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却也正抬头看着他,目光中分明带了些讥诮与不喜,似乎是在嘲笑他这个已经分家出去单过的庶子狗拿耗子。

顾满难得看见王氏如此冷待庶出的子女,对方又都是仇人,她巴不得多看一会儿热闹,自然不会多嘴。

至于外边正闹腾着的费氏?-----这样小的不能再小的人物,如今谁还理她呢?

众人正都觉得尴尬的时候,幸亏有人疾步奔进来打破了沉默-----是崔嬷嬷,她掀起帘子进来,咕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快的让人眼花缭乱。

趁着这一会儿,众人才算看清楚了她如今狼狈的形容-----她的发髻是散乱的。右边的脸颊肿的老高,上头还隐隐带着手指印,左边高高的颧骨上也被尖锐的东西划了几道,一张脸跟个花猫似地。

王氏便皱眉道:“这是怎么了?当着客人的面,如何这等形容?”

客人指的当然是顾烟跟顾承宇,顾承宇有一瞬间的不虞,想起了刚才王氏的冷待,心中却又明白王氏这是在借机敲打自己,让自己别再管侯府的事,又在心内冷笑了一声。干脆坐下来看笑话。

趁着这空隙。他还得空往顾满那里瞧了一眼。

顾满如今十三岁。出落的越发的漂亮,头发乌黑光亮,轻巧的挽了个简单的偏髻,只用了米蓝色的头绳又将耳后垂下的一缕头发编成了麻花辫。显得紧俏又清爽。

倒确实生的让人看着就移不开目光,顾承宇沉思一会儿,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亲妹妹顾烟,那目光就深沉起来。

说起来,顾满也该议亲了。

话说回来,过了百天,若是顾满还是不曾议定婚事,那可就要再等三年了,而再等上三年?那时候顾满可就十六岁了......

思及此。顾承宇心念一动,回头看了一眼王氏,似乎王氏并不曾为这件事着急呢,难道是已经有打算了?

不论如何,顾满的婚事必不能太顺当----不仅不能顺当。就是千万不要顺当才好呢。

崔嬷嬷见主人问,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起来:“太太,求太太为奴婢作主啊!”

“有什么话就直说,你往日可不是这样儿!”王氏皱眉瞧了她一眼,有些不耐烦。

崔嬷嬷也是个人精,她跟着王氏这么多年了,也明白最近的王氏与以往不大一样了,因此不敢再卖关子,哭诉道:“今儿派月钱,奴婢往缀锦阁给刘姨娘送月钱去,谁知刘姨娘阴阳怪气的说了好多话儿,句句都指着太太与咱们十八爷,嘴里不干不净的......奴婢听不下去,便壮着胆子说了几句,谁知刘姨娘便恼羞成怒了,支使下人将我打成了这个样子......太太,这闹得也忒不像话了!”

刘姨娘?顾满一愣,已经许久没有听见刘姨娘整个人了,从失宠了以后,刘姨娘也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在顾博齐死了之后,她还有跟正房太太闹起来的道理?

这事儿来的突兀又奇怪。

正在这时,月桐又神色凝重的进来,也顾不得顾烟与顾承宇还在身边,先就道:“太太,十八爷的乳母在门外候着呢,说是要见您。”

那乳母跟丢了魂儿似地,问她什么也只是慌慌张张的说不出来,骇的脸色都变了。

十八爷是王氏唯一的儿子,也是如今府上最要紧的人,要是出了什么事,那可就是一等的大事,因此月桐半刻也不敢耽搁,亲自进来禀报。

所有的事儿都赶在一块儿了!

王氏再也顾不上崔嬷嬷,一叠声的让将乳母领进来。

顾满也吃了一惊,疑惑的盯着顾成峰的乳母-----十八是出了名的懂事知礼的,虽然才四岁,但是全府上下没一个人说过他调皮,连顾老太太也时长感叹他懂事太过。

何况别人不知道,顾满却是知道,顾成峰与平常人又不大一样,完全不似一个孩童,说话理事自有自己的章法在。

有什么事情,会惊得他的乳母像个惊弓之鸟?

乳母噗通一声跪下,也不等王氏问,先就又惊又惧的回禀:“太太!十八爷不见了!”

不见了?!什么叫做不见了?!

顾成峰听话懂事,加之年纪又小,他能去哪儿?

如今家里正闹了回分家,又出了顾博齐的事,家学是不用去的,顾成峰素日都是呆在家里,怎么好端端的就不见了?

经乳母这么一说,王氏才反应过来今日还没见过顾成峰,似乎连请安也没来过,这在平日里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她心跳加快,几乎要跳出嗓子眼来,却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勉强镇定心神,指着乳母问道:“慢慢儿说!一件一件说,峰哥儿如何就不见了的?什么时候不见的?”

“今早才起来,十八爷就闹着要去给老太太请安,奴婢打发紫苏紫荷跟着他去了,谁知十八爷一去就是两个时辰,这在以往也是有的,奴婢便以为是老太太那儿留了饭,带着哥儿解闷,也就没使人去找。谁知等到晌午了着人去德安居问,那边说老太太从早起就等着十八爷去请安,十八爷却根本没过去!”

这乳母是王氏千挑万选出来的,人妥帖,没什么坏心眼,除了有些贪懶,并没其他毛病,身家也干净,口齿上也来得,如今说起话来也逻辑清楚。

她顿了顿,又有些担忧的骤起眉头,声音也有些颤:“奴婢这才慌了神,指使人往您这儿、九姑娘那儿都问了,却都说没看见十八爷。跟着十八爷的小厮也在后巷安安分分的呆着呢,并不曾听说十八爷有吩咐........”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顾满第一个怀疑的便是今天来搬东西的顾承宇跟顾烟-----虽然分了家,但是若是顾承栋出了什么事,那顾承宇就是顾博齐唯一的儿子了!算来算去,顾承宇还是有动机做这事。

她愣了愣,胳膊撞上旁边的椅子把,突如其来的撞击疼得她手发麻,但她无暇顾虑这个,就又问出了一句:“府里其他地方找了吗?说不定他在安哥哥跟远哥哥那里呢!”

顾成安与顾承远人都不错,顾承宇平时与他们也是时长玩在一块儿的。

乳娘抹了一把眼泪,哭的越发伤心跟惊惶:“这些地方老奴都使人去找过了,偏偏就找不见。问了一路,各房都使人去问过了,都说没见过哥儿!”

顾成峰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对这个乳母也是真好,时长也想着她,要替她养老的话也日日挂在嘴边,因此这个乳母倒是真心一心的对他,如今少爷丢了,她心中惊慌之余又有很有些难过,现在跟主母和姑娘都说开了,心里的慌张少了许多,倒是难过起来:“一个大活人呢,怎么好端端的就能不见了呢?!”

不仅仅是一个大活人,还有跟着服侍的紫苏跟紫荷呢。

偌大的侯府,谁有这么大的能耐,能不惊动任何人就把三个人都给掳走?

顾满又把目光放在了顾承宇身上。

顾承宇也吓了一跳,随即就醒悟过来顾满如今正在怀疑自己-----是了,现在满盛京除了自己,估计也没什么别的值得怀疑的对象了。

就连那几个分明对爵位虎视眈眈的伯伯叔叔们也没自己的嫌疑来的大,谁叫自己闹着要分家,又与王氏做出了一副水火不容的样子呢?

顾承宇开始怀疑这顾成峰的失踪会不会是王氏与顾满故意设的局来坑自己,让自己背上一个残害手足的名声-----不然哪里就能这么巧呢?早不出事晚不出事,自己回来这一日,顾成峰就好端端的能从侯府消失。

侯府又不是平常的地方,空间地方大着呢,来来往往的人也多的很,三个大活人怎么可能悄无声息的就没了?

除非是对侯府极熟悉的人,不然谁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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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四十三 找人

“怎么可能不见?!”王氏急的几乎要咬牙切齿,好容易才平静下来问那个乳母:“到处都问过了?”语气里隐隐带着颤音。实际上王氏第一个怀疑的也是顾承宇,因此面色上就带了出来,很有几分不好看。

顾承宇被看的羞恼不堪,立起身来哼了一声,怒道:“好端端的人在家里就不见了,这成什么话?!怕是十八年纪小贪玩,往哪里去玩了!后头的燕子坞着人去找了吗?还有燕子坞那边儿养梅花鹿的地方,他平日不是最爱在那里玩?花园里的那几座假山又找了没有?!”

因为定远侯府世代功勋,又因为顾老侯爷的发奋图强,因此侯府的房子占地面积在盛京的勋贵圈里算是大的,再加上侯府人数又多,后头又买了许多人的院子打通了扩展地界,因此侯府是很大的。就是假山也有好几座,还都又大又奇巧,有座假山大的出奇,于是也不知是谁想的,竟在假山那里凿出了间雪洞似地屋子,五老爷觉得甚是有趣新奇,干脆就使人在那里铺设衾褥,又装饰得全然一新,常在夏季里去那里纳凉。

顾承宇会这么问,纯粹是因为要撇清自己关系。

他虽然的确恨不得顾成峰死了干净,却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贸贸然下手。

虽然自己找了个六皇子当作靠山,但是王首辅却也不是个木雕,他哪里有胆子现在就直接挑上人家打仗?

“找!”王氏回头瞪了一眼顾承宇,几乎目眦欲裂,随即就吩咐崔嬷嬷:“去将刘旺家的跟林成家的都叫来!让她们带上些人去找!燕子坞、操练场都要去!挖地三尺也得把十八爷给我找出来!”

崔嬷嬷唬的屁滚尿流,磕了两个头就跌跌撞撞的往外边跑,脚下踉踉跄跄的,差点跌个狗吃屎。

顾满站起来走到王氏身边搀住她,耐心的安抚:“母亲放心,这府里统共也就这么大,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若是没有找到,那就是真的有人居心不良混进侯府来了。

只是混进了侯府来。什么人也没动,偏偏那么准确无误的去抓二房的嫡子顾成峰?还对他的生活作息了如指掌,这件事可一点儿也不简单。

顾烟也凑近去安慰王氏:“太太别担心,十八弟向来听话懂事,会吉人天相的。”

王氏心乱如麻,实在是听不进去这些话,只是挥挥手,又想起一事,偏头问月桐:“这件事老太太可知道了?”

既然闹的这么大,又使人往老太太那里问过好几次消息。想必老太太也知道这件事了才是。不过于情于理。也该给老太太通报一声的。

月桐点头。神色有些凝重:“刚刚已经派菊箐去老太太院子里了。”

话音刚落,外头就有小丫头打起帘子,声音恭谨:“太太,周嬷嬷、汀香姐姐来了。”

汀香跟周嬷嬷都来了。王氏坐直了身子,果然见汀香与周嬷嬷进来,汀香脸上再没有以往的随意与潇洒,一脸着急的立在周嬷嬷后头。

周嬷嬷是老太太身边的老人儿了,向来跟徐嬷嬷两个人最得老太太的信任,她上前几步给王氏请了安,就开门见山的问道:“老太太早起吃了早饭就等着十八爷来请安,谁知左等右等都不曾来。后面就听见十八爷房里吵嚷了起来,听说是十八爷不见了。老太太急的冒火,让奴婢来瞧瞧是个什么情况。”

顾老太太在孙子辈里如今最看重最宠爱的就是顾成峰了,她担惊受怕也不是作假,不然不会让周嬷嬷跟汀香一起过来。

顾老太太其实还是很看不上王氏,大概是因为这么多年了都看不顺眼了。都已经成了习惯了,可是最近同样的,顾老太太却也再没有找过王氏的麻烦了,也不曾因为陆墨之回京待命的事让王氏回娘家央求父兄,或许是因为她知道顾博齐已经死了,王氏肯留在侯府,不过是为的几个孩子的面上,因此不敢太过分。

说到底,顾老太太确实 没有以往刻薄了。

王氏也知道自己的处境,日子还是要过的,顾成峰在家里最小,他上头的堂兄跟庶兄都已经成年,都开始各自奔前程了,在这个时候,顾老太太的支持就显得格外的重要。王氏虽然之前在顾老太太手里吃了很多苦头,却并没有放在心上记恨着,经过了顾博齐的事,她深知丈夫与婆家人是指望不上的,唯有自己的儿女最重要。

就算是为了顾成峰,她也不会跟顾老太太闹翻。

因此她就算再焦急,也还是竭力镇定了自己,道:“已经着刘旺媳妇跟林成家的去找了,想必很快就有消息。”

这就说明十八爷是确确实实的真的丢了!周嬷嬷一惊,与汀香对视了一眼,就再也坐不住,忙道:“既是如此,奴婢回去禀报老太太。”

王氏答应了,周嬷嬷就带着人回了德安居,将王氏那里的情况说了,言罢又忧心不已:“十八爷向来这样聪明伶俐的一个人,如何就能平白无故的丢了呢?”

顾老太太手都在颤抖,差点连茶杯也没拿稳,幸亏汀兰眼疾手快将茶杯接了,又一把搀扶住了她。

“怎么就没了?”顾老太太盯着周嬷嬷,眉头皱起来成一个川字:“兰亭居往这里来也不过就是那几条路,总会有迹可查!难不成三个人是那地上的蚂蚁,看不见的?!”老太太说着说着便发起怒来,随手将桌上的鲤鱼戏莲的茶盏给拂落在地,噼里啪啦的甚是响脆。恰在此时,大房的顾清与顾琳顾鑫进来请安,见到此景都不由得呆愣在当场,不住的拿眼去看一旁的汀兰。

汀兰最是八面玲珑,谁都不得罪的,见状哪里不明白几位姑娘的意思,便将手背着摇了摇,示意她们如今顾老太太脾气很不好。

几人先被吓了一跳,自然就有些害怕,惴惴不安的上前给顾老太太请安。

顾老太太的脸色依旧不好,却也并没就把气撒在她们身上,只是面色不怎么好,又问顾清:“听说亲家太太要过来?”顾老太太嘴里的亲家太太就是顾清的舅母,也就是范氏的嫡嫂。范氏是淮南人,兄长在登州当了个知府,如今也是任期已满,回来述职来的。既是到了京城,就想着来拜会一下侯府。

顾老太太也乐的做这个人情,对大老爷这个庶子,顾老太太不可谓不尽心的。

顾清闻言,忙神色恭谨的应是,又声音柔柔的道:“母亲说这两日就要到盛京了。”

顾老太太点点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意兴阑珊的罢了,半响后叹了一口气。

顾清自然看出了顾老太太的魂不守舍,心中却摸不准是为了什么,又不敢胡乱猜测,就拿眼往房间里快速的扫了一眼,见侍立的众人无不屏声敛气,一副小心翼翼如临大敌的样子,心中更是不安,正坐立不安之时,就见外头顾老太太身边的得意人徐嬷嬷面色严肃的进来,道:“老太太,老奴去过了。没有。”说到最后的时候,似乎有些松了口气。

顾老太太心中一咯噔,隐约的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是顾筠又犯了混,想不开,现在看来却不是这么一回事。可是如今这样一来,那顾成峰究竟又是去了哪里呢?

正发着愁,周嬷嬷又使人回来回禀说,王氏那边也没一点顾成峰的消息。

顾老太太额头上的青筋都隐隐的显现出来,仔细斟酌半响,猛然拍了一下桌子,冷笑道:“先前也说了,这府里也就这么大,哪里有人就不见了的道理?既是外头的地方没找到,就往主子们住的地方去找。叫人来,叫人给我找!”

顾鑫刚进来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心内惴惴不安,及至如今才知道原来是顾成峰丢了,她心里先就有些幸灾乐祸起来,素日里顾成峰这个家伙就古古怪怪的,年纪小,却一肚子的坏心眼。

顾承宇闹分家的那阵子,顾鑫与顾满闹了回别扭,当时顾成峰也在场,却什么也没做,谁知第二天,顾成峰就当着顾老太太的面,“被”顾鑫给绊了一跤,摔得鼻青脸肿的,害的顾鑫不仅跪了一天的祠堂,还抄了好几天的佛经,抄的她如今见到那般若心经就头疼万分,如今顾博齐不见了,她是头一个开心的。

要说顾鑫也吃了不少的亏了,却还是没学的机灵一些,别人就算是幸灾乐祸,也不敢做在脸上,偏她开心的有些过了头,扑哧一声竟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这一笑不要紧,德安居明间里却忽然寂静下来,众人都如同看怪物似地看着她,一时之间鸦雀无声。

还是顾老太太先反应过来,满脸怒容的瞪了她一眼,冷笑道:“我竟不知你是这样一个人!”

顾鑫见了顾老太太就如同猫儿见了老鼠,见顾老太太如此说,惊得身子都软了,顺着椅背滑落在地上,抖抖索索的只是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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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四十四 内外勾结

二百四十四.内外勾结

人还没找着,顾烟与顾承宇是不好走的,于情于理现在不见了的都是她们的弟弟,若是甩手就走,不仅落实了人家的猜疑不说,还容易招人闲话,因此二人都只好安心坐着,心中却都有些想法。

好容易挨过了一会儿,先头去的刘旺媳妇才满头大汗的进门来,顺带还带着几个仆妇丫头在后面,一进门就擦了把脸上的汗,朝王氏道:“太太,先前有个丫头说曾在碧波庭那儿见过十八爷的!”

王氏只觉得如同轻飘飘的踩在云端里,到了如今才有了些踏实感,忙顺着刘旺媳妇的眼睛看过去,急忙问道:“那可有看见十八爷往哪儿去了?”

那是个才留头的小丫头,也不过才八九岁的年纪,生的普通,两道眉毛却又粗又黑,此刻听见王氏问,眼睛瞥向刘旺媳妇,似乎有些害怕的样子。

刘旺媳妇便伸手在她腰上拧了一把,呵斥道:“太太问你话呢!还不快答!”她也是急坏了,这顾成峰要是丢了,这府里的管事怕是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小丫头战战兢兢的,却仍旧半响说不出话来。

顾满皱了皱眉,上前和气的将那丫头扶起来,缓和了语气,笑问道:“别怕,不是要责罚你。只怕你也听说了,十八爷从早起到现在都不见人,也没往老太太那儿去。太太也是着急,说话才重了些。”

小丫头眼睛骨碌碌的转了几圈,却显出几分活泼像来,如今见顾满和颜悦色,便放松了许多,开口却细若蚊蝇:“寅初的时候见过十八爷的,就在碧波庭那边的山坡上。似乎在与人说着话儿.......”

王氏见说。忙道:“与何人说话?”

“一个姐姐。”小丫头有些疑惑的想了想,补充道:“似乎是十八爷屋里的姐姐,曾见过她与紫荷姐姐一起在花园里坐的。”

顾满想了想。便问她:“若是现在看见她,你可还认得?”

小丫头肯定的点了点头:“认得的。奴婢是洒扫的,见过那位姐姐几次,拿去姐姐又生的漂亮.......”

长得漂亮?顾满想起一件事来-----年初的时候王氏给各个院子里都换过人,尤其是顾成峰的院子里,换的还挺多。像紫荷与紫苏就是那时候换去照顾顾成峰的。但是还有一个丫头却是没换过,那个丫头似乎叫绿萝的,生的极为讨巧。水蛇腰,樱桃小嘴,长得又白皙,倒真有几分姿色。

因为顾成峰还太小。不用担心那些胡七八糟的事,给他选丫头也就都以伶俐为主,漂不漂亮并不在意的-----这些大丫头都比顾成峰大了一两轮,不过几年就要拉出去配人了。

那绿萝没被换,归根结底是因为她是从小就跟着顾成峰的。之前是王氏房里的人,与月桐蒙雨她们都是一样的身份-----王氏身边原有从王府陪嫁带来的四个大丫头,后来都放出去配人了,蒙雨月桐这些都是后头才养起来的。

顾满回头站定,思索了一回。朝抱玉道:“去将绿萝叫来。”

好歹已经有了些消息,王氏双手合十先念了句佛,心中究竟有些忐忑。

顾满却又回头去问仍旧老老实实的站着的顾成峰乳母,问她:“这些日子依你看来,绿萝是个什么样人儿?”

在顾成峰的兰亭居里,绿萝是大丫头,乳母是管事的,二人应该没少打交道。

那乳母批了撇嘴,似乎很有些不满,但终究还是认认真真的想了一回,才斟酌着开口:“绿萝姑娘是太太派来的人,十八爷一直敬着,不敢劳动她的。这些日子听说她干娘病了,因此竟成日的不见人,十八爷也不曾问。”

意思就是,顾成峰不喜欢绿萝,又因为她是王氏的人,不想丢了王氏的脸,因此忍着她,平日里却很少要她伺候的。

干娘?顾满知道,府里的下人们都有盘根错节的关系,丫头们认有些势力的婆子做干娘也是经常的事,便随口问道:“可知道绿萝姑娘的干娘是谁?”

绿萝以前应该是干净的,至少之前是,不然王氏也不会放心把她放在宝贝儿子身边,自己也多多少少能察觉出来-----弟弟身边亲近伺候的人,她也是都关心的,从前没听说绿萝有那里不对劲,不然绿萝也不会安稳呆在兰亭居三年多。

乳母就挠了挠头,抬头看了看高高的横梁,回道:“似乎是什么李妈妈。”

李妈妈?

“哪个李妈妈?”顾满心中一跳,似乎想到什么,慌忙追问道:“是哪个李妈妈?”

乳母见她问的急,连脸也似乎红了,就有些愣怔,半日后才呆呆的回道:“就是外头管浆洗的李妈妈啊。”

“去把那个李妈妈也给我找来!”顾满依稀记得,之前的那个李妈妈是有个妹妹的,只是上一世自己并没见过。这一世也因为李妈妈出手出的太早,已经早早的就死了,才没注意,这回想起来却是大惊-----那个死了的李妈妈看着不言不语的,但是心肠却是一等一的狠辣,作为奴才敢对主子下死手,上一世更是将齐嬷嬷折磨死了。

这样的人......顾满又惊又急,生怕那个外头管浆洗的婆子真的就是死了的李妈妈的妹妹。

抱玉向来沉稳得力,很快就将绿萝给带了进来。

绿萝才十四五岁的样子,身段却已经初显玲珑了,瘦瘦高高的,加之肤色白皙,因此看上去倒是显得楚楚可怜。

王氏也不等她行礼,劈头便问:“你今早在碧波庭那儿见着十八爷了?可知他现在在哪儿?”

绿萝一直垂着头看不清表情,闻言抬头看了王氏一眼,随即却又垂下头去,瑟缩了一下身子,嗫嚅道:“奴婢不曾见过十八爷啊。”

张口就否认?王氏愣了一下,紧跟着就像不认识她了似地,再从头到尾的将她看了一眼,冷笑道:“我竟不知,你何时成了这样胆小的人。我既然问你,自然是有原因的,你少跟我扯谎!”

顾满心中不详的预感越发沉重,见绿萝怯怯的往顾烟那里瞟了一眼,几乎是立即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顾烟。

顾烟却被她们两个看的一愣,紧跟着便明白了-----绿萝这是想要嫁祸呢!她又不是蠢人,怎么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截杀亲弟?就算是要,那现在也不是时候,更别提会做的这么明显,还故意露马脚!

究竟是谁这样跟自己过不去?

顾烟只略微的将事情的前前后后都想了一遍,就顺藤摸瓜的明白了些事情。

绿萝这个丫头顾烟是认识的,王氏房里的大丫头都是好的,尤其是绿萝,生的比清音、蒙雨跟月桐都要好,却被王氏指去照顾了顾成峰,心中自然是不甘心的。

她想到刚才顾满听说绿萝有个干娘叫做李妈妈的时候的反应,先就明白这其中怕是有什么关节。

跟顾满的仇怨的确是已经解不开的,但是这次不论是为了帮自己洗清嫌疑,还是为了帮顾承宇一年后起复铺路,她都得帮着找到顾成峰,再不济,也该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才行,因此,她几乎是立即就朝着顾满道:“九姐!这个丫头有鬼!”

顾满明白顾烟的意思,不是因为相信顾烟,而是因为绿萝这个丫头确实有问题。

想到这里,顾满转过头盯着绿萝瞧了一会儿,才挥手叫刘旺家的:“刘嫂子,让那丫头再过来认一遍,看看可有认错人。”

刘旺媳妇立刻便应是,自去外头将那丫头重新给领进来,指着绿萝让她瞧:“春生,你瞧瞧是她不是?”

原来这小丫头叫做春生,倒是个不错的名字。

春生只看了一眼,就斩钉截铁的回顾满:“九姑娘,是这个姐姐没错的。我当时还听见紫苏姐姐唤她“绿萝姐姐”。”

“你还有什么话说?”顾满微笑着朝春生点头,转头看向绿萝的时候眼神凌厉:“还是,要我把你送官你才肯说实话?”

绿萝自看见春生起心里就先凉了半截,此刻见顾满这么说,立刻惊得咬了舌头,疼得脸都皱成了一团,又下意识的拿脚去蹭地毯,低着头只是不肯说话。

顾满就冷笑了一声,怒道:“我原想着给你一次机会,找出十八爷也就罢了。谁知你竟冥顽不灵,死不认错!你以为你不说,我便不知道是你勾结了你那干娘李妈妈做的好事了?!想必那李妈妈给了你不少好处罢?”

绿萝惊得呆立当场,看着顾满说不出话来。

顾满见她瞠目结舌,便明白自己是猜对了,心情沉重,便不耐烦再跟绿萝扯皮,冷笑道:“素日太太对你不薄,谁曾想你竟是个不知感恩的白眼狼。你可知那李妈妈是个什么样人,就敢勾结她来害主子?你也在府里多年了,难道不知道谋害主子的下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