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她累得不行,就要睡了,秦镇自告奋勇地帮她擦身,结果擦着擦着,不等水干,就抱着自己滚到了床上。

再后来,她再也不敢让他帮忙,自己胡乱擦了两把就睡下了。

那会,已经三更天了。

秦镇陪着宋青葙细嚼慢咽地吃罢早饭,看她漱过口,问道:“孟掌柜在前面等着,你这就过去还是等会?”

宋青葙抹抹嘴,“这就去,他什么时候来的?”

“差不多辰正到的。”

辰正,现在已经巳正了…让人家干巴巴等了一个时辰!

宋青葙气道:“怎么不早说?”掌柜虽是拿钱干活,得看主家眼色,但人家没必要白受气,这家不干了完全可以找另外一家。你得尊重他,他才能替你赚来银子。

不过,看着秦镇不以为然的样子,她也没打算解释。

人家是世子,当然有权倨傲,就是现在把人打发回去,让人白跑一趟,孟掌柜也没话说。

可以后做事,必然不会太经心。

孟掌柜果然如宋青葙想得那般,已经等得有点坐不住了。

远山昨晚告诉他一大早来,世子爷有事吩咐。他起床后看了看账簿,觉得没什么纰漏,连饭都没顾上吃,雇了辆马车就赶过来,生怕迟了惹得世子爷翻脸。

没想到干坐了大半天,别说世子爷了,连个端茶倒水的人都没见着。

天热得几乎要冒火,孟掌柜嘴里干得要冒火,心里更是气得要冒火。

正坐立不安,正北的绡纱屏风后突然传出个女子声音,“方才有事耽搁了,实在对不住,让孟掌柜久等了。”

声音轻柔温和,听在孟掌柜耳朵里却如深涧中直淌而下的山泉水,浑身清爽,正要答话,只听女子又道:“怎么不给孟掌柜上茶?取两只冰盆来。”

接着便有个穿粉色短衫的丫鬟端着茶壶走过来,笑道:“孟掌柜,请用茶。”

这人看着有点面善。

孟掌柜揉揉眼,又看过去,想起来了,这不正是以前总在得月楼喝茶用点心的姑娘?怎么成了府里的丫头了?

难道是跟着大奶奶陪嫁过来的?

屏风后突然传来轻轻的咳嗽声。

孟掌柜没心思再猜测,凝神听着。

“听说孟掌柜是跟着侯爷的老人了,现今侯爷把得月楼给了世子爷。昨儿世子爷跟我看了眼账本,想了几个点子,又吃不准行不行,想请孟掌柜拿个主意。”

孟掌柜坐直身子,心道大奶奶真会说话,世子爷看账本已是新鲜,竟还能想出点子来,岂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有,请我拿主意,我能拿什么主意,主家吩咐,我听着就是。

屏风后又传来声音,“得月楼开在小市街,不知常去光顾的都是什么人?”

孟掌柜恭谨地说:“大多是周围的商户和街坊邻居家里来客去吃饭,再就是走马路过的客商。”

宋青葙翻开账簿,轻轻笑着,“孟掌柜是实诚人,看账簿,得月楼这一年用的都是辽东产的粳米,粳米不便宜,一石米怕得一缗一陌钱,不知道一个月得用几石?”

孟掌柜心里有数,张口就答:“好的时候,差不多一千两百石,不好的时候也得一千石。”

“那就按一千石算,一个月光是米钱就得一千一百两银子。”宋青葙沉吟片刻,又问,“孟掌柜平常吃的什么米?小市街头那家米粮行,什么米卖得最好?”

孟掌柜想了想,“小人家里吃籼米多,有时也换禄米…米粮行不好说,应该是禄米卖得最好。”

万晋朝官员的俸禄有银子也有米绢,一般禄米都是陈米,他们吃不惯,就会低价卖给那些粮铺或者把禄米换成新米。

宋青葙道:“如此说来,小市街附近的人吃禄米多,市面上籼米一石一缗钱,禄米一石八陌或者七陌。你说,得月楼蒸米饭时,三把粳米加四把籼米再加三把禄米兑起来,是不是比纯禄米或者籼米好吃?”

“这个自然。”孟掌柜毫不犹豫地说。就是加一把粳米,那个味道也就上去了。

宋青葙点头,“要照这个比率兑着吃,一个月能花费多少银子?”

孟掌柜伸出手指头,比划几下,“禄米按一石八陌钱,是九百七十两银子,要是按七陌钱算,就是九百四十两。”比纯用粳米能省一百三十两银子。

宋青葙轻声道:“以后就按照这个比率做,要是孟掌柜能找着换禄米的路子,本钱还能更低…还有,盛米饭的碗别用大海碗,换成小一号的,但是千万得盛满,平碗沿不行,至少得冒尖…”

“把一楼那些花瓶字画等摆设都撤掉,再添四张桌子,小市街住的都是商户,商户重实惠,用不着那些花哨…茶也不必用上好的,找人去大理寺那边一家茶福记的茶叶铺子,买些碎茶叶,泡出来的味道跟整叶没什么差别,就是看着不体面…茶都是伙计倒的,没几个客人会掀开茶壶看。”

“根据这一年的账簿来看,有些菜就没怎么点,也就做过一回两回,以后那些菜就不用备了,省得浪费材料。我大略算了算,这十道菜点得最多,孟掌柜约莫着再添五道,以后跟客人说好了,就只做这十五道菜,只备十五道菜的料…”

碧柳接过单子递给孟掌柜,孟掌柜一看,确实是店里卖得最好的几道菜,暗暗点了点头。

宋青葙继续道:“每天剩下的肉别放着,做成酱肉包子,剩的米饭做成菜粥,第二天早上卖,买两个酱肉包子送一碗菜粥…店里有几个茅厕?”

孟掌柜大惊,才刚说酱肉包子,怎么扯到茅坑上了?想了想,答道,“有两个,后院另有一个专门给女客用的。”

“恩,晌午客人多的时候,把其中一个锁上不给用。”

秦镇在一旁听得全神贯注,越听越佩服。他知道宋青葙聪明有头脑,却没想到她单从账本子就能看出这么多门道来,听到此处,开口问道:“这跟茅厕有什么关系?”

宋青葙笑笑,解释道:“客人多,桌子轮不开,早吃完的让他们早点走…至于闲散时,客人多坐会,兴许能多点点东西。”

角落里的远山惊得合不拢嘴,天呐,前头的账算得精算得细也倒罢了,精明点的掌柜也想得出来,可主意竟打到茅厕上来了,大奶奶这脑子也不是什么做的,怎么心眼儿这么多。

孟掌柜却是越听越高兴,照这么打算,每个月少说也得二百两银子的利,一年下来就两千多…清平侯当初开得月楼是有其它打算,没指望它赚钱,可能赚钱总比不赚钱强不是?

孟掌柜想得欢喜,只听屏风后那个轻柔的女声变得严肃起来,“…最紧要的有两样,一是千万记着,不能贪便宜用长毛发霉的米菜肉,白给都不要,不能为了赚钱要人命,其二,不能跟客人争执,遇到不给钱的赖皮也别争,大不了舍了那桌酒菜。要真打起来,打坏的盘子碗儿的也不少钱,要打伤人还得赔药钱…实在遇到不分四六的,这不还有世子爷呢,自有世子爷给你做主。”

说到此,宋青葙弯起嘴角,斜睨了秦镇一眼。

秦镇听得入神,突然听她提起自己,便侧头看过去,正对上宋青葙亮晶晶的眸子,不禁心中一动,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第48章 出谋划策

听罢这席话,孟掌柜只觉得茅塞顿开浑身通畅,刚来时堵在心口的恶气早已散了个一干二净,两眼直直地盯着屏风,想再受点点拨。

可屏风那头却再无声响,只影影绰绰地看到个高大的身影先起身出去,接着一高一矮两个窈窕的女子身形相携离开。

孟掌柜不由叹息,“世子爷娶得的岂止是个妻室,简直就是棵摇钱树。”

远山叱道:“吃了豹子胆了,竟敢议论大爷跟大奶奶。”

孟掌柜恍然醒悟自己竟将心里的话说出了口,无心理会远山的斥责之语,整整衣襟急步往回赶。今儿是六月初七,这个月,哦不,下个月怎么也得见着利。

回到正房,宋青葙把找出来的鸦青色杭绸摊在炕上,一乍一乍地量着尺寸,量足数,用炭笔做个记号,拿剪子“咔嚓咔嚓”地剪过去。

秦镇问道:“这就裁上了?上次不是还没量完?”

宋青葙嗔他一眼,脸上渐渐笼上层红云,不自然地道:“上次量过肩宽跟腰身了,衣长无所谓,紧长不紧短,等缝好了,上身试试,长的话,封边时多卷上点儿就行。”

今儿她穿着家常的绣着折枝梅的月白色小袄,系了条丁香色的裙子,梳圆髻,头上插一支珍珠发钗,耳垂上挂着珍珠坠子。珍珠的光辉映在脸上,她的肌肤莹润柔和,眼眸却越发清亮,说话时,珍珠坠子在她腮旁一晃一荡,平添了许多俏皮与灵动。

她不怎么爱金银,倒是常戴这种珠子玉石之类的饰物。秦镇想起以前在灯市口东头有家荣宝斋,专卖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没准能有宋青葙喜欢的东西。

秦镇想到做到,跟宋青葙知会一声,也不管酷暑难当,顶着大太阳就出去了。

碧柳瞧见秦镇的身影风风火火地出去,凑在秋绫耳边嘀咕,“你说世子爷这么大一男人,正经差事没有,天天就围着姑娘。姑娘看账本,他研磨,姑娘裁衣服,他在旁边打扇子…”

秋绫眼中闪过一丝笑,极快地隐去,沉声道:“不到屋里伺候,在这嚼什么舌头?”

碧柳笑道:“不是嚼舌头,就是有感而发,有感而发。以前我跟姑娘形影不离,有什么话我都说给姑娘听,现在多个姑爷,我这满肚子话憋在肚子里难受…对了,以前二奶奶陪嫁的丫头像是秋绢和秋绮都嫁得挺好,你干嘛不嫁人?”

秋绫勃然变色,“你若恨嫁就跟姑娘说,别扯上别人。”甩着袖子往后头去了。

碧柳被噎得面皮紫涨,半天才缓过神来,气冲冲地进了屋子。

“…我就随口问一句,她至于那么大火气,还说我恨嫁,我怎么就恨嫁了?”碧柳抻着布,将刚才的话原原本本地说了遍。

宋青葙放下剪刀,将裁好的布片叠好,叹口气,“这事,照我来说,秋绫有两分错处,你倒是有八分。”

碧柳不服气,“最多是五五分,怎么就全成我的错了?”

宋青葙耐心解释,“其一,你不该私下非议主子,不光是世子爷跟我不行,其他主子也不成。你仔细想想,要是刚才那话传到侯爷跟老夫人耳朵里,他们会怎么看世子爷,又会怎么看我?要是更远一步,传到外头去,别人又会怎么想?”

碧柳寻思片刻,回过味来,低下头,只听宋青葙又道,“其二,你问秋绫那话本也不该。每个人都有伤疤有痛处,咱不能单往人伤口上撒盐…秋绫是我娘的陪嫁,算年纪已经三十开外靠四十了,到现在没嫁人,定然有说不出口的理由…”

碧柳喏喏道:“原来真是我的错。我,我这就给秋绫姐赔个不是…”

宋青葙一把拦住她,“用不着专程去,待会见了提一句就行。我倒是想起个事来,你比我大两岁,想没想过嫁人?”

碧柳脸红了下,很快镇定下来,“想是想过,可我不知道嫁个什么样的人。我喜欢读书人,可人家不一定能瞧得上我,生意人也不错,可生意人太精明,我怕被人卖了也不知道…”

宋青葙不禁微笑,“你慢慢想,不急在这一时,等想好了再跟我说。”

碧柳点下头,瞧瞧更漏道:“都午正了,要不要吩咐厨房摆饭?”

秦镇只说出门有点事,并未说回不回来吃饭。宋青葙便道:“眼下还不饿,稍等会吧。”

且说秦镇带着远山扬鞭策马一路赶到了荣宝斋时,掌柜正坐在柜台后打盹,见有人来,立刻打起精神,赔笑道:“客官想要什么?请随意看看,选中哪样,小的给您包起来。”

秦镇打眼一看,东西不少,湘妃竹刻的笔筒、翡翠雕的笔洗、象牙的杯子还有各式金银发钗珍珠抹额等等,却没有他想要的,遂开口问道:“有没有没镶的珍珠玉石?品相要好,个头不用太大。”

“有,有,”掌柜连声应着,转至内堂,随即捧出只一尺见方的盒子,盒子里面隔成九格,盛着各色珍珠宝石等物。

秦镇随手捞起一把,凑到眼前看了看,接着松开指缝,珍珠滴滴答答如落雨落到盒子里。

掌柜心疼万分,可瞧着秦镇冷厉的样子不敢吭声,只提着气小心地介绍,“这是辽东产的东珠,个头大,色泽好,白里透紫,最衬肤色;这是南珠,胜在光泽均匀,这是石榴石,那是绿松石…”

秦镇“嗯”一声,在柜台前坐下,扒拉着珍珠一粒粒地挑,神情认真而专注。

远山看了直咋舌,自己打七八岁起就跟在大爷身前身后跑,可从没见过他这么认真的样子,就是当年练大字也没这么认真。

挑了小半个时辰,秦镇指着面前一堆花花绿绿的珍珠玉石,“每样四粒,做两副,一副耳坠子,一副耳钉,三天后我来取。”

掌柜忙道,“客官,三天太急,忙镶不好,您给宽容宽容,十天怎么样?”

“那就十天,要好好镶,不能有瑕疵。”

掌柜点头哈腰地说:“一定,一定。”

秦镇掏出荷包,付了定钱,刚要出门,迎面走进一主一仆。

前头那人穿着绯色长袍,手里摇着把绫面象骨扇,正是跟秦镇有过芥蒂的丁骏。

丁骏不意能在这里见到秦镇,心里多少有点发憷,想溜又抹不下面子,只得硬着头皮往里走。

他身边的小厮是后来换的,不认识秦镇,见他正堵在门口,便冲上前没好气地说:“诶,一边去,别在这挡路,没看见我家二爷?”伸手就往他胸口推搡。

秦镇本就看丁骏不顺眼,想修理他一顿,苦于没有借口,正好小厮找上门来,当即顺势攥住小厮手腕,略使劲,伴随着轻微的“咔嚓”声,小厮“嗷”一声嚎叫,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秦镇冷笑,抬脚往他身下一踢,小厮撞到丁骏身上,两人像米袋子般重重地倒在大街上,引得左右商铺的人争相出来看热闹。

有眼力好的认识秦镇跟丁骏,见是惹不起的人,立马又窜回去,隔着窗棂一个劲往外瞅。

荣宝斋的掌柜撩起衣袖擦擦冷汗,暗自庆幸方才没出差错,一个应对不好,可得出人命。

小厮折了腕骨,胳膊使不上劲,加上秦镇踢得重,躺在地上挣扎着起不来,丁骏倒是三下五下起来了,跳着脚,指着缓步过来的秦镇道:“秦大,我这奴才得罪了你,你断了他的手脚,我没话说,现在你还想怎么样?”

秦镇俯身掸掸皂靴上的土,淡淡道:“不怎么样?就想问问你,听说你那儿不行了,是真是假?”

此言一出,周围躲在窗后看热闹的人忍不住了,个个伸长脖子,侧着耳朵,唯恐不小心漏听一个字。

丁骏面皮涨得紫红,虽说他不能人道的事有不少人知道,可没人敢说,更何况还当着他的面说,还说得这么自然,这么顺理成章云淡风轻。

就好像两人见面,一人问:“听说你昨儿吃了三碗热汤面,是真是假?”

好在丁骏能屈能伸,脸皮也够厚,心道好汉不吃眼前亏,便梗着脖子道:“不行又怎么样,爷该怎么乐呵还怎么乐呵,比以前更乐呵。信不信,爷玩过的女人比你见过的都多。”

“噗嗤”,不知何处传来一声闷笑,“都不行了还咋玩?”

丁骏气恼地四下张望了眼,却一个人都没看见。

秦镇勾勾手,接过远山递来的马鞭,对丁骏说了句,“那你就接着乐呵,记住了,以后见到爷最好躲远点,爷见着你就恶心。”纵身上马离开。

丁骏朝着秦镇的背影啐了一口,“恶心!”转身又朝在地上翻滚的小厮踹了一脚,“丧气!”

秦镇乐呵呵地回到望海堂,宋青葙刚用过午饭,忙道:“不知世子爷回不回来用饭,我就先吃了。”

秦镇心情极好,毫不在意地说:“没事,你饿了就先吃,我啃两个磕花饽饽就行。”

宋青葙嗔道:“大热的天,啃那个干什么?我吃的是冷面,灶上留了些没下,要不我去下了给世子爷端过来?”

“不用,”秦镇忙拦着,“让下人干就行,别热坏你。”

宋青葙盈盈地笑,“她们也正吃饭…现成的热水,添把柴就行。”

秦镇不好再拦,目送她步履轻快地走出屋门,心里尽是满足,有这样一个肯为自己裁衣下厨的女子相伴,此生再无他求。

丁骏那蠢货玩过的女人再多又怎样,还不是断子绝孙的命?

没多会,宋青葙端着两碗面进来,面是手指粗的宽面条,雪白劲道,汤是例年老汤,浓香馥郁,上面码着碧绿的黄瓜丝,嫩黄的鸡蛋丝,还有鲜红的火腿丝,看上去令人胃口大开。

不到盏茶工夫,秦镇连汤带面吃了个干干净净,意犹未尽地说:“好吃。”

宋青葙趁机问起府里的事,“…是大厨房做好了各屋去送,还是每个院自己做饭?”

秦镇解释道:“都是各做各的,每年年初就把各处的年例银子发下去,吃穿都自个儿管自个儿。祖母的衣衫是魏妈妈做,娘那边的是西兰,听说西兰是白家寨有名的巧手,她绣得花看着跟真的似的,都能引来蝴蝶…父亲的官服是从内府衙门那边做的,平常的衣衫倒是陈姨娘做得多。”

宋青葙又问:“那世子爷跟二弟三弟他们呢?”

秦镇笑笑,“小时候跟着娘的时候就穿西兰做的,后来跟着祖母三五年就穿魏妈妈做的,十岁时搬到外院就到外面买…二弟他们比我强点,陈姨娘隔三差五帮他们做两件。”

堂堂的侯府世子,听起来过得挺心酸,连衣服都得去外面买。

要知道大堂哥宋宁远就从来不穿外面买的衣服,都是家里婆子丫鬟做的,宋青葙也曾给他做过两双鞋。

外面卖的外衣还能将就着穿,中衣若不合身,穿起来肯定不舒服。

宋青葙寻思着该开箱子找匹棉布再给他裁两身中衣。

秦镇猜到宋青葙的心思,心里热乎乎的,便愈加痛恨褚永。

他本来的想法是打听到褚永的行踪,瞅着没人的地方套上麻袋揍他一顿,然后断一条腿或者卸条胳膊解解气。

可今儿看到丁骏在大街上承认不能人道的时候,他觉得心里更畅快,比以前踹他两脚打他几下痛快多了。

以后不能蛮干,得跟宋青葙多学学,看看人家是怎么办事的。

郑德显爱面子,让他面子尽失;丁骏好色,让他以后无法人道,而且谋划得滴水不漏。

顺义伯跟安国公没断了查摘星楼的事,这都半年了,仍是查不出背后策划的人。五爷也在查,却是雷声大雨点小。

想到五爷,秦镇有点头疼,褚永是五爷的人,不能明晃晃地打五爷的脸,还有二哥的消息也着落在褚永身上,明着不能做的太过分,至于暗里的事儿,那就无所谓了。

但是,怎么才能替宋青葙出了这口恶气?

秦镇摇头晃脑长吁短叹拿不定主意,宋青葙看了好笑,问:“世子爷有什么忧心的事?”

秦镇犹豫会,开口道:“想暗里教训褚永一顿,没什么好点子。”

宋青葙想了想,笑道:“褚永不是号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吗?是该教训教训,我倒有个法子,不过世子爷得寻千玉才行,而且不能急,得慢慢来…”

第49章 郎情妾意

月光如水,透过糊着绡纱的窗棂照进来,把窗棂的格子也印在了地上,窗外,夏虫在轻轻鸣唱,为夜晚平添了几分安详与宁静。

绡纱帐里,宋青葙靠在秦镇肩头,睡得正香,悠长的气息浅浅地扑在秦镇颈窝。秦镇一手托在她的颈下,另一手拾起枕畔一缕长发,轻轻地在指腹绕了数圈,凑到鼻端。发梢簇在脸上,柔软□□,有股淡淡的茉莉花馨香。

秦镇脑海里骤然浮现出才刚体味过的那种美妙滋味…芬芳怡人的味道,细腻柔嫩的肌肤,柔软顺滑的墨发,还有情浓时低低柔柔的吟唱。

秦镇顿觉身体的某一部分不受控制般昂扬起来,手指沿着她□□在外面的细嫩肩头慢慢移下去,却在即将探进肚兜的那刻停了下来。

临睡前,他答应过,绝不会再像前两夜那般胡闹。

无声地叹口气,小心翼翼地掀开帐帘,走到净房,借着月光拧了条清水帕子擦身。

水放久了,丝毫没有刚从井里汲出来时候的凉意。

而先前淡淡的馨香却更加浓郁。

细竹竿上晾着半湿的肚兜,地上的竹篮里是她才换下的中衣,隐约还露出一角棉帕。

秦镇脑中“嗡”的一下,方才,他就是拿着这条棉帕替她擦洗,他还记得她是怎样遮挡着不让他看…

秦镇端起铜盆,将整盆水“哗啦”自头顶浇下。

夏日的清晨,到处绿意盎然,微风风带着什刹海的凉爽扑面而来,令人神清气爽。

宋青葙穿着大红色纻丝短衫,系着姜黄色裙子,乌黑的青丝梳成堕马髻,发髻上簪了支珍珠攒成的月季花,看上去鲜艳明丽,端庄大方。秦镇却仍是穿灰色长衫,又因为夜里冲了好几回澡,没怎么睡好,神情很有些郁闷。

行至瑞萱堂,丫鬟红梅笑着上前请安,“…老夫人正在洗漱,大爷跟大奶奶且稍等会。”并不请他们进去。

宋青葙毫不在意地站在庑廊前,打量着老夫人的院落。

粉墙青瓦,青石砖铺地,中间一株合抱粗的梧桐树,西北角砌了个小小的花圃,种了些极常见的草花,正值花期,草花开得热烈而绚烂。

红梅低着头,飞快地瞟了宋青葙一眼。

这就是老夫人极厌恶的大奶奶?

听说名声不太好。

可她看上去温婉端庄,带着些怯弱,并不像她原先以为的那种风流娇媚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