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乔府,迎面见到秦镇仍等在上次的地方,宋青葙快步走过去,问:“什么时候来的?等了很久?”

“刚到,估摸着你该出来了才到的,”秦镇帮她系好斗篷上的帽子,问道,“要不要从白家胡同那边拐一下?”

“那边有什么新鲜事?”宋青葙疑惑地问。

秦镇平静地说:“刚才经过时,那边正发嫁妆?”

发嫁妆?

宋青葙很快意识到是宋青艾的嫁妆,记得钟琳曾说过,宋青艾的婚期在腊月,而明天就是腊月初二。

宋青葙犹豫片刻,“去看看也好。”

秦镇将她扶上马车,扬声对车夫说了声。

车夫甩了甩马鞭,驾车往白家胡同赶去。

赶到白家胡同,刚好最后一抬嫁妆出门。

宋青葙没下车,坐在车里将轿帘掀开一道缝。

碧柳对于宋青艾的嫁妆也极好奇,凑到跟前歪着脖子往外瞧,一边念叨,“抬嫁妆的人怎么长得跟歪瓜裂枣似的,一个眼歪一个嘴斜,就不能找个稍微周正点的?

“衣服肯定是以前的旧衣服,滚的红边都磨出毛了,一套衣服顶多三四百文,四姑娘都是要嫁到伯爵府了,大太太连这点钱都不舍得掏,你说就是做上一百套也才三四十两银子,看着多体面。

“最后几抬不是应该放银票还有包着红绸的砖头吗?怎么还是杨木箱子,大太太不会一间铺子都没陪送吧?”

宋青葙原本就看得仔仔细细,再加上碧柳的解说,不由叹口气。

一块红绸砖表示陪嫁了一百亩地或者一间铺子,或者一处宅院。

记得二姐姐出嫁时,最后一抬的箱子上是放着两块红绸砖,陪嫁了两百亩田地,京都附近一亩良田差不多二十两银子,薄田也得十二三两。二姐姐的两百亩田位于青州,青州田价比京都便宜,合计起来也差不多三千两银子。

而且,秋绫说过,二姐姐的嫁妆很实在,两个人抬着都吃力。

可现在,两人抬着还健步如飞,明显里面东西的分量不太足。

宋青艾是要嫁到顺义伯家,嫁妆还这么寒酸,看来宋家真是不如以前了。

顺义伯府规矩大,下人们又都看惯眉高眼低的,宋青艾的陪嫁里既没有田庄又没有铺面,估计陪嫁的银子也多不到哪里去,以后恐怕连打赏下人的钱都掏不起。

只是想想,宋青葙就替宋青艾发愁。

众人都聚在宋家大门不远处议论着嫁妆的多寡,谁也没注意,有个身穿赭色长衫的男子提着个药箱,从角门进了宋家。

袁郎中熟门熟路地走到慈安堂,给老太太孙氏把了把脉,不虞地说:“早半年,我就说过,老太太已是风烛残年,经不起事儿,你们怎么就是不放在心上?”

林氏紧张地问:“老太太到底怎么样了,什么时候才能醒?好歹也得熬过艾姐儿回门,至少明天得平平安安地。”

袁郎中不慌不忙地取出金针,“扎两针试试,要能醒最好不过,要是不能…就准备后事吧。”

林氏叫道:“这怎么行?明儿艾姐儿出阁,喜事可不能办成丧事。”

宋大老爷回头劈手给了她一个大嘴巴子,“别在这儿满嘴胡吣,要不是你办的好事,哪能将娘气晕过去。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立刻写休书休了你。”

当着众人的面捱了一巴掌,林氏又羞又窘,面皮涨得通红,分辨道:“我还不是为了你,为了宁哥儿还有这个家。”

宋大老爷手一挥,不耐烦地说:“一边待着去,净在这儿丢人现眼!”

林氏捂着脸颊灰溜溜地退到西次间。

杜妈妈正在整理老太太方才读的经书,看到林氏进来,冷冷地瞪了她一眼。

自打去年秋天,老太太的身子就一日不如一日,但她素来刚硬,为了儿孙仍是强撑着活。她活一天,大老爷跟三老爷的官职就在一天,全家也就有个依托。

林氏瞒着老太太给宋青艾定了郑家,要瞒也就死瞒到底就是,反正老太太足不出户,也没精神搭理儿孙们的请安,一年到头见不了几次。

可抬嫁妆时,林氏偏偏带着宋青艾来了,说给宋青艾定了亲事,今儿发嫁妆,明儿出阁。

老太太平静地问:“定了哪家的孩子?”

林氏得意地说:“就是顺义伯郑家,人家可是三聘六礼地娶艾姐儿过去当正室。”

老太太立刻变了脸色,手点着林氏,身子筛糠似的抖个不停,“你,宋家就毁在你…”话音未落,一头栽到炕上。

林氏吓得慌了手脚,挓挲着两手满地转圈。

杜妈妈上前一边猛掐老太太的人中,一边让呆若木鸡的宋青艾去请郎中。

老太太醒过片刻,看着林氏说了个“滚”,又晕倒了。

林氏委屈得要命,她这一颗心可全是为了宋家。

攀上郑家这门亲,大老爷升迁就有了指望,儿子宋宁远下场就有了人照应,而且宋青艾若是得了诰封,宋家也跟着风光。

老太太怎么就想不透这节,非得跟自己较劲呢?

与此同时,宋青艾在自己屋里也默默地对着西天拜了三拜。

她对老太太并没有多深厚的感情,可此时此刻,她比谁都渴望老太太能熬过明儿一天,一天就行。否则,她就得按娶荒亲嫁过去,嫁妆已经发完了,荒亲不荒亲的没多大区别,可说出去太难听,保不准,郑家还以为她命硬。

她发誓要在郑家混得风生水起,让宋青葙瞧瞧,她宋青艾半点不比她差,她不是有个世子夫人的诰封么,她迟早也会有…

第82章 千头万绪

宋青葙斜靠在靠枕上,神情萎顿,目光呆呆地盯着糊了高丽纸的窗棂。

自从她回到望海堂,就这般神思不属,已有小半个时辰了。

秦镇默默地倒了杯茶,尝了尝不算烫,塞进她手里。

宋青葙本能地举杯便喝,将茶盅还给他的时候,疲倦地笑了笑,问道:“世子爷,去年的腊八粥,是府里大厨房熬的还是各人自己熬?”

秦镇想了想,“记得好像喝过腊八粥,至于从哪里来的,没问过。”俯身瞧瞧她的脸色,心疼地说,“别管这些琐事了,大厨房不做,他们自己也会备着。你躺着歇会,我让人灌个汤婆子给你捂着。”

“我不累,”宋青葙摇摇头,“就是浑身难受,提不起精神来。”

秦镇有些明白,抓起她的手,合在自己掌心里,用力攥了下,劝慰道:“白家胡同已经与你没有干系,不值得再为他们费神,想开点,你不是还有我,把心思都放在我身上便是。”

听着他拙劣的安慰,宋青葙不禁微笑,借着他的手劲偎到他胸前,低声道:“不是为这个,是为着乔五娘。这孩子,傻得让人心疼,难怪三弟一眼就瞧上他。你们秦家人别的地方不怎么样,选媳妇的眼光倒是一等一的好。”

秦镇闻言,笑道:“阿青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亦或是在夸自己?”

宋青葙娇声道:“两人一起夸不行吗?世子爷眼光好,我是人好。”

秦镇大笑,笑罢,低头瞧着宋青葙,“阿青对自己的评价如此客观,单是这份气度,就让人刮目相看。”

宋青葙听出他话里有话,抬手连接在他腕间掐了好几下。

过了片刻,幽幽地长呼一口气,叹道:“世子爷跟三弟说声吧,一时半会儿不会有结果。这事我办得不好,太大意了,先前想得简单,以为足有八成成算,没想到办成这样,反倒耽误了三弟…世子爷替我跟三弟赔个不是。”

“别这样想,”秦镇阻止她,“我知道你尽心尽力了,三弟也只有感激你的份儿。我去找三弟谈谈,你别胡思乱想,静下心好好歇会…我回来陪你吃晚饭。”

不大一会,秦钧跟在秦镇身后走了进来,对着宋青葙就是一揖,“秦钧让嫂子费心,嫂子受我一拜。”

宋青葙急忙起身,看着面前两个身形几乎同样高大的男人,叹口气,刚要开口,只听秦钧问道,“嫂子,你说真的没法子了,一点指望都没有?”

几乎是跟乔五娘一模一样的问话,连神态表情,甚至眼眸中那份清澈干净都极为相似,宋青葙听得眼眶发酸。

乔家姐妹间的对话,不可能透露给秦钧两兄弟听。

宋青葙只隐晦地说:“眼下绝对不可能,再上门去求,也只能是拒绝。再过一两年,倘若乔五娘仍没定亲,或许能成。”

秦钧极快地说:“我能等,只要她没嫁人,多久我都能等。”说罢,又是一揖,“还请嫂子替我周全。”

宋青葙摇头,“要真为着她的闺誉着想,三弟,你这话我不能说给她听,以后我也不会常到乔家去。姻缘天定…”

秦钧低低答了声,“我明白,嫂子。”大步走了出去。

看着他挺直的背影,宋青葙突然感觉宽慰了些,他们两人要真有缘,上天定会帮忙。

一夜好睡,第二天宋青葙精神抖擞地来到议事厅。

千玉已等在那里,见到她神采奕奕的样子,暗舒一口气,脸上不自主地带上了笑容,“夫人,今儿田庄的庄头以及铺子的掌柜都来了,庄头要连夜赶回去,不如先让他们进来。”

宋青葙啜口茶水,等碧柳将屏风架子摆好,才笑着道:“行,就依着你的安排。”

先进来的是付氏陪嫁的两个田庄的孙庄头和陈庄头,宋青葙去年跟大舅舅交接时曾见过他们,孙庄头为人仔细,账目做得也细,一条一条列得很清楚;陈庄头为人粗犷,账目做得简单却很明了。宋青葙接过两人账簿粗略翻了翻,放到一旁,问起今年的收成如何,粮价如何,又问了问庄里其他人的情况,最后让他们先回去,等看完账簿要是有问题,再找他们问话。

接着是秦家田庄的隋庄头。

隋庄头四十多岁的年纪,穿了件赭黄色裋褐,头上戴着顶毡帽,脚上趿拉着草鞋,腰杆挺得笔直,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宋青葙客气地请他坐下,随口问道:“府里的田庄我不熟,请问隋庄头共多少亩地,旱田几亩,水田几亩,沙地跟山林地各几亩?”

隋庄头“咳”一声,“一共大概一千六百亩地,多是旱田,水田少。沙地也有,基本长不了东西,山林地还行,种了些果树,稍微有点收益。”

碧柳闻言,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宋青葙轻皱下眉头,又问:“旱田跟水田有多少良田,多少劣田,今年都种了哪些作物?”

隋庄头有些不耐,每年腊月他都来见侯爷,汇报一年的收成,侯爷每次都拍着他的肩头道辛苦,还从来没这么盘问过,怎么换了个这么啰嗦的女人管家?

想到屏风内的人是世子夫人,隋庄头耐着性子粗着声道:“没量过,旱田种麦子、粟米、大豆这些,水田不就是种水稻,还能种什么?”

宋青葙不急不躁地接着问:“隋庄头比较过没有种哪项作物进益大?”

隋庄头很干脆地答:“没比过,不知道。”

宋青葙轻笑一声,细声细气地说:“正月闲着没事的时候,隋庄头比较一下。良田跟良田比,劣田跟劣田比,看看一亩麦子跟一亩大豆,各出产多少,按市价卖能得多少银子?再访听一下,周围田庄或者村子,差不多的田地,别人种什么作物,亩产多少,大抵有个数,等明年除去必须种的米粮外,多种点进益大的。”

隋庄头思量会,“这么细致的活我干不来,也没那个闲工夫。一千多亩地挨着个比,比到几时才行,春耕都误了。”

宋青葙苦恼地扶额想了会,问道:“隋庄头把账本带了吗?”

隋庄头粗噶地“嗯”一声,“带了”,从怀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展开,递给碧柳。

碧柳斜眼一瞧,上面写了一行字,字迹很潦草,一时没看认出来。

宋青葙仔细打量了下,认出来了,写的是,稻谷粟米等共三千两百石,纹银八百两。

至于具体是什么意思,宋青葙没打算问,只轻声地说:“隋庄头也请回吧,等我想出个章程来,就知会你。”

隋庄头躬身行礼,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宋青葙舒口气,扑倒在旁边的软榻上。

碧柳忙过去给她换了热茶,又熟练地帮她捶着后背按捏着肩膀,一边按一边笑,“侯爷怎么用了这么个庄头,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糊涂着。”

宋青葙无可奈何地说:“隋庄头行伍出身,哪里懂得庄稼活,侯爷一来是安置曾经跟过他的人,二来也是用个忠诚。这边田庄的事,我不好发号施令,还得交给世子爷来办。”说着侧过身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对新月道,“看看林管家在不在隔壁,请他过来。再唤个小厮请世子爷跟二爷来一下。”

新月朝耳房看了眼,里面坐着五六个掌柜,千玉正在沏茶。

不过是寻常的提壶、注水,他做起来却是格外的优雅好看。

新月深吸口气,袅袅娜娜地走进去,伸手接千玉手里的茶壶,“交给我就好,夫人那边请您过去。”

千玉听说宋青葙找他,便不客气将茶壶递给她,“有劳姑娘。”

水刚烧开,壶身很烫,新月不小心碰到手,惊叫了一声。

千玉闻声,回头瞥了眼,没作声,径直走进议事厅。

指腹红了一片,有点疼,却比不过心里被漠视的那种痛。

新月咬了咬唇,给掌柜们续上茶,出去找小厮时,不经意地往议事厅看了眼,千玉站在离屏风很近的地方,身子向前倾着,因是侧脸,可以看到他的唇角微微翘着…看着就让人不自主地想亲近他,感受他散发出来的那股温柔。

可是,他对自己却淡漠而疏离,她能感觉出来,千玉在有意无意地躲避着她。

为什么?是她不够好,不够美,还是他心中已经有了人?

新月淡淡地叹了口气。

宋青葙嘱咐千玉,“田庄这头是笔烂账,一时半会且抖搂不开,你把铺子那边的账目先收起来看看,有什么问题回头说给我。中午,你请这几个掌柜的到外面酒楼吃顿饭,告诉他们,腊月到小年前一天才歇业,正月十八开业,腊月跟正月这些天的工钱加倍,要是有回乡的或者有什么难处就说出来。吃过饭就让他们先回去,等我看完账簿再分头找他们。”

千玉一一应着,临出门时,脚步停了停,“夫人这几天看着像是很疲倦,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千玉。千玉吃不准的,再请夫人定夺。”

宋青葙听着心里一暖,笑道:“你身上也是千头万绪的,回头田庄的事,世子爷少不得也得找你商量。”

宋青葙这边忙得不可开交,宋青艾那头更是忙乱,跟大多数要出阁的姑娘一样,她也是刚卯初就起了身…

第83章 如愿以偿

按照习俗,出嫁这天要先给长辈请安,然后再沐浴梳妆打扮,等待吉时。

昨天,袁郎中连扎了十八针,终于将老太太从阎王手里截了回来。老太太虽然换过起来,却是面如金纸命悬一线,气息时断时续,说不定那口气喘不上来就一命呜呼了。

宋青艾差不多卯正时分去了慈安堂。

杜妈妈拦在门口神情淡漠,“四姑娘要想顺顺当当地出嫁,还是别进去了。就在门口拜一拜罢了。”

宋青艾气了个倒仰,转念一想,要是自己进去,祖母恰好没上来气,还真不好说。

正值腊月,滴水成冰的天气,地上的青石板凉得像冰,杜妈妈不知道是一时疏忽还是有意为之,愣愣地站在那里也不说取个蒲团来。

宋青艾委委屈屈地跪下,应付差事般磕了三个头,起来时,额头连尘土都没沾。

想起当初宋青葙离家,磕完头,她白皙的额角都渗出血丝来,杜妈妈冷冷一笑,转身进了屋。

宋青艾自慈安堂出来又去了贞顺院。

宋大老爷跟林氏昨夜在慈安堂侍疾,没怎么合眼,两人神情都憔悴不堪,林氏涂了脂粉,看起来还好些,宋大老爷眼底的青紫就像只鸭蛋。

宋大老爷没精打采地说:“你嫁到郑家就是郑家妇了,以后要好自为之,孝敬公婆,敬重夫婿。”

林氏素来疼爱宋青艾,想起女儿就要成为别人家的人了,噙着满眼泪水殷殷叮嘱,“郑家规矩大,新婚头一个月,定要守足规矩,晨昏定省切不可懈怠。”

以往,甚至就在昨天,宋青艾还很期待嫁到显贵的郑家,过人上人的生活,可事到临头,尤其听了林氏这番话,她竟生出几分恐慌来。

到了郑家,除了严妈妈跟两个陪嫁丫鬟,她再也没有认识的人了,也没有疼爱她的娘替她撑腰壮胆了。

宋青艾恭恭敬敬地磕了头,这次将林氏的话真的听进去了。

回到自己住的小院,胡乱吃了点早饭,宋青艾开始沐浴,严妈妈在旁边伺候着,把她从头到脚洗得干干净净,一面洗一面讲了讲洞房之事。

本来这些事应该在昨晚由林氏讲的,但林氏实在抽不出身来,就让严妈妈代劳了。

等宋青艾沐浴出来,全福人已经到了,花了足足一个半时辰把宋青艾打扮好,让亲戚朋友看了看。

宋家在京都没有亲戚,宋三老爷抽不出空回来,只托人带了张一百两的银票来。客人多是林家的亲戚。客人都很识趣,争先恐后地夸新娘漂亮。

虽是场面客套话,宋青艾听了仍是美滋滋地,心安了许多。她一直自诩比宋青葙漂亮,既然当初郑德显能看上宋青葙,退亲后还想纳她当个小妾,他肯定更喜欢自己的相貌。

想象着郑德显见到自己时惊艳的表情,宋青艾偷偷地笑了。

吉时定在申时三刻。

郑德显没有亲迎,而是让他一个庶出的弟弟代为迎娶。

郑夫人觉得宋家门楣低,自己儿子堂堂伯府世子,亲自迎娶太抬举他们了。相较之下,郑德怡的话就冠冕堂皇得多,她说,宋家亲戚朋友也都是寻常百姓,三哥去了未免让别人不自在。

郑德显本来就无所谓,去也成,不去也成,既然母亲说不用去,正好省事。

宋家亲戚等了半天见是郑家庶子来迎娶,颇为失望。好在,郑德显的庶弟长得也很端正,加上骑着高头大马,看上去气势很足,多少弥补了缺憾。

林氏的二嫂子是精明人,先前就觉得林氏定这门亲事不厚道,而且不靠谱,如今一看,更验证了心里的想法。

通常男方用什么样的仪式迎娶新妇,进门后就会怎么对待她。当初二姑娘宋青葙出阁时,男方可是千里迢迢地从青州来京都亲迎,成亲后听说日子过得很和美。

而郑家就在京都,相隔也不算太远,竟然不来亲迎。很显然,郑家对宋青艾很不重视。

连媳妇都不重视,还能指望他提携媳妇的家人?

二嫂子想,摆明了姑奶奶是指望不上郑家人了,保不成日后还要跟着受连累。二嫂子暗暗打定主意,要远着点宋家。

郑家对宋青艾不重视,但对自己的脸面还是挺在意的。大门口张灯结彩,挂着六只大红灯笼,红色的毡毯一直铺到胡同口。

花轿刚在胡同口露面,喜庆的锣鼓声就响了起来,夹杂着鞭炮声、人的说笑声,热闹非凡。

喜娘扶着宋青艾下了花轿,将她送到正堂。

郑德显没有亲迎,可拜堂行礼却是亲自上的。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然后夫妻对拜。

礼毕,宋青艾在喜娘跟全福人的陪同下,进了洞房,坐在床边。

喜娘把红绸缠好的秤杆递给郑德显,笑道:“新郎官挑盖头,一挑称心如意…”

没等她说完,宋青艾就感觉眼前一亮,盖头已经落在地上。

新房有片刻的安静。

喜娘打趣道:“新郎官真是急性子,迫不及待地想看看新娘子了。”

宋青艾红着脸,微微抬起头,看到面前的郑德显,心中一窒,唇角便溢出笑来。

郑德显本就生得俊美,穿上大红的喜服后,更是面如冠玉丰神俊朗。

宋青艾的心跳得厉害,仿佛下一刻就要自口中蹦出来一般。恍惚中,她记起有次听大哥宋宁远无意中提过,说郑三公子风采绰然,堪比魏晋名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