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出宫的时候,周瑞靖已经在宫门口等着她了。顾婉音上前去,克制不住一般,紧紧的握住了周瑞靖的手。在感觉到周瑞靖手心的温热的时候,心里才真真正正的舒缓下来,人也是从紧绷慢慢放松下来。

☆、第六二四章 分析

倒是将周瑞靖吓了一大跳:“怎么手这样冷?”说完这句话也顾不得其他的,连忙将顾婉音扶进了马车。

马车里有小炉子热着的水,周瑞靖倒了一杯给顾婉音捧着,又见她面色也有些不大好,这才皱眉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有人——”他只当是顾婉音遇到什么事儿,自然语气也就沉了下去,目光中也带了一丝怒火。

顾婉音摇摇头,低头喝了一口水,这才言道:“咱们回府去吧。”

周瑞靖微微一愣,不过随后便是扬高了声音吩咐车夫直接回府。原本她是要带着顾婉音直接去河边的,画舫也是让人去定好了。可是没想到这会子竟是……不过看着顾婉音这幅样子,怕也是不能够去游河看河灯了。

只是,到底顾婉音在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好的怎么的竟是变成了这样?

只是任凭他心急如焚,可是看着顾婉音这幅样子,倒是也不忍心再追问,只得心疼的将她揽入怀中,柔声一遍一遍的安抚:“没事了,没事了。咱们就这就回家。”

这话一连说了许多遍,才停得顾婉音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宫里……哎。”只是话刚起了一个头,便是又打住了。宫里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周瑞靖也是知道的。不必她多说什么,他就能明白了。顿了顿之后,便是直接言道:“我怀疑语妍那孩子,可能……”保不住。好端端的进宫一趟,一个孩子就这么没了。实在是让有些不寒而栗。

“这件事情我已知道了。”周瑞靖叹了一口气,好半晌才听见他低声言道:“若你不喜欢进宫,以后咱们就不进宫了吧。”听他的语气,便能知道他是认真的,只是,作为诰命,怎么可能真的不进宫?你能装病一次。难道还要装病一辈子?

顾婉音已经是觉得心情平复了不少,当下便是舒了一口气,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世子爷也喜欢说胡话了。其实我没事,就是有点儿感慨。”今日的心情。实在是称得上大起大落了。这么着的,真让人有些受不住。先是封后立太子,接着就是秦王的孩子……

“你说,是不是段贵……不,皇后娘娘做的?”顾婉音低声问周瑞靖,又缓缓的饮了一口茶。最后想了想,又自顾自的摇头否定了她方才的话:“应该不是皇后娘娘。这样好的日子,她何必出手?若真要动手,方法也很多,不一定要那个时候。”既然进了宫,那么机会和时间都是极多的,段皇后犯不着非要选在那个时候动手脚。毕竟那可是她的好日子。而且这个时候动手,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任谁都会怀疑是她做的。

凭着段皇后的聪明,绝不会这样做。

或者是晋王?不也不会是晋王。要打击秦王。今日封后立太子,已经是让秦王受到了足够大的打击。不必多此一举。周语妍的孩子,对整件事情来说根本就是无关紧要。

“你想想。这个孩子没了,最得意的人是谁?”周瑞靖见她想的辛苦,便是轻声提点了一句。只是这一句话,却犹如清风拨雾,醍醐灌顶一般,一下子便是将蒙在顾婉音面前纱布掀开来,让她猛然看清楚了事情。

顾婉音看了周瑞靖一眼,失声言道:“是秦王妃。”如今周语妍最大的仰仗就是怀孕,而周语妍怀孕得宠,受到最大的威胁的人是秦王妃。这个孩子一旦没了。最得意也是最得益的人,自然也是秦王妃。毕竟,按照秦王对周语妍的宠爱,只怕周语妍真的生下一个儿子,秦王妃的地位也就真的不保了。

所以,秦王妃不想让这个孩子出世。只要周语妍没有儿子。只是得宠的话,虽然也对秦王妃不是没有威胁,可是毕竟小了很多不是?秦王妃的目的也很简单,动机更简单,只有一个那就是——保住自己的地位。

秦王妃自然不是一个优柔寡断心慈手软的人。所以……

“可是秦王妃为何一定要在宫里动手?”顾婉音蹙眉。

“在宫里,秦王就不会怀疑是她做的,只会猜是太子还是皇后所为。”周瑞靖轻声的解释,伸手将顾婉音揽入怀中,多少有些埋怨:“这些都是旁人的事情,你想这么多做什么?倒不如关心些其他的事情。你答应陪我去看河灯……”

顾婉音有些哭笑不得,抬头看着周瑞靖怀疑的挑眉:“不是你答应陪我去?不过,眼下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咱们再去游河让人看着也不好。再说经过了这个,我也着实没心情了。进宫一趟,没得让人不舒坦。咱们家里也有灯,回家去看吧。”最后一句,却是有些讨好的意思了。她也知道是她的问题,本来说得好好的,她突然不想去了,必然让周瑞靖有些失望吧?而且,照着周瑞靖的性子必然也是准备好了。她这么一来,可不是让周瑞靖白费功夫了?

只是,她这会子,是真的只想跟周瑞靖在一处呆在。二人静静的,度过这个惊心动魄的元宵节才好。说实话,虽然早就知道圣上要立后,可是真到了这个时候,多少还是觉得有些恍惚的。加上被吓了一跳,还真是需要些时间来消化这些个事情。哪里还有游河的心情?

好在周瑞靖也不是真的计较,不过是想分散她的注意力不愿意让她再多想那些有的没的罢了。此时见她如此,便是有些拿乔:“那你可要好好补偿我。”

“嗯,那我给你做件寝衣可好?”顾婉音笑着言道。说起做衣服,她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来,便是偷偷笑了,看一眼周瑞靖后才柔声的恳求道:“我有件事情想求世子爷。”

“什么?”周瑞靖吃了一惊,顾婉音对他,可是很少用“求”这个字眼的。

“你的那个随从,王琦。”顾婉音一面偷笑,一面言道:“我的丫头丹枝,二人怕是看上眼了。我想着,若是你得闲了,就问问王琦的意思。若是愿意,咱们就替他们办了这个喜事吧。丹枝也不小了,总不能为了我就耽误了她。而且若是真成了,她也是嫁给了咱们府里的人。将来正好回来在我身边做管事妈妈。你觉得呢?”

王琦没有父母,也不认识旁人,这件事情怕是也不知该如何办才好。让周瑞靖去问问,若是他愿意,她再让人提点一番,也就妥帖了。这些年丹枝跟着她吃了不少的苦,丹枝的忠心耿耿,她都看在眼里。所以,她是真心想要给丹枝找一个好归宿的。

“王琦?丹枝?”周瑞靖重复一遍,低头沉吟了片刻,似乎在考虑这二人到底相配不相配,良久才点头道:“王琦也不小了。我回头让人问问。若是愿意的话,也是好事。”

顾婉音又偷笑了一回,接着把齐顺看上碧梅的事情也是一并说了。

周瑞靖点点头,“齐顺也是自小跟着我的,性格人品也都是不错。碧梅伺候我多年,我看着也是好的。只是……若都成了,你身边的丫头可就不够用了。”他也知道碧梅也好丹枝也好,都是顾婉音所仰仗的,一时间若真的是离了这二人,怕是好些事儿都不成的。

顾婉音抿唇一笑:“横竖都在府里,我让她们再回来给我当管事嬷嬷就得了。再说了,我也打算重新挑几个。我身边的丫头年龄都有些大了,是该放出去或者配了人了。不然我岂不是成了伤天和的人了?”

周瑞靖想了一回,发现也的确如此,便是叹了一口气:“我听人说,绿萝生了个儿子。”

顾婉音微微一怔。生了儿子?也就是说,周瑞明已经有了长子。而且,还是个庶出的。或者说,是个连明路都没过的。至少,周家二房那头知道有这么一个孩子的人,怕是少得很。

“最近似乎瑢音和二弟的感情好了许多。也不知道二弟打算怎么将绿萝安排了。”顾婉音叹了一口气。其实要她说,生个女儿还好。生了儿子,着实有些……一来让顾瑢音没脸,二来说出去也不好听。三来那个孩子,将来又该在周家怎么立足?

“这事儿咱们是管不着。”周瑞靖却是如此说了一句。

顾婉音想了一回,也是默默点头。可不是管不着么?如今既然分了家,自然不能过问这些,就是没分家,二房的事情,她也不好插手的。

“一会儿我们去给老太太请安罢。好歹是元宵。”顾婉音低声开口,听着像是商量,可是语气却是笃定,料准了周瑞靖不会不同意。

果不其然周瑞靖点了点头,“自然是好的。”刚回来时候去看了一回老太太,只觉得着实是不比之前了。所以对老太太的怨气,多少也平复了一些。顿了顿周瑞靖又皱眉添上一句:“二叔着实也不够厚道。这样气了老太太,还对二婶那般……若不是这会子朝廷里乱着,怕是他有得苦头吃。御史那头,就是说不清。”

☆、第六二五章 老太太

顾婉音和周瑞靖先回了王府换过衣裳,这才去了二房那边。原本她是想着万一二房那边没有人过去报信,是想让人过去告诉一声传递一下消息的,毕竟都是周家的人,也不好完全额冷眼旁观。只是想着惹出了别的事情,便是硬生生的压了下去,到底还是没让人过去说这事儿,只是打发人去回禀了老太太,说了他们要过去请安的事情。

他们是从府里相连着的角门过去的。

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二房这边似乎显得格外的冷清,全然不似其他府里那般热闹,顾婉音仔细看了看,发现就是灯笼,也挂得十分少。还有一个就是来来往往的人也少。不过想想也是如此——二房如今虽然风光了,可是听着三太太说,二太太可是过得十分不顺心的,没有心思摆弄这些也是正常的。而且,二太太一贯抠门,大约也是不愿意花钱买这些光鲜的。

一路到了老太太的院子,顾婉音和周瑞靖直接便是被迎了进去。是银鹭出来迎的。趁着四下无人,银鹭压低声音与顾婉音言道:“老夫人这些日子,过得不大好。处处不顺心。”

顾婉音点了点头,心中暗叹一声。老太太由此一日,也不难预料。如今二房事情这样多,哪里能顺心了?就是二太太和陶氏之间的争斗,就顺心不了。而且,二老爷看似孝顺,可是实际上……老太太也算是自食苦果了。当初一心要跟着二房,如今……也不知道老太太此时此刻,心里后悔不后悔?

因为时间紧凑,也没几步路就进了屋子,所以银鹭也只来得及说这么一句话。不过,虽然只短短的一句话,却是包含了许多信息。至少是提醒了顾婉音要小心——老太太不顺心,对着她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好脸色了。

而且,银鹭说这句话。最重要的是在表明一个态度——纵然跟着老太太分家到了二房这边,银鹭还是她的人。

顾婉音自然明白这一点,便是朝着银鹭微微点头笑了笑。

进了屋子,老太太是歪在暖炕上的。天气冷,虽然生了火炉可是到底也不比年轻人,从冬天开始,老太太多数都是在暖抗上的。

顾婉音仔细看了一眼老太太,不过几日功夫,看着老太太似乎又憔悴了一些。虽然尽量打扮得精神了,可是到底掩不住那股子从内里偷出来的疲倦之色。

二人一同给老太太请过了安。便是坐下了。二太太并不在,屋里一时之间倒是也没了旁人了。

“祖母,今日圣上下旨立了段贵妃为皇后,晋王为太子了。”屋子里静悄悄的,周瑞靖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声音竟是让人听着忍不住惊了一跳,微微一颤。

顾婉音抬起头来看向周瑞靖,眼底有些不赞同——老太太本就已经这般憔悴了。再说起这些,岂不是让老太太心里更舒坦?如今也不在一处了,见面也少了。见了面自然也就不该再说这些让人不痛快的事情了。

然而周瑞靖的神色却是一片平静,并没有再开口的意思。顾婉音微微松了一口气,赶忙又转过头去看我老太太的反应。

老太太先是呆了一呆,随后便是露出一丝笑容来——不过看着却是十分苦涩。甚至有些悲凉的意味。过了许久,老太太才是开口长叹了一声:“没想到,最后竟然还是晋王做了太子,段贵妃做了皇后。没想到,先皇后唯一的子嗣,竟是……”

顾婉音和周瑞靖都没有搭腔,谁都明白。这不过是老太太的几句感慨罢了,并不是真对谁说的。

过了许久,老太太才又问:“那太后呢?”

“太后旧疾复发,很是严重。”周瑞靖沉声答道,并没有一丝一毫的隐瞒。

这一回,老太太沉默得更久。过了许久才低低的言道:“我明白了。你们回去吧。”竟是完全没有要多说的意思。

只是,二人才刚来,屁股都还没坐热,哪里能就这样走了?周瑞靖沉吟了片刻,便是道:“我再陪祖母坐会儿。今儿是元宵。”是该阖家团圆的日子。原本是该三房人一起热热闹闹的陪着老太太过节的。只是瞧着眼下的情景,是谁也没有那个心思的。

老太太黯淡的目光里多了一丝暖意,点了点头道:“也好。”只是却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许久,才又言道:“你娘和孩子呢?”

“都还在庄子上呢。天冷也懒得来回折腾,索性等开了春再回来。”周瑞靖轻声答道,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声音格外的额柔和,面上也是温和的。顾婉音在旁边看着,知道他是想起了女儿了,便是也低头笑了笑。随即又有些心酸——等回来的时候,只怕又长大了许多了吧?差不多那个时候也开始长牙了,说不定已经会走路了……也不知道那个时候,夕照还记得不记得她和周瑞靖?

这样想着,只觉得一颗心都恨不得飞去庄子上,看看女儿才好。连带着,自然也就没听清楚周瑞靖和老太太都说了什么。不过这样也好,她不开口,老太太兴许觉得舒坦些也不一定。

可是老太太却是突然言道:“靖儿,若是真有那么一日,我也不求别的,你一定要保住你二叔一家子的性命。至于其他的……都不重要。”

顾婉音忍不住抬头看向老太太。老太太说这番话的时候,透着一股子无力,甚至还有一丝恳求的意味,和以前完全是大不相同。几乎是判若两人,真真是让人惊愕的。有那么一瞬间,顾婉音只觉得自己像是听错了。这样的话,怎么会是老太太说出口的?

但是这话,的的确确是老太太亲口说的。

顾婉音能感觉到老太太话里那股子无力感。她忽然就觉得,老太太是真的老了。没了以前那种事事都要掌控的霸道,没了那种凭着性子来的气势,真真切切,就是一个老人。老得,几乎什么都做不了了。老太太应该是会感觉到无力吧?她想保住二房,可是没想到现在……

老太太是觉得,秦王没有翻身的机会了。所以,她才会这样恳求周瑞靖。自然,周瑞靖只要想,保住二房的性命或许不成问题。毕竟周瑞靖和晋王,也就是太子关系极好。可是,若真要保住二房的性命,却也不是那样容易。再者,就算周瑞靖愿意,可是二房会配合吗?

顾婉音觉得,或许很难。同时她忍不住又想,若是今日换了是秦王占了上风,老太太是否也会如此恳求二房的人,保住大房的性命?

这个问题,顾婉音想了许久也想不出答案,或者也是不想想出答案。怕那个答案太过伤人。

周瑞靖沉吟了片刻,却是没有给出一个笃定的答案,只是轻声却郑重道:“我会尽力而为。只是……”剩下的话他没说完,但是也却不难猜出那些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

老太太点了点头,虽然有些怅然,却也是没有过多的为难周瑞靖。不过得了周瑞靖的这个保证,老太太却也是觉得放心了不少。周瑞靖是个言出必践的人,这一点老太太很肯定。所以,有了这句话,真到了那一步,周瑞靖是会竭尽全力的。

又沉默的坐了一阵子,老太太便是又开了口:“我也累了,你们事情也多,这就回去吧。银鹭,替我送送世子爷。”

于是二人便是告退,刚走到门口却险些被二太太撞上。二太太神色很是慌乱,发簪都是有些歪斜,看着张皇极了。甚至,见了她们二人,二太太连个招呼也没来得及打一个,便是急匆匆的进了屋子去。

顾婉音和周瑞靖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底看到几分明了之色。

二太太应该是知道了周语妍见红了的事情了?只是,这么久过去了,也不知道周语妍那孩子,到底是保住还是没保住?想来应该是保不住的,秦王妃既然下了手,那就不可能手软,一定会要求一击必中。周语妍……凶多吉少。

甚至顾婉音怀疑,秦王妃会趁着这次的机会,彻底的让周语妍没有翻身的机会。比如——一尸两命。

又或者,二太太如此慌张,也是因为周语妍情况不大好的缘故?

二人对视一眼之后,都没有多说,更没有多停顿片刻,便是径直走了出去。银鹭迟疑了片刻,还是跟着顾婉音走了。

快要走到小角门的时候,趁着四下里无人,顾婉音便是低声对银鹭吩咐:“若是有什么事儿,就让我们这边看守角门的人替你传话就行。这边府上守门的那个婆子,也可以放心。”不管是青桂也好,还是银鹭也好,还是别人也好,从小角门这里递话过来,是最方便不过了。所以,她当初特意用了一些法子,将让她的人去守了角门。

银鹭点点头,随后便是压低声音道:“陶姨娘,似乎和二奶奶屋里的人搭上线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儿。而且,二太太最近打算给二爷提姨娘了。或是从外头娶个贵妾回来。”

☆、第六二六章 血债血偿

回了自己的院子,顾婉音和周瑞靖坐在窗前说话,顾婉音提起方才老太太的样子,忍不住有些唏嘘:“老太太那样强势的人,这样说话,还真人让人觉得有些心酸。”

周瑞靖也是叹了一声:“老太太到底是老了。”事到如今,老太太大约也终于是明白过来,凡事不可能都在掌控之中。只是听着老太太那样的语气说话,到底心中还是觉得有些难受的。他也觉得不忍,却也无能为力。他有他的坚持,有他的原则,也有他的无奈。

“也不知道老太太知道了语妍的事情,会是怎么样一个情形。”顾婉音想着当时二太太狼狈惊慌的样子,多少有些担忧。老太太是真的老了,也不知道还能承受多少打击?其实她倒是觉得,这个时候周语绯的孩子没了,反而是好事。至少,和秦王之间的牵扯,也不是那样深。至少想着那个无辜的孩子,她就有些不忍想下去。只觉得这样一想,她未免太过冷血。

周瑞靖摇摇头,没有多说。秦王这一下摔得极重,失去了太子之位,更失去了孩子。接下来,秦王也不知会如何。而秦王的势力又会如何动荡?周家二房那头,肯定是首当其冲的。不说其他的,周瑞明的官职……

元宵节到底是过得没有什么气氛。夜里临睡之前,顾婉音和周瑞靖才得到消息,说是周语妍的孩子,最后还是没了。太医说,是服食了堕胎之物造成的。

顾婉音便是有些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第二日一大早,还没起来便是又得了消息,说是昨儿夜里周语妍的孩子没了之后,秦王大闹皇宫。甚至惊扰了圣上的休息。

顾婉音一听这个消息,便是吃了一惊,转头看向周瑞靖。心中却是完全没想到,秦王对周语妍竟是如此在意?按说。秦王宠爱周语妍,也不可能真放在心尖尖上,可是现在看来……竟是真有那么几分冲冠一怒为红颜之感了。也不知道周语妍怎么就得了秦王这样的宠爱了?

若秦王不是秦王,周语妍能得此夫。也算是福泽深厚了。

只是,秦王这闹,也不怕收不了场?而且,这样闹的话,圣上又会如何?段皇后和太子……又会如何?秦王这样,可谓是自露马脚了。

周瑞靖沉吟了片刻,便是起身穿衣。一面穿一面沉声吩咐:“吩咐门房备车,我出去一趟。”

顾婉音忙也起身帮着他穿戴,又吩咐厨房快快的送些吃食来。吃了一碗热热的汤面,周瑞靖便是大步流星的出门了。顾婉音便是坐在窗下翻出针线来做。若是不找些事情做,只怕是要分心的。

皇宫。

秦王跪在廊下,膝盖几乎都麻木了,可是面上却是有一股子狠辣的表情。秦王昨夜里在这里跪了一夜。这里是圣上的寝宫,可是寝宫的门。昨夜里只开了一次,便是再没有开过。甚至,秦王连圣上的面都没见着。

正是因为如此。秦王才不肯走。

该传膳了,一个宦官从里头开门,见了秦王还在,便是叹了一口气,躬身上前劝道:“殿下这是何苦?圣上说了,请殿下回去。”

秦王抬起眼皮子,扫了他一眼,便是重新又垂下去。那副样子,看了便是明白了秦王的意思——他这是不肯走。确切的说,是没达到目的之前。他是绝不会走的。

宦官只得无奈的起身,去传早膳。想了想,出了寝宫的大门,便是叫来一个小宦官,低声吩咐:“你去皇后娘娘那儿一趟,将这事儿跟皇后娘娘说一遍。就说。圣上心里怕是烦着呢。”昨夜里圣旨下了,宫里的风向便是变了。尤其是圣上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是有眼力劲的,这个时候该巴结谁,大家心里门儿清呢。

踩低捧高,这是宫里历来的规矩,没有一个是例外的。秦王现在这样,谁还敢沾染一分?这也是为何秦王昨夜里跪了一夜,却是没有一个人肯为秦王在圣上跟前说句话传递个消息的缘故。

小宦官过去传递消息的时候,段皇后正在梳妆。听了这话,沉默了片刻便是淡淡点头:“我知道了。替我谢谢你师傅。”说着又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掌事女官,那女官忙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来,里头不必说装的自然都是银子。沉甸甸的额手感,让那小宦官登时眉笑颜开。又说了几句吉祥话,这才又退了出去。

待到人都走后,段皇后这才冷笑一声:“秦王觉得是我做的。看来是要跟我没完了。”

掌事女官皱了皱眉头,迟疑道:“圣上那头——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人言可畏。秦王毕竟是先皇后的唯一血脉,没当上太子,已经是……如今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到底不好。说起来,昨儿就不该让秦王那个周侧妃进宫来。”

段皇后继续冷笑:“别忘了,我可是下了旨的,体恤周侧妃,让她别进宫了。可是……这人心哪,永远是不足的。还有那些个背后算计的,咱们如何控制得住?秦王愿意跪,那就跪着吧。我就不信,黑的还能让他跪成白的。到底是谁下的手,他心里清楚着呢。”

顿了顿,段皇后又道:“梳妆吧,等下我亲自去服侍圣上用早膳。”

于是梳头的女官忙加快了手底下的速度。

因为还是新年,所以段皇后仍是穿了一身银葱朱红的的衣裳,头上也没有旁的装饰,发髻正中是一只九尾大金凤,振翅欲飞,口衔一颗桂圆大小的东珠。这一身打扮既家常,也不失端庄贵气,更有一股子喜庆的气息。

段皇后怎么会不高兴?她辛苦过年,终于做了皇后,怎么会不高兴?她的儿子是太子,她也高兴。区区秦王如此举动,尚且不足以让她坏了心情。

段皇后穿着这么一身衣裳迤逦的从秦王身侧走过。然后回过头来,轻叹了一声,柔声劝道:“秦王,你这又是何必?昨日的事情谁也不想。你这样……也是让你父皇伤心罢了。你父皇身子本来就不好,你这样不是让他更难受?”

秦王抬头看着段皇后贞静美丽的面容,面上的肌肉微微紧绷了一下,表情看着便是有些狰狞起来。尤其是段皇后头上戴着的那支大金凤,实打实的刺痛了他的双目。秦王不由得掐紧了手掌。好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乎要破碎的声音:“儿臣给母后请安。”

以前他在段皇后跟前是不必请安的,因为那时候段皇后还是段贵妃。纵然是贵妃,可是也是妃。而他是先皇后唯一的嫡子,深受圣上器重,见了段贵妃自然是不用行礼的。而段皇后那时,也似乎根本就不计较,或者是不敢计较。

可是今日……秦王的指甲已经是掐进了皮肉里,他却是浑然不觉。

段皇后静静的看着秦王,半晌才又开口:“好孩子,不必多礼。”

就这么一句话,却是让秦王面上的表情几乎狰狞起来。若不是死死忍耐,他怕是就要起身拂袖而去。很快的,秦王抬头看了段皇后一眼,双目灼灼的几乎要将段皇后灼烧成灰烬一般,“还请母后我一个交代。”这一句话,是秦王硬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彻骨的仇恨,带着一股子让人觉得阴冷的怨毒。

段皇后却是不惧不让迎上了秦王的目光,平静而温和的看着秦王,却是因为一个站着一个跪着,显得有些居高临下,悲天悯人。那声音,在秦王听起来,也是说不出的讥讽:“不知你想要本宫如何给你一个交代?”

秦王几乎被这种语气气得发疯,若不是顾忌着这是在皇宫,这是在圣上的寝宫前头,秦王恨不得直接将眼前的段皇后碎尸万段!秦王深吸一口气,将胸中的怒火压抑住,“我的孩子,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我要血债血偿!”

说出血债血偿的四个字的时候,秦王的目光似乎恨不得将段皇后一口吞下去,撕皮拆骨。

段皇后悲悯的看着秦王,忽然却随后叹了一口气:“你心中只怕清楚,你到底该找谁去血债血偿。你若是真要执意将事情闹大,本宫也少不得要奉陪一番。只是你应该清楚的知道结果到底是什么。秦王,你何必呢?非要争这一口气?你是先皇后唯一的血脉,是圣上的嫡长子。就是晋儿他,也是敬重的。你若是……晋儿会依旧尊敬你这个好大哥。”

这话听着像是威胁,却也是提醒。段皇后是真不愿意将来太子背上杀兄的罪名。若是秦王不再这么争下去,旁的不说,一条命总是能够保住的,做个富贵闲王也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可是秦王若是真的服气,或是真的愿意放下,今儿也就不会在这里了。面对段皇后这番话,秦王的应对不过是抿紧了唇,面上露出几分讥诮来,显然是不屑一顾。

段皇后看了一眼,便是转身进了内殿,不再看秦王一眼。有句话说得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勇。可是明知不该为而为之,那就是蠢。秦王……是在自投思路。自作孽,不可活。秦王自己选择了这条路。,那么最后他谁也怨不得。

段皇后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伸手掀开了低垂的帘幔,进去服侍圣上了。

☆、第六二七章 驱逐

三太太派了人过来问话。内容倒是也没什么稀奇的,只是有些拿不定主意——按说周语妍可是三房和大房嫡亲的侄女,是极亲近的。周语妍出了这样的事情,自然不应该只是让人送些东西过去就能完事儿的。于情于理,总要过去看看才好。

可是秦王和太子之间的关系却是如此……而且只怕圣上现在和太子正是打官司的时候,到底去还是不去看望周语妍,便是成了一个问题了。

而且这个时候,谁也不愿意和秦王再扯上什么关系。所以三太太才会觉得为难,一时拿不定主意,才特地派人过来问问顾婉音的意思。三太太其实还有一个意思——那就是表明立场。三房和大房,是同进退的。

只是三太太拿不定主意,顾婉音却也是多少觉得迟疑——去还是不去,还真是个问题。

沉吟了片刻,顾婉音便是跟前来问话的人言道:“你就告诉你家太太,说我也没拿定了主意,索性咱们再等等,若是我去,我就让人去告诉她一声,咱们两家一起去,也好做个伴儿,再则也不至于分批的去让人劳神劳力的。”横竖也不差这几日,自然是不用急的。

顾婉音是打算好好的跟周瑞靖商量商量再做决定。或者说,是看看宫里的情形在做决定。

秦王这么僵持着跪在宫门口,到底会是什么结果?谁也不知道,谁都在观望。

而且,说句实在话,她也是真的不想去的。她本就和周语妍算不上亲近,这个时候去,说不得周语妍反而当她是去看热闹的,去落井下石的,何必呢?那不是自讨没趣么?当初周语妍本就有和周语绯别苗头的意思,如今周语绯眼看着就是太子妃。将来还会……周语妍心里怕是不舒坦的。这个时候,最好周家大房都别出现在周语妍跟前才好。

想着这些,顾婉音不由得抚额叹了一声——别的家族,那些分支极多的。也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糟心的事儿?亲兄弟之间,倒像是仇人,不像是兄弟。

原本简简单单的一件事情,也弄得这样复杂起来。

直到下午,周瑞靖才回来了。顾婉音便是说了三太太差人过来问这件事情的情况。又让周瑞靖拿个主意。

周瑞靖沉吟了片刻之后,便是有了决断:“还是去吧。到底是血亲,若真不去看着也不像。秦王还在宫里呢。现在秦王府就秦王妃做主,也不知道如何了。说起来,也是受了我们的连累。不然也不至于就嫁给了秦王。”

顾婉音自然是明白周瑞靖的意思的——那个时候,太后一心想要将周语绯嫁给秦王,想要将周家牢牢的和秦王绑在一起。后来秦王妃用了那样的法子让这事儿黄了,为了拉拢周家,太后最后就干脆退而求其次的选定了周语妍。若是没有这层情况,其实周语妍完全可以嫁到一个不错的人家。做正房太太,也不至于就有今天这样的事情。

周瑞靖是觉得,周语妍是受了他大房的连累。心怀了歉意了。

不过这样想也是没错的。周语妍可不是受了大房的连累了?只是,周语妍嫁过去的时候,却是高高兴兴自愿的。所以她倒是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愧疚,毕竟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意打,一个愿意挨,谁也挑不出什么来。

“我那还有一些怀孕时候收罗来的补品,到时候一并给她送去。”顾婉音点点头,想了想又劝了一句:“咱们也不欠什么,那会子也没有勉强谁。不过若是日后二房真有难了。咱们也不会坐视不管,到底也是血亲。”

周瑞靖点了点头,换过了衣裳,舒舒服服的喝了一盅茶,这才又继续说起今日宫里的事情:“秦王从昨夜里就跪在了圣上寝宫门口,不过今日用午膳的时候圣上才召见了秦王。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前脚秦王出了宫门,后脚宫里就下了旨意——将秦王的封地设在了北边,甚至责令秦王在一个月之内启程去北边封地赴任。没有宣召,永世不得再进京。”

这样的意思,分明就是要驱逐秦王了。看来,秦王是惹了圣上生气了?

“圣上应该不知道那烟丝是秦王在背后操控吧。”顾婉音忽然想起这个,便是开口问了一句。之前圣上虽然一直压制秦王,可是并没有将秦王驱逐出京的意思。现在……

周瑞靖点了点头:“太子的确是将这件事情瞒着了,只将责任全推给了那个妃子。只是……”圣上就未必猜不出。毕竟用了烟丝之后,圣上下的那些旨意可都是能查的,而那些旨意都是为了秦王好,整件事情只有秦王得利,所以幕后操控的人自然也是很明显了。

只是圣上知道了,却迟迟没有发作。可见圣上对秦王,也是厚爱了。

顾婉音明白了周瑞靖没说完的意思,想了想便是叹了一口气:“听说圣上自小就对秦王非常疼爱。只是后来……”后来晋王也就是太子渐渐大了之后,才转了性子和主意,改而看中太子。其中固然有段皇后的缘故,但是最重要的却是太子自身的缘故。太子敦厚仁慈,适合做君主。而秦王……

只看二人身边跟着的人,便是能知晓二人的性格到底如何了。

到了这一步,太子这边好似已经没有了任何危机了。只要秦王一去了北边的封底之后,就等于是剪掉了羽翼的雄鹰。在没有了展翅的机会。更遑论,还有永不进京的旨意。若是秦王真的敢偷偷摸摸进京,到时候就是抗旨不遵。只要太子愿意,就能立刻取了秦王的性命。

这一次,圣上怕是真的恼了秦王,对秦王开始狠心了。不过这样一来,却也何尝不是保住了秦王的一条性命?秦王贪权,若是再留在京城里,将来一定不会对太子服软。到时候少不得就要见血……所以,干脆现在就让秦王出了京城。只要在封地上,秦王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那就是天高皇帝远,也算是一方霸主了。

只是……顾婉音一面伸手替周瑞靖捏肩膀,一面轻声言道:“ 也不知道秦王会不会离开京城?”

圣上想得很好,可是这些都要有一个前提——那就是秦王必须离开京城,肯乖乖听话去封地。而现在的情况则是,到底秦王会不会愿意不愿意去封地。

周瑞靖摇摇头:“不管去不去,秦王对太子的威胁都是小了。首先一个名不正言不顺,就让很多原本支持秦王的人倒戈了。”树倒猢狲散,正是这个道理。但凡有眼色的,有退路的,都不会再跟着秦王一条道走到黑。明哲保身,人人都会做。

顾婉音点点头,又问:“虽然已经下了圣旨昭告天下,可是也不知道何时祭天册封?”这些也是顶顶要紧的事情。

“都有钦天监筹划呢。”周瑞靖笑着言道,然后伸手将她的手拉下来,放在掌心里握着;“等太子祭天之后,咱们就能够接了夕照和母亲回来了。”

顾婉音听了这话,自然是喜不自胜。眉梢眼角都是喜悦起来:“果真?”想了想又觉得有些不可置信,便是又迟疑道:“不是说要等着尘埃落定之后?怎么的又改了主意了?”

周瑞靖笑道:“我也想女儿了。再说了,太子祭天之后,差不多秦王也就该去封地了,那个时候自然是什么都不怕了。”

顾婉音连连点头,心中开始盘算到时候派了谁去接王妃和夕照回来。甚至想着到时候要做什么菜来给王妃接风洗尘……

顾婉音兀自盘算了一阵子,想起明日还要去看周语妍,便是又叫来丹枝,一起盘算计划送些什么东西过去。随后又想起还没给三太太准信,便是又派了人去报信……倒是忙碌了小半下午。

周瑞靖坐了一阵子之后,便是去了书房了,直到晚上二人一处用了晚饭,这才又在园子里走了走,看着园子里雪化了不少,心情便是越发的好起来了——开始化雪了,说明天气回暖了,春天也就不远了。

第二日顾婉音用过了早饭,便是备了马车慢慢往秦王府去了。自然,事前已经让人递了名贴过去了。她和三太太约好了,到时候在秦王府门前的大街上先碰头,再一起过去。也省的一前一后的。

等到顾婉音到了的时候,三太太已经是在那儿等着了。二人一同进了秦王府的大门。秦王妃已经让人在门口候着了,直接就将二人往周语妍的屋子里带了过去。秦王妃自己却是并没有露面,据说是身子不舒坦,也是要静养几日才好。

不过秦王妃虽然不出现,却也让那位孙侧妃过来了。

周语妍的院子很气派,而且位置也好,几乎是除了秦王妃的正房之外最好的院子了。三进的小院儿,清清爽爽的,布局十分巧妙。一条抄手游廊的两边,挂着吊兰和鸟笼,里头各色的鸟儿都是极漂亮的。唧唧咋咋的叫在一处,倒是显得十分热闹,也好听。

别说是这些,就是苗木花草,也是看得出来十分用心的。

婆子一路引了二人进了周语妍的屋子。还没进屋,就闻见了一股子药味,原来那药竟是就在屋子里的耳房里煎的。

顾婉音瞧得分明,熬药的那个小丫头,是周语妍的陪嫁丫头,素来就被信任的。看来,周语妍也是防着府里的人的。

☆、第六二八章 错认

周语妍躺在床上,不过两日的功夫,脸上的颜色几乎都看不见一丝儿,雪白的颜色里透着一丝青,又有些蜡黄。眼睛几乎眍下去,就那么睁着,怔怔的看着帐子,没有一丝神采。额上带着一条秋香色的抹额,上头嵌着的宝石煜煜的闪着光芒,却是越发的衬托得她面色黯淡精神不济。

头发丝儿是散开的,落在缠枝莲花的枕头上,以往墨青的颜色,似乎也有些黯淡下来。

周语妍似乎精神有些不济,又或是不知道在想什么想迷糊了,竟是连顾婉音和三太太进去都没看到。

最后还是丫头上前去,一连叫了好多声周语妍才回过神来。只是纵然是回过神来了,却也是显得恍惚的,只是扫了一眼便是又重新落到了别处,面上的神色都不曾波动一丝儿。

顾婉音心里打了一个突,只觉得周语妍这样的情形,看着实在是不大好。竟像是……失了魂一般。仿佛连人都认不得了。也不知道孩子没了,到底给了周语妍多大的打击,又让她心里多难受。

顾婉音和三太太对视一眼,都是从对方眼底看到了惊诧。这样的情形,实在是她们所没料到的。这会子这样的情况,倒是让她们有些进退两难了——是上前说几句话,还是就这么干站着,看几眼就告辞?似乎都不大好。上前去说话,只怕周语妍也未必会理会。可是若就这么走了,到底显得冷漠了。

顾婉音迟疑了片刻,只拉住一个小丫头,压低声音问:“你们周侧妃怎么样了?”

小丫头自然明白问的是什么,兴许这两日问的人实在也是太多了,所以竟是连眼皮子都没抬,便是一五一十的说了:“我们周侧妃自从那晚上之后,便是一直是这个情形。”

顾婉音顿时有些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轻叹了一声。便是拉着三太太上前去,在旁边的锦墩上坐了,缓缓的开口唤道:“语妍?语妍?我和你三婶过来看你了。”

似乎是听到了声音,周语妍便是微微的转过头来。目光也渐渐有了焦距,轻轻的落在顾婉音的面上,仔细的辨认了许久,才认出了人,张了张唇,却是什么声音也没发出。幸而顾婉音凝神看着,辨认出她是在叫“嫂子”便是忙答应了一声。伸出手去,握住了周语妍的手。

周语妍的手十分冰凉,像是没有一丝温度的冰块一般,顾婉音强忍着想要哆嗦的感觉,只柔声应了:“哎。”顿了顿又道:“你别太难过了,不管怎么样总要好好的保养了自身才是,否则岂不是让人担心?你还年轻呢。日后不怕没有机会的。”

其实顾婉音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似乎大家的劝说。翻来覆去也就只这么几句话罢了。不过也的确是这么一回事儿——这个时候,说得多了,也怕勾起了伤心事不是?除了这些。还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周语妍似乎对这个孩子太看重了一些,所以竟是……

顾婉音只记得当时顾瑢音小产那一回,只是顾瑢音当时却似乎并没有这样的难过。虽然也是消沉了一段日子,可是到底后来还是恢复了。或许,是因为情况不同吧?顾瑢音当时甚至没有自己怀孕的意识,孩子就没了。感觉也不甚强烈。可是周语妍又不同……

而且这个孩子,还是秦王一直期待的。可想而知,周语妍心中有多失望。

不仅是伤心孩子没了,大约也还有其他的担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