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远的表现确实比以前要相差许多,以前虽然他喜怒无常了一些,但是基本的脸色还是会看,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像现在这种硬闯进来找顾博齐算账的事情,他再笨也应该做不出来的。

这样反常的行为,看起来确实很值得商榷。

陆翰轩看了一眼顾承宇,淡淡道:“或许也有可能,人家因为什么后悔了之前的决定呢?”停了停,他又接着道:“要知道,许知远这个人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但是唯独有一个人。她说什么,许知远就听什么。”

什么意思?顾承宇皱眉思索了半日,才沉吟道:“你的意思是,他是为了李韵容么?”

为了李韵容许知远可以做任何事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问题是,李韵容又怎么会劝许知远好端端的来找顾博齐的麻烦,如果说李韵容是因为还记恨着顾博齐,那许知远早前多的是机会来演今天这一幕,但是他偏偏没有,而是挑了这个时候。

还是说。李韵容根本就不是因为顾博齐,而是想让许知远故意犯错进大理寺,好逃避什么呢?

顾承宇好像想到了什么,牵着嘴角冷笑了一声,仰头看着许多鸟儿从头上结伴飞过。

李韵容是个聪明人,实际上她可比许知远这个男人有算计的多,若是说李韵容给许知远出了这个主意,他还是会信的。

实际上当许知远明说他因为恨顾满而要答应替六皇子作证陷害王首辅的时候,李韵容就反常的表示了自己的反对。

她从小虽然养在深闺。但也不是没有见识的小女子,王首辅有没有那么容易扳倒,真的可以说用脚指头想也也想的到,他的门生众多。自己却洁身自好从来不拉帮结派,也不结党营私,无论何时都跟自己那当了兵部侍郎的儿子划清界限,甚至连入阁的资格也没给自己儿子。早已是天下人心目中清官好官的典范,再加上皇帝在位这么多年来,王伯雍一直规行矩步。从未犯错,深受皇帝信任,这样一个人,又怎么会是想除掉就能除掉的?

六皇子如果不是在说笑话,那就是有意要害人。

或者说,只是想让许知远之流先当当他的试金石,试探皇帝对王伯雍究竟是什么样一个态度吧?

她伸手剪掉了已经烧没了的烛花,将手里的剪子跟纸一起放下,抬头注视着许知远,认真的问他:“你知道六皇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么?”

许知远连沉思也没,就毫不犹豫的回答:“反正不是个好人,从小他就爱装,一边装着极可怜,一边使劲欺负别人。昌平吃过他不少的亏。”

这些事已经许知远都会当趣事讲给她听的,李韵容手里的动作缓缓停了,瞥了一眼许知远,笑了一声继续发问:“那你就该知道,六皇子至少也是个少年老成,又狡猾的一个人,这样一个人,真的会因为给你出气,就去对付可以说得上权倾天下的首辅么?”

这个问题把许知远给问住了,他昂着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答话。按理来说,六皇子确实是不可能这么做的,他是个什么人许知远可清楚得很,以往因为实在是深恨顾满,并没有心思去想,但是现在细细一想,他又忍不住觉得有些可怕。

李韵容见他沉思,就继续聚精会神的剪手里的纸,直到手上的那枚小像成型了,才轻轻一笑,将纸摊开来放在灯烛底下,抬头看着许知远道:“他在借刀杀人,而你,真的要蠢的当那把刀吗?要知道,刀拿的不好,一个不小心可是会折的。”

早就知道李韵容聪明,可没料到会这样聪明,许知远看着她头上摇曳生辉的朱玉,一时有些呆了。

李韵容被他盯得看了半响,也不觉得脸红,由着他看了半日,才叹息一般的从嘴里溢出一句:“每回你这样看我,我就觉得你还是停在十五岁的时候,而我自己,却已经行将就木了似地。”

以往许知远这么盯着她看,她早就又羞又恼的跑了,哪里还能这般自然跟镇定?不管怎么说,当初就是当初,她们却早已不是当初的人了。

她跟许知远早就已经没希望了,这一辈子,不管怎么自欺欺人,不管她怎么爱着那个男人,也没有办法了…

担着母子的关系,他们早就已经回天乏术了。

这句话听的许知远眼泪都差点要出来,他上前两步想将李韵容揽在怀里,可是到了她面前却又不自觉的停住了——除开手指断了,又因为报复无望而觉得绝望想死的那几次,他对李韵容,一直都不敢越雷池半步的。

李韵容也发现他的小动作和犹豫,有些自嘲的一笑,自己站起身来笼住袖子踱步到房里挂着的一幅山水画面前,仰头道:“一别经年,旧物犹在,人面早已全非了啊。”然后她转头看住许知远,道:“无论如何,我总是希望你好的。这个家还要靠你,你你就把前尘都忘却了罢!”

窗台上的水仙花开的正旺,迎着月亮撒进一地的冷光来,许知远看着李韵容的那含着眼泪的粲然一笑,恍惚还觉得他们还是年少不知世事时那青梅竹马的时候,有些茫然的伸出手时,眼睛里的水雾化成了泪滴落出来,原先的少女李韵容如今已是妇人妆扮。

他只觉得心痛难当,捂着胸口怎么也止不住眼里的泪。

李韵容鲜少跟他说这么多的话,事实上她对着自己一直都谨守着本分跟规矩,若不是那几次自己真的要死了,她想必也不会过来的。

这让他觉得无比心灰还有沉默。

李韵容抬手擦了脸上的泪,转过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提醒他:“回绝了六皇子吧,别再玩下去了。自暴自弃了这么久,阿远,你都已经不像你了。”

许知远听她说前面的话犹可,及至听了后面的那一句,终于再也忍不住的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

他在心里憋了这么久,在父亲娶了自己心爱的人,自己心爱的人变成了继母之后,终于第一次撕心裂肺的哭了出来,憋了这么久,苦了这么久,他都快要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时候,终于听见了李韵容的这句话。

见许知远愣愣的抬起头像是傻子一样了,李韵容面上也没太多的表情,等许知远终于不哭了,她才拿起桌上的洒金的暗八仙茶壶,给许知远倒上一杯茶,轻声道:“我知道六皇子没那么好拒绝,你又知道了他的秘密怕他对付你。那你就干脆先让自己陷入麻烦里吧,让自己被大理寺或者应天府给抓了,到那时候,六皇子甩了你都来不及,也会因为顾忌着你而不去陷害王首辅的。”

许知远见她的面容在烛火的映衬下更加熠熠生辉,情不自禁的就要伸手去摸,李韵容却先一步站起身来,抢先道:“很晚了,我先去了,你也早些安歇吧。我今日提的这事,你好好想想。我听说定远侯府后日就要给他们新降生的小公子办满月酒。”

门吱呀一声被从里面拉开,外边藏着月光倾泻一地,许知远借着光才看清楚,桌对面放着的人物小像,赫然就是即将远行去游学的、十五岁的自己。

再也忍不住,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扣的进了肉里也全然不觉得疼痛。

李韵容是在劝他放弃仇恨吗?

可是怎么可能?这几年下来,他什么也没做成,整日整日的在外边胡作非为,这样做的目的无非就是气他的父亲,惩罚他娶了自己儿子心爱的人。

可是到现在,自己找到了活着的乐趣跟目的之后,李韵容却忽然抽身了?要他洗心革面?

他呆坐在椅子上,屋外的月光清清冷冷的倾泻在地上,映出他孤独的影子。

太累了,他伸手将眼角冰冷的眼泪抹掉,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一百二十四 居心

顾承宇觉得许知远还没笨到那种地步,毕竟他跟顾博齐可以说是不共戴天之仇,哪里有那么轻易说放弃就放弃的道理?

就讽刺的牵了牵嘴角,拍了拍陆翰轩的肩,笑道:“算了吧你,是不是最近跟我在一起呆的久了,急于证明自己变的聪明了?许知远那个人,说实话,你真的觉得他会演戏吗?”

确实不像是会演戏的人,看起来跟个疯子没有区别,反正陆翰轩自己是不愿意演这么狼狈的戏的,这么一想他随即又释然了,随意的一笑当作是回答,转头去帮顾承允安抚客人了。

欧阳侍郎脾气很好,遇见了这样不愉快的事情也没有生气,反而微笑着劝说顾博齐放宽心。

顾博齐很是感激,其实他已经觉得焦头烂额了,许知远的三万两他不是不想给,而是打算过了儿子的满月酒之后再去找王氏要,谁知道许知远却这么不识趣也这么疯狂,居然真的趁这个时候跑来,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卷棚里摆着许多时新的鲜花,有几株丁香开的极好,他闻着扑鼻的花香跟酒香,脸色却更加的差。

这样被许知远一闹,许知远固然惨了,他却也没好到哪里,以后盛京的人该怎么看待自己,还有谁会正眼看自己?就是顾老太太,怕是也少不得对自己一顿痛骂了!他抚额长叹,正要说些什么,五老爷顾博勇却从外头兴冲冲的进来,见了他笑嘻嘻的道:“二哥!老太太找你呢!”

若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看见了顾博勇那样幸灾乐祸的笑,顾博齐恨不得上去先揍他一顿再说话。

道了声知道了,他意兴阑珊的站起身来随着顾博勇往外走,一边心存几分侥幸的试探着问顾博勇:“可知这好端端的,母亲找我有什么事么?”

顾博勇不耐烦理他,但是因为今日看他刚出了丑。心中也存了几分看好戏的心思,就怪笑道:“二哥自己心中难道不明白吗?还能为了什么事,为了今天好端端的满月酒被闹的事呗!”

没料到原先以为一定能解决的事情终究还是被闹开,顾博齐觉得心中原本消散了的大石又重新压了上来,颇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这里邱世安眼看着欧阳灿将许知远给押走,脸上的表情就颇为复杂——他也算是个会看人眼色,也惯能看透人的人了,这回哪里能看不出许知远的行为举止奇怪?许知远为人是荒唐不错,但是他好歹是个小爵爷,也是有身份的人。若是还有一丝理智存在,又怎么会傻到当众跑来侯府闹事呢?这样可羞辱不到顾博齐,倒霉的只会是他自己。

他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正跟欧阳侍郎相谈甚欢的王庭然,心中原本的小九九颇有些惴惴。

王庭然却似乎一无所觉,他放下酒杯问欧阳侍郎:“令郎被你教的真好,颇有你当年的风范!”

欧阳侍郎哪里会不知道他的意思,就笑道:“快别拿我取笑,我哪里及得上他一半精力?他哥哥也没让我这样头疼!”顿了一顿他又放下筷子笑:“幸好虽然精力旺盛了一些,到底本性不坏。没飞偏。”

王庭然大笑,抬眼溜了顾博齐一眼,见他垂头丧气的跟着顾博勇出去了,才冲欧阳侍郎点头赞叹道:“你的两个儿子我看都不错。宣儿年少有为,我看灿儿日后也不是池中物啊。你可为他将来做了打算?”

“哪里有什么打算?他哥哥的路也是自己走的,且看他自己爱怎么走罢!”欧阳侍郎若有所思,随即又自顾自的笑了起来:“光宗耀祖的。有一个就够了,他就是个跳脱的性子,不惹事也就是了。不指望其他。”

王庭然笑着应了一句,就低头去喝酒,并不再说话。

沉默了一会儿,欧阳侍郎忽然又抬起头开腔:“说起来,我还有件事想问问你。”

王庭然见他面色沉重,语气也郑重其事,就忍不住也严肃了神色,问道:“你说吧,什么事。”

“我夫人托我问问你,你外甥女可曾”他想了一想,似乎觉得很有些难开口,半日后才有些结巴的道:“想问问,你外甥女可曾可曾许配了人家?”

欧阳夫人看出来自己儿子每次对跟顾满有关的事都极为热忱,虽说知道顾满年岁还小,也早想找机会探问探问顾满的事,可惜她与王氏来往不多,又不甚喜欢出门,因此竟一向没机会问,只好死活求了跟王庭然极熟稔的丈夫,让他帮忙着问。

顾满跟顾昭的将来一直都是王庭然的一块心病,顾博齐可真是让人放心不下的主,他能为了一块龙纹玉就出卖女儿的下落,甚至还主动示意许知远去讨好,王庭然实在不相信他能给顾满跟顾昭找什么好人家。

现在听欧阳侍郎这么问,他方才凑到了嘴边的酒差点全数喷在对面的欧阳侍郎身上,愣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欧阳侍郎这么问是什么意思,说话竟然也有些结巴了,半日才磕磕绊绊的把一句话给说完:“还还没,不不过你问这个干什么?”

这就是明知故问了,欧阳侍郎颇有些尴尬,白净的面皮浮上可疑的红晕,忙道:“就就就就是问问,问问,贱内非要我问的。”

顾老太太伸手抄起自己手旁的青花瓷茶盅就朝顾博齐砸了过去,一边气的连话也说不出来,指着顾博齐气的倒仰。

顾博齐被泼了一头一脸的茶水,心中自觉委屈至极,偏偏一个字也不敢多说,只跪着不敢出声。

柳氏跟方氏在一旁忙了半日,才算将顾老太太给安抚的顺过了气来,顾老太太往左右看了一眼,就怒道:“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

顾博齐知晓事发,也不敢争辩,唯唯诺诺的应是。

“我们们家是短你吃了还是短你吃了!”顾老太太却越想越气,恨不得狠狠的拿拐杖往他头上敲,冷笑道:“你说是,是什么?我说的话你何尝听进过耳朵里?当初你从南府回来,我就说别带那些脏七八乌的东西回来,可是你呢?你不仅把带回来了,让还差点害的你媳妇回娘家!到今日,你居然惹得人家闹上门来让你还钱!你这竟不是在给你儿子办满月酒,是打算给我送终吗?!”

这话说的太重了,连五老爷夫妻也止了脸上的笑意,恭敬的立在一旁,半个字也不敢多说。

顾博齐心中大急,忙跪着磕头:“儿子不敢!儿子不敢!”

“你不敢?”顾老太太眯着眼冷笑:“我看你很敢!你父亲教过你什么你怕是都忘了!再穷也不能找人借银子,这是当年顾家祖宗定下来的规矩,这么多年了我没见有谁违背过!”

像一大盆凉水泼在了,顾博齐觉得冰冷的想要打颤,一边磕头一边求饶:“母亲!儿子不敢!儿子错了!儿子鬼迷了心窍,才会去借人家的玉来玩,才会掉了人家的东西,儿子再不敢了,再不敢了,求母亲饶了儿子这一遭,千万饶了儿子这一遭!”

若是顾老太太将这件事告知给顾老侯爷,自己就完了!

“你也知道害怕!”顾老太太冷哼了一声,喘了口气,沉声问道:“现在人的银子也欠下了,你打算怎么办?三万两!那是整整三万两,你如何还得起?”

顾博齐心中升起一丝希望,就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小心翼翼的看着顾老太太的脸色回道:“儿子已经想好法子了,明日就能去小爵爷那里,将银子全数还给他!”

全数?顾老太太不是不知道自己儿子有几斤几两,他哪里来的三万两?怕是卖了他自己都筹不到这三万两。但是她随即就灵光一闪,顿悟道:“你媳妇儿又给你填上了?”

顾博齐点点头,就忙道:“母亲您放心罢!修盈她答应了不往娘家说去。”

三万两银子呢顾老太太想起不需要自己给填,心中的不满稍稍舒缓了一些,但面上还是一副生气的样子,冷笑道:“我放心?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横竖你老婆有钱,你会骗她就愿意填!有我这老婆子什么事?”

顾博齐听的面红耳赤,一句不敢答话。

方氏心中暗骂王氏太傻,朝顾博文努了努嘴,顾博文却忍不住埋怨起柳氏不通情理,看钱看的实在是太紧来。

顾老太太见顾博齐吓得面色惨白,心中又气又恨又无奈,就斜睨了他一眼,冷声道:“起来罢!别在这碍我的眼,这回的事既是你媳妇给你担待了,我这老婆子也就不再多说什么,若是再有下次,再闹到家里来,你就仔细你的皮!”

总算是得了这句话,顾博齐心中的大石落地,忍不住眯着眼舒了一口气,手脚麻利的站起来给顾老太太行了礼,匆匆忙忙的往外头闯去了。

一百二十五 枉死

顾烟立在碧波亭吹风抚琴,抬眼间不经意的看见顾博齐匆匆忙忙的背影,就不自觉的皱了皱眉。

等她想站起身叫住顾博齐的时候,却忽然被别人叫住了。

居然是邱苍梧!顾烟听见声音转过头去的时候,就看见身穿着一身白色内衬,外罩湖绿色长袍,显得玉树临风,温文儒雅的邱苍梧正站在岸边跟自己挥手,脸上挂着极高兴的笑。

困惑的想了一会儿,顾烟才想起来今日是王氏的儿子的满月酒,按着顾博齐跟邱世安的交情,邱世安必定是会来的,而邱世安既然来了,带着邱苍梧来也正常的很——邱世安的居心简直已经要人尽皆知了,无非就是想让自己儿子娶了顾满这个香饽饽,好往上爬,攀上王首辅这棵大树罢了。

想到上回跟邱苍梧说的话,顾烟回头朝他微笑点头。

顾烟本来生的就美,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两个小梨涡深深的陷下去,让人如同闻了刚出窖的女儿红,不喝也醉了,邱苍梧看的眼睛也直了,半日都说不出话来。

趁这个时候,顾烟已然过了桥,走到他旁边,轻声问道:“邱公子怎么站在这里?不用入席吗?”

顾烟身上的香味很特殊很好闻,邱苍梧不自觉的有些晃神,半日后才慌忙道:“啊卷棚里太热闹,我出来透透气!”

见顾烟微笑着看向湖中央游荡来游荡去的天鹅,邱苍梧就大着胆子又问:“十一姑娘您呢?这个时候大家都在后边玩,您”

远处的牡丹花丛里飞来一只蓝色的蝴蝶,顾烟伸出手,那蝴蝶竟真的似乎有灵性一般,在她指尖上停了,片刻后又展翅飞走。

这一幕看的邱苍梧目瞪口呆。

顾烟余光见他眼珠子都快掉了,就掩嘴一笑。柔柔的道:“我也不大习惯热闹,就在这里散散心。”末了,又饶有深意的问道:“邱公子难道不问问我,我九姐在哪里吗?要知道,我九姐最近可想念公子得紧呢。”

饶是顾烟姿色过人,风姿也优美,但是邱苍梧想起一身鹅黄衣衫眼角含笑的顾满,也忍不住心神一荡,顺口就问道:“姑娘怎么这么问不知九姑娘现在何处?”

早已经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了,顾烟也不觉得奇怪。就笑道:“我九姐那样别致的一人,自然不会随大流混在人堆里啦,我猜,她现在定是在花园里上回的那个山坡上呢。”

就是上回众人玩耍的那个山坡么?邱苍梧背着双手站着,随着时间过去而长得越发开的脸笑起来的时候倒是格外的好看。

饶是顾烟这样在现代见惯了帅哥的人,也不能说对这样一副好皮囊无感。

不过这古代皮囊好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欧阳灿跟谢庭两人的脸都长得极好看。邱苍梧跟他们一比,也就显得不那么惊艳了。

邱苍梧晃了晃神,呆呆的问道:“在后头的山坡上站着?做什么?”

“做什么我怎么知道?”顾烟扑哧一笑。弯起来的眼睛里满眼都是笑意:“我记得邱公子上回也是在那个山坡上站着的呢,你说我九姐会不会是在睹物思人呀?”

邱苍梧现在已经没有了思考能力,自然也想不到为何一个才九岁的孩子居然能说的出这样令人吃惊的话来。

他满脑子都是顾烟说的睹物思人四个字,心中竟升起许多的甜蜜跟自得来:原来顾满平日在自己面前装的那样冷淡。那样高傲都是假的,原来顾烟说的都是真的,她果然还是对自己极为倾慕的。

顾烟见他发呆,就伸手将手里的帕子一甩。甩在他脸上让他回过了神,才转了转眼珠子,状似无意的提醒邱苍梧:“我才听府里的人说。已经有许多人上门来跟我父亲求娶九姐呢!邱公子可要抓紧机会呀。”

顾满身份尊贵,加之长了一副好皮囊,觊觎的人自然多,邱苍梧也知道,心中就跃跃欲试。

顾烟看他转身要走,才又笑道:“邱公子!待生米成了熟饭,可千万不能薄待了我这个小姨子呀!”

生米?熟饭?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邱苍梧脚下的步子一停顿,之后竟面红耳赤起来。

是呀!顾博齐那样一个势力的人哪里靠得住?说不定哪个有点权势的人来提亲,他就准了。

自己还不如先下手为强顾满的身份再尊贵,也不过是个女孩儿,若是她还能不跟了自己么?到那时候连顾博齐跟王庭然他们也得上赶着求自己收了顾满吧?

他越想越觉得斗志满怀,到后来嫌用走的实在太慢,居然拔腿狂奔起来。

顾烟在后头看着,就勾起唇哈哈大笑。

顾满,喜欢一个人装忧郁散心?那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啊。

今日这样一个满月酒的大好日子,不如帮你把亲事也定下来如何?

她招了招手,将楚琴唤过身边来,就吩咐她:“带着你的小姐妹们尽管去看热闹罢,记得回来的时候说的精彩些,给你姑娘我好好听听。”

楚琴答应着去了,顾烟这才带着入画跟其余几个小丫头缓缓赶去德安居。

顾满确实是如同顾烟看见的那样,一个人呆在山坡上,但是顾烟可能断言的太早了,她只不过是一个人呆那么一刻,沛音沛琴很快就有些气喘吁吁的跑过来,道:“姑娘,欧阳公子已经带着人回来了。听说大理寺少卿已经接下这个案子了!”

顾满闻言就微微一笑,在亭子里的石凳上坐下来,道:“坐下喝口茶罢!”

她在等欧阳灿,欧阳灿这人这样聪明,一定能猜到自己必然有话要问他的。

只可惜,她抬头的时候,看见的居然不是欧阳灿,而是跟个苍蝇一样的邱苍梧。

邱苍梧迎着风走近,见她果然只带着两名贴身丫头在亭子里品茗,心中对顾烟的话就不由得更信了几分,疾步上前拱手跟顾满见礼:“见过顾九姑娘。”

顾满瞥他一眼,嫌恶的皱了皱眉,就面无表情的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没人带着就私闯别人府里后院的花园,这合适么?邱苍梧的家教果然是摆设吗?

邱苍梧只当她是因为丫头在而害羞,就轻笑了一声,从袖子里掏出两块银子来抛给沛音给沛琴,颇有些居高临下的吩咐她们:“好了,你们下山去候着吧,我有事要同你们姑娘说。”

简直是笑话!顾满不可置信的看了被沛琴躲过而掉在地上乒乓一声响的银子,抬头看邱苍梧的时候就冷笑道:“公子这是什么意思?跑到人家府里的后院还做出这等让人误会的事,公子不觉得太失礼吗?”

邱苍梧觉得她的故作矜持有些可笑,上前两步就想起探她的手。

沛琴跟沛音不约而同的惊呼一声,闪身上前挡在顾满前面。

沛琴气的连话也说不上来了,红着脸质问道:“好没道理!擅闯人家后院已经不对,现如今还上赶着欺负我们们姑娘吗?!”

邱苍梧有些不耐烦的一把抓住了在左边站着的沛音,将她给狠狠的推开,自己就要上前。

毕竟男孩子的力气比女孩子的大,何况邱苍梧年长,沛音被毫不费力的推开了。

顾满后退两步,恍惚听见后头有人在窃窃私语似地,猛地回头去看,就见几个灌木丛后头露出几个脑袋来。

电光火石之间她已经想明白了什么,猛地拉住沛琴就下了亭子打算往山下跑。

邱苍梧跑的也极快,几个起落就要追上顾满主仆了,眼看着猎物就在眼前,他涨红的脸更显兴奋,兴冲冲的就要伸手去抓,谁知手伸到一半却被人抓住了,动作被打断,他有些恼火的仰头,就发现眼前站着紫色广袖长袍的少年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瞧,漂亮的眼睛淡漠而幽深。

顾满感觉到身后有人,猛地回头去看,就发现一人背对着自己立着,一只手拧着邱苍梧的右手。

不用怎么鉴别,顾满就看出那人是谢庭,能把挑剔的紫色都穿的那么出挑的人,除了谢庭,还哪里找人去?

只是,没料到他在这个时候会出现在侯府,她略微有些出神。

邱苍梧眼见着顾满停在不远处却抓不到而显得更加烦躁,体内似乎有一股热流无处可去,到处冲撞,撞的他几乎要爆炸了。

顾满还没从谢庭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疑问里回过神来,就见自己刚刚跑过来的地方重新又跑出几个身影来,跟一团风似地刮近了,等近了一些,她努力睁着眼睛去看,才发现都是些女孩子,其中竟有个熟面孔——楚琴。

楚琴见她们都毫发无伤的立着,先是有些惊讶,到后来才反应过来准备给她行礼,脸上的表情很是古怪,像是看见了顾满没事觉得很不可思议似地。

但是她还没来得及弯腰,就被几步远的邱苍梧给一把拖住了。

邱苍梧跟狼见了羊似地,狠狠的一把拽过楚琴,将她压在了身下!

一百二十六 白算

顾满跟沛琴都不约而同的被眼前的突发状况给惊呆了,等反应过来,顾满有些惊恐的退后几步,差点没有站稳摔倒。

谢庭皱了皱眉上前不动声色的挡在她们面前,沉声问她:“你准备怎么处li?”

邱苍梧就跟饿虎扑食似地,没一会儿就将楚琴的衣服给扒拉了个精光,楚琴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底下刺人的草给刺的又痒又疼,她惊恐而绝望的大叫,一边死命推着身上的邱苍梧。

顾满只用了极短的时间就反应过来这是什么状况。

能找到这里来,而且神志明显有些不正常,还想对自己动手动脚,更恐怖的是楚琴还带着几个人躲在草丛后头。

如果现在谢庭没有出现呢?那现在被扑倒的人应该会是自己。

如果,倒霉了的是自己呢?那现在楚琴应该跟一群小丫头在后头看着自己的笑话,然后准备回头去找人来观看这一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