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满大概能明白皇后的想法,好歹自己是定远侯的孙女,王首辅的外孙女,又有个当兵部尚书的舅舅,又有几个在朝中当值的叔伯,真可谓进可攻,退可守。尤其是大家都知道自己脾气不好,嫁过去大抵是不会让谢庭受委屈的。

时间已经不容许她迟疑,皇后拉着她的手微微用力,似乎在提醒她回答。

顿了顿,顾满终于回道:“是,那次多亏了世子。”

皇后便满意而笑,她当然知道那一次其实是顾满救了谢庭,这不是更说明这两个孩子有缘分吗?

她的确是顾不到顾满的想法,只能为谢庭着想。

这个女孩儿不论是出身家世,还是自己的脾气,甚至是同谢庭的缘分,都是无可挑剔的,显然是最合适的人选。皇后还未见到崔汀汀,就已经做出了决定。

欧阳珊已经瞧出了苗头,不由得脸色煞白,甚至比顾满还要紧张。她对谢庭是当真倾慕,可是此时此刻,叫她怎么言明心志?

外面传来娇柔的女声,皇后颔首:“是崔家姑娘到了?快请进来。”

不久,果然进来一个穿着大红正装的小姑娘,年纪大概十二三,脸蛋倒是好看,就是身量未足,竟还未到顾满的耳朵。

二百九十二 试探

崔汀汀过了一会儿才进来,行过礼之后就安静的站在一旁,问她话就脸红通通的,似乎随时都要随风飘去的样子。

对比起顾满来,确实是太瘦弱了,身量也还未长足,太弱不禁风了,这个模样实在不适合娶来当妻子,难怪崔家放出风来说崔汀汀未到十六不嫁呢,这个身体到了十六也未必能嫁出去。

顾满已经瞧出些不对劲来,大抵也猜到了皇后这番把她们几个召进来是为了什么了,应该就是要为谢庭挑选世子妃了。她想到了这一点,顿时心情就有些沉重,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才好-----谢庭确实是帮过她许多次的,甚至很多次都冒着很大危险来帮她,说不感动那就太假了,她也不是不知恩图报的人。可是要她真的嫁给谢庭,这又未免太荒唐了。

皇后见过了崔汀汀,就更加肯定起顾满的好处来。她冷眼看着崔汀汀与顾满的为人处事,崔汀汀是鞭子不抽在身上就不走的人,问她十句话她也不能好好的回答一句。顾满却是谨言慎行,虽然不至于有问必答,但是但凡回答的话便令人找不到可以挑剔的地方,两厢比较,显然是顾满更加适合。而按照这两个女孩的家世,崔汀汀虽然是崔家后裔,但是崔家女儿甚众,她又在其中不甚出色,这有力的娘家就没那么有用了。而顾满却不同,她是定远侯正经的嫡孙女,更加是王首辅王尚书重视的外甥女,在顾满生病的那一阵子王首辅跟王尚书还曾经四处替她寻医问药,可见重视程度。

比较起性格来,顾满对着自己的问话游刃有余,再加上她之前曾经治过许知远跟昌平,一剑斩侯爵四指而闻名盛京,这样一个厉害角色,拿来给谢庭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不一会儿。又有女官前来报说外面景县郡主与咸宁县主到了,景县郡主从县主升郡主,还是皇孙中的头一个女孩儿,着实叫锦衣她们羡慕了好一阵子。因为谢远安跟谢庭交好的原因。再加上谢锦玉自己本身也的确是个很善谈的小姑娘,皇后倒是不像厌烦其他孙女似地觉得厌烦,便微笑道:“请进来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满总觉得在皇后眼里还瞧见了一闪而过的嘲讽跟厌恶,她想着,就见皇后的眼睛朝她看过来,忙垂下头当作没看见。

谢锦玉的母亲齐名妍与顾满的母亲王修盈是手帕交,二人向来交好,就算周王妃随着周王去了封地也时常有书信往来,因此谢锦玉跟顾满的情分也是没断过的。此刻见了顾满也在这里,谢锦玉先露出欣喜的笑容来,给皇后行礼之后便笑盈盈的去跟顾满跟欧阳珊见礼。崔汀汀她却是不认识的,站在那里笑望着欧阳珊。

欧阳珊与谢锦玉是姨表姐妹,自然明白表姐的意思。忙笑着指着崔汀汀介绍:“锦玉姐姐,这是崔家姑娘......只是还未序齿,不晓得她比我大还是小呢!”

崔汀汀闻言更加红了脸,唯唯诺诺的捻起衣带来,讷讷不能言语。磨蹭了好半响,见谢锦玉身后的咸宁县主已经有不耐烦之意了,才慌慌张张的道:“我......我属羊的。”

她说话吞吞吐吐甚是不利索。咸宁县主早就已经先笑起来了,捂着肚子嘲讽道:“原来数羊,比我大。我瞧着还以为姐姐是个还未留头的稚子呢。你这小娘子忒怕羞了,好没意思。”

谢锦玉却并不如咸宁县主一般出言讥讽,见崔汀汀已经泫然欲泣,已经难堪到了及至的样子。忙拉着她的手,笑道:“原是数羊,那比我小。妹妹不必介意,咸宁就是这个性子。”

“这一路走的可稳当么?”皇后见她们已经有些冷场,便看着谢锦玉。问道:“一路舟车劳顿的,前脚到后脚便被本宫召进宫来,可别累坏了才是。”

谢锦玉便笑,这一路虽然路上走的极为稳当顺利,但是她们这心可是七上八下,差点好几次没有背过去。当年定下婚约的是沈乔的儿子沈流年与自己,也是沈乔亲自上门替自己儿子提的亲,因为怕事,周王唯一图的就是个清静人家,见此情况,再加上沈流年的人品,自然没有二话便答应了,怎么会想到原来这个沈流年居然是陈氏的后人。当时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周王吓得连路都忘记赶了-----陈家可是皇帝亲自盖棺定论的谋反的逆贼啊!要是跟他们家扯上关系,那凭他现在倒霉的身份跟处境,说不定就要被牵连。他犹豫了好几天,甚至放弃了当面退婚的想法,想一封书信直接跟沈乔退婚,又怕被御史言官钻空子,说是早知道有猫腻,是在勾结陈家逆党......当时真的是吓得神思不属,茶饭不思。及至后来虽又听说陈家是无辜的,虽然松了一口气,但是到底对陈嘉言憋着气,又因为现在陈家已经是满天下眼珠子一齐盯着的地方,还是没改变退婚的想法。后来还是多亏了谢远安的调解,周王才略略放下了心结,又开始担心起皇帝会不会误以为他早就知道陈嘉言是陈家人了才把女儿许配给陈嘉言的,真真是一路走一路唉声叹气的。

谢锦玉自己倒是从头至尾都没有萌生过退婚的想法,虽然这亲事是父母之命,但是她早就已经认识了陈嘉言,可以说是青梅竹马,陈嘉言又品貌甚佳,她只是害怕不能成而已。可惜这婚事又没有她一个女儿家说了算的道理,因此她也跟着担惊受怕了一路,后来知道陈家没事,陈嘉言也复家了的消息真是放下了心口的一座大石,后来皇帝又亲自下旨给她与陈嘉言赐婚,她更是感激不已,因此一回来就先来皇后这里谢恩来了。

“都好的。”她恭敬的跪在皇后身前,认认真真的磕了三个头:“父王叫我一定要谢谢皇祖母的成全,说若是没有您从中周旋,我也不能......”她说着说着,却再也说不下去了,忙顿了顿,又道:“江南也没有什么好东西,母妃用冰盆封了几盆新鲜莲子,现在化开正好用来做药膳,对皇祖母的身体是极好的。锦玉还学了泡莲心茶,到时候泡给皇祖母尝尝。”

要不是看在谢庭的份上,皇后是不会伸这个手的,周王又不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也没给她教养过,她当然对周王以及周王的子女都没什么感情。可是此刻见了这个孙女儿情真意切的,皇后也忍不住点头夸赞道:“你们有心了,替本宫谢谢你父王母妃罢。”说着又拉谢锦玉起来,笑问道:“说起来,你母妃做姑娘的时候本宫常常见,还有这个丫头的母亲,她们二人似乎关系极好?”她指着顾满,似乎大有深意。

谢锦玉听皇后这么问,便忙回道:“母妃常说,她在闺中的时候与顾伯母是极好的手帕交呢。”

“正好,那你们二人也该好好亲近亲近。”皇后点了点头,又笑道:“近日荷花开的极好,你又刚从江南回来,不如带这些姐妹们去采几枝荷花叫她们带回去安置如何?也全了这荷花宴的名字。”

咸宁县主闻言倒是雀跃的很,她知道自己在皇后这里向来是不受待见的-----倒并不是因为郑家倒霉的事情的影响,而是从一开始皇后就因为谢庭的原因极为不喜欢郑氏,前几年她还没去封地的时候,皇后倒是对她挺好的,但是这次回来,皇后却从头到尾都没给过她一个笑脸,她也到了现在才真正的算拜见了这个皇祖母。

被人忽视的感觉自然是不好受的,咸宁县主受皇帝喜欢,自然就不会把这个皇祖母太当回事,纵然赵王跟赵王妃都耳提面命要她讨好皇后她也只是左耳进右耳出,此刻听说可以离开皇后单独去外面荡舟采莲,她第一个便出来笑道:“采莲甚有意趣,我常年呆在海城,那里从来都一片莲叶,便是特地移种也种不成。”

谢锦玉因为陈嘉言的事情对郑家也算是深恶痛绝,何况她从小就跟这个表妹不算合拍,因此现在虽然对她不至于恶言相向,但是到底已经疏远许多,见状便笑着去携顾满的手:“皇祖母说得对,那阿玉便带她们去游一游。”

“顾九,你慢些去,本宫有话同你说。”皇后却笑着摇头,伸手一指顾满,偏头又朝谢锦玉笑道:“你便自带她们先去,待会儿再回来接她也是一样的。”

这下众人都闻出了些味道来,尤其是欧阳珊,面色不禁有些白,看了顾满一眼,垂下头有些丧气的样子。

谢锦玉有些诧异,瞧了顾满一眼,却并不敢多说,忙行礼应是,与欧阳珊共乘一舟,远远的望着咸宁县主跟崔汀汀的小舟划远了,才另外滑进了旁边的小径里。

二百九十三 威逼利诱

顾满才刚轻松了一会儿的心情瞬间又沉重起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谢锦玉几人登舟离开,回身行礼:“是。”

皇后眼见着这小姑娘从满面轻松解脱之意瞬间变成苦大仇深的苦瓜脸,居然差点就忍不住要笑出来-----这顾家小娘子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可怕嘛,瞧这一脸受气又不敢发出来的小模样多招人疼?何况这小姑娘又跟谢景行颇有渊源,她倒朕觉得除了顾满,这满盛京要去再给谢景行挑一个媳妇儿可就难了。

一来景行虽然受宠,陈家也翻案了,但是他到底在赵王面前是向来不受待见的,又有个众人皆知的厉害继母郑氏,家里还有个年岁相当的同是嫡出的弟弟谢远,小姑子又难伺候,脾性好的去了赵王府根本压不住。而名门淑女里面可以称得上厉害的还往哪里去找别人去?二来皇后今日仔细瞧了顾满与崔汀汀的差别,崔汀汀年纪小,虽说是名门望族出来的,但是到底有些孩子心性,问她什么她也想不到别的地方去,老老实实的就顺着话回答了,站在那里一团孩子气。可是顾满不同,皇后发现她每回答一个问题都不是无的放矢,非得把答案过个两三遍觉得没有问题了方才开口。

要的就是这样谨言慎行但是又不乏活泼气的姑娘,最重要的是要能帮谢庭挡一些风浪的姑娘。

“顾九,你是个聪明孩子,想必已经知道本宫这回召你们来是为了什么吧?”皇后扶了扶手上晶莹剔透的镯子,看着顾满抬起头,便又道:“本宫听过你的名字,好似在半年前?那回你进宫来,婉妃与丽妃......她们原本的目的是嫁祸你,是冲着你来的,对吧?”

皇后要查这个事情其实一点都不难,顾满干脆利落的点了点头。跪下磕头:“这件事多亏了皇后娘娘您的成全,阿满没齿难忘。婉妃娘娘与丽妃娘娘的事......”

“她们是自己该死,在宫里行厌圣之术,自寻死路。”皇后打断她的话。然后又低头笑道:“你也不该谢本宫,要谢自然是要谢景行。若不是他来求本宫,本宫是绝对不会答应的。到时候就算你坐实了丽妃与婉妃行巫蛊的事实,就凭你出现过在本宫寝殿,也照样逃不了关系。所以景行的的确确是你的大恩人。本宫有没有说错?”

开始打人情牌了,顾满有些无奈,却也只能点头:“皇后娘娘说的对。可是......”可是她真的不愿意就这么嫁给谢庭,不是说谢庭不好,也不是说她还期待着什么爱情想要惦记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而是因为她真的太怕麻烦了。谢庭生来就自带麻烦。嫁给了他,那就等于要跟他一起承担起所有风雨,甚至有可能会死。她可没忘记上一世的谢庭是什么样的结局,他可是被赵王亲手给杀了的啊。虽然这一世谢庭已经与上一世颇有不同,甚至已经封了郡王了。但是谁能保证他会否极泰来,再也没有那些倒霉事呢?她是跟谢庭关系不错,也确实受过谢庭许多恩惠,甚至也曾经想过谢庭若不是世子,只是个普通人......但是那都只是也许,谢庭毕竟是赵王世子,他注定跟野心勃勃的谢远是要争锋相对的。

“没有可是!”皇后见她似乎立刻就要说出拒绝的话来。脸色就不由得阴沉下来,不满的看了她一眼,道:“本宫知道你的心思,也知道你们都把景行看成个大麻烦,避之不及。只是你们都别忘了,现在在作主的不仅仅是赵王。赵王上头还有皇上跟本宫。我们要给他什么,那就只能是什么,谁也不能改变!”

这个意思是,皇帝跟皇后都打定主意了要补偿谢庭前十年所失去的,要宠着他了吗?顾满知晓皇后这么宠爱谢庭的原因。无非就是找个依托活着罢了,可是顾满不行,她在江西的两个庄子都已经经营的有声有色,一年的进项加起来也有三四千两银子,这么多银子,若是她能在那边定居,找个普通人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也不是不可能的,她不想去冒这么大的险,就算是为了谢庭也不行。

皇后瞥了她一眼,慵懒的抬了抬手,便有宫女将四周的帷幕全部卷起来,视线一下子开阔了,外边的无边无际的荷叶就这样浮现在眼前,不远处的岸上有许多宫装美人来来往往。

“你看见了什么?”皇后问她,声音不自觉的低了下来:“你瞧那里。”

她用手指着的地方恰好有一叶扁舟,原来是咸宁县主的小舟陷在藕花深处,前进不得了。顾满不解其意,想了想,才道:“咸宁县主。”

“她走不动了,因为她走了错路。往四周走都是通达的,就是她左手旁的小径也是可以走的,但是她却偏偏贪图那里的荷花多,偏偏要往那里走。那里淤泥太深,她的船娘再怎么好,也划不过去。而她不仅得不到她中意的那株荷花,还陷在了进退不得的尴尬境地里。”

老人们说话往往都是有寓意的,尤其是眼前的这位已经活成了精的皇后,她说的这些话全部都是在提醒顾满,不该走的路不要走。换句话来说,让你做的事你就做,推来推去你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顾满低下头,她还是觉得自己无法就这样交出自己的一生,皇后要的不是替谢景行找个媳妇儿,而是为谢景行找一份稳的不能再稳的前程之外,还打算给他一切人都能有的东西,比如说温情,比如说在意,还有关心。可是顾满觉得自己无法胜任这个角色。

咸宁县主半日都前进不得,四周有没有别的小舟,见谢锦玉她们都已经回了,禁不住哭起来。

皇后牵起嘴角笑了一下,冲旁边的黄衣宫女挥了挥手,黄衣宫女立即下到台阶上吩咐另外的船娘过去将咸宁县主带回来。

谢锦玉带着欧阳珊回了亭子,有些试探的看了看面无表情的顾满,然后才笑着倚在皇后身边:“才刚还看见几个小小的莲蓬,与江南的都不一样呢,太小了。”

赵王擦了把头上的汗,下了马便四处找茶喝,天气太热了,像是要把所有东西的水分都给蒸发了似地,这个天气还要出门简直就是在自己找死。郑氏见他板着一张脸似乎并不高兴,便待他喝了茶又吩咐人碰上一碗冰碗来,问道:“不是说去周王府了,怎么今儿这么快就回来?”

赵王接过来舀了一口,听了郑氏的问话瞬间又没了心情,叹了一口气,道:“他胆子小的很,问他什么只会说不知道,真是叫人忍不住生气!”

周王的胆子小不是出了名的吗?这赵王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倒是生起气来?郑氏不以为意,又道:“这样热的天气,也不晓得咸宁什么时候回来。”

赵王见她说起最疼爱的小女儿,脸上也禁不住露出了笑意,疑惑道:“这样热的天气,她出门去做什么?”没等郑氏回答,他又自己想起来了,早上他要出门的时候就听郑氏说过,今日咸宁会与谢锦玉一起进宫去觐见皇后。

“哦,在宫里倒是没什么,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赵王放下碗,又道:“我有件事要与你商议商议。”

什么事情也值得跟自己商议?郑氏已经能察觉到赵王对自己的忽视跟不耐烦了,现在听他忽然这么说,便大概猜到应该就是前几日说的,要为谢庭娶亲的事了。想到这里,郑氏心里倒是开心了起来-----赵王本就说过,凭他也找不到什么名门闺秀,只好将就着找罢了。此刻想必是已经有了人选,便问道:“可是关于景行的婚事?”

赵王看了她一眼,见她脸上并无不忿之色,便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先前本王说给他定下的那个姑娘就是御史史同舟的三女儿,如今我越发的瞧着这门婚事不错。他年纪也大了,着实该快些定下这事来才是,不然阿远也不好越过哥哥娶亲。”

史同舟家的?郑氏第一时间想起那个给自己通风报信的史庆丰来,不由得有些僵硬的点了点头,迟疑着问道:“虽然武贱文贵,但到底史同舟只是个普通御史,才是六品......这会不会......不配呢?”她其实是听史庆丰说过曾经跟郑家有亲,怕这门亲事要是成了,到时候会牵扯不清。

赵王摇头,理直气壮的道:“不配?这有什么不配的!这若是不配,本王上哪儿给他找别的好的去了?凭他的条件......”他想起现在谢庭也算尊贵的身份了,便又闭口不言了。谢庭已经成为郡王了,眼看着又是皇帝面前的红人,要是给他配个六品言官的女儿,确实好像又有些说不通。

二百九十四 挑

郑氏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有些迟疑的问道:“若是父皇他觉得史家的门第太低了呢?那不是要责怪咱们故意给景行配个不好的姑娘?”

史家的门第确实是不高,但是史家的人都是人精都不笨,史家的姑娘要是嫁过来给了谢庭,那可真是没什么安生日子过了。郑氏不想给谢庭门第高的,但也不想给他个厉害的。

赵王在席垫上默然了半响,叹气道:“那又能怎样呢?他现在虽说已经封了郡王,但是到底年少失母,且又是这样的懦弱性格,史家的姑娘有何不好?前些日子本王已经与史同舟说定了的......”

这话说的倒是真好笑,连郑氏都觉得这话可笑。若是叫别人来评理,那这年少失母的过错到底不在谢庭自己身上,陈氏本来就是含冤而死的,且造成这个悲剧结果的原因就是赵王自己,皇帝间接也有错。那究竟有谁敢名正言顺的说是嫌弃谢庭年少失母呢?那第二个理由就更好笑了,赵王自己对这个儿子不上心所以不知道,但是郑氏却知道这个谢庭完全跟懦弱两个字扯不上关系,能跟锦衣卫的欧阳宣交好的人,会懦

弱?

“虽然是这么说,可现在景行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到底该去问问皇上的意思。”郑氏不再纠结与史家的婚事,反正史家到底跟郑家的关系不错。何况再厉害的姑娘又有什么用?她多的是办法让偏向谢庭的人都通通不存在。

二人相对静默了一会儿,都觉得有些无话可说。每次提起谢庭的时候,赵王跟赵王妃都总觉得尴尬别扭,事实上两个人提起谢庭的时候也的确是少之又少,尽量都想忘记这个人的存在。

还是郑氏忽然想起一事要与赵王说,嗤笑了一声说道:“还说什么景行胆小呢,依我看来,他胆子小,还让谁说胆子大去呢?”越发的觉得谢庭着实是眼中钉肉中刺。早早的除掉才能安心,郑氏决定给谢庭点教训,好叫他知道什么叫做不能惹的人。谢远跟咸宁两个人通通在谢庭手上吃了亏,尤其是咸宁的两个贴身大丫头被谢庭吩咐田伯给打了一顿还卖了出去。真是叫咸宁丢尽了脸面,这个暗亏不仅把咸宁县主气的

够戗,也把郑氏气的七窍生烟。

赵王果然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耐烦似地回道:“他胆子不小,那谁的胆子才小呢?说起来真是叫人没脸,这么大一人了,连个朋友也没有,说话的人也找不到。兄弟姐妹们都绕着他走嫌着他,也就他脸皮厚好意思,换做别人谁受得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逮着机会就恨不得跟所有人说上一遍谢庭的不好,好像这样就能为他不喜欢谢庭折磨谢庭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似地,连对着赵王妃都不例外。这也证明他的确是心虚的,至少不像他自己说的做的那么理直气壮不怕谢庭报复。实际上他真的是从知道谢庭升了郡王之后就开始有些不安,他不知道这个讯息究竟代表着什么。难道是代表了皇帝其实开始对自己不满了?还是说当年陈家的事情皇帝也觉得未必就只有郑家跟陈继元两个元凶?做了坏事的人都容易心虚,何况是赵王这种做了坏事还做的特别绝的,对象是自己的岳家的人。

他可不是什么孤家寡人,不然谢远安算怎么回事?六皇子呢?听说六皇子也时常带着他进进出出的,很是亲密的样子,有了皇帝宠爱,又有了六皇子跟周王这两尊大佛的往来。谢庭怎么还能被冠上孤家寡人的称呼?郑氏对赵王这种一味的自我催眠的心思很是不喜欢跟鄙视,但是又不能直说。她们夫妻到底是因为郑家倒台的事情生疏了许多,很多事情已经不能开门见山的直说了。就像从前来说,郑氏绝对会直言不讳,可是现在郑氏不会了,不仅不会表现出对谢庭的不满。还会时常故意帮着谢庭说话。夫妻之间一旦有了裂痕,要修补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赵王疑心又重,郑氏的警戒心也极强,双方本身都是带着利益心态较多,在郑家灭亡之后。捆绑着他们的除了利益之外就只剩下各自手

里握着的把柄了,这样有些畸形的关系,要两个人相互信任也确实太难。

“他胆子若是小的话,那就不能在咸宁才一回来就打发了咸宁的两个贴身大丫头了。”郑氏不紧不慢的替赵王重新又续上了一盏茶,又亲自加了一把百合香,笑道:“就今日进宫之前,咸宁还缠着我哭呢,让我重新给她添上两个大丫头,否则须不好看。今日进宫的还有周王家的锦玉丫头,人家带着的都是素日的旧人,唯独咱们咸宁身边跟着的都是不能知冷知热的笨丫头,这可怎么说呢?又让锦玉那丫头怎么看咱们家?就为了这个,咸宁哭的不行,说是宁愿不去也不能让锦玉给小瞧了去,还是我死活劝服了她,她才去了。”

打发妹妹房里的丫头做什么?!赵王的眉头深深的皱起来,一拍桌案冷笑了几声,道:“看来是本王这几日太惯着他了,才惯的他连东南西北也不认识。不过好端端的,他去招惹咸宁做什么?咸宁不是一直都喜欢缠着他,跟他关系很不错么?”

“这谁能说得清呢,以前小的时候不懂事关系好也是有的,等他懂事了......”郑氏说到这里,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赵王,讥诮道:“等他现在懂事了,知道他自己外祖家是被冤枉死的,母亲又死的那么惨。我们郑家又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他要是不迁怒我跟咸宁阿远她们,我才觉得奇怪害怕呢。只是咸宁可怜,她向来将景行当作她的亲哥哥,对他多好王爷您也是看的见的,现在却被狠狠地打脸,还当着满府的

下人,也难怪她觉得哥哥变了。”

赵王刚才还想着问问究竟是为什么会导致谢庭去动妹妹房里的丫头,但是听了赵王妃这句话之后瞬间这个打算消失的无影无踪。赵王妃说得对,他也不能相信有人可以轻易的忘却这么严重的深仇大恨。

谢锦玉已经很努力的在调和几个女孩儿间的气氛,但是顾满因为有心事没法儿配合她,咸宁因为刚刚陷在污泥之中的事情不高兴没兴趣附和,崔汀汀又向来害羞,因此气氛终究是没能调和起来,众人总是说完一两句话就陷入沉默。

皇后却很喜欢看见这个场面,她还是很想看见顾满的情绪变化。

日头渐渐的西沉,崔汀汀就有些担忧的前来跟皇后告辞,捻着衣带脸儿通红的憋出两句话::“晚了回去,恐父亲母亲担心......”

皇后便着刚才的那名黄衣女官送她出去,又转头吩咐谢锦玉:“你也带着你两个妹妹出去罢。”她指的两个妹妹,当然就是堂妹咸宁县主跟姨表妹欧阳珊。

没有顾满吗?刚才就已经支开她们唯独留下一个顾满在这里半日了,现在又要自己带着欧阳珊还有咸宁县主先走,那留着顾满是要做什么?可是谢锦玉并不敢往别的地方想,也不敢胡乱揣测,毕竟皇后在她眼里一直都是很喜怒无常,也亲近不得的。

等众人都散了,皇后就看着已经恢复到平静无波的顾满,问道:“想的怎么样了?”

不答应又能改变什么?除非现在顾满就立即变成一个没有任何作用的废人,否则在皇后都已经说成这个份上的时候,她拒绝有用么?如果拒绝,说不定王家就会走上上一世的道路,而顾家也可能被连累。可是这一世她更加输不起了,这一世她不仅有疼爱她的外祖父跟舅舅,更加还保住了母亲跟弟弟。她输不起,不能冒着任何失去她们的风险。

见顾满只是沉默着没有说话,皇后却也不逼她,反而沉声道:“好了,你回去罢。”

顾满有些意外,她以为皇后是非得从她这里听见一个肯定的答案不可,可是没想到皇后只是轻描淡写的让她回去,甚至连一开始说的那些威逼利诱的话都不存在一般。

“本宫听说定远侯近日就要回京了,你记得回去了替本宫跟他问个好。”皇后挥挥袖子,扶着女官的手站起来,一步步的步下阶梯,登上与刚才的小舟截然不同的金碧辉煌的画舫,站在船头淡淡的再次瞥了顾满一眼,提醒道:“若是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就记得来告诉本宫。你若是进不来,可以去找景县郡主或者是你姐姐。你姐姐不是阿陵的媳妇儿么?本宫相信她是可以带话的。”

顾满觉得自己的心情沉重异常,低着头站在亭子里,四面临风,她觉得累得很,站在原地半响没动,望着皇后的画舫去的再也看不见影子了,才一步一步挪向替她准备的好船。

二百九十五 受挫

顾满回府的时候,定远侯府正门口正张灯结彩-----门口丧中的那白灯笼已经换下来了,换上了幽兰色的灯罩,远远的瞧着倒是好看别致的紧。沛音掀起帘子望了一眼,见顾满闭着眼睛似乎很是疲累的样子,便有些怅惘似地叹了口气,道:“太爷回来啦!”是啊,也只有一家之主定远侯的归来,才会换下原本顾博齐丧事的时候挂上的灯笼。且瞧着门口守门的小厮们脸上都带有笑意,很明显是得了什么打赏了,所以才高兴的紧。

沛音与沛琴都是王氏陪嫁的女儿,从没见过这位定远侯,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会跟顾博齐一般难伺候,为难顾满,因此心里都有些惴惴的,再加上今日顾满从皇宫里出来便不见了笑脸,似乎是遇见了什么很为难的事,她们更加吓得跟惊弓之鸟一般,生怕还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等在后头。沛琴见姐姐神色有些不好看,又转头见顾满已经睁开了眼睛,就忙问道:“姑娘醒了?要喝茶?”

沛音这才反应过来,忙放下了帘子,见顾满正定定的看着自己,就笑着问道:“姑娘,咱们到家了。好像......好像太爷回家了。”

“没事,到家了就到家了吧。”顾满知道沛音与沛琴害怕,自己撑着软垫坐起来,听着马车外边渐渐响起仆妇们的往来应答,便叹道:“到了。”这外边的一条街上住着的大半都是侯府的下人们,因此在门外通常都会比较喧闹,较之正门的气势又有许多不同。

果然,不久之后车便停了下来,有小丫头喜气洋洋的来给顾满掀帘子,陪笑着看着沛音与沛琴:“两位姐姐回来啦?正好没误了团圆饭,快请下来。”

沛音沛琴下了车,就来搀扶顾满,小丫头久闻顾满的名声。只是一直没见过,这回也是听说了九姑娘回府,跟着姐姐凑上来的,见沛音沛琴这么说。忙伸长了脖子想要看看一直被传说是府里最漂亮的姑娘的九姑娘。沛音沛琴扶着顾满下了车,就转头去问旁边的小丫头:“太爷是几十回府的?如今去换了衣裳再去可来得及?”

小丫头被顾满那张脸给晃花了眼,她从未见过跟顾满这样好看的女子,一时间根本没听见沛音说的什么话,等沛音有些不耐烦了重新再问了一遍,她才有些羞赧的低了头偷偷的再去打量顾满,忙道:“有的有的,开席定在戌时三刻,还来得及换了衣裳再赶去呢。”

顾满回了明月楼换完了衣裳下了楼,就看见顾成峰正等在花厅里。瞧着甚是开心,并没有受委屈的迹象,便笑道:“你怎么不在老太爷身边,先来我这里?”

“才刚听说你回来了,从老太爷那里先转过来的。”顾成峰今日一直有些心绪不定。直到此刻看见了顾满平安归来才觉得踏实了许多,不由得笑道:“今日进宫可有什么新闻?”

迟早都要知道的,顾满低下头沉吟了一会儿,决定对顾成峰据实以告:“皇后娘娘找我进去,是为了赵世子的婚事。”说完这一句,她觉得心中轻松了许多,见顾成峰瞬间变了脸色。还有心思去安慰他:“其实换个方向来想想,赵世子也的确是个适合托付的人呢。反正迟早也要嫁人,他总比邱家那些鼠类要好上千百倍,不过是麻烦一些罢了。”谁家又不麻烦呢,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她似乎是在安慰顾成峰。又似乎是在安慰自己。

没有人比顾成峰要更加了解皇后对谢庭是有多宠爱了,上一世谢庭死了,没撑到看赵王的结果。但是他这个幽禁着的废人却等到了,知道赵王在那之后就不受皇帝待见,甚至经常被皇帝在大殿上当面呵斥。皇后更是因为这个厌恶死了赵王妃郑氏,到后来终究是寻了个由头将她一杯毒酒送上了西天。她已然把谢庭当成了是她失去的那个孩子,有一种近乎于病态的保护欲,偏偏她又是这个世上最尊贵的人之一,根本得罪不起。

稍微用脑子想就知道为什么皇后会看上顾满,是啊,还有谁会比顾满更适合给谢庭当妻子呢?她是个极聪明的姑娘,背后又有王氏跟定远侯做后盾,得了这个媳妇儿,郑氏根本不够看。

顾成峰没从顾满脸上看见开心,但是却也没见顾满难过,便低下头略微思索了一会儿,问道:“那,九姐你自己觉得如何呢?”在他眼里,谢庭除了背后有个赵王惹人讨厌,而且有些难对付,其他的倒是都没什么不好,尤其是谢庭同当世的众多纨绔子弟不同,他没有那那些公子哥儿的陋习,也不喜欢歌女舞女,也不喜欢娈童断袖。因为赵王的原因,他对妻子又有与众人都不同的对待见解,要是能与他在一起,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虽然,这个人选跟当初顾满说的有些不一样。欧阳灿原先其实是最好的人选,可惜他虽然也很附和要求也优秀,却在最后关头退缩了,后来顾满曾经说她想去江南定居,找个普普通通的读书人在一起就可以了。虽然他跟王氏都有些不懂顾满的心思,但是却因为宠爱她而觉得未尝不可,甚至王庭然都已经开始物色今科的少年郎们了......现在突然又好端端的冒出个程咬金来,顾满想安安稳稳平平淡淡的过日子显然又是不可能的了。

自己觉得如何呢?顾满被这句话给问住了,呆呆的站在楼梯上忘记举步,一时间有些茫然若失。

赵王去了趟皇宫,非但没有意气风发的回来,反而沉着一张脸,活像是谁欠了他几万两银子没还似地,连谢远也在他面前吃了排头,悻悻的跑去外边了,府里的人不由得都小心万分,生怕把他给惹急了。

这早上出门之前还是高高兴兴的,怎么去了趟皇宫反倒耷拉着长脸出来了,田伯心中犯怵,还是上去请了安,又问道:“王爷,史家派人来送了帖子,说是过几日他们府上史老爷生日,请您到时候过府一叙。”

真是怕什么偏偏来什么!当初本来说的好好的,这亲家都快当成了,现在要是不去,又不把事情说清楚,反倒是得结仇了,赵王不声不响的摔了个碗,将众人吓了一大跳,他心中因为谢庭的事情没成而暴怒,却又不能在众人面前光明正大的发火,难道要说是因为不满皇帝对谢庭的婚事另有打算,他自己的打算落空了所以他才这么生气吗?!现在史家又送帖子来,正好提醒他与史同舟的约定,忍不住烦躁异常,怒道:“这些事情还要来烦本王!”

田伯低下头,身子佝偻的越发的低,眼里却没有惶恐的意思-----赵王的脾气太暴躁了,心机恨不得都写在脸上,这种人怎么成大事?田伯跟了他这么多年,早已经摸清楚了他的脾气,知道他生气也气不了多久,更加不会怕他,只是装聋作哑的唯唯诺诺应是,找了个机会溜出去而已。他出了正院,却一路径直到了谢庭的藏花坞,见秋夕正坐在廊下教一个未留头的小丫头刺绣,就笑道:“倒是来的不巧了,耽搁了姑娘的差事?”

秋夕见了田伯,忙起身问好,又抱怨道:“看田总管说的,折煞奴婢了。世子爷正在书房练字呢,我给您通报一声儿去。”

田伯笑着点点头,等得了秋夕的示意,便自己进了书房,见谢庭正挽着袖口在书桌前挥毫,便立着等了一阵,才上前看了一会儿,赞赏道:“世子的字越发的俊逸了!”

谢庭将笔放在笔架上,接过田伯递上来的帕子擦了擦手,在靠窗的席垫上坐了,请田伯坐在对面,问道:“他回来了?”

这个他指的当然就是进宫去探听消息的赵王,田伯捻须笑了笑,点点头:“才回来不久,正在吹胡子瞪眼呢,想必是挨训了。若是老奴我猜的不错,他肯定挨了当头一棒。”

谢庭于是淡淡一笑,替自己满上一杯茶,瞧着升腾而起的烟雾发呆良久,才叹道:“有了他刺激这一回,看来我的安生日子也得没有了。”

本来就到了订婚的年龄,陈王世子谢陵如今已经婚配了,而谢远安也已经订亲,甚至谢允也已经下了小定,唯独自己什么打算也没有,没有母亲,就没人替他真的操心这一点,别的操心的,为的都不是他。

这个事实真是叫人惆怅不已啊,谢庭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但是那笑意只在他脸上而已,这个表情他做惯了,再难的处境,再难的时候他都挂着这样的笑。事实上习惯了,笑就不费什么事,这不仅能让他更好过一点,也能让旁边的人更好过一点。

不知道为什么,田伯总觉得隐隐的有些心酸,居然有些难过的转过头叹了一口气。

二百九十六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什么?!”郑氏听完赵王生气的缘由,登时气的倒仰,脸都憋得青紫了,连连说了三声好,还是没法儿排解心中的郁闷,站起身在屋子里走了三四遍,终究没忍住,也学赵王摔了一地的碎片。桌上的水晶梅瓶都被摔了个粉碎,心疼的赵王妃又摔了几个白瓷盖盅泄恨,可是这一摔她就更心塞了,忍不住坐在椅子上哼哧哼哧的喘了半日气。

邱嬷嬷见她实在是气的狠了,忙上去给她扇扇子扇风,又给她揉胸口,软言劝解:“王妃保重身子要紧,这......或许是皇上皇后看在陈家的面子上,才想着亲自为他择个好媳妇儿呢?”

原来赵王回来生这么大的气原来是皇帝非但嫌弃史家的门第太低,甚至还亲自请皇后给谢庭物色一个高门望族的女孩儿来配给谢庭。口口声声说赵王偏心谢远,居然给嫡长子只搪塞了事,还斥责了他一番,将他好好的嘲讽了一顿,才把他给扔了出来。赵王心气不平,又看着被自己害死的结发妻子的儿子如今越发的春风得意,想抑制抑制都没有门路,心中又气又急又心虚,哪里有不生气的道理?

不仅是赵王被气了个半死,赵王妃气的更狠,此刻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堵住了胸口,连呼吸也觉得困难了,恨不得谢庭立即死在眼前才解气。本来就同是赵王的亲生儿子,凭什么谢景行就不能配个御史家的姑娘,而要找什么高门望族?还要叫皇后亲自替他物色人选,他算个什么东西?!他不就是陈氏那个贱人的儿子,若是陈家没有翻案复家,他就仍然只能配给她提鞋!不,连提鞋他都不配,就只配给谢远提鞋。可是现在他踩着郑家多少人的尸首站在高处,甚至还想越过他们夫妻,这到底凭什么?!要是她付出了这么多。郑家付出了这么多,甚至还因为替赵王掩饰搭上了郑光实的性命,还只能看着谢庭的眼色活着,儿子女儿也只能站在谢庭后头看脸色。那她肯定是脑子有病!

“嬷嬷!”她觉得委屈至极,想到郑光实如今还在牢里,她甚至不敢去看一眼,生怕因为这件事情连累到赵王引起皇帝的怀疑,她就更加委屈,忍不住扑在邱嬷嬷怀里哭了:“嬷嬷啊,当初我就说不能嫁,不能嫁,这种男人虽然位高权重,但是能害死自己岳父。能扯上妻子陪葬,就知道他不是个省油的灯。可是哥哥不听,父母也不听,非得逼着我嫁过来。既然嫁过来了,我也就只能一心为自己打算。也为他打算,可是嬷嬷您看看现在,我忍了这么十几年了,换回了什么呀?!哥哥他落个这样的下场我都不敢去看,连侄子侄女儿如今也都倒霉了,从小锦衣玉食的,现在竟然沦落到去庙里讨口吃的。真是说出去都要叫人发笑!我忍着这么多憋屈事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了日后能让阿远跟咸宁她们三个有个好前程?还不是为了日后若是阿远当家了,能还他舅家一个荣华富贵?可是......”可是现实太残酷了,现在谢庭已经有了郡王的封号,而且皇帝的意思还是让他等到赵王过世后再接赵王的位子,意思也就是同时有两个爵位在身。这实在是太欺负人了,同样是孙子,谢远什么都没有,但是那个兔崽子却两样都给占全了。她不甘心,实在是太不甘心了!

屋子里的香味渐渐的有些淡了。碧荷与碧玉悄悄的进来将桌上的香炉打开,倒了香灰,重新撒了一把茉莉香饼点燃了,这才又硬着头皮上去给郑氏换了新茶,好歹最后还是没挨骂,就胆战心惊的重新又推出去了。她们两个虽然是郑氏的人,也是郑氏的丫头,但是却一直对郑氏害怕的紧,郑氏有事也不喜欢与她们说,只是拿她们当使唤的人罢了,防她们防的紧紧的,只信任陪嫁过来的陪房邱嬷嬷等几个老人儿。因此现在不小心听了赵王妃的抱怨话,她们都恨不得立即隐身当个别人看不见的隐形人才好。不然到时候等郑氏想了起来,受苦的还是她们。

郑氏哭了一回,觉得头有些发晕,捂着太阳穴站起身来的时候顿时觉得眼前一黑,竟然又站不住重新摔回了榻上。

邱嬷嬷跟丫头仆妇们吓得半死,争先恐后的上前看郑氏的情况,见她伏在引枕上只是呻吟,便忙忙的主张去给她请太医来看看,生怕她是中了暑热了。

郑氏却用尽力气吼住她们,怒道:“现在好端端的请什么太医?!别说我现在还死不了,就是现在就得了要死的病了,也不该去请!若是去了,让这满盛京的人怎么看我呢?又让皇上皇后跟王爷他们怎么看我呢?知道的知道我确实是病了,不知道的,还只当我是不满谢庭的事情,在撒气呢......”她说着,觉得头又嗡嗡嗡的疼起来,不由得又疼又委屈,再一次嘤嘤嘤的哭了半响。

要说刚嫁进来的时候,明明日子是很好过的,赵王对她和颜悦色的,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很多事情都依着她。甚至经常为了谢庭应对自己的话时一个错字而暴怒斥责,阿远也聪明,长得如同玉娃娃似地,很受赵王的喜爱,咸宁也是赵王的心肝儿宝贝,可是是从什么时候起,她们走到了这一步,而一直以为命不长久的谢庭却有越来越风光的架势呢?谢庭已经越来越可怕,可是阿远却该跟个小孩子心性一样,一心只以为打打闹闹便可以解决事情......

不行,绝对不行!赵王妃头痛欲裂的趴在枕上,双手紧紧的攥着引枕的绸缎面子,将枕头捏的都变了形。

“嬷嬷!”她终于清醒过来,有些焦躁的整了整头发,看了一眼屋外,问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等不得了。当时他说什么谢景行不过是维护阿远跟咱们的一个靶子,可是嬷嬷你也瞧见了现如今到底是怎样的,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夜长梦多,那个小子不能留了!”

是不能留啊,这个家伙就是堵在谢远面前的一个大石头,紧紧地把路都给挡住了,而且让人瞧着就不免大动肝火,这个石头眼看着还有越来越大越来越重的趋势,这怎么能行?邱嬷嬷抿了抿缺了一颗牙的嘴巴,发狠道:“王妃说怎么做?咱们都听您的!”她从小带郑氏到大,这些年来又一直跟在郑氏身边做事,儿子女儿都是在郑氏手底下活着的,当然要事事帮郑氏打算。

他想娶高门望族的女孩儿?!郑氏牵起嘴角冷笑,那就让他试试看!

顾老侯爷是个顶奇怪的人,这是顾满见了他之后的第一印象,他不是顾满想象当中那样威严的不可一世的样子,也不斜眼看人,更加不搞冷暴力。相反,他平和风趣,看见顾满的第一反应竟是点头:“咱们家小九这样漂亮,怎么那陈家人还好意思说陈家女相貌天下第一?!”

陈氏已经历经灭族又重新复家了,当初陈家女的好样貌是出了名的,定远侯惦记到如今也合情合理。

只是这一晃,其实已经过了十几年了。

顾老太太咳嗽了一声,不冷不热的说道:“可惜脾气不如样貌这样好,就知道惹人生气。说起话来的时候真真是能噎死人。”

顾满的坏话定远侯已经在顾老太太的家书里瞧了无数次,他瞥了一眼顾老太太,脸上已然带着笑:“你不说你自己做的叫人怄气,倒是责怪别人不会说话!”

说完也不管顾老太太是什么脸色,招手将顾满唤近了一些,问道:“此次进宫去荷花宴的姑娘只有崔家与欧阳家与你,你可知是为了什么?”

顾老太太此刻才想起顾满是进宫去了的,还不知道进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顾不得再跟谁置气,只是盯着顾满。

气氛忽然安静下来,顾成安与顾承远见顾满垂着头没说话,还以为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有些着急的瞧着她,顾成志却站在父亲身边仰头瞧着九姐傻笑,他今日拿了定远侯给的一个大大的红包,正开心的了不得。

见顾满半日不答话,似乎有些不想说,定远侯便哈哈一笑,让众人入席,全是自家人,自然也没什么好避忌的,于是其乐融融的吃完一顿饭。

像这样踏踏实实完完整整的吃完一顿饭,中间没出半点幺蛾子的时候还真是少见的很,往日里哪里有所有人聚在一起的时候可以吃个安稳饭的机会呢,不是这个出事了,就是那个出事了,要不就是哪一房又闹起来了。顾老太太有偏好,偏心的又了不得,因此纵然她待人再严苛,也无法服众,事情还是一起接着一起,现在定远侯回来了,却一切都不一样了。有了主心骨的感觉,真是好啊。

二百九十七 家事

“只是可惜二伯父不在!”顾成志瘪了瘪嘴,顾博齐虽然对自家孩子不怎么样,但是对兄弟们的孩子很不错的,给红包的时候也给的挺痛快,顾成志现在走了个跋扈刻薄的嫡母,自然也想起了顾博齐的好处来。

这一说,先还觥筹交错,热闹不已的房里再一次又安静下来。

大家自然也都没再吃饭的心思,顾满悄悄往王氏在的地方扫了一眼,见她只是皱了皱眉头便平复了心情,不由得放心了许多。

叫小孩子们都散了,定远侯将几个儿子媳妇儿留下来,环顾了他们一圈,叹道:“我不在家,你们都辛苦了!”

大老爷、三老爷四老爷五老爷都忙站起来说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