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葙一起身,那边秦镇紧跟着就醒了,不等宋青葙开口就急匆匆出了屋子。

碧柳进来服侍时,瞧见大炕上的枕头,对秋绫使了个眼色。

秋绫自然也看见了,没动声色,趁着碧柳梳头的时候,沉声道:“望海堂上下总共就十个人,其中四个是世子爷使唤的小厮,两个浆洗婆子,两个做饭的婆子,另外两个小厮没固定差事,平常扫扫院子传个口信什么的。”

竟没有贴身伺候的丫鬟!

碧柳恍然,难怪铺陈新房时,是远山招呼的她们,想到此不禁对秋绫有了三分敬意,她们进出都在一起,她什么时候打听到的消息?

秋绫没理她,接着往下说:“厨房有两个,眼下用的是小厨房,大厨房空着…不如,我跟秀橘用大厨房做点心,原先攒得那些点心也只够三天的量,要是再不做,就断货了。”

宋青葙想了想,“等世子爷回来,跟他商量一下,咱们刚来,倒不好自作决定。”

秋绫点头,顺手从妆盒里挑出副金刚石耳坠子来,“姑娘要不带这个?”

碧柳道:“今儿仍是穿大红,金刚石太轻浮,不如那副足金的压得住。”

秋绫不太同意,“金坠子跟蜜蜡石不配,要么就用那对绿宝石的,绿宝石比这个大,能撑得住气势。”

秦镇刚进门,就听到她们细细碎碎地讨论戴那种簪插什么钗,不时有轻笑夹在其中。

空旷的屋子因为有了细语轻笑而增添了许多温馨与温暖。

从来没有人给过他这样的感受。

前两次成亲都给他留下极不好的经验,尤其是第一次。

那年秦镇十八岁…

第42章 意外之客

护国寺是京都最负盛名的寺院,座落在发祥坊棉花胡同西面。每年中元节,护国寺的主持弘因方丈都要举行盛大的法会,以超度亡灵和宣扬佛法。

周遭十里八乡的善男信女都会慕名前来听佛法,一些头脑灵活的游商摊贩见有商机可乘,纷纷占据有利地形兜售自己的货品,久而久之,就在护国寺附近形成了一个规模颇大的庙会。

秦家老夫人笃信佛祖,每年都早早地赶到护国寺听经。

秦镇安顿好祖母无事可干就到庙会上闲逛。彼时的他风华正茂,穿玉带白的直缀,簪碧玉簪,手中执绢面檀香扇,腰间缀羊脂玉玉佩,往街上一站,便有不少小娘子若有意若无意地瞟过来。

在各摊位间转了一圈,秦镇看中一只节节高升的扇坠,正把玩,大街上突然有人发生争执,一位女子被冲撞得连连后退,恰倒在他脚前。

人群如潮水般涌过来,眼看就要踏在女子身上,秦镇伸手拉起了她,微侧身,将她护在身前。

女子年方二八,瓜子脸,杏仁眼,穿件腰身紧收的短衫,羞答答地歪头看他,“多谢公子援手。”眼波如秋水横生,声音若黄莺出谷。

被年轻女子仰慕,秦镇颇有些暗喜与得意,因见女子掌心擦在地上划出数道血痕,便慷慨地把自己的棉帕借给了她。

第二日,女子的娘带了两人拿着帕子找上门,说秦镇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她女儿媚娘愿以身相许,作牛作马。

旁边两人一唱一和地说,秦镇如何扶起媚娘,如何把媚娘拥在怀里,又如何给媚娘包扎伤口。

大街上许多人亲眼目睹此事,都夸秦镇人才周正品行端方,说媚娘有福气。

清平侯听得脸色发青,拍着桌子要将人赶出去。

老夫人出自真定杨家,杨家闺女是出了名的贤惠与规矩。老夫人是卫国公的幺女,深受卫国公宠爱,在教导规矩上更是尽职尽责,分毫不差。

听说秦镇已搂过腰拉过手,老夫人不顾儿子反对,搬出数十条规矩,死逼着秦镇对媚娘负责。

秦镇对“情”一字尚未开窍,想到女方家世还算清白,媚娘又生得娇媚动人,头脑一热应允了亲事。

成亲那日,喝过合卺酒,两人上炕行周公之礼,秦镇覆上她的身,刚探清位置,尚未深入,媚娘大声嚷着腹痛,身下有血汩汩地流出。

秦镇吓得半死,以为是自己动作太过粗鲁,愧疚不已。

太医说,媚娘已有孕两个月,胎儿尚未坐稳,受到刺激,所以落了胎。

为了行事方便缓解疼痛,合卺酒里往往会加少许助兴之物。

就是这助兴的东西要了媚娘的命。

秦镇冷冷地站在新房中央,看着血一点点将被褥濡湿,看着媚娘一点点没了气息。

公候人家发生这种事,说出去,便是丑闻。

老夫人给太医封了一百两银子的封口费。

媚娘的娘不承认自家女儿失贞,认定是秦镇用力过猛才使女儿殒命,哭着闹着要求赔偿。

秦家拿出太医写的字据,媚娘的娘又说是秦家权大势大,花银子买通太医作假,污蔑媚娘清白。

秦家不肯出银子,媚娘的家人怀恨在心,不知从何处打探出秦镇前两次定亲之事,散布了秦镇克妻的谣言。

秦镇经过此事,性情变了许多,宁可到青楼楚馆喝花酒,也不愿与良家女子搭讪。毕竟,伶人也好,艺妓也罢,都是明码标价地为了银子,而有些所谓的良家女,谁又知道她们的意图呢?

————

碧柳眼尖,先发现了秦镇,忙恭敬地行礼,“世子爷早。”

宋青葙回头,一眼看见秦镇湿漉漉的发梢,竟然又是漱洗过。明明屋里就有净房,他却跑到外面洗漱?宋青葙按捺住好奇,笑盈盈地问:“世子爷,早饭摆在这里还是东次间?”

秦镇刚从往事中回过神来,闻言,愣了片刻,才答:“就在这儿吧。”

不大工夫,碧桃跟秀橘将早饭端过来,饭菜很清淡,种类也不多,最显眼的就是一大盘子磕花饽饽。

宋青葙“咦”一声,“世子爷爱吃良木的点心?”

秦镇脸色顿时涨得通红,磕磕巴巴地说:“下人买的。”

菜蔬点心自然都是下人去买,哪有主子亲自到菜市场讨价还价?这还用得着特地解释?

宋青葙略思索,回味过来,难不成真是秦镇自己去买的?他知道良木是自己的铺子?

宋青葙有些讶异,想起钟琳及二堂姐的信,使个眼色,让碧柳等人退了下去,亲自摆好杯箸,温声道:“良木是我的本钱,因为先前不知道要嫁的是…所以没写在嫁妆里。”

秦镇身子一震,她不知道要嫁的是他,所以没写在嫁妆里,那么,是不是说,他在她心里,是与众不同的?她并不排斥嫁给他?

宋青葙的话,让秦镇浑身轻飘飘的,如同踏在云端,眼底眉梢尽是欢喜。看向她的目光,便带了火一般的炽热。

宋青葙被他看得很不自然,强作镇静地说:“正想跟你商量,铺子里有个白案,只做市面上常见的点心,那些新奇样子是在家里做了送到铺子去的。现下大厨房空着,我让秋绫她们在大厨房做点心,不知行不行?”探询般抬头,对上秦镇的眼眸,双颊立时像被火烧了似的,*辣的。

“望海堂的事,你做主就行。”秦镇毫不犹豫回答,投向她的目光如同黏住般无法移开,她真好看,头发乌黑似墨,肌肤白皙如玉,水嫩的双唇像初春时乍开的桃花,掂着羹匙的手涂着粉色蔻丹,温润可人。

唉,这羹匙真有福气。

不禁后悔,昨夜说出不会碰她的话,早知道她对自己并非无意,何苦空度良宵?

可是,她为什么哭得那般伤心,肝肠寸断般,害得自己方寸大乱。

莫非,她不是因为难过害怕而哭?

秦镇回忆着掀起盖头那刻宋青葙的眼神,先是恐慌、接着是惊讶,然后欣喜,最后哭泣却是无比委屈。

秦镇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啪”,无比懊恼地拍在脑门上。

宋青葙吓了一跳。

“有只蚊子。”秦镇恨恨地解释,自己怎么竟这么蠢!

安静地吃罢饭,秦镇接着方才的话头道:“以前人少用小厨房足够,现在人多了,小厨房怕忙不过来。望海堂西边有块空地,不如圈进来,专门盖个点心房。”

盖个专门的点心房?

宋青葙喜出望外,“可以吗?”

“怎么不行,府里闲着的地方多得是。”秦镇起身,“我带你去看看。”

宋青葙瞧一眼屋角的更漏,问:“今天什么时候认亲,来得及?”

秦镇犹豫片刻,“我去安排。”大步走出正房,在拐角处找到远山,“快,请老夫人、侯爷、夫人都到蓼花亭,辰正认亲。腿脚麻利点,别误了时辰,还有告诉三爷,今儿天大的事儿都不许出门,老老实实在家等着。”

远山应一声,撒开脚丫子就往外跑。

秦家人没有准备认亲,因为前两次都白等半天没认成亲,这次听说娶得是个品行不怎么样的女子,干脆连准备也不准备了,反正过不了多久也得另换。

就是有心想准备的,听说昨夜宋青葙掀开盖头就哭,也打消了这个心思。

秦镇娶的第二个,就是因为哭了整整一夜,水米不进,几乎昏了过去,别说认亲,就根本见不了人。

听到秦镇安排新娘认亲,老夫人一拍桌子,“不去。”

魏妈妈劝她,“认亲是规矩,哪能不去?”

老夫人忿忿地说:“秦家人讲什么规矩?从问名到文定,秦镇根本就问过我的意见,直到婚期都定了,新娘子都要进门了,这才放了个屁。我不跟没规矩的人讲规矩。”

魏妈妈一听,老夫人是真生气了。她伺候老夫人四十多年,从来没听到老夫人说过半个粗俗字眼,如今都说“屁”了,可见真是气得不轻。

至于清平侯夫人。

远山只隔着院门的门缝听到夫人的丫鬟西兰说了句,“夫人种的散血丹开花了,没工夫去。”

碧柳面色不虞地把远山带回来的话转达进去。

宋青葙不安地问秦镇,“老夫人跟夫人对亲事不满意?”

秦镇安慰她,“不是,祖母的话你听着就是,不必理会…娘那边,一年半载也见不到一面,不用管。”

宋青葙越发纳闷,秦家真是奇怪,听着乱糟糟的,全无章法,老夫人的话不用理,夫人又见不着面,那中馈谁主持,往来人情是谁管?

正疑惑着,听到秦镇问,“你给他们准备了什么见面礼?”

宋青葙将东西一一摆出来。

秦镇指着兰花青的青田石道:“这个给老三,老三喜欢刻印章,老二除了金子,什么都不爱。”

宋青葙听从他的意见,将本来打算给老三的文房四宝撤了下来,换成青田石。可是,给老二的见面礼…宋青葙灵机一动,吩咐碧柳打开箱子。

清平侯府占地数百亩,分东西两路。望海堂在西路,前头是个极大的花园,认亲的蓼花亭就在花园的湖边。

一路走来,几乎半个人都没看到,整个花园空旷寂寥,似乎也没人管理,地上杂草横生,枯枝遍地,湖里旧年的枯茎没人拔,夹杂在初绽的新荷里,生生破坏了那份美感。

宋青葙暗叹,这么大的地方,倘若好好搭理,该是处多好的赏花观景之地。

可惜被人弃之不理,真正是暴敛天物。

视线投向前头穿着鸦青色直缀的秦镇,宋青葙挑眉,果然,鸦青色是比灰色好看些。

灰色老气,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而鸦青,让秦镇不那么生硬冷傲。

记得,头一次见面,秦镇不由分说就揍了书生一顿,那般粗鲁莽撞;第二次见面,他横加讽刺又当街拦住自己,无礼且冷酷。

那时,她想,这种人,定要离得远远的才好。

谁能料到,她竟然嫁给了他?

远远地,蓼花亭里已有人影晃动,宋青葙蓦地心慌起来,老夫人跟夫人似乎都不待见她,那其他人呢?

离亭渐近,宋青葙愈加迟疑,脚步不自主地慢下来。

秦镇仿佛察觉到什么,猛然停步,伸手握住了她的。

温热的感觉从他粗粝的大手传到她汗涔涔的掌心,宋青葙不由心安,长长地吸口气,挣脱他的手,提着裙角踏进蓼花亭。

亭子西北角,站着位年轻男子,穿暗银色直缀,身姿优雅,自信从容。

宋青葙大惊,他怎么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估计你们都猜不到是谁来了…

第43章 心猿意马

秦镇显然也有些惊讶,俯在宋青葙耳边低声介绍,“是武康侯府的杨二爷。”

宋青葙当然认识钟琳的夫君,良木的匾额还是他亲自向五爷求来的。可秦家跟杨家根本没交往,认亲也是突然兴起的念头,他来干什么?

几乎同时,亭子里的四个大男人也齐刷刷地看向宋青葙。

宋青葙打扮得比昨日要简单,穿着大红色的云纱通袖袄,发髻上只插了支丹凤衔珠的金步摇,可凤口衔着的那颗龙眼大小的红宝石却璀璨至极,令人一见就难以移目。

大红配金最显富贵与气派,若是气场不足,就很容易被衣服压下去。

宋青葙没有勋贵那种与生俱来的气度,但她胜在长了双比红宝石还要明亮的好眼,让人不得不把视线从红宝石移到她身上。

尤其,她身上的通袖袄特别收了腰身,而低下长裙的裙幅又极宽,被微风轻轻扬着,越发显得腰肢纤细柔软。

站在高大魁梧的秦镇身边,如日月辉映,相得益彰。

清平侯看着拼命绷着脸试图压抑着喜气的秦镇,突然就叹了口气,这孩子性情像他娘像了个十足,对人好,就恨不得把心掏出去捧给人看。他娘就曾这般对自己,可当年自己不明白,亲手拿着刀一下一下往他娘心尖戳…如今后悔也晚了,只希望儿子比他娘幸运,捧出去的心能被人珍惜呵护着。

宋青葙照足礼数磕了头敬了茶,送上亲手做的鞋,清平侯递给她一个封红,封红很轻,感觉就只一张纸。

宋青葙将封红交给碧柳,转向老二秦铭。

秦铭穿件月白色纻丝直缀,衣摆袍角处用金线绣着密密的水草纹,手中执把金扇子,举手投足间,金光闪耀烁烁生辉。他“唰”地收起扇子,恭敬地行了个礼,“见过大嫂。”

宋青葙回礼,笑着递给他一只雕海棠花的木匣子。秦铭道谢接过,却未打开,摇着金扇子跟杨靖康窃窃私语。

老三秦钧则神色清冷,上下打量宋青葙好几眼,才淡淡喊了声,“大嫂。”

宋青葙将那块青田石递了过去。

秦钧似乎有些意外,斜了眼秦镇,才将青田石收进袖袋。

然后是秦家唯一的女儿秦钰,宋青葙特别绣了四只配色纹饰不同的香囊,取四季平安之意,每只香囊下面系着镂空的金色小老鼠——秦钰属鼠。

秦钰爱不释手,脆生生地说,“谢谢大嫂。”

最后轮到杨靖康,宋青葙将为了应急而临时带来的文房四宝送给他,杨靖康很意外,笑着收下了。

清平侯三代单传,直到秦镇这辈才有了三个儿子,不错只有秦镇是嫡子,其余秦铭、秦钧以及秦钰都是陈姨娘所生。因此秦家人口甚是简单,亲戚也少得可怜。

认完亲,宋青葙不好马上就走,可亭子里除了秦钰都是大男人,她只好凑过去跟秦钰说话。

秦钰比宋青葙小半岁,个头不高,性子很活泼,指着香囊上的花问:“这是什么花,那是什么花,长在何处?”

宋青葙图新奇,用的是付氏描的花样子,只知道花名,至于产地习性什么的也是不知。

两人说了会话,秦钰坐不住了,收好自己的香囊,跑到秦铭身边,“二哥,大嫂送了你什么?别人的都看过了,就你的用匣子盛着。”

秦铭无所谓地将匣子扔给她,“自己看。”

秦钰打开,惊讶地睁大双眼,看看秦铭,又看看匣子,忍着笑,快步溜到清平侯面前,“爹,大嫂给二哥的。”

清平侯一愣,笑容便从唇角绽开来,看向宋青葙,道:“这礼送得好,最合收礼人的心意。”

宋青葙一时辨不清这话是真心还是讽刺,红着脸道歉,“儿媳考虑不周。”

秦镇闻言,悄悄握住她的手,“父亲没有怪你的意思。”

清平侯的目光落在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停了片刻才移开。

杨靖康自清平侯府出来,打马去了本司胡同的教坊司。

五爷正斜坐在溪边大石上,仿着曲水流觞,边听曲子边饮酒。褚永则在柳树下猛扇扇子。

杨靖康看五爷摇头晃脑地正入神,没敢过去惊动,走到树下跟褚永低语几句。

褚永听罢,拱手谢过杨靖康,心情复杂地看向五爷。

世人都说自己是五爷的心腹幕僚,还以为五爷做的事都是自己的主意,岂不知五爷才是那个深藏不漏心思最重那个。

五爷的想法,就连他有时候也猜不透。

褚永在五爷跟前坐下,伸手取了只琉璃杯,在手里把玩片刻,道:“看来秦家不怎么待见宋三娘,认亲时,老夫人跟侯夫人都没去,侯爷倒去了,没准备见面礼,给了个封红…等二郎回来,可有得闹腾。”

五爷听了,微眯着眼睛,问:“最近你的功夫荒废没有,能不能打赢秦镇?”

褚永寻思会,苦笑,“天热肝火旺,是得动手打一架,不过,对付秦镇我还真没把握赢。”

五爷启唇笑道:“输赢无所谓,只要打了架,就有借口去清平侯府…清平侯跟常太医是过命的交情,当年清平侯还是世子时,去贵州平乱,被一箭射在心口窝,差点没死在那里,常太医妙手回春保他一命,后来大军回撤,常太医被俘,是清平侯卖身娶了个寨主的闺女才把他救回来…”

褚永隐约明白了五爷的意思。

皇上年近花甲,身体一直不太好,时有呕吐晕厥之症,可这两年气色明显好了很多,身体也比以前健壮了,甚至还能生个儿子。

常太医专替皇上把脉,最清楚皇上的情况。

可常太医性子谨慎口风极紧,一向独来独往,跟谁都没交情也没口角,而且他终身未娶,没有家眷,想从他口中套话不太容易。

所以,想从清平侯处下手…

且说杨靖康出了教坊司马不停蹄地回府,跟钟琳说体己话,“…秦家人不怎么待见,秦镇倒护得紧,眼光就没离开过她。宋三娘还真是个妙人儿,你没见给秦二送的那份见面礼,哎哟,忍得我肚子疼…秦二还美滋滋得直道谢…”

钟琳“咯咯”地笑,笑罢,问道:“你怎么想起到秦家去了,咱家跟他一向不往来。”

杨靖康沉思片刻,没隐瞒,“大哥让去的,说先前出了那档子事,褚先生心生愧疚,自己又不便出面,想托个稳当人去看看。我想,反正你也惦记着宋三娘,就应了。”

钟琳冷笑,“他能心生愧疚,说得好听,不定心里打什么主意。”

杨靖康道:“不管打什么主意,武康侯府已决定站在五爷这头,咱们也没别的选择,只能跟着往里淌…万一不行,到时候我把你跟孩子送出去,你给我留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