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听说,便道:“礼部那些人选的名单也未必就好,依着我的意思呢,未必就得是什么名门闺秀,只要孩子模样好,性情好也就罢了。难就难在......”难就难在还得懂他,陪他,愿意与他一起承担风雨。皇后沉思了一回,又道:“也罢,先叫礼部将名单全部呈给我瞧。”

皇帝见皇后居然提出要亲自看名单,顿时有些出乎意料,皇后已经不管事许久了。不管怎么样,这也是件值得开心些的事,他已经许久没得到皇后的回应了,便笑道:“那就叫崔安去要,送来给你瞧了,你好仔细给他们都挑上一回。”他本来要说给十六与景行都给好好挑挑,却想到皇后未必愿意挑其他人的,终究还是没提出来。

皇帝因为难得的得了皇后的意见,也就不再与群臣僵持着,第二日便在朝中论功行赏:沈乔能护着陈家的后人实属不易,擢为都察院副都御使,巡抚江西。陈家到了沈流年这一辈原本该行嘉字,便更名陈嘉言,原先陈家抄没的东西尽数发还,位于清水巷的陈宅也一并发还,另外还有赏赐黄金三百两,白银五百两。准许他重开祠堂,重塑先人灵位供奉,重修族谱。

消息传到陈嘉言耳朵里的时候他正在食神居会魏瑾然他们,听了这个好消息,四周静默了一会儿,忽然爆发巨大欢呼声,食客们纷纷都上来拱手道喜,连小二同掌柜的都上来凑热闹。魏瑾然见陈嘉言半日都没有反应,担心他是被这喜讯给吓傻了,忙摇晃了他几下,扯着他往外走,一边还不忘替他应付道喜的人,吩咐小厮:“这是大喜事,你便带着陈公子的人一同留下来替公子们派赏钱吧。”

被扯出食神居,又被塞上马车的陈嘉言直到下了马车也还没回过神来,他呆呆的被魏瑾然扯着从角门进了府,半日忽然停了下来,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他哭的实在太狠了,似乎要把这么多年蒙受的冤屈还有委屈一下子全部发泄出来。

魏瑾然起先还想要拉他起来,可是瞧着他那样子,又不敢去拉了,想了想,也随着他双膝跪在地上,自己恭恭敬敬的朝着天空磕了三个响头,叹道:“陈爷爷,陈家总算苦尽甘来了,晚辈魏瑾然给您道喜!”

已经有伺候的人出来请他去接旨,魏瑾然将他拉起来,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快去吧!”

宣旨的太监已经到了,沈家大开中门慎重迎接,摆香案,净手焚香跪地迎旨。

来宣旨的是皇帝身边仅次崔安的大太监应福,等宣读完毕了旨意,就笑意盈盈的跟沈乔和陈嘉言道恭喜:“真是可喜可贺,陈家一门如今得以复家,沈大人功不可没啊!”

沈乔连声道不敢,知机的上前塞给他一个封包,应福袖在手内,笑着冲陈嘉言道:“这可真是大喜事,陈公子不知何时乔迁?咱家先在这里道声喜了,怕是不过几日又得见面呢,少不得叨扰一杯水酒了。”

二百八十四 名册

沈乔连声道不敢,知机的上前塞给他一个封包,应福袖在手内,笑着冲陈嘉言道:“这可真是大喜事,陈公子不知何时乔迁?咱家先在这里道声喜了,怕是不过几日又得见面呢,少不得叨扰一杯水酒了。”

陈嘉言近前几步拱手:“內监言重了,求內监临门而不得呢,到时一定备下美酒静候內监大驾光临。”

应福笑笑,对陈嘉言的态度比对沈乔的还要热情几分,等寒暄了一阵,便径直登轿而去。

等目送着应福去了,沈乔松了一口气,回头拍了拍陈嘉言的肩膀:“以后你就要自立门户了,我总算能给先生他一个交代,死而无憾了!”

陈嘉言敛容掀袍跪在沈乔面前,以头触地:“多谢世叔这么多年来对我的爱护,您对陈家与我的恩德,没齿不忘。”

好像也就是一转眼的事情,原本小小一团缩在破庙里的小家伙就已经长成大人了,沈乔禁不住老泪纵横,一把将他拉起来,叮嘱道:“自己要立门户是很极难的,陈家除了你,再没别人了。那些三族之外的亲族,当初你们家落难,也从未见过一人来帮衬,可见不如没有。但是到你搬去陈府之时,仍旧要请他们。不仅仅是因为做给世人看,还因为要叫你们陈家先祖知道,陈家嫡支还未灭绝,仍旧有人传宗接代。”

陈嘉言闻言抿了抿唇,似乎想说什么,却仍旧点头答应了,又道:“那日我想请表弟一起来,他是爷爷名正言顺的嫡亲外孙,也是陈家嫡支的后代,有资格进祠堂的。”

多一个人也好,况且就陈嘉言一个,陈家确实显得太单薄了。这个要求不过分,沈乔点头,又道:“到时候该请个族里德高望重的老人......”

又不是嫡支,又见死不救。哪里还有称得上德高望重的人?陈嘉言嗤笑一声,道:“这就不必了,到时候我与表弟一起就够了。”

沈乔知道他的心思,也觉得这无甚可挑剔的,便点头答应,又道:“也该开始择日子搬迁了,这阵子你勤快着往户部去几趟,把该领的东西领回来,再把老宅翻新翻新。”

礼部的名单很快就呈到了皇后那里。名单做的挺详细的,多是朝中五品以上官员的女儿。其中替六皇子谢振轩挑的多是公侯贵女:汝宁伯府的嫡长孙女、淮安侯府的世子长女、礼部侍郎李睿的嫡女都赫然在册。皇后又往下翻,见给谢允他们挑选的出身也都不差,画像瞧着也是环肥燕瘦无一不缺,都称得上不错。

等轮到谢庭的时候却有些难堪了,附着的名册仅仅薄薄一张纸。都是些五品以下官员的女儿,甚至还有些军户之女,饶是这样,那张纸上也不过才区区三四人而已,画像针黹更是一份也无,对比起其他几人的待遇来,真可谓是千差万别。

皇后气的发怔。发狠将手上的册子给摔在地上,冷笑道:“礼部干的好事!”

崔安在旁边候着,眼看皇后发这样大的火,一时连大气都不敢出,垂着头站在一旁。

皇后却立即点了他的名:“崔安!”

崔安忙战战兢兢的上前,虽然他圆滑惯了。却对这位曾经与皇帝共患难的皇后怕的很,本来现在天气就热,他的额头已经沁出一层汗来,却连忙先跪在皇后面前。

皇后嘲讽的看了他一眼,指着那本花名册沉声道:“你将这本名册拿去给皇上看。就说本宫想问问他,那上头的几个什么姑娘,算是哪门子的名门闺秀!”

崔安连忙捡起那本花名册,毕恭毕敬的给皇后行过礼才退出去,等到了外边,才敢松一口气,一摸脸,竟然全都是汗。他有些纳罕皇后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却不敢妄加揣测-----皇后的脾气时好时坏的,让人心惊胆战,偏偏皇上又对皇后这脾气并没有异议,他并不敢怠慢,火速赶去将花名册送与了皇帝。

皇帝恰好在淑妃的长乐宫里用午膳,瞧着兴致倒是不错。崔安擦了把脸上的汗,将原委说了,隐隐透露了皇后甚是不喜的讯息,又将名册递到皇帝那里。

皇帝才翻了几页,就勃然变色,怒道:“作怪的东西!”

淑妃见皇帝忽然变脸,吓了一跳,赶忙带头跪了下去,薜萝与修竹恰好带人进来收拾,见状也忙跪在地上,一时还以为是淑妃触怒了皇上,惶惶不安。

皇帝却没来得及顾她们,冷着脸看着崔安问道:“这本名册是谁做的?!礼部的人都死绝了吗?”

淑妃不知所以,趁着跪在地上的功夫往那册子上扫了一眼,见皇帝翻开的那页恰好是赵王世子的名字,底下又缀着几名女孩子的名字,顿时明白了皇帝的怒气是从哪里来的,忙缄口跪在地上。

崔安还没来得及答话,皇帝就已经冷然道:“去!问问礼部这名册是谁做的,再将那人给朕带到太极殿来!”

做这份名册的不是别人,正好就是陈继元的义父、礼部侍郎李睿,他忽然被宣,还不知道是为什么,心中忐忑不安,几次想壮壮胆问问崔安,却又被崔安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吓得把话重新给咽了回去。好不容易到了太极殿,他只觉得腿都已经软了,见了皇帝就忙跪在地上山呼万岁,生怕皇帝是为了陈继元的事情秋后算账。虽然他明面上一直申辩自己不知道陈继元的真实身份才收留他的,皇帝貌似也信了。但是若是被有心人告发了,那可会死的很惨。

“朕早几年就开始叫礼部准备选适龄女子给皇子王孙们婚配,这名单是你做的?”

李睿垂着头不敢看上头,忙点头道:“回皇上,是臣办的。”他才答完话,就被迎面摔来的花名册砸晕了,鼻子一热,竟流出鼻血来。

“那赵王世子的备选名单上是怎么回事?!谁给你的胆子这么选?!同样是朕的孙子,你们倒是会看人下菜碟!”皇帝犹自觉得不解气,冷笑道:“朕瞧着你是在礼部呆久了,闲出懶病来了,你既不会做,就不要做了!”

他对谢庭本来就存着补偿的心思,意欲给他挑个好的姑娘当世子妃,可是没想到礼部的人竟然这么过分,单单在谢庭一个人身上做文章,生怕别人看不出来谢庭不受宠似地,实在让人恼火。

李睿被吓蒙了,只知道在地上不停的磕头。这名册确实是他做的不错,他收留了陈继元,自然跟陈继元脱不了关系,中间又有郑家的原因在,对于谢庭的婚娶对象,他当然是觉得越不起眼,越差越好,怎么可能给他紧着名门贵女来挑呢?话说回来,他自己也觉得自己甚是冤枉呢,不说他中间确实动了些手脚,就算他不在中间动手脚,肯把女儿送上来给这位赵王世子的也屈指可数啊!里边虽然有两个四品官,那也是实在没钱打点了落在了赵王世子谢庭这里,人家后来竟然到处去筹了钱来走门路,求着礼部左侍郎齐颖给说情,叫自己千万别把他们女儿划在赵王世子一页里,他想着反正赵王世子不受宠,又为了送个顺水人情给赵王妃郑氏,才大着胆子答应了。谁知道现在报应来的这么快呢,没料到这位赵王世子居然还是很受皇帝宠爱的,恐怕说出去都没人信。

他胡思乱想了一阵,思及自己的性命还在皇帝一念之间中悬着,不由得涕泗横流。

皇帝看着他就觉得厌烦,怒道:“滚出去!”

崔安立即跟旁边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便有人拖着李睿扔了出去。

皇帝犹自觉得不解气,站起来来回踱步,愤愤道:“真是狗眼看人低!朕的孙子也是他们能小瞧得了的?!自以为是,自作聪明的揣度上意,着实叫人可恼!”

崔安忙陪笑道:“这些人惯会看人眼色,最擅趋炎附势的,皇上何必为了这个小人动怒呢?世子他乃人中龙凤,模样性情都是一等一的好,一定能选到个可心的世子妃的。”

话是这么说,但是皇帝瞧见连谢允那名册上都有许多二品官、几个有爵的人家的嫡女,就仍觉得不舒服,冷哼了一声,并没说话。

“这厮着实可恶,着令,夺了他的进士出身,叫他去吉安当个县丞吧!”皇帝对这样阳奉阴违的人恨得牙痒痒,李睿又偏偏会挑时候,实在是倒霉到了极点。读书人被剥夺了出身,那可比死还要难受几分。

不过崔安却并不觉得这李睿可怜,毕竟人都是有眼睛的,他收留了那陈继元十二年多呢,谁信他是真的不晓得陈继元的身份。何况他做的那名册也叫崔安莫名其妙的被皇后骂了一场,崔安想到这里,忙低头应是:“皇上圣明。”

皇帝怅然踱步,又怕皇后会以为这是他自己授意手下人作怪,顿时更加恼恨礼部的人擅作主张,自作聪明。

二百八十五 复家

钦天监择的日子是八月十五,这实在是个极好的日子。陈家终于等到了这一天,陈嘉言立在陈宅门口,瞧着写着‘陈府’两个字的牌匾被挂上去,瞧着门口的两只石狮子除了有些地方发青之外仍旧与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心中感概万分。

沈乔送了好几户人给陈嘉言打下手,陈嘉言又找人牙子买了几个丫头、几个浆洗媳妇、几个粗使婆子,再加上几个跑腿的小厮,幸好加上了这些人,宽阔的陈宅也不算冷清了。

有小厮欢天喜地的笑闹着跑出来给石狮子披上红绸,又忙着四处去挂红灯笼,荒废这么多年的陈家旧宅终于焕然一新,重新出现在清水巷里,引得不少邻居过来拜访探望。陈嘉言一一的迎进门,热情招待,绝口不提当年之事,相反,仍旧邀请他们八月十五过来参礼。

虽然重开宗祠这等事情其实该算作是一家之喜,但是陈家的那些旁支全部算上,也没多少人,陈嘉言与沈乔跟谢庭商量之后,索性决定宴请当年故交好友并邻里。

可是日子定了,席数定了,却仍旧有许多为难之事,最为难的事就是内宅的事情无人操持。复家这等大事,多的是人来观礼,再加上亲眷好友的内眷们,内宅没有人待客实属不堪,陈嘉言想到这里,不免有些惆怅之意。

原来沈夫人倒是可以前来主持,但是偏偏她又病了,没办法起身。这下真的再无人选,陈嘉言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地,不知道究竟该如何是好了。

谢庭便出主意道:“陈家族事,自然是家里的人好。”

“废话!”陈嘉言略微有些不耐烦,拿眼瞪他一眼,冷笑道:“我难道不知道是家里人才好?可是也得找得到才好。”

谢庭对陈嘉言向来是极为忍让跟耐心的,并不为他的态度所郁闷,笑的仍旧一派温和:“你也是。这么好的喜事,做什么这么焦躁不安?虽说没有嫡支的陈家妇,但是旁支的可多得是人选。他们虽在当时不曾站出来替陈家伸冤,做的过于淡漠了。但也是人之常情。现在形势所逼,未尝就不能一用,一则叫人看看新的陈家当家人是个宽厚之人,二则提示提示那些旁支,嫡支还是有人在的。日后清明挂青、祖祠祭祀都该以咱们为先。这样岂不是好?再则,也就是这一次罢了,日后等锦玉姐姐进了门,你还怕内宅没有人可用么?”

陈嘉言思索了一会儿,低头道:“那就七叔公家的三婶吧。”

这位三婶也是个妙人儿,一张嘴巴能说会道。确实是个理家的能手,做起事来也不拖泥带水的,与陈嘉言商量办事也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并不矫情造作,第二天便与她丈夫正式先搬进陈宅理事。

先就集齐了现在陈府的所有人。安排人去看碗碟的看碗碟,在门口接封包的接封包,记账的记账,负责厨房的负责厨房,连每桌伺候倒酒的人也都安排齐全了。

到了八月十五这一日,陈嘉言与陈家旁支的那些男人们便在外院迎客陪坐,陈三婶带着两个妯娌在花园内另设四五席招待妇人内眷们。

本来陈家送出去的帖子并不算多。毕竟陈家到了陈嘉言这一代,以前有来往的人家也没来往了,并不记得人情往还,只能挑着自己记得的,熟知的人家送帖子,还格外的担心人家未必赏脸肯来。可是到了十五这日。来的人却出奇的多,从早上开始送礼的人便络绎不绝。负责收礼这一块的小厮人手差点不够用。

沈乔作为陈嘉言的养父,自然是陪着他一起招待客人,大清早的便来了,谢庭来的也极早。等晚一些时候。次辅林若同带着儿子亲至,见了陈嘉言便一把扶住,感叹道:“果真是陈公之孙,一望便知!幸甚,陈家还有一脉尚存于世。”

陈嘉言上前拜谢过,便笑着亲自迎林次辅进门,又称林次辅之子为叔。

紧跟着,工部侍郎欧阳正宏带着次子欧阳灿也亲自来了。欧阳灿与陈嘉言都是极熟悉的,避开父亲拉着他道喜:“这回可真的是拨的云开见月明了,恭喜了!”

陈嘉言正要答话,便听见门口的家丁高声唱喏:“王尚书到!”忙拍了拍欧阳灿,整装出门亲迎。

王庭然见他进退有度,眉清目秀,再加上知晓他身世,先就有几分好感,见状便大笑:“说来惭愧,王某并未收到请帖,可谓不请自到了,还请贤侄不要嫌弃,赏杯喜酒一喝才是啊!”

陈嘉言确实没敢给王家发喜帖,毕竟王庭然曾经为了他去与刘七八求过数次情,他着实怕牵连了王家。此刻见王庭然居然还是来了,且态度这般亲和大方,心中感动不已,忙笑道:“世叔说的哪里话,我年纪小,办事不周,以世叔门第高而望而生畏,不敢投帖。不曾想到世叔不嫌我狂妄,我真是要无地自容了!”

王庭然哈哈一笑,拱手进去前院中与林若同闲聊了,言语中对陈嘉言夸赞不已:“确实有先陈公之遗风!”

林若同也笑着称是,又不免有些遗憾:“可惜独木难支,虽然陈家迄今已复家,谁知道以后又是什么景况呢?终该以科举为正途,陈家或有昔日之盛。”

不久,周王世子谢远安至,送的礼物也别出心裁-----乃是昔日陈公手书一封,其余的金银倒是靠后了,陈嘉言感激不尽,忍不住谢之又谢,慎重收藏。

时间近午时,则崔璞玉、郭英怀相继而至,且并不独来,都带着家眷前来祝贺。

陈家三婶便在后院接待女眷,她虽然并不曾跟这些贵妇们打过叫道,但是却并不露怯,极力周旋,众人又都是看在陈家面上前来赴宴的,也都有意迎合,一时气氛倒是大好。忽闻报说陈世子妃到,陈家妯娌面面相觑,并未料到除了大官,竟然还有皇亲贵胄亲自前来,顿时慌乱失措,庆幸陈家三婶子反应快,笑意盈盈的迎了出去。

顾昭向来是好说话的人,此刻又是看在夫君的面上前来,因此更不拿架子,亦是笑面相对,也不用人特意招待,自去与相熟的林家二少奶奶小林氏说笑了。陈家三婶才舒了一口气,又听报说定远侯府大太太、二太太、三太太到了,忙又迎自二门,果然见几位盛装美妇人自马车而下,说笑携手进前。

陈家三婶心中暗叹,没料到陈家根基犹在,竟然一朝复家便风光至此。面上却并不做出来,不卑不亢的迎上前去招呼:“哎哟!恕我不曾迎接贵客了,今日陋室真是蓬荜生辉了!”

范氏先笑道:“说的哪里话,皇恩浩荡恩赐复家,我等本就是旧交,哪里有不来的道理?”

王氏也点头笑道:“正是如此说,这位便是陈家三太太了?早听说陈家三太太温和大方,待人有礼,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了!”

正说着,外面却又报说欧阳老夫人与欧阳夫人一同来了,王氏便敛了笑意,朝范氏、秦氏颔首道:“咱们还是别杵在这里碍眼了,不如进去如何?”

范氏与秦氏向来知道她与欧阳夫人交好,却见她这等态度,一时有些疑惑,却都不问,笑着应是,果然携手入了月亮门,往园子里去了。

欧阳夫人与欧阳珊一左一右的搀扶欧阳张氏下了车,笑向陈三太太道:“今日想必是劳累坏了,我们便要叨扰了!”

陈三太太知道这位老封君身份,并不敢托大,慌忙道:“老太太抬举我了,我年纪尚小,做的不周到的地方,还请老太太见谅才是。请往里边走。”说着便迎欧阳张氏往前头去。

陈家这一天俨然成了盛京最受人瞩目的所在,听说有头有脸的人都去了,清水巷这一日车马充盈,门庭若市,竟然没有下脚的地方。去的晚了的,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方才进了陈家门。

才安顿好客人不久,又闻报说有天使已至街头,陈嘉言连忙叫人摆香案于庭中,启中门迎天使。

来的果然又是前几日来的应福,他这回来倒是并没有板着脸,笑容满面的捧了圣旨在手,道:“请陈嘉言听旨!”

一众人乌压压的跪了一地,陈嘉言掀袍下拜:“草民陈嘉言听旨,吾皇万岁!”

“周王有女景县郡主,美仪容,性淑顺,可堪陈家幼子之良配。特赐婚姻,愿二人白头偕老,祸福与共。”应福读完圣旨,便笑道:“恭喜郡马,真是可喜可贺啊!”

在这个时候将景县县主的身份再提高一级,可见圣上对陈家恩宠果真益隆。

陈嘉言双手举过头顶恭敬领旨谢恩,站起身笑道:“蒙内相光临寒舍,何不令小可一尽地主之谊?”

应福笑道:“咱家奉了圣上之命,正要叨扰一杯水酒才好。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二百八十六 册封

陈家在八月十五这一日出够了风头,朝中大小官员几乎都去应了个景,当时还担心会门可罗雀的陈家旁支族人个个跌破了眼睛,自此不敢再动别的心思-----本来他们曾经就是晋西陈家唯一剩下的陈姓人了,突然再冒出个嫡支的陈嘉言来,他们本是很不高兴的,甚至动过打这个才十六岁少年名下财产还有陈家那栋老宅的念头。

当时族里商议过许多次了,最后还是陈家的七叔公德高望重,决定先看看形式再说。毕竟陈家虽然覆灭了,可是故旧遍天下,皇帝又特特的下了旨意准许陈家被抄的宅子跟财产悉数归还,看不清风向乱做事容易惹人话柄,说不定还会得罪今上,因此众人才有些眼热却又强自压住了,一边来帮忙筹备陈家复家的仪式,一边心怀鬼胎,想要瞧瞧陈嘉言如何待人处事,又是否有后台。

这一见各色大官皆不请自来,更甚者连藩王世子们也有亲自到的,又有皇帝的旨意下来,谁还敢再提这件事?都装作不曾有过这场商议,只是一味的讨好陈嘉言,心心念念的想要讨点好处回去。

陈嘉言却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之所以会叫陈家的族人再进陈府的门,不过是因为确实人丁稀少,祭祖与开祠堂不好看而已,他心中一直对陈家旁支见死不救而心存怨气,哪里会如他们的意?等事情完毕了,东西也都理清楚了,便拱手送客。到底陈家三婶是个明白人,三叔人也不算坏,陈嘉言顾念他们这回确实帮了不小的忙,便答应助他们两百两银子,又特地将陈家名下的监生名额让出,叫陈家三叔的儿子陈嘉升去国子监读书。

陈家三叔跟三婶都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自此对陈嘉言感恩戴德,再也不听父亲七叔公的撺掇,发誓不再与陈嘉言为难。日后两家的关系倒是愈见亲密,后来陈嘉升来国子监读书,逢假日便住在陈府,对待陈嘉言呀宛如对待亲兄长一般。

陈家的事给了个结果,朝廷才算有了几天安静日子过,不用再对着堆积如山的奏折,皇帝心里的那点不高兴也没了,只是日日仍旧将谢庭的婚事放在心上。比对谢振轩的事情还上心了。

不久之后浙江发大水,钱塘江一带淹没房屋无数,钦天监建议皇帝派人往龙虎山去祈福七七四十九日。

皇帝原定了叫崔璞玉去代为祈福,后来一想,干脆点了秦友德亲往-----江西山道多,路又偏远,路上跋涉也得一月有余,更何况龙虎山异兽颇多,上头观宇又繁多。让他多受点苦也不错,谁叫他事情多,也该清修清修了。

等处理完了这件事,皇帝便再操心起谢庭的婚事来。因想着反正如今最大的孙子谢远安也已经定了对象,底下的孙子们礼部呈上的名单又多的是,便一门心思的开始替谢庭打听起对象来。

去与皇后商量,皇后侧目而视。哂笑道:“难道又是哪个名不见经传的民间女子?虽说我也曾说过给他订亲未必要名门闺秀,但是到底也不可太过寒酸。否则,他一个个兄弟的妻子都是高门望族。就他一个人带着个小门小户出来的妻子,算什么道理?若是皇上还是要与我商讨那名册上的姑娘,不如趁早打住。未必我就寻不到个可心的姑娘来配他!”

皇帝被皇后申饬的无话可说,心中升起恼怒来,但片刻后又敛起怒意来,辩解道:“前次之事朕真不知晓,礼部那群人自作主张而已。朕已经罚了做这名单的那个李睿,将他的出身都给夺了,以后定然再也不会出现此事。”

说起来,皇帝自己还觉得自己受了蒙蔽呢,他本来便从没有轻视过谢庭,纵然陈家当初被冤枉之时,他对这个孙子也并没鄙视过。不过是因为赵王他们......

“以前他之所以被人轻视,难道与皇上您没有关系?难道皇上忘记左顺门之事了?!”皇后并不打算轻放此事,仍旧追问道:“眼看着几位藩王都要进京为皇上祝寿,肯定亦会趁着此时给县主、世子们定下亲事,可是唯独景行的事情无人操心......难道等那位赵王妃来替他办?”

皇后越发的咄咄逼人,皇帝心中的恼怒反而却消失了,他心知皇后说的的确有道理,那个郑氏瞧着确实不是会为景行着想的人。他沉思良久,忽道:“朕有几个人人选,不如皇后姑且听听?”

见他说的认真,并无之前的漫不经心之态,皇后倚在大引枕上,点头道:“不知是谁家的女儿?”

“景行是个温吞性子,正该给他找个厉害的来配,也不至于吃亏。”皇帝瞧了一眼皇后,见皇后若有所思,似在认真听的模样,便继续道:“你觉得当初与昌平有手帕交的那个崔家姑娘怎么样?”

崔家姑娘?皇后仔细思索一阵,恍然悟出皇帝说的崔姑娘便是清河崔氏的后裔,崔璞玉之嫡孙女-----崔汀汀。崔汀汀是嫡长女,向来以泼辣敢言为名,当初与昌平都能相处的很不错,可见她为人处事确实有优胜之处,且崔璞玉为人刚直不阿,他的嫡长孙女教养也差不到哪儿去,倒是可以考虑的人选。且清河崔氏乃百年望族,自有好处......

皇后低头沉思良久,才颔首道:“不曾见过,不知道模样长得如何。皇上方才说有两个人选,不知道另一个又如何?”

皇帝见皇后似是很满意这个人选,心中自得,又道:“这另一个,皇后怕是听说的更多。乃是王伯雍的外孙女、定远侯的嫡孙女,顾家九姑娘,顾满。这个姑娘可厉害,第一次见朕便没有任何惧色,模样更是当世少见。”

顾满?皇后心念一动,觉得似乎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想了半日,方才想到原来是谢庭在自己面前提过几次。又听说是王首辅的外孙女,定远侯的嫡孙女,皇后心中就更加满意了。清河崔氏虽说是望族,但是到底因为根深树茂,嫡支旁支都不知凡几,崔璞玉这一支未必就有多大力量,而王氏则不然,谁不知道山西王氏历经几朝始终人才辈出,屹立不倒。况且皇后曾经也见过王首辅的嫡女王修盈,果真颜色淑丽,世间少有,她生出来的女儿,又连皇帝都夸,想必绝对不差。

皇后心中已经偏向顾满,却并不立即就定下来,她将谢庭看的如亲生一般,当然为他谋划的更加深远。虽然门第有了,但是毕竟是要与谢庭过一辈子的人,不能就此莽撞的便定下来,还是得问问谢庭自己的意见。想到这里,皇后便道:“这两个姑娘听着倒都不错,可惜本宫竟都未见过。不如就趁着如今芙蓉盛开,定个菡萏宴,请她们进宫来逛逛如何?我也久不见娘家人了,也可趁此一会。”

皇帝便知道皇后是想亲眼看看那两个姑娘,好下定论,当下拍板:“这有什么不可的?论理本就该如此,那一日朕就不过来了,皇后自便就是。朕还有一事要与皇后商量。”

“皇上请说。”皇后招手将旁边的女官唤至身前,先笑着吩咐:“你可去告知淑妃娘娘,叫她可请欧阳侍郎的姑娘来一同参加这芙蓉宴。”人多才好办事,欧阳侍郎家的那个闺女又跟谢庭是姨表兄妹,也未必不好。

皇帝见皇后终于笑了,心情也好了许多,便笑道:“景行也该晋封了。”

可是孙子辈的藩王子孙都还未有晋封......皇后有些诧异的看了看皇帝,疑惑道:“可还未见有晋封者,景行又是世子,日后承继的自然就是赵王的位子,为何又要另外晋封?”

皇帝生怕皇后误会,忙道:“并不是这个意思,前朝也有一门双爵者。景行如今尚年少,老七又还值壮年,景行要熬出来哪里有那么容易?朕想着,现在趁着众人都还未封,不如就先封了景行。也叫那些贼眉鼠眼的人看看。”

也未必不好,皇后想着,怕有爵位的权贵人家看着赵王不愿意将女儿许配给谢庭,现在晋封,也叫人瞧瞧谢庭在皇帝心中的份量。

于是商议定了,果然第二日皇帝宣布晋封谢庭为东昌郡王,享六县供奉。

赵王府邸上下人等都傻了,并没料到会迎来这样一道旨意,相比之下,赵王以及赵王妃即将回来的消息倒是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谢庭自己也并没料到会被突然晋封,等得知自己是所有皇孙之中唯一一个受封的,不禁讶然。

应福对着这位突然成为焦点的不受宠世子殷勤备至,笑着道:“恭喜郡王了,圣上还赐下黄金千两,郡王宜速安排下人往户部去领赐。”

谢庭忙颔首应是,随即安排人去户部领赏赐,又招待应福酒菜。(未完待续。。)

二百八十七 赵王

赵王在八月二十二日终于赶到了盛京,才进了城门,便见到了策马而来迎接的谢庭。

彼时赵王已经知道了谢庭被晋封成东昌郡王的消息,再加上这个儿子如今已经不再是背着母族谋反罪名活着的那个唯唯诺诺的儿子了,他也就不再跟从前似地吹胡子瞪眼,破天荒的还没等谢庭跪下就已经上前虚扶了他一把,问道:“来的倒早?家中一切事物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吗?”

谢庭恭敬点头,面上始终带着得体却又不亲近的微笑:“都已经准备好了,父王一路还顺利吧,晚宴已经安排妥当了。”

赵王踟躇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觉得与这个儿子确实没什么话好说,便有些尴尬的看了他一眼,其他的话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就说,便道:“去见过你母亲。”

谢庭目光微动,拱手称是,便去后头隔着车帘给赵王妃请安:“来迟了,请王妃见谅。”语气淡淡的,似乎漫不经心的很。

赵王妃牙齿都几乎给咬碎了,从听见谢庭晋封那一日起,她心中对谢庭的恨就更加严重,巴不得立刻将他杀了一了百了-----郑家当初好歹帮过赵王,可是到如今落得个这样的下场,反而倒是便宜了陈氏那个贱人的儿子。现在就晋封郡王,成为众皇孙之中第一得意的人,明摆着是皇帝想要打自己还有谢远的脸,都是一个父亲生的,谢庭已经成了郡王了,又是赵王世子......

之前赵王总说的把谢庭放在盛京是当个挡箭牌,替谢远当靶子的,可是现在谢庭明显已经不是起靶子的作用了,反倒相反,现在谢庭的身份越加的显贵,而且更加受皇帝喜欢了,皇后对他也甚是亲厚。

连赵王现在提起他也不再跟之前似地嫌恶。似乎还在想着重新拉拢这个儿子了。想到这里,赵王妃实在忍不住冷哼了两声,赵王想的倒是美,却也不想想陈氏是怎么死的。这些年来又是怎么对待谢庭的。

谢庭也不是个傻子,而且当时也是亲眼见过陈氏怎么死的,陈氏满门现在已经证实了是被冤杀的,也就是说赵王确实是造成谢庭这么多年悲惨日子的元凶。赵王究竟是有多厚的脸皮,才会认为这样的深仇大恨会被遗忘,可以遗忘?

听见谢庭隔帘淡淡的问候,心中五味俱全,却仍旧也尽量以最平稳愉悦的语气与他寒暄:“一路安稳的很,你一个人在盛京辛苦了,你弟弟妹妹都念着你呢。”

赵王妃话犹未了。正在赵王妃身后的马车上坐着的咸宁县主听见谢庭的声音,早已经掀开帘子跳了出来,像一阵风一样扑向了谢庭,极开心的唤他:“庭哥哥!”

谢庭被撞的后退了好几步,正想伸手搀扶她。却猛然听见了赵王妃的呵斥声:“咸宁!不得放肆!”似乎很担心自己会对她不利一般,谢庭淡淡的往赵王妃的方向瞥了一眼,才刚伸出的手缓缓的收回去,再低头对着咸宁的时候已经满脸是笑了:“原来妹妹长的这样快,都快是个大姑娘了。”

咸宁县主猛然被赵王妃这一喊,心中很是憋闷,便气呼呼的嘟嘴:“母妃说得等我长大了才能回盛京来。我可听话啦。”说完又朝后边招手:“谢远!你怎么慢吞吞的这么没用?还不快过来见过世子哥哥!”

谢庭微微眯着眼往咸宁身上扫了一眼,有些不确定她这么称呼自己的原因,却转而又放在一旁了-----她究竟是为什么要这么叫自己没有什么关系,反正也不是一母同胞,反正她的母亲害死了他的母亲,并且鸠占鹊巢的事情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他们永远都没有办法成为真正的,如同谢远安与谢锦玉谢锦衣那样的兄妹,既然如此,不如现在就开始疏远,省的日后两边都难过。

谢远果然打马前来问好。他如今也生的玉树临风了,一身绛紫镶边的右荏长袍,头发一总的盘起束起来,较几年前更加沉稳。见了谢庭,他也不下马,只是淡淡的在马上略微颔首,似乎极为难似地唤了一声大哥,便缩回去不言语了,只催着赵王妃的马车往前走。

赵王见诸事齐备了,也就带着人马径直回了赵王府。果然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帖了,晚宴的菜单也异常丰富又符合口味,赵王于是顺口称赞谢庭几句:“不错,果真有长进了。”

谢远抿唇不语,微微勾起嘴角冷笑一声,眼里尽是不屑。他也知道谢庭被封郡王的事情了,同样都是赵王的儿子,也都是皇帝的亲孙子,但是谢庭封了郡王,而自己什么都不是,这算什么?谢庭哪里比自己强了?再加上郑家倒霉了的事,谢远更加认定这中间肯定有谢庭使了什么手段坑陷郑家,于是对谢庭更加深恶痛绝。他本来就恨不得谢庭死而后快,如今又旧仇再添新恨,他更加把谢庭当作了眼中钉肉中刺。

咸宁县主已经更衣沐浴完毕,恰好进来,听说赵王夸赞谢庭,便笑着附和:“父王说得对,庭哥哥可能干啦。”又瞥了一眼谢远,撒娇着去挽赵王的胳膊:“不过谢远也长进许多,瞧这一路上也把咱们的行程打理得井井有条的。”

到底是亲兄妹,血缘这种东西是割舍不掉的,小时候对谢远恨得咬牙切齿,对谢庭却又喜欢崇拜的如同亲哥哥一般的咸宁县主,也懂的在父亲面前为自己的亲哥哥邀宠了。

赵王妃心中好受许多,偏头微笑以示开心,嘴里却骂道:“说的什么话?堂堂的男子汉,难道连这等小事做好了也该夸的?也不害臊。”心中却甚是喜欢,想着这成年累月的劝诫总算是有效果的,咸宁如今果真已经清楚了亲哥哥同谢庭的区别在哪里。谢庭受宠,咸宁却也受宠,只要咸宁争气些,多在皇帝面前说说谢远的好处,再多说说谢庭的坏话,日积月累,总能起到点效果的。

赵王果真反去嗔怪赵王妃:“孩子既然做得好了,就该夸。哪里还分大事小事呢?这回阿远的确没叫我操多少心,这一路上我倒是觉得时间过的比以往快了许多,该夸。”

谢庭冷眼看着这一家人上演父子和乐的戏码,心中却并没有一点感觉了。当初对着赵王的时候心中那纠结的情绪全都不见,只有满满的嘲讽。再陈家翻案了之后,仍旧对陈家众人没有一句对不起,没有一点愧疚的赵王,逼死了陈氏也当作没有发生过的赵王还有赵王妃郑氏,都不值得他再动一点点的感情,连恨也没有资格。

因为总有一日,他们会因为陈家的事情付出同等甚至加倍的代价。郑氏现在还能笑的这么开心,是不是说明郑家的事情对她的打击并不大?不过倒也是,做了夫妻这么多年,肯定一起干了不少坏事,赵王哪敢因为郑家出事就抛弃已经为他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的郑氏?不过郑氏迟早会笑不出来的,因为她迟早会体会到,郑家出事不是结局,而是她悲惨生活的开始。

等父慈子孝的戏码演够了,赵王终于发现一直呆在一旁不发一言的谢庭来,不由得有些尴尬:“这么大了还跟小孩子似地胡闹撒娇,像什么话?还不学学你们哥哥才是!”

谢庭只好又谦虚一番,再将赵王恭维了一番,才得以安安稳稳的度过这场晚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