,已经站起来,似乎有了震怒之意:“怎么回事?”

会是段皇后吗?顾婉音忍不住想。但是却又不确定。今日是段皇后的好日子,她应该不会选在这日。而且,不会选在在宫里动手才对。不然这样一来,她岂不是根本就洗不掉罪名?

可是,不是段皇后又是谁呢?顾婉音一个个的看过去,心里渐渐的有些茫然起来。不仅觉得茫然,更觉得累,还觉得冷。她不喜欢皇宫,一点不喜欢。

顾婉音强迫着自己低下头去。

接着段皇后便是离开了,段皇后一走,这宴会自然就也就散了。顾婉音跟着女官往外走,心中却想着——周瑞靖那边是不是也散了?那边知道不知道这边的情景?知不知道,周语妍见了红,孩子可能……周语妍月份还小,此时见了红,十有**都是保不住的。

顾婉音觉得自己迫切的需要一个人倾述一番,或是哪怕什么话都不说,让她靠一靠,缓一缓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