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满来了兴致,接着她的话道:“你想着,这摆明了是男人的东西,你主子就算丢了也不敢声张,就把那玉佩昧下了?”

顾烟又不是普通人,人家是穿越来的不说,nǎ里会在意古代的这些古板生硬的死规矩?

若是这玉佩对她有用,她当然要用尽一切办法要回去。

蕊儿点了点头,脸上火烧似地,觉得自己的那些小心思在顾满面前无所遁形,但是既然已经来了,话也已经说到了这份上,退堂鼓断断是打不得了,就咬了咬牙,接着说下去:“奴婢知道这件事奴婢做的不对,但是十一姑娘自己也有不是啊!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倒是知道自己是那只苍蝇。

这话里的意思不就是她已经给自己卖了个好,跟自己汇报了顾十一的短处,算是给自己立了功,想求个恩典回去么?

顾满勾起唇笑了笑,想起她说的玉佩,就问道:“你方才说十一姑娘包裹了多出来了一块玉佩?那块玉佩现在何处?”

沛音跟执画却早已呆了,没料到平日看起来最是正经不过的十一姑娘竟敢做出这等事来!简直是在丢侯府的脸面。

顾满却跟她们想的不一样,她是了解顾烟的,顾烟不是一个没成算的人,怎么会公然做出这等事来?

事情还未完全弄清楚,又何必急急忙忙的下定义?

蕊儿迟疑了一会儿,就咬着唇摇了摇头。

顾满冷笑一声,偏过头看着沛音,吩咐道:“将她带回去送给十一姑娘,叫她好生管着自己手下的人。”

言下之意,竟是要将自己交给顾烟?想起今早起来顾烟那狼一般的眼神,蕊儿又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这两个姑娘竟都不是好糊弄的。

她此刻真真是骑虎难下了!

一百五十章 谢远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沛音已经带着人靠近了,她吓了一跳,就赶忙噗通一声又磕在了地上,哽咽道:“我说!我说!九姑娘,那玉佩一开始确实是被奴婢拿了不错,可是今早就已经被十一姑娘她拿走了啊!”

把证据都拿走了,又要赶人,到时候怎么说都没有证据,丫头跟姑娘的话,别人会信谁?自然是信做主子的,倒确实是顾烟做事的风格。

顾满眯了眯眼睛,问道:“你还记得那玉佩的样子么?”

谁知蕊儿一一听,顿时绽出一个笑来,破涕为笑的给顾满磕头:“姑娘!姑娘!我能画出来!”

既是能画出来,那自然是最好了。

顾满顺势起身,吩咐执画:“带她下去吧,我也乏了,先去给老太太请安。先前吩咐你带给伊阿嬷的东西等入了夜得了闲儿就给她送去。”

执画恭敬的应了,又亲自去娶了厚些的褙子让她披上,笑道:“姑娘如今管的真真是越发的宽了,那庄子上的事情也如此的上心,难道还真的打算去种田不成?”

种田有什么不好?

起码不用日日担心着什么时候就会脑袋搬家,顾满浅笑着戳了她一手指头,骂道:“偏你事多!就算去种田也要带你去挑水施肥!”

蕊儿不敢抬眼细看,心下却不免羡慕起来。

都说九姑娘心肠狠,厉害的跟个夜叉似地,可是现在看来,她对待身边的人却不是一般的好。

蕊儿的动作倒是够快,等顾满从德安居回来,执画已经笑盈盈的迎了出来,笑道:“那丫头已经画好了。”

言罢就引着顾满进了书房,将一张素白花笺交给她。

大周朝对贵族的佩饰也有严格的要求,什么等级就该带什么样的饰物。因此顾满才叫蕊儿将那块玉佩描画出来,好猜测一二。

谁知她一看之下,忍不住连眼睛也瞪圆了。

那画上画着的玉佩nǎ里是什么普通玉佩?!就算是她顾满,也带不起这样的东西!

那玉佩上纹着的竟是龙

龙啊,顾烟这回究竟是招惹上了什么人?

顾满仔细回想了一番,就猛然记起,她当初在六皇子谢振轩的身上,似乎也见过类似的玉佩。

难道竟是皇家的东西?顾满越发狐疑,紧盯着那张纸看了半日,才模模糊糊的看出来。那画上的玉佩上除了龙,旁边竟还有个小字。

竟是繁体的远字。

皇家的人,有哪一个是以远为名的?

顾满是知道的,大周朝的皇族都喜欢在玉佩上刻上自己的名字以示身份,若是她没有猜错,这定然就是皇家的人都人手一个的彰显身份的玉佩了。

远沉吟了半日,她才忽然噌的站起身来,神色也不似方才那般轻松。

难道是,谢远?

他竟真有这么大的胆子。敢从藩地潜回京城来?

他回来是为了何事?赵王可知情么?

谢庭呢?

顾满想起或许一无所知的谢庭,竟不知为何有些担心起来,手上的动作一时重了,将那花笺捏的都皱了也不自知。

执画见她猛然间变了脸色。心下就有些忐忑,忙上前唤道:“姑娘?姑娘?这是怎么了?”

若真的是谢远跑回了京城,那事情可就不简单了!

谢远难道不要命了么?藩王若是不经圣旨就私自入京,那就等同叛乱。天下可以共伐之的!究竟是有什么事,值得他千里迢迢的,冒着生命危险跑回盛京来?

想起欧阳灿说的。他与谢庭前几日遭遇了此刻,谢庭更是差点没了命,顾满忽然觉得心里突突的!

一定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她搜肠刮肚了一番,偏偏却想不到上一世的这个时候究竟出了什么事会与谢庭相关,一时间觉得无比心烦。

执画的叫声才将她从深思中惊醒过来。

摇了摇头,她想了想,就吩咐执画:“告诉蕊儿回十一姑娘的关雎阁去,就当没来过咱们那这里。她的事情,我自有主意。”

那蕊儿看样子是个聪明的,不会自掘坟墓,若是回去漏了口风,顾烟第一个就饶不了她。

执画答应着去了,顾满就呆坐在昏黄的煤油灯下,揣着那张薄薄的花笺发呆。

谢远若是真的回来了,又为何会与顾烟扯上关系?

若是这件事被发现了,顾烟固然脱不了干系,怕是整个侯府否要被拖累。无论如何,她自己总是姓顾的,还有个以后要接掌顾家的顾成峰在,她绝对不能让侯府出事。

可是顾烟这个丫头做事向来滴水不露,自己若是上门去问,别说手里没那块玉佩,就算有,她怕也能红的说成黑的。

顾烟nǎ里是走不通了。

顾满想了一想,招手将抱玉唤来:“抱玉,你去我母亲房里说一声,就说我明日要出门呢一趟,去静安寺烧香。”

又是静安寺?抱玉困惑的眨了眨眼睛,但是她向来沉默寡言,绝对不多问一个字的,闻言就乖乖的去了。

因为她上次遇到蛇的原因,她房里的执画跟抱玉都去学了些拳脚功夫,到时候好保护她,因此二人近几日才调回来伺候。

顾满却一点也不觉得她们生分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也都愿意吩咐她们去做,因此执画与抱玉服侍起她来也更加尽心尽力。

等抱玉去了,顾满却还觉得心里堵了一块石头,闷闷的很是不舒服。

偏头将执画唤来,顾满仰着头思索了一会儿,吩咐道:“执画,你现在去二门上,将我的这封信交给他,让他转交给欧阳公子。”

欧阳灿?执画是知道欧阳灿的,也知道这个欧阳灿很是帮了顾满的一番大忙,因此不免有些犹疑,她很有些担心顾满是不是跟欧阳灿走的够近了一些。

顾满心中有事,见她脸上有些犹豫,心下一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就叹气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道:“你放心去吧,我有分寸。”

此刻心里乱糟糟的,顾满一时有些恍惚。

这一夜睡的并不好,顾满次日起来就觉得心口堵得很,但是到底年纪太小,她看了一眼镜子里一点疲态也没有的自己,略微叹了一口气。

昨日就已经跟王氏禀报过了,如今王氏在府里地位又不似从前那般被动,顾满很顺利的就出了府。

一乘蓝幄的马车迅速的驶出了定远侯府,沿着朱雀大街一路往前,转过了猫耳胡同,就在静安寺门前停住了。

静安寺的净慧师太早已经得了信迎出来候着,见了她就忙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引着她去大殿烧香。

顾满按照静慧师太的指引做足了全套,就进入后院的厢房去更衣。

等她穿过了东厢房,就见欧阳灿的随从李奇正在一旁低着头候着,见了她就恭敬的行了个礼,道:“姑娘,我们们爷在里头等着呢!”

顾满点了点头,携着执画跟抱玉绕过了穿廊,就见欧阳灿果真在一个小院子里候着。

见了她来,且神色严肃,欧阳灿难免以为出了什么事,忙道:“是怎么了?难道是上回刘七八的事情出了什么差错不成?”

近日他的父亲因为上书请立太子的事狠狠的被皇帝骂了一顿,他如今却还能抽出空来关心自己,倒是让顾满心下有些感激。

但是很快就想起来自己来的目的,顾满摇了摇头,道:“并不是,我舅舅还未问出个所以然来。我这回找你,是有些事情想问你。”

欧阳灿见她黛眉紧蹙,一弯好看的桃花眼也浮现出忧愁来,就稍稍愣了一会儿,回过神来才问道:“何事这么紧要?”

他是知道的,顾满并不同于一般的闺阁女子,寻常事定不能让她这般忧心忡忡,是以禁不住也有些担忧。

顾满从执画手里接过那张花笺交给欧阳灿,敛了脸上的笑意,问道:“你可认得这是何物?”

欧阳灿家世显赫,结交的都是些王孙公子,nǎ里会不认识这物什?等他细细的瞧清楚了,就忍不住叹道:“是谢远随身带着的玉佩!”

果然没猜错!竟然真的是谢远的东西。

赵藩难道就这么肆无忌惮么?

还是说,这一次谢远的到来,跟群臣上书请立太子的事有关?

欧阳灿略一思索,脸上的表情就凝重起来,他将事情都细想了一番,喃喃自语道:“莫非我哥哥前儿带人去搜什么人,就是搜这个家伙不成?”他说完这句话,又看着顾满,问道:“小九,你这东西是从何处得来的?”

顾满见他神色凝重,也不似方才那般轻松,想了一会儿,就道:“前儿我妹妹出门来静安寺烧香,偶然捡到的,我瞧着这并不是寻常东西,就想着带来给你瞧瞧。”

那这么说,是偶然得到的?

可是究竟是谁,会把谢远随身带的玉佩的模样画下来?又是因为什么?

欧阳灿蹙眉,决意回家好好问问欧阳宣。

顾满心里有些乱,也不敢把话跟欧阳灿说的太明,毕竟他哥哥可是锦衣卫,若是出了什么事,免不得查到顾烟身上来。

一百五十一 死仇

欧阳灿不疑有他,脸色凝重的很。

在这个节骨眼上,若是谢远这个家伙真的敢进盛京来,那真真的就是不想活了!他想着,这件事总要跟自己的哥哥商量一番。

他面色复杂的看了一眼顾满,忍不住低声交代道:“小九!这件事情不宜外道,你只与我说了便罢,至于其他人,万万不能说漏半句嘴,你可知道?”

顾满就知道了他的意思,瞧他的脸色那么难看,顾满低低的应了一声,又问道:“是谢远回了盛京么?”

欧阳灿见她也是面露担忧,心里不欲让她担心,就摇了摇头,道:“就算是他回来了,也与你无干。你只记得,千万别说看见过这个劳什子就成。话说起来”欧阳灿低头沉吟了一会儿,抬头问道:“小九,你真的只有这张纸,没有其他的吧?”

是指这块玉佩本身么?

顾满心中焦急起啦,面上却不露分毫,轻轻绽开一个笑容,俏皮的道:“我从何处得这样的东西来?你也知道谢二爷差点害死我。”

果真是个聪明的姑娘,简直一点就通,欧阳灿心中宽了几分,就微笑着点头告辞:“既是如此,那我就先走一步了,小九,近日里小心些。”

小心什么?怕谢远前来找麻烦么?

可是巧了,碰上他的还真不是她。

顾满微笑着点了点头,见他转瞬间就消失在了拐角处,就回头冲执画道:“咱们走吧。”

她脸上带着帷帽,看不清楚容貌跟神态,但是执画却感受得到她是担忧的,就低低的应了一声,出了门就问:“姑娘,咱们去哪儿?”

“赵王府!”

执画心中讶异。却一向都敬重顾满,此刻见她既下定了决心,也就不再多说,静静的上了马车,陪在顾满左右。

赵王不是个莽撞的人,看他在上一世能忍到新皇登基,甚至亲自绑子上殿,还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以正清白就知道了。

这样能隐忍的一个人,又怎么会傻乎乎的派自己仅剩的另外一个嫡子回京城来打探消息?

那简直就是羊入虎穴,说不定就要连累了赵王。

那就很明显了。谢远是自己回来的。

他回来能做什么呢?若是没有猜错,定然是冲着他这个当世子的哥哥来的。

谢庭这个人,当真是如同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弱么?

她飞快的在脑海里思索了一番,正在愣怔间,就感觉马车忽然停住了。

“姑娘,咱们已经到了。”

顾满低低的应了一声,伸手扶着抱玉的手下了马车,仰头看了一眼赵王府的牌匾在阳光下闪着金辉。

并没有料到她竟会亲自登门前来,谢庭匆忙间并没有换衣裳。只是着了日常穿的深紫色直裰,腰间配着白玉腰带,头发用一根紫色的绸带挽着,就迎了出来。

谢庭长得很漂亮。是完全不同于女子的那种漂亮,清俊异常,光是看着就容易让人失神,顾满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模样。算算日子,她与谢庭也已经隔了半年时间没见,他的个子已经蹭蹭的蹿了不少。如今顾满站在他身前,已经只能勉强到他的肩膀。

顾满在打量谢庭,谢庭却也惊讶的在看着她。

她今日穿着月白色的交领褙子,外头罩着一件浅蓝色的比甲,身姿盈盈,看着便让人赏心悦目,此刻她正拿下头上带着的帷帽,一双眼睛竟登的,让整个房间都亮了几分。

现如今就已经出落的这个模样,以后更加要祸国殃民吧?谢庭蹙了蹙眉,想起六皇子前日对着自己说的那些话,不知怎的竟觉得心上有些不舒服。

“你”

“你”

二人愣了一会儿,竟不约而同的开口,又被对方的话给打断。

谢庭愣了一愣,一双极好看的桃花眼情绪不明,转而又低声笑了笑,道:“你有话要同我说?”

他还以为是刘七八的事情有了结果,她才会这般惊慌的过来。

但是顾满却并没心思同他说这些场面话,深吸了一口气,仰面看着他,道:“我来,是有事情要同你说。”

她的神色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眼里也闪着担忧的光,谢庭不知为何,只觉得心中一软,声音也不由得跟着软了下来,看着顾满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小妹妹,轻声道:“既是有话说,我洗耳恭听。”

他说着,顾满不经意的就瞥见他如玉的面上一道有些狰狞的伤疤。

就算已经结痂了,也看得出来是下了狠手的,那伤疤蜿蜒着,竟似乎深的很,像一条蜈蚣,盘在他那张漂亮异常的脸上,叫人觉得说不出来的别扭。

难道谢远已经动手了么?顾满只觉得一惊,后背竟不知为何渗出冷汗来,抬头望着谢庭,道:“听说你被刺客刺杀?”

这件事情只有欧阳灿知道,谢庭就知道这是欧阳灿告诉了她,也不再多说,抿着唇点了点头。

难道是为了自己被刺杀一事来的?这并不像是顾满行事的风格。

顾满向来是不干己事不张口的,自己虽然帮了她许多次,但是与她实在算不上有什么交情,她又为何会来?

他皱起了眉,眼睛却看着顾满,并不知她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来。

顾满见他面色严肃,却不知他心中在想些什么,左右看了一眼,见并没什么旁人,就压低了声音,道:“若是我没猜错,你被刺杀的事情或许与谢二爷有关。”

谢远?

谢庭不傻,他从前逃过赵王妃的陷害已经不知多少,这回跟他交手的想必也是个熟人。

可是顾满现在说,是谢远?

他眼睛里闪着意味不明的光,面无表情的问道:“你为何会这么说?”

顾满低下头静默了一会儿,就伸手将那张花笺重新掏出来,道:“你瞧。”

谢庭狐疑的将那张花笺接过去,片刻后就面无表情的从旁边桌上拿过一支火折子吹着了,将那张花笺烧的干干净净。

“你带着这个东西去找过欧阳灿了?”

顾满见他毫不犹豫的就将花笺烧了,还以为他不以为然,此刻听他这么问,就沉默着点了点头。

眼睛里也有些愤然。

她本可以不来的。

若不是看在他救了自己这么多次的份上,谁愿意理他!

谢庭却似乎并没看见她的怒容,牵起嘴角笑了笑,轻描淡写的道:“那你还敢带着这东西乱晃?”

顾满有些惊讶。

谢庭却已经接着道:“他哥哥可是个厉害人物,若是问欧阳灿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自然会派人查探他都见过了谁。到时候你岂不是给自己惹麻烦?”

从没见过谢庭也有这样的一面,顾满咬了咬唇,又为自己的冒失觉得不好意思,眼里不免露出些懊丧来。

以前见她,她次次都跟个斗鸡似地,永远昂着头,对待自己这个世子也从来不见有什么尊重,如今见了她这幅模样,谢庭不免觉得惊奇,就兴致盎然的在一旁看了半日。

“那你打算怎么办?”顾满决意不再纠结这事,就直截了当的问他,又补充道:“他想必是冲着你来的。但是若是他被锦衣卫捉住了,赵王府也会被连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