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德怡忙问:“旭哥儿怎么了?早起出门时还好好的。”

袁夫人见她情急,语气缓了几分,“脸上起了片桃花癣,因乳娘拦着不让他挠,他哭了两回,直嚷着要娘,中饭也没怎么吃。”

郑德怡放下心来,匆匆换过衣服去看儿子,旭哥儿躺在炕上睡得正香,小小年纪相貌已长得很是周正,眉眼间有几分郑德显的模样。

郑德怡坐在炕边寻思片刻,提笔写了封信,又找婆婆商议请客的事,“天儿渐渐暖了,听说那些文人士子都出去踏青游玩,咱们家的桃花开得正是时候,我想请几个玩得好的姐妹来赏花。”

袁夫人喜静不喜动,可想到文靖大长公主好热闹,遂欣然同意。

杨柳风寒,桃花春暖。

袁府花园的桃花开得极盛,放眼望去,灼灼芳华。

酒席摆在桃林中,菜式不多,胜在样样精致,尤其席间的桃花饼,一碟五只,摆成桃花状,四周衬着桃花瓣,好看的让人不忍下口。

郑德怡笑着介绍,“良木新出的点心,每天就卖二十盒,还得提前订。你说人家贵,可有贵的道理,不说口味如何,单这份心思就无人能比。”

武康侯府的世子夫人袁氏是郑德怡的小姑子,也在宴请之列,叹道:“家里弟妹也爱吃,隔三差五就让人去买,每月光点心钱也得好几十两银子。先前宋三娘经常送点心来,那也是个心灵手巧的。”

郑德怡便笑,“光咱们在这里热闹,也不能落下她们,”转头吩咐丫鬟,“把厨房的点心装两盒子,回头给杨二奶奶带回去…宋三娘这份,你要方便,让马车在三圣庵停停,找个女尼稍进去就行。”

袁氏忙道:“有什么不方便的,正好顺路。”

几人吃吃喝喝,又打了会叶子牌,直到申正方散。

宋青葙拿到点心时,天已黄昏。

女尼道:“武康侯府的杨夫人让人送来的,说在竹叶胡同袁府赴宴,因吃着好,特地带给宋姑娘尝尝。”

宋青葙谢过她,看看食盒上醒目的印戳笑道:“崔掌柜有几分本事,要真能在花会上上桌,铺子算是开起来了。”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食盒。

食盒里五只桃花饼团团放着,摆成桃花状。

她疑惑地掂起一只细细端详片刻,“不对,这不是良木的点心…”

第37章 不宁之夜

碧柳凑上前,仔细地瞧了瞧,点心做得很精致,花瓣边缘光滑整齐,很明显是用了心思,不由叹道:“匠气太过,少了灵性。”

宋青葙莞尔,碧柳这句话完全是跟王木匠学的。

上个月张阿全送饼模子的时候转达过王木匠的话,不是他不能把五个桃花瓣做成一式一样的,只是那样就匠气太过,少了灵性,真正的桃花,没有五只花瓣大小肥瘦都一样的。

就为了灵性,宋青葙格外给他加了五两银子的工钱。

碧柳拨拉着桃花饼愤愤地抱怨,“也不知谁这么讨厌,估计看着咱们生意火爆,故意砸良木的招牌。还有,袁大奶奶平常不是总爱显摆,怎么也贪便宜买赝品?”

宋青葙思量片刻,道:“袁大奶奶好面子,席上用的必定是咱们店里的东西,我觉得这盒点心是她特意给我做的。”

碧柳讶异地睁大双眼。

宋青葙笑笑,“三圣庵离袁府也就隔着四五条街,要想送,找个婆子用不了两刻钟。她却偏偏借杨夫人的手,而且等到天快黑了才送来。”神情突然变得肃穆,掰开一只桃花饼,凑到鼻端闻了闻,递给碧柳,“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

“闻着挺香,没什么异味。”碧柳摇头,掰了一小块往嘴里送。

宋青葙忙拦住她,“以前千玉给的那药,不也是化在水里也是什么味没有?”

碧柳脸色大变,“袁大奶奶怎么说也是大家闺秀,哪能做这种龌龊事?”

宋青葙沉吟,“她一向心机重,前几天我刚得罪过她,小心点总没错。”

碧柳想了想,“厨房阿美养了只黑狗,我去试试。”

没多大工夫,碧柳拉着脸回来,“没试成,刚想喂狗,阿美看见了,非得要去吃,我不敢给她,又不能当着她的面喂狗,只好说就这么一块,自己还得留着吃,阿美生气了,跳着脚骂我小气鬼。”

阿美是慧真师太云游时捡回来的傻女,约莫二十岁左右,相貌奇丑却膀大腰粗,有一把好力气。说她傻吧,可她也知道鱼肉比菜蔬好吃,知道金银比石子管用,知道锦缎比布衣好看,所以,每每看到拜佛的女子穿着漂亮衣服,戴着闪亮的首饰就扑上去抢。慧真师太怕她冒犯香客,就把她拘在厨房的院子里,白天不得出来,天擦黑才可四处走动。

就这么个孩童心性的人,看到好吃的点心自然会要。

宋青葙道:“试不试也不差什么,反正这几天别在这屋待了,我跟师太说一声,夜里去佛堂诵经,你跟碧桃把东西归置下。”

碧柳闻言,将一些贵重之物贴身放好,屋子稍微整理了一下,跟碧桃一道陪着宋青葙往佛堂去。

路上又见到阿美,阿美头一扭,嘴一撅,粗声粗气地道:“小气鬼,不理你。”

宋青葙温声道:“过两天再请你吃点心。”

阿美翻了个白眼,“我才不稀罕。”

到了佛堂,看门的女尼敬佩地说:“施主在庵里住了两月有余,日日读经抄经,夜里又来清修,佛祖有灵,定会保佑施主清平康泰。”又取来条薄毯,“夜里凉寒,施主稍微抵御些。”

宋青葙双手合十谢过,进了佛堂。

佛堂当中立着三位圣人的雕像,雕像高大雄壮,在青灯的映衬下分外狰狞可怖。宋青葙不敢直视,忙端正地跪在蒲团上,小声地念起经文。

且说阿美见宋青葙三人进了佛堂,脑筋忽地一转,“她们不给我点心吃,我自己去拿。”掉个头,客舍走去。

屋门紧紧地关着,却没上锁,阿美轻手轻脚地进去,借着月光,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食盒,打开一看,果然是桃花饼。

“有这么多还骗我说就一块,小气鬼。”阿美毫不犹豫地抓起两块塞进嘴里,正在考虑要不要全吃光,突然觉得脑中混沌困意袭人,趴在桌边就睡了。

月上中天,三圣庵围墙外的大树下蓦地出现两道黑影,一胖一瘦。

胖子低声问道:“你探清楚了,真是间没人的屋子?”

瘦子不耐地说:“一清二楚,我家娘们特地到庵里看过,里面就堆着些杂物。”

胖子道:“顺义伯吩咐的事,不能办砸了,三圣庵可是得了贵人青睐的,真出了事不好收拾。”

瘦子道:“放心,出不了事。”说罢,就着月光取出一张弯弓。

胖子打亮火折子,点燃了三支事先浸过桐油的长箭。

长箭带着火焰划过夜空,准确地落在空屋上,火苗遇到茅草,顿时噼里啪啦地燃起来。

不多时,庵里传来女尼的尖叫声,“着火了,快来人,着火了。”

喊声传到佛堂里,宋青葙稳坐在蒲团上一动不动,碧柳却沉不住气,凑到窗边看了看,低声道:“西面有间屋子走水,火势看着不小。”

宋青葙顿一下,很快恢复沉静,“有人正救火,不用管。”

刚说完就听到外面传来噪杂的男子说话呼喊声,看门的女尼进来道:“是放杂物的屋子起火了,连带着旁边两边也烧了,恰好北城指挥司的士兵经过,正在灭火,施主不必惊慌。”

宋青葙忙问:“可有人伤着?”

女尼摇头,“那几间都是空屋,没住人,不过里面存放的东西怕保不住了…”

宋青葙安慰道:“没人受伤就是大吉,财物到底是身外之物。”

女尼笑道:“贫尼惭愧,倒让施主见笑。”

就在众人忙着救火之际,先前的两道黑影趁乱进了宋青葙客居的屋子。

此时月色正好,清清楚楚地照出桌上俯着的女子身形。

两人对视两眼,分头到各屋看了看,再回来,心照不宣地点点头,胖子抖出条麻袋,瘦子则小心地扶正女子的身子。

麻袋当头兜下,再一提,用绳子扎好口,胖子双手一抡,麻袋结结实实地扛在了肩头。瘦子低声嘱咐,“轻点,别摔坏了。”

胖子“呵呵”低笑,“这女子份量不轻,瓷实着呢。”

瘦子“嘘”一声,轻巧地走在前面探路,胖子扛着麻袋稳稳地跟在后头,火还没灭,两人已顺顺当当地自墙头翻了出去。

大树下,拴着两匹马,马蹄上包着厚厚的麻布,走起来悄然无声。

两人穿大街走小巷,没多久来到一处僻静的宅院。

不等叩门,屋内早有个中年男子迎出来,低声问:“可妥当了?”

瘦子回答:“妥当。”

中年男子往瘦子手里塞了个荷包,“兄弟辛苦了,主家赏的酒钱。”顺势接过胖子肩上的麻袋,许是没想到份量挺沉,过手的瞬间,中年男子晃了晃,麻袋差点脱手。

银货两讫,两人骑上马很快地消失在月色里,宅院的大门也悄无声息地合上。

一切又恢复到往日的安详静谧。

秦镇的心却颇不平静。

三圣庵的大火惊动了附近的居民,自然也惊动了相距不远的秦镇。

秦镇刚宽衣准备睡觉,听说三圣庵起火,连头发都顾不得束,披散着就赶来了,正好看到两匹马朝东驰去。

秦镇心里起疑,但牵挂着宋青葙,遂未追赶,直奔宋青葙居住的小屋。外面月色虽好,可屋内黑咕隆咚地看不清楚,秦镇心一横,顾不得避嫌,推门便进。

屋子里静悄悄的,秦镇屏息提气,听不到有人沉睡的呼吸声,顿时大急,挨个屋子看了看,不但宋青葙,连随身的丫鬟都没在。

秦镇不死心,站在房顶四下张望,看到几处灯光,他依次找过去,终于看到了跪在佛像前诵经的宋青葙。

秦镇轻舒口气,轻轻擦掉了掌心的冷汗。

佛堂里,碧桃捱不住困意,头一点一点地正在打盹,碧柳倒不困,摆开了架势在一旁蹲马步,只有宋青葙仍是恭谨地跪着,口中一遍遍地念着经文。

因是低着头,她的脖颈弯成一个美好的弧度,耳垂戴着的南珠坠子垂在腮边,随着她脸庞的摇动而轻轻晃动。南珠约婴儿指甲般大,晶莹润泽,衬着她的脸庞越发细嫩。

秦镇突然发现,宋青葙似乎很喜欢这种悬垂着的耳坠,上次她戴的是对米粒大的玛瑙石,再上次是对小小的蜜蜡花…秦镇不敢相信,自己从不在意女子的饰物,可每次相见,宋青葙的衣着打扮,他却记得那么清楚,清楚到一闭上眼,宋青葙就活生生地出现在脑海里。

如今,朝思暮想的人就在面前,秦镇不舍得离开。

夜,美好而短暂。

刚过卯初,郑德怡就起来了,贴身的婆子听到声音,轻手轻脚地进来,俯在郑德怡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

郑德怡眉梢一挑,满意地点了点头。

匆匆吃过早饭,郑德怡就赶回了顺义伯府。

第38章 火上浇油

郑夫人见到她,嗔道:“怎么又来了,上次你婆婆脸色就不好看,这些日子你应该多在家尽尽孝心才是,免得她心里不痛快又要挑事。”

郑德怡笑笑,“今天有事,”四下打量番,挥手遣走屋内侍候的丫鬟婆子,压低声音,“我把宋三娘弄来了。”

郑夫人震惊又迷惑,“弄她干什么,在哪里?”

“就在鼓楼那边你给我陪嫁的宅子里,”郑德怡低头看看自己涂着蔻丹的嫣红指甲,淡淡道,“三哥因为她天天借酒浇愁,我看了难受,想成全三哥。”

郑夫人点着她的额头道:“你都当娘的人了,怎么干这种糊涂事,这可是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

郑德怡漫不经心地说:“谁让她给脸不要脸?明媒正娶她不愿,我倒想瞧瞧她怎么哭着闹着进门。”

郑夫人皱着眉头叹息,“你这孩子,不是说宋三娘要跟清平侯结亲,传出去又把秦家给得罪了。”

“她要跟秦家结亲,我不知道,谁听说了?”郑德怡启唇一笑,“京都可是半点风声都没有,咱们自然不知道。不知道的话,谁也挑不出理儿来,秦家想找事也没处找,宋家就更别提了,借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上次退个亲,他们就能把人除族,依着宋家人的德行,要真出了事,他们捆着也得把宋三娘给送过来。”

郑夫人想了想,觉得有点道理,问道:“你怎么把人弄来的,没露出什么破绽?”

“张钊帮忙办的,昨儿请客特地在桃花饼放了些蒙汗药进去,托我小姑子捎到三圣庵,然后夜里在三圣庵放了把火,趁乱扛出去的,应该没破绽,”郑德怡摇头,“有破绽也不怕,宋三娘失了名节哪敢声张?即便声张出去,她没权没势无依无靠,还怕她不成?”

郑夫人欣慰地点头,“只希望显哥儿得偿夙愿以后能振作起来,别老让你爹生气。至于宋三娘,也不用带回家,先养在外面,要是显哥儿长情,就给个姨娘的名分,要是显哥儿腻歪了,直接打发了就是…安安稳稳过上几年,再好好给显哥儿定门亲事。”

郑德怡笑道:“我跟娘一样,也是这么想的。宋三娘不识抬举,以后就得看着三哥脸色了。”话语一转,“三哥该起身了吧?那蒙汗药最多支撑六七个时辰,宋三娘醒了怕要闹腾。”

郑夫人起身,“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郑德显刚醒没多久,正站在院子里盯着墙角的杂草发呆,因昨夜的宿醉还没过去,他的神情憔悴而呆滞。

郑夫人见了,眼圈一红又要落泪。

郑德怡先一步上前,笑道:“三哥今儿得空不,我有事求你帮忙。”

郑德显茫然地回头看了看,没答应也没拒绝。

郑德怡又道:“有人送了我一盆兰花,说是极品,过些天是大长公主的生辰,我想要真是极品兰花,就当贺礼送给大长公主,要不是的话,我还得趁早准备别的礼物。”

郑德显自诩为闲散名士,对兰花、菊花以及玉石山石等风雅之物颇了解,闻言便有几分心动。

郑德怡趁热打铁,“那花我怕被别人看见,没往家里搬,就放在鼓楼那边的小宅子里,三哥帮我这次,回头我有了名种菊花就送给三哥。”

郑德显之所以整日喝酒闭门不出,一小部分是因为凌云,他正跟凌云蜜里调油海誓山盟,凌云莫名其妙地死了,他顿感失意寂寥;可更大原因是觉得丢人,堂堂一个大男人竟被人上了。

从内心而言,他虽然爱着凌云,但也觉得凌云是戏子,是贱籍,被人上没什么,而自己却是顺义伯世子,在京都出了名的清雅高贵。

你说,要是被五爷或者哪怕是褚永这样的风流才俊上了,传出去还有可能是风流雅事,可上他的是丁二,京都有名的无赖泼皮,别人提起来,只能说顺义伯世子被丁二玩了,还是当着无数勋贵的面玩的。

郑德显过不去心里的坎,只能在家里喝闷酒,可心里却颇为怀念以前呼朋唤友赏花品酒的逍遥日子。

如今听说要去品鉴兰花,而且郑德怡陪嫁的宅子位置不错,是个闹中取静的地儿,他以前的朋友很少往那边去,不怕遇到熟人。

郑德显犹豫会就答应了,重新梳了头发,戴上白玉冠,又换了亮蓝色直缀,腰间束着白玉带,便有了几分原先的翩翩佳公子形象。

郑夫人欢喜得合不拢嘴,替他正正玉冠,叹息道:“这样娘放心多了,再好好补补养养精神,就更好了。”

————

阿美早就醒了,却没哭没闹,反而很开心。因为睡得是雕花木床,盖得是大红锦缎子被,比三圣庵厨房后院里的被褥软和舒服多了。

宅子里的两个婆娘也很和气,要什么给什么,早饭摆了七八样,有菜有肉,还有甜丝丝的云片糕和香喷喷的芝麻酥。

阿美舒服得不想走,吃饱喝足了就翻屋里的抽屉,看到好玩的东西就拿出来放到一边,留着回去的时候带着,翻完抽屉,又打开衣柜,将衣柜里的衣物倒腾出来铺了满床。

这处宅院平常是空的,只倒厦厅里住着郑德怡的两家陪房,一家姓宋,一家姓王。

昨夜阿美来时,两家人商量了一下,不敢将人安排在郑德怡住的正房,又因是郑公子看中的人也不能安排到下人住的屋子里,只好抬进了西厢房。西厢房是郑德怡偶尔小住时,她贴身侍候的严婆子的住处。

严婆子去年摔断了腿骨在这养过病,因此落下一些物品没有带回去。

郑德显兄妹在大门口下了马车,径直走进二门。

宋氏瞧了瞧风度翩翩的郑德显,想到西厢房那个眼斜嘴歪的女子,心里又一次为公子惋惜,“人家都说鲜花插到牛粪上,这算什么,一只白玉盆插了根狗尾巴草?没办法,谁让公子喜欢呢,真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郑德怡沉声问道:“没出什么差错吧?”

宋氏忙收回目光,唯唯诺诺地回答:“没,没事,都好着。”

郑德怡笑笑,对郑德显道:“就在西厢房,三哥自己进去吧,我有事吩咐他们。”

郑德显不疑有他,迈着方步往西厢房走去。

郑德怡心细,突然想到三哥爱喝梨花白,转身吩咐宋氏,“告诉外面的小厮,去打壶梨花白,快点。”

宋氏连忙提着裙角跑了出去。

西厢房。

阿美正试穿衣物,听到脚步声,本能地回头看了看,迎了出来。

郑德显刚进门,看到迎出门的阿美,吓了一跳,只见她上身穿件圆滚滚的暗红色通袖袄,下身穿了条碧绿的挑线裙子,裙子底下露出半截姜黄色襕边,显然穿了不止一条裙子。

更可笑的是她的长相,脸盘子挺大,一双眼睛却极小,像一只烧饼上缀着两粒黑芝麻,鼻子塌得几乎很脸蛋齐平,嘴巴半张着,暗黄色的门牙上挂着片绿油油的菜叶子。

也不知郑德怡为何用了这么个丑丫头?

郑德显强忍着厌恶开口,“兰花放在哪里?”

阿美眨着亮晶晶的小眼睛直直地盯着郑德显,压根没听见他在说什么。

这是阿美记事以来第一次见到男人,而且是这么好看的男人,这男人不仅人长得好看,头上的白玉冠好看,身上的长衫好看,腰间的白玉带也好看。

阿美本着好东西就要占为己有的纯真思想毫不畏惧地扑了上去。

郑德显转身想逃,可他酗酒两月有余,身子早就败坏了,怎敌得过做惯粗活身强力壮的阿美,不过跑了一步,就被阿美扯住腰带定在当地。

阿美的手脚真不是含糊的,一把揪下了垂涎已久的白玉冠,另一手去撕扯直缀。

郑德显大惊,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奋力挣扎开来往外面跑去,阿美紧追不舍。

郑德怡将郑德显骗到西厢房,自己也没闲着,吩咐王氏准备热水,又让她男人杀鸡杀鱼。吩咐完,正要到正房歇歇脚喝点茶水,突然看到自己的三哥衣冠不整地跑出来,紧接着后面追上一个高大强悍的女子。

郑德怡惊得目瞪口呆,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两人一前一后地奔出二门。

她忙指着阿美的背影问:“那人是谁?”

宋氏笑道:“就是昨儿夜里送来的,说是姑奶奶吩咐的。”

郑德怡顿时花容失色,“当啷”手里的茶盅猛然落地,摔得粉碎。她一咬牙一跺脚,不顾多年受到的良好家教,小跑着追了出去。

胡同口,郑德显已被阿美追上,两人正倒在地上不管不顾地撕扯着,远远地站着几个看热闹的行人,连说带笑地指着两人。

郑德怡急乎乎地吼着打酒回来的小厮,“还不赶紧把爷带回来。”

小厮两手各提着一壶酒,闻言,将酒壶往地上一放,赶紧跑过去。

恰此时,有人扯着嗓子幸灾乐祸地喊:“快看啊,顺义伯世子当街□□民女,顺义伯世子欺负人了。”

小厮打眼一看,喊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跟自家爷有过肌肤之亲的丁二爷丁骏…

第39章 弄巧成拙

京都最恨郑德显的人,除了宋青葙就是丁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