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点了点头:“现在也暖和了。将夕照扔在那儿,我着实是不放心。横竖哪里都有危险,不如接回来。就近照看着至少也心安一些。再说了,现在局势也是稳定了。想来也是不怕什么的。”最主要是,她着实是想得狠了。一岁大的孩子,。正是可人疼的时候。看着那肉胳膊肉腿的,便是满心里都是稀罕。

大约是因为周瑞靖和周语绯二人都不是在王妃身边长大的缘故,在加上到底也是上了年纪,所以王妃对夕照特别的疼爱几分。一日也是舍不得离开了眼皮子底下的,恨得时时看着才好呢。

不说王妃。就是顾婉音,难道就真的不想了?自然也是想得厉害的。好几回做梦都是梦见了,醒来才想起孩子并没有在身边,那时候的感觉,只觉得心里像是被生生挖走一块,说不出的难受。空空得厉害。

看着王妃这样想孩子,顾婉音也是心软起来,便是点点头:“那我明日就派了妥帖的人去接了夕照回来。然后好好操办一回抓周宴。”

二人就着抓周宴这件事情又讨论了一回。直到太阳下了山,周瑞靖回了府里,这才依依不舍的收了话题。三人是在一处用的饭,二人看着周瑞靖满面疲惫的样子,都是不忍心多问什么,吃罢了饭王妃便是催着二人赶紧的回去歇着。

倒是周瑞靖怕顾婉音担心,主动提起了一回,又劝说了几句。也都是让她放心的话。

顾婉音看着他那副样子,心中便是说不出的柔软。只觉得心里有什么,像是满满的都要溢出来一般。

顾婉音又和他认真的商量了一回关于是否接夕照回来的事情。周瑞靖沉吟了片刻之后,也是点了点头应下了:“事情一时半会的也就这么样了,既然你们都想接回来,那就先接回来再说。”

顾婉音笑着点点头,又将她和王妃商量抓周宴大办的事情说了。周瑞靖却是摇头:“别忘了,现在可还是国丧呢。哪里能大肆的饮酒宴会?”

顾婉音一怔,这才想起可不是这么一回事么?她和王妃……竟是都忘了。她当时担心着顾琮琦,又一时兴起,忘了这一茬也不奇怪。可是王妃……要么就是王妃想要逗着她分心,让她别去想那些,要么就是王妃也在想着什么事情,同样的忽略了。

或许,王妃也是担忧的吧?是,镇南王镇守边关这么多年,带兵如神,可是……却是多年没有大战役,只是镇守而已。大战役的话,危险相对就大得多。而且,镇南王到底也是上了年纪的人,如何能和年轻时候相提并论?

不过这个时候劝慰也是没有用,毕竟隔了几千里地,传递消息都是不方便。

“也不知道今年的科举还办不办了?”顾婉音叹了一口气:“两处开战,朝廷的军饷势必也要增加。而且,怕是要征兵了。”

周瑞靖沉默了一阵子,点了点头:“今日在早朝上议事的时候,已经有大臣提出来了。这样大规模的战役,仅仅靠着那些守军是不够的,只能从别处抽调兵丁过去。同时,征兵也是势在必行。粮草什么的,也要着手准备了。”

“但愿王爷和我哥哥都能平安无事。”顾婉音双手合十,轻声念了一句佛号。

“父亲带兵多年,也不是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况。而且守城也是比攻城容易。又占据了地势。”周瑞靖倒是十分沉稳,面上看不出丝毫的担忧。或者就算是有担忧之色,大约也是绝对不会让人看见的。这个时候,他都慌了神了,旁人又该如何?

“今年我让三婶收了一批粮。”顾婉音轻轻抿了一口茶,语气十分犹豫:“你说,我要不要和三婶商量商量,卖给朝廷?还是……”

“先留一段时间看看。”周瑞靖沉吟片刻才又开了口:“如今还没到紧急的时候,先留着吧。”

“嗯。”顾婉音点点头,又说了一阵子话,便是让人打水梳洗睡下了。临睡着之前,顾婉音听见周瑞靖说了一句:“母亲那里,你多陪陪,她心里怕也是忧心着。”

好在接下来也没有什么坏消息再传来,顾婉音和王妃在家中俱是都松了一口气。夕照已经是被接回来了,抓周宴虽然不能办了,可是却也不能真的什么都不做就这么过了。王妃定了几桌素斋,仍是下了帖子请了几家相厚的人家。至于一些亲戚什么的,那也都是要来的。

不过到底却也是比洗三的时候要冷清了许多。那个时候虽然并不打算怎么操办,可是许多人得了消息,都是松了礼捧了场的。这一次……人也不知少了多少。

夕照已经能够站着了,甚至也能摇摇晃晃的走上几步路。牙齿也是长了一些出来,笑的时候能看见粉色牙床上几个白色小点点,虽然还没有完全长出,可是却是也知道用小牙齿咬东西了。王妃说是因为牙床痒痒的缘故。开始长牙的时候,口水也似乎多了起来,亲上一口,面上就能糊上一层口水。

抱回来之后,王妃也不让人带走,自己抱了半日,又留着睡了两日,这才让顾婉音有了亲近的机会。不过看着王妃和夕照在一处的时候总能被夕照吸引了心神,没有功夫去想别的事情,所以顾婉音也仍是让人抱着夕照每日都在王妃院子里呆着。

王妃这些日子乐此不疲的教着夕照说话,小孩子也不过只能发些单音节,便是教着夕照叫:“祖”。顾婉音这边几个丫头,则是教着叫“爹”,竟是没有一个人想起来,要教着夕照叫“娘”的。顾婉音多少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却也明白——那几个丫头是想让夕照讨好周瑞靖哪!

所以面对这些,她只能苦笑摇头,却不加以干涉。不过自己带的时候,却也诱哄着她叫“娘”。

只是也不知道夕照不明白,还是怎么的,始终都不见成效。

☆、第六三三章 开口

这日用过晚饭,他们夫妻两个就带着夕照在王妃屋子里玩,夕照能自己走路之后,尤其喜欢自己走,连旁人抱久了也不肯了。王妃便是让人将那些不必要的摆设都去了,专门腾出地儿来让夕照学步。地上铺了柔软的毯子,摔了也是不怕的。

王妃坐在一处,顾婉音坐在一处,周瑞靖也坐在一处,三人不停的哄着夕照来回的走动。只是每逢周瑞靖喊的时候,夕照总是有些迟疑,扭捏着不肯过去。头两次更是只当没听见,笑得王妃直打趣:“瞧瞧,让你成日不着家的,这不,你女儿和你都不亲热了。”

顾婉音捂着嘴吃吃笑,周瑞靖有些讪讪。干咳一声,似乎有些不信邪,便是更加放柔了声音,让夕照去他那儿。想了想又觉得似乎还不够,又抓起旁边一只佛手来,拿在手里哄着夕照过去玩:“来,过来就给你。”

夕照到底还小,扭头看了王妃和顾婉音一眼,发现只有周瑞靖手里有东西,便是忙扭着肉滚滚的小身子一路就过去了,因为走的急了,所以倒是有些跌跌撞撞的,吓得周瑞靖忙张开了手臂左右护着,又上前迎了两步。

夕照一头撞进了周瑞靖的怀里,然后抱着金黄的佛手“咯咯”的笑起来。笑得牙不见牙,眼不见眼的样子,别提多让人稀罕了。

周瑞靖也是笑出声来,一面“哈哈”笑着,一面抱起夕照来,往上抛了抛。

这一举动吓得顾婉音和王妃都是站起来,紧张的看着,唯恐周瑞靖一个不小心就将夕照摔了。好在周瑞靖稳稳当当的接住了夕照,二人俱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只觉得方才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儿了。

顾婉音本以为夕照肯定也吓坏了,忙不迭上前就要去接过夕照,可是没想到夕照反而笑得越发灿烂大声起来。那副样子,可是比得了佛手更欢喜的。不由得纳闷,同时住了脚,看向王妃苦笑摇头:“这孩子胆子怎么这样大?”

王妃此时已经是重新坐下了。笑着看着夕照,也是摇摇头:“可不是?靖儿也是鲁莽,亏得夕照不怕,不然吓坏了可怎么好?再万一要有个手滑什么的——呸呸呸,大吉大利。”本想说摔了夕照可怎么好,可是话一出口王妃便是觉得不吉利,忙又住了口。不敢再说下去。不过仍是觉得惊魂未定,只得狠狠的瞪了一眼罪魁祸首周瑞靖,恨声道:“你这个当爹的,胆子倒是大。”

顾婉音也是嗔怪的看着周瑞靖,刚才可是将人吓坏了。

罪魁祸首周瑞靖却是不以为意,父女两个一起大笑起来,“不碍的,我练武多年。难道连孩子都接不住了?况且也没抛高了,手里有数呢。”印象中这可是第一回他将夕照逗得这样高兴,心中又是得意又是高兴。便是又抛了几回。一时间夕照“咯咯咯”的笑声几乎要冲破了屋顶去。

看着夕照真是半点也不怕,顾婉音和王妃也懒得阻拦了,相信周瑞靖自然是有数的,绝不会摔了自己的亲闺女不是?而且……也难得见周瑞靖如此的开怀。

只王妃不住的摇头:“怕是夕照将来比男孩儿还要皮实。瞧瞧,竟是半点不怕的。和靖儿小时候一模一样。”

顾婉音听了这话便是好奇起来:“世子爷小时候怎么样?”

“也是这么大的时候,王爷也喜欢这样将靖儿高高的抛起来,又接住。父子两个就这么一个动作,能玩一晚上。靖儿三岁多的时候,还喜欢这样玩儿。”王妃笑着回想,面上的笑容越来越盛。不过很快又顿了顿。却是黯淡了几分:“也不知道王爷如今怎么样了?他还没见过夕照一眼呢。”说起这句话的时候,王妃的语气说不出的低沉失落。

顾婉音听了,登时便是有些后悔多嘴问了这么一句,随后忙岔开了话题:“对了,我听说小孩子容易受惊,要戴金子才能压得住。不如给打一只金项圈随身带着?”

“哪里用打了?我这有许多呢。对了。语绯小时候戴过的,我还收着呢。倒是混忘了,是该拿出来给夕照戴。小孩子戴金子好。”这么一说果然将王妃的注意力便是转移开来,当下王妃便是要去找金项圈出来给夕照戴上。

顾婉音也不拦着,起身陪着一同去找,只让周瑞靖跟着夕照好好玩儿。

完了半个时辰,周瑞靖听了奶娘的劝,便是不再那样逗着夕照玩儿了,只哄着夕照说话。一遍又一遍的耐心教着,浑然没有素日里威严的样子。顾婉音和王妃寻了东西出来,见了这一幕,几乎是不忍心走过去打断了。顾婉音更是想起一句话来——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

周瑞靖那样一个少言寡语,冷面严厉的人,在自己闺女跟前竟是这样的温柔耐心。

不过更让顾婉音觉得眼眶湿润的是,周瑞靖反复教着夕照说的话是“娘”。听着周瑞靖的声音和夕照稚嫩的声音交织在一处,顾婉音只觉得眼睛一阵发酸,根本不敢眨眼睛,唯恐一动眼泪便是直接落下来了。

王妃倒是推了顾婉音一把,眼底竟是难得的有了几分打趣。周瑞靖这样对顾婉音好,连她这个做母亲的,可都是嫉妒了!同样的,王妃也是觉得眼睛酸酸的,湿润得厉害。心中对顾婉音多了几分羡慕来——都是女人,自然都是希望自己的丈夫对自己有那样的心意的。

平心而论,镇南王虽然也不差,可是比起周瑞靖来,差了可不是一星半点。

顾婉音有些不好意思的忙擦了擦眼睛,这才走出去,笑着走到父女二人跟前,将手里的金项圈亲手给夕照戴上。又笑着点了点夕照娇嫩的鼻头跟周瑞靖言道:“你可是白费功夫了,咱们这个闺女根本就傻乎乎的,怕是一时半会的是没那个福气听她叫娘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奶声奶气的“娘”。虽然含含糊糊的,发音也不甚清楚,可是的的确确是“娘”这个音没错。

顾婉音一时间惊呆了,低头看着夕照黑葡萄一样晶莹的眸子,好半晌才愣愣的抬起头来,有些不敢置信的问周瑞靖:“刚才她说话了?”

见了顾婉音这样又惊又喜的样子,周瑞靖便是竭力的忍着笑,一本正经的答道:“嗯,是叫了。”随后又哄着夕照:“乖闺女,再叫一声。”

也不知道夕照是真听明白了,还是想引起众人的注意,竟是果真又叫了一声。这一次明显却是比第一次叫的声音清楚一些了。

顾婉音捂着嘴,痛痛快快的应了一声,狠狠的在夕照脸上亲了一口,只是欢喜得眼泪怎么也忍不住,扑簌簌地落下来。那种感动,那种激动,那种惊喜根本就没有法子用言语形容,只觉得那一刻,幸福得几乎无以复加。

就是王妃也是又惊又喜,随后便是大笑出声:“咱们夕照开口说话了!”

周瑞靖自然也是喜不自胜。说实话,他心里真真的是觉得,听着夕照说了这样一个简单的字,那种欢喜竟是比当初年少时打了大胜仗还要高兴得意几分。

不过是开口叫了个“娘”,第二日王妃便是迫不及待的将这个消息散了出去,顾家那头让人通知了,就是周语绯那头也是让人通知了。张氏还亲自过来看了一回。而周语绯虽然不能亲自来瞧瞧,却也派了身边的人过来祝贺了一回。

再接着,便是王妃越发卖力的教着夕照叫自己,而顾婉音身边那几个丫头,也是如法炮制。于是短短几日之内,夕照会的字便是猛然的增长起来。真真是让人家目瞪口呆。顾婉音每每想起都是觉得神奇不已——开口之后,和开口之前,真真是一道分水岭一般。一旦开了第一次口,接下来再教什么似乎都容易许多。

相对于大房这边的欢声笑语,二房那边却是真可用愁云惨雾来形容了。本来秦王就失了势,不能再扶持周家二房这边,虽然现在周瑞明仍是呆在原来的位置上,并没有什么变化,更没有降职。可是实际上,处境却和之前大不相同起来。先前是人人阿谀奉承,恨不得将他捧去天上,可是现在……

二者之间的云泥之别,落差实在是太大,根本就让人承受不住。周瑞明心情不好,难免脾气也就暴躁了一些,偏顾瑢音为了这个每日喋喋不休的,话里话外透着埋怨,说周瑞明没本事什么的。毫无悬念的,夫妻二人便是也开始吵闹起来。

随后战火便是波及了整个二房,最后甚至连二老爷和二太太也不知道怎么的,也是干了一架。最后还闹到了老太太跟前。老太太气得不轻,连大房这边都惊动了。

若不是后来周语妍也不知道回去说了什么竟是将众人劝住,否则还真不知道这一场闹剧该如何收场。

于此同时,边关的消息再一次的传来,只是这一次,却是……

☆、第六三四章 坏消息

这一次的情形却是不大好。镇南王镇守的地方,竟是险些被人攻破了城。若不是一个副将及时作出了应对之策,怕是就失守了。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王妃和顾婉音正商量着给夕照做条裙子,当时正在翻花样子。谁知便是听见了这么一个消息。

王妃当下面色都是变了,霍然起身连手里的花样子落了也是浑然不觉,只盯着来报信的人:“那王爷呢?”

看着王妃这样紧张,顾婉音也是吓了一跳,忙起身拉着王妃柔声道:“母亲别急,王爷肯定没事的。”

王妃却是摇头:“王爷不会有这样的失误,而且那副将……也不能越主代庖。”这件事情看着简单,可是实际上却绝不会是那样简单。方才的话里,可是半个字也没提起镇南王。说明了什么?作为主帅,镇南王不可能在这件事情里头,一点声响都没有。

报信那人低下头去,面色不大好,迟疑了半晌才回禀道:“回王妃的话……王爷他、他不知所踪!”

“什么?!”不仅是王妃懵了,就是顾婉音也是呆了。两人面面相觑,许久才消化了这个事实——只是却仍是觉得错愕的,好好的,怎么可能不知所踪?还是说……王妃咽下心底涌上来的不祥之感,上前一步盯着报信的人灼灼问道:“你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会不知所踪?”

报信那人却是再答不上来了,他也不知道边关具体是个什么情形,只能回道:“属下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这边关送来的奏折上,说得不明不白的……”

王妃还待再问,顾婉音却是明白已经问不出什么来了,便是挥挥手让那人先退下去了。随后才扭头安抚王妃:“母亲先别急,一切等世子爷回来,咱们合计合计再说。现在也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情形。纵然着急上火也是无济于事……”

“我哪里坐得住?”王妃叹了一声,眉心几乎拢在了一处,说不出的担忧。

顾婉音也再说不出什么劝说的话来,只得吩咐丫头:“去。找人去请世子爷回来。”这个时候,也就只有周瑞靖能让王妃安心了。

不过没等人真去找,周瑞靖便是大步流星的进来了。顾婉音抬头看见周瑞靖,心中一喜随即又是一沉——周瑞靖的面色沉着,不大好好看。鲜少见他有这样喜怒于形色的时候,可见……不敢再深想,她忙站起身来紧走了两步上前去:“世子爷可听说了边关的消息?”

王妃也是上前来。一把握住了周瑞靖的手:“王爷他没事罢?”

然而周瑞靖却是迟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看着王妃,扶着王妃好好坐下,又道:“娘你先别急,先坐下再说。”

然而顾婉音瞧着他这样,心里却是越发的担忧起来。若是好消息,周瑞靖大可直接说了,好让王妃不必再那般的担忧。可是现在看来——却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不过心中的担忧她也不敢全然就表现在脸上。只是小心的扶着王妃好好坐下,这才又看向周瑞靖。

周瑞靖沉吟了一下,似乎仔细的斟酌了该如何开口。“父亲……他的确是失踪了。守城战开始之前。就找不到人,所以这才由副将顶上了。后来战役结束,又找了一回,可是都没有找到父亲。外头有传言说,父亲投敌叛国了。”

这话好比是晴天霹雳一般,凌空劈下,登时就让人整个都懵了。字字句句,仿佛都听不见了。周瑞靖那些话她每一句都听得清清楚楚,可是联合在一起,却是有些不明白其中意思的味道。

王妃整个人都有些恍惚起来。不过很快的却是猛然厉声斥道:“胡说!王爷怎么可能那样做?!”王妃双目灼灼的盯着周瑞靖,似乎恨不得将周瑞靖的嘴封住一般——或者是将周瑞靖当成了那个在背后造谣的人?

周瑞靖上前握住了王妃的手,沉声安慰:“母亲先别慌,我已经派人去边关一探虚实了。兴许是误报,兴许是别的什么情况,不管如何。我们都相信父亲绝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王妃重重的点了点头,一直看着周瑞靖:“不管怎么样,你一定要替王爷洗清这个冤屈!他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王妃的态度近乎是执拗,眼底更是透着一股子凛然的光芒。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周瑞靖自然是不会反驳,重重点头,沉声说了四个字:“母亲放心。”

王妃这才松开了手,可是随后却像是失去了浑身的力气,蓦然瘫软在椅子上。顾婉音吓了一大跳,忙用力扶着王妃,这才让王妃勉强着没摔了。她心里明白,王妃怕是焦虑过度,又受了惊吓,所以一时缓不过气来了。而且纵然得了周瑞靖的保证,可是哪里又能真正的放下心去?

眼下出了这样的事情,外头周瑞靖想必也忙着,顾婉音想了想便是劝道:“母亲这里有我,世子爷去做事吧。”

“嗯,晚上不必替我留着门,若是……我就在外面书房凑合一夜。”周瑞靖点点头应下,眉头轻皱担忧的看了王妃一眼,到底还是大步流星的往外头去了。这个时候,可不是耽误时间的时候。他没说的是,如今朝廷上很乱,根本就离不开人。若不是担心王妃,他也不会快马加鞭的赶回来看一眼。

走到门边,周瑞靖又回过头来,深深的看了顾婉音一眼:“若是有什么事情,你就打发人来寻我。外书房没有,就去太子府,不然就在宫里。”

顾婉音忙应了,随后看着他头也不回的离去,又赶紧的叫来丫头,一起将王妃扶进了内室,安置在了床上。少不得又压着心里的焦虑和担忧,细细的劝说了王妃一回。

许是思虑过度,又许是惊吓过度,王妃一直似乎有些恍惚,最后竟是迷迷蒙蒙的睡着了。只是眉头一直皱着,不大安稳。顾婉音看着有些不放心,又让丫头翻出那些个宁心静气的药丸出来,给王妃吃了一丸。

谁知王妃这头还没安顿好,丹枝却是匆忙进来了,压低声音在顾婉音的耳边言道:“世子妃,银鹭悄悄的传话说,老太太的旧疾犯了,情形看着不好。二奶奶不知道怎么的,将王爷的事情跟老太太说了,老太太当场就昏过去了。”

顾婉音惊了一大跳,忙问:“请太医没有?”

“已经请了,二太太让二奶奶跪在院子外头,说是若是老夫人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就让二奶奶自己回顾家去。只是银鹭话里话外的意思,我听着像是老太太的情形不大好。想让世子妃过去看看。”丹枝的声音压得极低,唯恐被人听去了。这话可是有些大逆不道了——让人以为她诅咒老太太可怎么得了?

而且王妃现在的情形,若是知道了这个,怕是又要劳心的。

顾婉音沉吟了片刻,吩咐丹枝:“你在这替我守着王妃,我去瞧一瞧老太太。若是府里有什么事儿,你就让人过去找我就是。我立刻回来。”

丹枝点了点头:“世子妃放心的去吧。”

顾婉音便是急匆匆的又往二房那边去了。按说这个时候她是不该走开的,可是若是老太太真的清醒不好,这边怎么也必须去看看。周瑞靖且不说了,这个时候压根就不在府里。王妃现在这幅样子,谁也不忍心让王妃再操劳什么,所以就只能她一人去了。

一路穿过小角门,顾婉音进了二房的宅子,也不迟疑,直接便是往老太太院子里去了。

她走的有些急,却是顾不得那么多。这个时候,时间可是宝贵着,她恨不能插上翅膀直接飞过去才好。这般慢吞吞的走着,已经是心急如焚了。若不是再顾虑着仪态,她倒是想干脆一路跑过去。

老太太屋子里有些个嘈杂,还没进屋子就听见二太太训斥的声音。顾婉音顿了顿脚,听了一下,便是听出是在骂丫头伺候不得力。当下微微犹豫片刻,便是看了一眼旁边的小丫头,小丫头会意,也就先进去禀告了。

接着院子里的声音便是陡然消失了,静悄悄的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顾婉音这才整理了一下裙摆缓缓的踏进了老太太的院子。一抬头果然就看见顾瑢音跪在窗子底下的木槿树下。顾瑢音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顾婉音也只看了一眼便是移开了目光,随后便是从容的走进了屋子里去。屋子里二太太绷着脸端坐着,几个丫头垂手立着,面上多少都有些哭过的痕迹。

顾婉音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我听说老夫人的旧疾犯了,便是赶忙来看看。一时情急,倒是忘了先让人过来说一声。二婶别介意。”

二太太皮笑肉不笑,冷冷的看了一眼顾婉音,也不知道是讥讽还是怎么的,话听着有些阴阳怪气的:“难为你消息灵通了。”

顾婉音抿了抿唇,只当是没听见,这个时候可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所以当下便是又问:“太医可来了?老夫人情形如何了?”

☆、第六三五章 二房之乱

银鹭刚好从里间出来,听了顾婉音的问话,便是忙答道:“太医还没来呢,世子妃可要进去看看?”

顾婉音正不想和二太太呆在一处,当下便是点点头:“好,我正要进去。”说着便是抬脚往里屋走去,再没多看二太太一眼。

二太太皱了皱眉,似乎对顾婉音很是不满,不过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进去。而是快步走出了屋子,走到顾瑢音的身边,狠狠的出声斥道:“你这个猪油蒙了心的,老太太身子不好你也不是不知道,何苦非要巴巴的过来说这件事情?你就不能用脑子想想?这下好了,老太太若是有个什么,我看你怎么办!不说瑞明,就是我也不能放过你!明明是一家子出来的姐妹,她那样会来事儿,你怎么就如此糊涂?早知如此,我死活也不能答应这门婚事!过门这么久了,也没能给瑞明生下个孩子!你说我留你有什么用?”

顾瑢音咬着唇,一句话也不敢反驳,头深深的低着,也不知道是觉得羞愧,还是觉得羞辱。二太太这些话,哪一句不是戳着人心窝子的?

二太太虽然压低了声音,可还是附近几个丫头却还是听见了,当下忙又退开了几步。

顾婉音这头已经是进了里屋,见了老太太。老太太还没醒,紧紧闭着眼睛躺在床上,面上的皱纹又深又多,像是一条条的沟壑。顾婉音看着,有些出神的想着——听说老太太年轻的时候也是个难得的美人,可是这个时候却是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了。她刚嫁过来那会儿,老太太也并不是这样。而是养尊处优,富态雍容的,看着一点儿也不显老。

“平日里难道都没准备些夫人常用的丸药?”顾婉音回过神来,皱眉轻声问银鹭。

银鹭叹了一口气:“自然是有的。只是却不是府里配的,而是花钱在外头配的。”

顾婉音一愣,抬头看向银鹭。心中多少有些迷惑:“这是怎么回事?府里不是定期都要配药丸?怎么的还要花钱在外头单独配?可是府里缺了什么药材?”按说也不该缺药材才对,老太太常用的药材,府里一直都是备齐了的,就是他们大房那儿,也是多少存着的。

“自从咱们府上分了东西两处之后,吃穿用度俱是不如从前了。单单拿这个丸药来说,二太太说应该让陶姨娘管,可是陶姨娘却说那是二太太的管辖。不管她的事。最后可不是就将僵持下来了?偏咱们府上也就老夫人一人时常用些丸药的。我们找了几回二太太,被二太太和陶姨娘指使来指使去的,却是始终没个定准。最后老夫人恼了,老夫人自己掏了银子去外头药店里配了。”银鹭压低声音言道。眼睛紧紧盯着门那边看着,唯恐被人听去了。

顾婉音听了这些,却是震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只当是闹得厉害,可是没想到……老太太现在这样的情况,丸药和素日的补品都是不能断的。可是药上头这为了置气都敢如此疏忽,更不必说吃穿用度上了。

不过老太太想必一直压着银鹭等人不让说的吧?老太太掐尖要强,必然不肯让人看了笑话,也不想告诉众人,她当初的选择错了。所以便是这样隐忍下来。

昙华叹了一口气。对银鹭道:“若是以后缺什么,只管打发人过来要就是了。外头配药,如何能放心?”老太太为了置气,竟是连自己的身子都不顾了,又是何苦?不过这二老爷二太太也是,怎么就竟是如此?当初分家的时候,二人那态度可是完全不像是今日这样的。

不管怎么说。老太太总是长辈,生养了这么一干儿女,如何能这样对待?就算老太太再怎么不对也好,可是最基本的孝义也该是有的。连基本的孝义都没有,如何能让人相信你是一个有担当有仁心的人?况且,老太太对二房,可谓是偏爱了。二老爷犯了那么大的错,可是到最后。老太太仍是偏袒二老爷的。

可是二老爷如今……

“可让人去通知二叔了?”顾婉音心中不悦,便是又问。她虽然来了,可是这里是二房,二太太虽然在外头却不跟进来,也不知道心里是怎么想的。所以她便是想起了二老爷。不管二房这边如何闹腾,二老爷是当家做主的。这一点总是没有半点错的。

银鹭低声回道:“先让人去通知二老爷,这才让人去告诉世子妃的。只是不知道怎么的,这会子二老爷还没来。”

顾婉音心里便是越发的不痛快起来——二老爷一个闲人,怎么的竟是忙得人影子都不见不成?老太太可是他的亲生母亲!这个时候,难道还要人三催四请不成?

就在顾婉音心中不痛快的时候, 外头却是听见二太太陡然拔高的声音:“你来做什么?”

顾婉音又是皱了皱眉头,这个时候了,难道二太太不知道安静些,不能打扰了老太太?听着二太太那声音,莫非还想在老太太的屋子里发火不成?她侧头吩咐银鹭继续守在屋里看着老太太,自己却是快步往外头去看二太太的情况去了。

谁知刚走到外间,便是看见了陶氏站在二太太的对面。二人之间完全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架势。说是二人之间也不全然正确,确切的说是二太太是剑拔弩张的,可是陶氏却是悠然自在的。见了顾婉音出来,陶氏微微一笑,轻唤一声:“世子妃。”

顾婉音终于明白了为何二太太会那样的恼怒了。陶氏至于二太太,那就是有不共戴天之仇的。见了陶氏二太太不怒发冲冠,那才是让人诧异。只是……这个时辰这个地点,却都该收敛着。老太太如今是个什么情况,还这样闹腾着,真是不将老太太放在眼里不成?

“陶姨娘也来了?”顾婉音却是也不好说什么,只得一再压住心中的不痛快,不住的提醒自己这是二房,轮不到她说话做主。和陶氏打过招呼之后,她便是扭头看向二太太:“二婶,您看现在该怎么办?”

二太太一怔,随后便是噙了一丝笑容,微微眯起眼睛看向陶氏:“现在老夫人可受不得打扰,闲杂人等还是回避回避罢。”那意思自然是再明显不过——分明是说陶氏是闲杂人等,不该在这里。

陶氏却是纹丝不动,只淡然笑道:“嗯,闲杂人等是不该在。我将丫头们都留在外头了。太太也该去管管外头的小丫头们才是。好了,我先进去看看老夫人。”说着便是往里间去了。

二太太目瞪口呆,竟是连阻拦都忘记了。就是顾婉音也是皱了皱眉头——陶氏这态度,也太猖狂和旁若无人了一些。另外,脸皮也够厚的。不过,从这里也看出,二太太输得不冤枉。,陶氏这样一个对手,可是强劲得很。

二太太回过神来,上前一步拉住了陶氏的胳膊,沉声道:“这里也是你能进去的?一个姨娘罢了,还不给我出去?”说着看了顾婉音一眼,看着像是想要在顾婉音面前保住面子,所以说话才会如此强势不客气。又或者,干脆就是想要让顾婉音帮着她,一起打压陶氏。

可是不管是什么原因也好,顾婉音可是半点并互相参合在样的事情里。当下便是言道:“我进去守着老夫人。”说着就是进了屋,并不在理会二人。

好在二人到底知道收敛,虽然依旧争执,不过却是没有什么大动静了。

太医总算是在顾婉音的翘首企盼中姗姗来迟。只是刚才一给老太太搭上脉,太医面色就沉下去。顾婉音见了这样的情形,心也是沉下去。心知肚明老太太怕是情形不大好了。可是这个时候,二老爷仍是不见人。

果然诊完了脉,太医便是斟酌着言道:“老夫人的情形不大好,切记之后不能再受什么刺激了,否则的话……现在我替老夫人扎两针,老夫人大约也就能够醒来了。我再开副方子,先吃着看看。若是好就接着吃,若是不好,我再来换一个方子。”

顾婉音点点头,二太太也是连连点头。二太太此时总算是不忙着和陶氏争执了,端出了当家太太的样子,吩咐了人一会跟着去抓药,又亲自带头准备着给老太太扎针。

顾婉音看着那明晃晃的针,心头一阵阵的沉甸甸的。老太太……是真的老了。一时间心中竟是有些五味陈杂起来。

接着二太太便是问起了丫头二老爷的情况,丫头自然是答不上来。倒是陶氏接过话去:“老爷一大早就出门去了,我已经派人去找了,太太不必担心。想必此时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顾婉音轻轻皱了皱眉,看向二太太。果然便是看见了二太太面色变了又变。不过好在当着太医的面,二太太没发作出来,只用眼睛狠狠的瞪了陶氏一眼。陶氏却是微微一笑,浑然不在意。

看着这样的情形,顾婉音忽然有些同情二太太了。

☆、第六三六章 二老爷

二老爷是在太医都走了许久之后才来的,一进来顾婉音便是忍不住皱了眉头,微微侧了面颊过去,好避开随着二老爷进来而扑面而来的酒气。

见了二老爷直接往床边凑,顾婉音便是不着痕迹的挪了一步拦住了二老爷,笑道:“二叔不如先去换件衣裳?太医已经行过针了,也配了药。”这样浓厚的酒气,真凑了上去,岂不是要将老太太晕得难受?不说其他的,就是老太太醒来,闻见了这股子酒气,怕也是心中不痛快的。而且——哪有大哥在前线不知生死,弟弟却是花天酒地的道理?

二太太也不糊涂,自然也想到了这个,只是却是冷笑的看向陶氏,身子却不动,也没有要开口劝说的意思。那副冷然的样子,哪里还有半点的夫妻情谊?分明比路人也是差不多了!

然而陶氏却也是没有动,看样子并不打算劝阻着。

顾婉音看着这一幕,不由得越发失望不痛快起来——这二房的不合,可真真是没有丝毫遮掩了。陶氏和以前大相径庭,二太太如今又是这个摸样。顾瑢音也是个不靠谱的,真不知道日后这二房的日子会过成什么样。

二老爷瞪着眼睛看了顾婉音一眼,沉下脸来:“你这是什么意思?还拦着我不让我孝敬老夫人不成?你别忘了,这是二房,可容不得你这样趾高气昂的发号施令!”二老爷这话委实不客气,那态度更是说不出的轻蔑。

顾婉音顿时气结——当下面色也是沉了三分。二老爷如斯不客气,那她也不必客气:“这是老夫人的屋子,二叔进来之前也该先闻闻自己的身上!也不怕熏了老夫人?二叔问我在这做什么,那我也问问二叔,方才需要人的时候,二叔又在做什么?咱们虽然分了家,可是老夫人是世子爷的亲祖母,是王爷的母亲!怎么。分了家,二叔连看也不许我们看老夫人了?为了老夫人,我还不能说句话了?”

二老爷嗤笑了一声,伸出手来指着顾婉音的鼻尖。面容越发不屑起来:“瞧瞧,到底是小门户的女儿,懂得什么?这幅样子,真不知道怎么进了咱们周家的大门,目无尊长,口出狂言,我要是周瑞靖。我就干脆一封休书将她赶出去!哼,也就是周瑞靖那个狂妄自大的小子,才拿这样的女人当宝贝。”

二老爷这幅样子,这样的语气,和外头那些流氓地痞几乎都是没了区别。也不知道他是喝醉了糊涂了,还是真的就彻底的看不上顾婉音。

顾婉音冷冷的看着二老爷,“二叔这话未免太过了!”谁家长辈会这样说话?二老爷这样,可是半点长辈的形也没有了。那些话。听着更是不堪入目。

“这是我家!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哪里轮到你来说三道四,还不起开?”二老爷又往前走了一步,同时更是伸出手来。竟是要将顾婉音推开。可是虽然是内亲,也该有个男女避讳,二老爷这样动手,于情于理的都是不合适的。

二太太皱了眉头,想说什么,到底还是咽下了。而陶氏,则是一直看着,面上似笑非笑的,跟看热闹似的。全然没有以往懂事贤惠的样子。

银鹭唬了一跳,赶忙上前来拦住了二老爷。咬牙低声劝道:“老爷这是做什么?老夫人醒了若是看见——”

话还没说完,二老爷已经瞪着眼睛一巴掌扇了过去,面色狠戾的训斥:“你拿着我的月钱,倒是帮一个外人说话了。主子说话,你一个丫头插嘴什么?怎么,你也想骑在我头上不成?口口声声老夫人。老夫人不喜欢这孙媳妇,你难道不知道?我替老夫人教训教训她,又怎么了?”

“看来,二叔还想跟我动手了?”顾婉音气急反笑,看着二老爷这幅混赖的样子,倒是也不觉得害怕,只觉得说不出的讥讽——“我是朝廷诰命夫人,二叔就是说破天去,也不能对我动手。还是说,二叔要罔顾朝廷法纪?再有,二叔口口声声说替老夫人教训我,可是老夫人什么时候说过要请二叔你代为教训我了?再有,男女授受不亲,二叔,你就是这样当长辈的?还是,你想让世子爷亲自来跟你说这些道理?二叔,我敬你是长辈,原本也不想说这样重的话。但是二叔都要跟我动手了,我也不得不说几句了。若是有得罪之处,还请二叔海涵。”

二老爷瞪着眼睛看着顾婉音,那副样子像是想要将顾婉音吞下去一般,说不出的狠戾狰狞。只是最后到底还是没动手,只是冷哼道:“不就是仗着你们大房有爵位在身?我看你能嚣张到几时!”说完这句话,二老爷便是拂袖而去。那副神态那副动作,真真说不出的倨傲无礼。

顾婉音攥紧了手指,却是意味深长的看向陶氏。自从陶氏进门之后,二老爷的脾气可是见长了。说话办事也越来越狂妄了——且不说旁的,竟是连个斯文人的样子都没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真不知道都读去了哪里?

侧头看了一眼老太太,见老太太仍是没有醒来,顾婉音倒是舒了一口气——真不知道方才那样子若是被老太太看见了,会气成什么样子。不过说句实话,二老爷再这么下去,怕是……

想了想,顾婉音心中便是拿定了主意。又看向二太太,沉声道:“二婶,既然你们二房这边实在是没有经历照顾老夫人,不然我干脆将老夫人接过去住一段时间罢。等养好了身子,再回来。”二房如今这样的环境,着实是不适合养病。总不能真的让老太太在这样的环境里住着,那病非但不会好,怕是还会加重。她这样贸然开口是有些不和规矩,而且让二房没脸,可是为了老太太,哪里能顾得了二老爷有脸没脸?

想起方才二老爷猖狂的样子,顾婉音觉得,大房也该好好让二老爷惊醒惊醒了。再这下么下去,可是连个人样儿也没有了。

二太太一惊,诧异的看着顾婉音,多少有些不痛快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二太太话音刚落,陶氏的声音便是响起来了:“世子妃这话可是错了,老夫人当初分家的时候便是说好了跟着我们。如今世子妃一句话便是要将老夫人接走,外人怎么看我们?还是请世子妃别开玩笑了。再说,我们二房人也比大房人多,何来照顾不周一说?”

这番话陶氏说得理直气壮,那气度那神态,比起二太太倒是更像一个正房太太。而二太太如今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陶氏打压得狠了,竟是越发的不中用起来。全然没了当初那个当家太太的风骨了。

顾婉音看了看陶氏,又看了看二太太,徐徐开口:“二房人多是不错,可是现在闹得这样妻不妻妾不妾,连个正经的主母都不知道是谁了,我们如何放心留下老夫人?我可是听说,老夫人的药丸,都是在外头配的。”

这话一出,二太太面上讪讪,陶氏却是一脸坦然,反而还笑着看了一眼二太太:“什么妻不妻妾不妾的,我不懂。老夫人这里,自然是由我们太太负责的。”

话音没落就听见二太太冷笑一声:“现在我可不管家了,老爷说了一切事宜由你负责。怎么,银子你拿了,却不想办事儿?休想!”

看着二人又要吵闹起来,顾婉音再也忍耐不住,轻声斥道:“这些事情我管不着,你们要争论也出去。别扰了老夫人的清净!再有,我们不接老夫人也行,晚上之前你们便是将这个谁来负责老夫人的问题商议出来。否则明日一早,我就让人过来请老夫人!”

银鹭也是怕二人再吵闹,也是出声劝道:“太太和姨娘出去说吧,太医也说了老夫人要静养。”

二太太到底还是不敢造次,狠狠瞪了一眼银鹭,低声骂了一句:“老爷还说得没错!”随后便是扭身出了屋子去。

陶氏见状,便是也走了。

屋子里这才陡然清净了下来,顾婉音叹了一口气,捏了捏眉心,吩咐银鹭:“窗户打开散散气吧,这满屋子的酒气。一会老夫人醒了该问起了。这些事情别告诉老夫人,没得让人糟心。还有,若是再有人来老夫人这里说什么有的没的,挑拨什么的,一概撵出去!”

银鹭一一应了,眼泪却是都要掉下来了:“世子妃,老夫人在这里是真不能住下去了。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我知道,明儿我就派人来接老夫人。你晚上就收拾收拾东西吧。”顾婉音叹了一口气,侧头看了一眼床上的老太太。随后却是一怔——老太太虽然眼睛紧紧闭着,可是眼里却是有泪水缓缓的落了下来。于是她便是不再言语,也让银鹭不再说话。又寻了个由头避了出去。老太太,怕是刚才就醒了吧?只是却不出声,只是装作还没醒来罢了。也不知道是觉得丢人,还是不想再搅合二房这些糟心事儿?还是不想在她跟前示弱?

☆、第六三七章 噩耗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