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杜晴岚经过眉姐儿一事总算是琢磨出一点儿门道,不再跟丰岳硬抗,两边相安无事了一段日子。

一日丰岳在杜晴岚处用了早饭,心血来潮去看看瑞哥儿,却发现两母子用的早饭极为寒碜,两碗白米粥,配几个馒头同不见油荤的素菜,说句不好听的话,就是府里有头脸的丫头也比向氏母子吃得好。

这一下丰岳怒从心来,想起刚才杜晴岚吃的燕窝羹,就那么小小一碗都够向氏娘俩儿享用一个月了。丰岳赶去质问杜晴岚,杜晴岚却好整以暇,只说府里每人每月吃食都是有份例的,向氏不过是个姨娘,总不能为她破例。就是她自己想别外吃个啥,都要自己掏银子去吩咐厨房做。

“你当我是傻子吗?你能每天吃血燕,向氏就只能啃干馍,我在她那儿的时候,怎么吃的不是那些,明明就是你当着我的面做一套,背着我却欺负死她娘俩儿,你好毒的心啊,杜晴岚。”

丰岳是抓住杜晴岚的辫子了,她可不就是这么做的。那向氏的伙食也是她吩咐厨房按例减的,余下的赏了灶上的婆子,那些婆子自然高兴。

“我吃血燕怎么了,这是我自己掏嫁妆钱买的,不信你去问,看是不是我自己掏钱买的。她要是想吃就得自己掏钱买。”杜晴岚这是欺负向氏出身贫穷。这几日她早就托人打听清楚了,那向氏出身苦寒,嫁给丰岳也是因为她老子娘没钱将她送到丰岳那儿当丫头,一来二去就勾搭上了。

“你欺人太甚。”丰岳虽然明知杜晴岚故意为难向氏,却也驳不了她,转身气呼呼地走了,留下杜晴岚因为打赢一场胜仗而高兴。

可惜杜晴岚也没高兴两日,转眼向氏也吃上了血燕,可是她哪里来的钱,一打听才知道是丰岳把他这些年的积蓄全贴补了向氏。

这可就闹得不可开交了。自己丈夫的积蓄不交给大妇,却去贴补那贱人,让那向氏同自己同吃同享,杜晴岚如何忍得下这口气,只觉得天崩地裂一般。

杜晴岚将事情闹到太夫人那里,说丰岳宠妾灭妻,那向氏要爬到自己头上了,她八抬花轿太进门的人却还不如个丫头出身的。丰岳则指责杜晴岚表里不一,刻薄虐待向氏和瑞哥儿。如此各不相让,那向氏则在一边跪着哭泣,只求丰岳不要为了她跟三夫人生分了。一味的作低服小,让丰岳心疼。

太夫人看在眼里,心里恨杜晴岚不争气,又厌向氏娇滴滴假惺惺的作态,但最怕杜晴岚吵将出去,坏了丰岳的名声,老三这次回京可是任满另求高升的。

太夫人明面上将丰岳狠狠骂了一顿,私底下又安慰杜晴岚,“好了好了,这都是老三的不是。你消消气儿,我替你骂他,你且回你娘家去住几日,那向氏我自会敲打。你也好好跟你母亲讨教讨教。”太夫人这话说得十分明显了。

定远伯家人口复杂,定远伯夫人却能上下讨好,将一众姬妾治得服服帖帖,很是有本事。只是她太有本事了,反而让女儿从小在蜜罐子里长大,没学得她半分能耐。

清兮望着因向氏出现而伤心欲绝的杜晴岚心渐渐沉下去。

太夫人看着明显魂不守舍且郁郁寡欢的清兮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这困境虽然是丰锦给清兮造成的,但清兮却是那始作俑者,所以太夫人也无可奈何。

到了晚上用了饭,清兮盛赞今日的冬笋炖火方炖得格外香,想给各房都送点儿去,太夫人自然不拦,便是向氏那儿清兮也命人送了一碗去。既然处处都有了,丰琉的四并居也不能例外。

清兮前脚领了提着食盒的琳琅出门,太夫人同袁嬷嬷就对视一笑。

“要我说还是国公夫人有灵性儿。”袁嬷嬷在磁鼓上坐了同太夫人说话,这是太夫人对她格外恩遇,寻常嬷嬷能在这儿坐坐脚踏回去都得高兴几天。

太夫人笑了笑,但很快就换了担忧,“唉,只怕老大不上心。前些日子我见他们总算是合着一块儿了,哪知不过是昙花一现。你说老大这究竟是对清兮不上心还是他那伤……”

“我瞧国公爷对夫人还是有心的,否则他那样的大忙人也不会抽时间指点夫人写字。”

太夫人的心总算安了些,“可他见着清兮就训,吓得这丫头见了他一丝儿影子就躲不停。”

“等夫人年纪再大些就好了,她那是不知道国公爷那冷脸下存的是颗菩萨心。”袁嬷嬷是看着丰琉长大的,自然了解他。

且说清兮到四并居的日子选得着实好。

前几日为年末忙得昏天黑地的丰琉这两日总算闲了下来,正在家休整。可繁忙骤闲,心理上一下适应不了,便显出无所事事的孤清了。

丰琉挑了一张帖子准备赴约,本想命小幺儿去寻听泉,旋即罢了念头准备自己出去走走,出了园门,到了西边给随从准备的休憩小房,只见那边黑灯瞎火,唯有一间露出微微灯光,丰琉走到檐下,还没出声便听见屋子里传来淫言谑笑,听声音不是听泉又是谁。

换了往日自然是要重罚的,可现在是年下,且前两日着实忙坏了身边的人,这两日给他们放假,他们要寻些乐子做主子的也不能太不近人情。

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丰琉停住脚步,静静站在檐下,听得里间传来“滋滋啧啧”的亲嘴声,又有听泉道:“宝贝儿可想死小爷了。”

过会儿有女子低低的娇笑声传出,“讨厌,死人,你这是摸哪里啊。”

一时有窸窸窣窣的脱衣声,不过片刻就能听见半旧木榻经不住冲压而发出的“吱吱呀呀”声。

丰琉摸摸鼻子往回走,入了四并居,命勤书烫了一壶酒,自斟自酌,难免由听泉的乐子而想开。

勤书见丰琉灯下凄清,便问道:“国公爷可要邀寒山先生等来?”寒山先生是丰琉门下养的清客,素来最得丰琉倚重,彼此又极聊得来,他就住在国公府后胡同,偶尔书居孤寂,丰琉便让人请了他来一同饮酒畅聊,不失为一件乐事。是以今日勤书才有此一问。

丰琉此时哪里有心思找清客闲谈,何况他也体谅前几日寒山先生累了不少,年下正是家人团聚的日子,不想扰他,且他此时心境不在畅聊一事上,“去温壶酒来。”

勤书从架雪斋退出去,温了酒上了菜,再出来刚好见到提着灯笼而来的清兮主仆,赶紧迎了上去。

“国公爷在吗?”清兮问道。

“在架雪斋。”勤书提灯引路,到了廊下,略略提高嗓门道:“爷,夫人来了。”

丰琉有些惊喜地起身,见小丫头打起门帘让了清兮进来。

清兮看着丰琉,笑弯了双月道:“今日厨房炖的冬笋火方又软又入味儿,给廷直哥哥也送些过来。”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是以清兮笑得格外甜美。

丰琉迎到门上,顿了顿,想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急切,转头吩咐勤书带着丫头去端两个火盆进来,他素来不惧冷,所以四并居不烧地龙不架火盆,极为寒冷。

琳琅将手中的食盒交给勤书,转身来为清兮解大氅,被她一躲。

“琳琅你先下去吧,找你的勤书姐姐说说话。”

34、多娇怜

丰琉见清兮整个人裹在一领大红羽缎白狐里的大氅中,带着同色兜帽,小脸冻得红扑扑的知道她冷。一入冬她就跟冬眠似的,极少出门,所以今夜来四并居是谁都想不到的。

“廷直哥哥一个人饮酒?”清兮见炕几上只摆了一个杯子并几样小菜佐酒,话音刚落就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衣服穿少了是不是?” 丰琉走上前不由分说地解开清兮的大氅,想验证自己的猜测。

清兮冷得僵硬而阻止不了丰琉的动作,这一下两个人都僵硬了。冷风灌进来,激得清兮直哆嗦。

丰琉赶紧用大氅将她裹了抱起来往内室走,“你个蠢丫头。”

事实证明丰琉的猜测丝毫不错,清兮不是穿得少,俨然就是没穿,相当于没穿。

红色大氅下只着了薄薄一层毂纱,清清楚楚能看见那下面紧裹着将将遮住臀部的月白绸小衫。

清兮的盘算本来是很好的,陶嬷嬷说这种穿犹未穿的效果最是让人魂与色授,哪怕是柳下惠重生也躲不过,可惜清兮在温暖如春的屋子里待久了而低估了外面的严寒,也低估了四并居的严寒。

这一来姿势摆不出来不说,连眼神儿都摆不出来,清兮直接就被丰琉打包扔到了床上。

一入床,那冰冷的被子激得清兮“啊”了一声,丰琉丝毫不怜惜她,将她的大氅一扔,被子一裹,紧紧搂在怀中,“还冷不冷?”

此时勤书端的火盆也到了,直接放到了内室。

丰琉吩咐勤书道:“你去让人生地龙,沏一杯热茶,再去熬一碗姜汤来。”

勤书立时沏了茶来,清兮哆嗦着从脖子上伸出手将热茶捧到手里,这才缓过一丝儿劲儿来。

如此丰琉才放开她,站起身脱衣服。

清兮的目的虽然是不那么纯洁,但见丰琉上身脱得一丝不挂也着实不好意思。不过待丰琉也钻入被窝后,清兮便丝毫不觉得不好意思了,实在是太温暖的一个火炉。

清兮试探着环手抱住丰琉的腰,将腿搭上他的腿,再把头埋在他的肩窝上,这才舒舒坦坦地叹了口气。

两个人就这样抱着,丰琉不停地抚摸着清兮的背,手臂,腿,最后将她一双玉足包裹在手里渥着,清兮享受着那温暖地抚摸,总算是把冰凉的脚给焐暖和了。

“爷,姜汤熬好了。”勤书的声音轻声响起。

丰琉的手从帐子伸出去,勤书这才敢上前,将汤盅递进去。

丰琉轻轻摇了摇清兮,托起她的背,“把姜汤喝了。”

清兮皱起鼻尖,明显有点儿为人打搅睡眠而气恼。

丰琉又好气又好笑,这丫头来这里明显是“居心不良”,这会儿倒睡起大觉了。

清兮不满地踢了踢脚,瞬间就被丰琉夹住固定,“把姜汤喝了才不会病。”丰琉又将清兮的背抬起一些,把汤送到她嘴边。

“难喝。”清兮紧闭着唇,不肯就范。

不过这丝毫难不住丰琉,当年清兮小的时候也是不肯喝药的,又哭又闹,太夫人心疼她,不敢用强,一碰她她就哭,只有丰琉治得住她。

丰琉转过身,压住清兮的腿不让她乱动,一直手从她脑后绕过固定住她的头,捏住她的鼻子,“好了,一口气喝了就不觉得难喝了。”

这动作虽然不错,但清兮的双手却还是自由的,“我不喝。”清兮推开那汤盅,同丰琉对视,一副死不退让的模样。其实从本心来说,她并不是真心反抗丰琉,所以推开汤盅的力量不大,不然早洒了。她只是想让丰琉换个喂药的方式,也许更“亲密”的一种方式。

不过两人显然没想到一个地方。丰琉将汤盅放好,在床单上很容易就撕下一绺布来,将清兮的手绑在架子床的床栏上。

这下真的是敬汤不喝喝罚汤了。

清兮好生觉得丰琉不解风情,冷酷残忍。

而丰琉只是觉得清兮太过任性,宁肯生病让人担忧也不喝姜汤,不过是小小惩戒而已。至于清兮想要的喂药方式,丰琉完全没想过要那样“亲密无间”地喂这个他从小看大像爱女儿一般爱着的女孩儿。

虽然眼前这情况也绝对好不到哪里去。

清兮的双手在头上绑着,腿不停地在丰琉身下踢着,她那穿犹未穿的毂纱堆叠在她腰间,半遮半掩着那粉岭红樱,脸颊因气愤挣扎而泛出玫瑰色的红晕,眼眸里委屈而潋滟未滴的波光。

丰琉俯下身,含住清兮的耳垂问:“你穿这样来四并居做什么?”

这话仿佛点了清兮的穴一般,让她瞬间不得动弹,良久才嗫嚅道:“陶嬷嬷说我的伤好了。”

这话彻底掘开了丰琉的情欲。清兮眼里潋滟的波光瞬间倾泻而下,从锁骨到胸口再到肚脐,再到那桃花源,到那白玉般的脚趾,都铺上了一层粉色珠光,让人爱不释手。

那双手被缚,你求也好,哭也好,他都不作罢,只哄你说好听的,好羞的,遂了他的愿,任他采撷摆弄。

风停雨歇时,丰琉才解开清兮手上的布,如果不是缎子光滑,哪儿肯定早磨破皮了,饶是这样也起了一圈红痕,丰琉细细地吻着那红痕,又给清兮抹上药膏这才作罢。至于那药膏也算是未雨绸缪时从陶嬷嬷那里讨的。

清兮喘息未定,真个儿是“无力慵移腕,多娇爱敛躬,汗光珠点点”。

丰琉素来爱洁,勤书早备了水,他抱了清兮入净室,沐洗干净,为她穿上松江三梭布制的小衣,“饿了吗?”

被丰琉一提,晚饭不过用了一点点的清兮这才发现饿了。

丰琉又唤了勤书备宵夜,他则用被子裹了清兮,将她抱到外间的炕上。不多时,勤书便将清兮带来的冬笋炖火方热了来,并另备四碟小菜,分别是熏鱼、茶腿、椒盐杏仁和虾米拌芹菜,摆了两副杯筷。

四色菜碟,红白黄绿,四色俱备,动人食欲,清兮的精神这才好了些。

烫了一壶“玫瑰露”,丰琉喂了清兮一口,甘甜入口,继而微辣,再而香暖,那火方炖得软糯,汤汁极厚,丰琉又喂了清兮一口,两人舒舒服服地吃了一顿,末了丰琉还胃口大开地喝了一碗鸭粥。

这途中,清兮一根手指头都没动,也就在心里原谅了丰琉先才喂药的“粗犷”,继而缠绵时的“强横”。

这之后蒙头大睡,一觉就到了第二天清晨。

早晨是阴退阳聚之时,丰琉昨夜大餐只享用了一次,一来是怜惜清兮怕又伤了她,二来也是想着留着早晨再乐。由是少不得缠着清兮又欢愉了一次,这一下可就误了时间。

清兮急得上跳下窜,匆匆穿上衣服往太夫人的上房去,丰琉忙空了自然也要去请安。两个人一路行来,清兮低头嘀咕埋怨道:“也不知道快些。”

偏丰琉是个耳朵灵的,“要快些,待会儿你又得喊肚子疼。”说来他也是因为心疼清兮,处处配合着她,否则她以为还能如现在般步履如风。

清兮脸红如染,再不敢说话,直到进了太夫人的上房才撒娇道:“娘,我睡过了。”

35、夫子好

“这没什么,我年轻时那会儿也是睡不醒。”太夫人不以为意,转头吩咐荷言荷语开饭,又对丰琉道:“你今儿也在这儿用饭?”

丰琉点头应了。

饭桌上,太夫人又说起丰琉小时候也爱睡懒觉,怎么哄都哄不起来,后来有一次老国公急了,大冬天的拿了一盆冰水泼他,这才改了睡懒觉的毛病。

这个故事一出,笑得清兮直不起腰,周围伺候的丫头也忍不住捂嘴,把丰琉光辉的形象破坏了不少,显得他也是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丰琉见母亲开心,自也不说什么。

清兮转了转眼珠子,在太夫人耳畔悄声问:“廷直哥哥小时候也尿床吗?”

太夫人笑着点点头,两母女对视大笑。

这一笑就让丰琉觉得有些不妙了,“娘同清兮说我什么坏话?”

清兮赶紧对着太夫人摇头。

这事到底是没捅出来。

三个人和和美美吃了一顿早饭,太夫人心情好,比平日多用了半碗饭,让清兮着实开心。

饭后清兮留下来陪太夫人打叶子牌,其他两方坐的是袁嬷嬷和荷语,荷言则替太夫人看着牌,数着筹码。

清兮今日手气格外红,大杀四方,正玩得兴高采烈,四并居的小丫头宝珠却奉了丰琉的命来请清兮。

“国公爷说了什么事找我吗?”清兮舍不得这手鸿运。

“勤书姐姐出来吩咐的,并不曾说什么事儿。”宝珠脆生生地答道。

清兮本来还想拖,太夫人便开口了,“既然找你定是有事儿,趁我的钱儿还没全部长腿跑到你兜里,你赶紧走吧,你没瞧见荷语脸都输白了啊。”

清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得,娘这么说,这些赢来的钱我拿来做东,让厨房做一桌好的,咱们几个打打牙祭,再开上一坛好酒,请两个女先儿……”说着说着清兮自己就向往了,眼睛贼亮贼亮。

她这副痴相逗得太夫人大笑,“这就是个爱玩的。行,咱们托你们夫人的福,也打打牙祭。”

玩笑够了,琳琅伺候清兮穿了防风御寒的斗篷,为她戴上兜帽。听说外面飞雪了,太夫人便嘱咐人好生伺候着,别脚下走滑摔着她了,一面又对清兮道:“午饭你就在四并居吃吧,下雪天冷你又是个最怕冷的,也别来回赶路了,晚上就歇在那儿吧。”

也许说者无意听着有心,也许彼此皆有心,清兮臊得脸刷地就红了。

一行人到了四并居,清兮踏入四并居的书房,觉得和昨日简直判若两处,今日地龙生得火旺,屋子里搁了两个火盆,虽说银丝碳没什么气味儿,但屋子里还是燃了熏炉,熏的是清兮最爱的“梅花香丸”。

这种香以甘松、零陵香、檀香、茴香、丁香、龙脑与炼密调制,是宫里传出来的方子,虽然有梅花之香,却无梅花之寒,反而暖气袭人让人神思轻晃。

“国公爷万福。”清兮俏皮地给丰琉行了礼,不唤廷直而称国公,实乃对他昨晚作为的一种抗议。

丰琉起身将一叠账本放到清兮的眼前,“这是你陪嫁铺子今年送来的账本。”

清兮的脸顿时就笑开了,手头总算可以松快些了,“怎么样,今年应该不会再亏本了吧?”

“你自己看吧。”丰琉又把那叠账本一推。

清兮心下着急,翻开那账本,密密麻麻流水账似的记录看得她头疼,但总的赚了多少还是一目了然的。

“哇。”通共五个铺子,一共赚了两万两,再加上庄子上送来的五千两,可真是个火红的年啊。

清兮眼睛笑成了两弯新月,这样的笑脸让丰琉看了都觉得舒心想笑。

旋即清兮又加了句,“这下我可有银子买玲珑斋镇斋之宝的那套‘水月菡萏’了。”那水月菡萏是玲珑斋的大技师用了五年时间才打造出的一套首饰,价格昂贵得让人咂舌。

丰琉听清兮一句话就把这几万两银子用了,真是佩服她会花钱。

“廷直哥哥,我可该怎么感谢你啊?”清兮早忘了昨晚的事儿了,谄媚地笑看着丰琉。

丰琉沉默了片刻,居然勾出了一丝动人心魄的笑容,这一次连眼睛都弯了弯,仿佛朝日喷薄,霞光万丈。“你要是能自己看账本,以后不用我替你操这份心,我就满足了。”

清兮说出那话的时候就后悔了,又见丰琉沉默而笑,心下怕他提出什么非分之求,她就算牺牲一下,满足他好了,可万万没料到他会提出如此非分之求,瞬间就撅嘴了。

“行了,多大个人了,还学小孩子撅嘴。”丰琉呵斥道,“赶紧上炕来我教你怎么看账本,这都是你的陪嫁铺子总不能让我一直管着,迟早我是要丢开手的,你要是学不会,明年吃了亏我可不管。”

屋子里温暖如春,丰琉连夹衣都没穿,只着了件半旧的青袍,唯有领口袖口精致的卷草纹刺绣能显出贵重来,一派清贵世家子的模样,配上冷冽的贵气,让人倾倒。

清兮默默地脱了外面的厚袍,露出里面七成新的鹅黄绫裙来,正准备脱了鞋坐到丰琉的对面,却被他的手一带,就坐到了他的怀里。不过这位置即暖和又有个既舒服的靠背,清兮也就没有挣扎。

丰琉翻开账本,耐心细致地教清兮如何看收入、支出,又如何从蛛丝马迹看这账本有没有作假。清兮本来是不耐烦看这些流水账的,但丰琉教得细致,她也就能听得明白,不多时倒还真能看懂些了。

“你要真想全部看懂,还得对你那几个铺子有个基本的了解。譬如说那米铺,你就得知道时下的米价,还得知道米铺是从哪里进货。这进货地点这几年的年生如何,天下的收成又如何,你就能知道这掌柜做帐有没有欺你了。别看你前几年的账本表面上做得光光生生,可稍微有点儿资历的老帐房一看就能看出毛病。”

清兮不解,只好睁着迷惘的大眼睛看着丰琉。

丰琉少不得又拿出一叠账本来,正是前些年清兮陪嫁铺子的账本,看来他是早有准备的。

丰琉指着一笔买米的支出道:“你看这米价,写的是二两三一石米,可你要知道通常的大米只能卖到一两银子一石,且这一年你们米铺是从武城进货,那年武城是大丰收年,米价怎么可能卖到二两三一石,也就你这傻子看不出猫腻来。”

清兮看着那账本发傻,丰琉则吩咐勤书将午饭端来,回过头来看清兮那副傻样,就知道她还在迷惘。

午饭一个小汤锅并四碟配菜,四碟小菜。琳琅进来伺候了清兮洗手,立在一旁准备为她布菜,却被丰琉请了下去。

清兮是个典型的肉食动物,筷子只往那羊肉片上夹,如此吃了好几筷,却见丰琉亲自给她夹了一片白菜。

清兮对那白菜视而不见,继续往那羊肉片进攻,一大早就累,这会儿又看了那么久的账本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可惜筷子才还没碰到羊肉片,就被丰琉的筷子敲了回去。

“你怎么不吃白菜,这肉要吃,菜蔬也是要吃的。难怪都说你脾胃弱,我看就是惯出来的。”

清兮心里腹诽道,你那是没过过没肉吃的日子,想她前世落难的时候,看见老鼠都掉口水,这辈子自然偏爱肉了。

清兮忿忿地咬着白菜。

36、心头肉

丰琉则好整以暇地道:“要说吃汤锅,还得西城连锅巷的德宝居那汤锅好吃。那高汤是他们家的祖传秘方,又浓又香,不过最出名的还是他们家的片羊肉,一头羊只能选出两、三斤肉来做那片羊肉,肥瘦均匀,那墩子匠的刀工极为厉害,把那羊肉片得纸一样薄,沾水即熟,那蘸料也别有风味,里面加了川蜀的一种小辣椒,吃着又暖和又解馋。”

这种东西清兮自然是吃不到的,只有那些在外自由行走的男人才能享受那美味儿。不过光是听着都流口水。可是丰琉为什么无端端提起这个话头,清兮抬头盯着丰琉不放。

“这顿饭你要是能吃五片白菜,饭后再看看账本,能找出三处做假账的地方,我就带你去德宝居吃羊肉汤锅。”

清兮要疯了,乐疯了。一脸不信地看着丰琉,他居然说要带自己出府去下饭馆,这简直不像是冷肃自律的齐国公会做的事情。

“是真的吗,廷直哥哥?”清兮乐得眼泪都要掉了。

“别开心得太早。”丰琉是不吝啬于泼清兮的冷水的。

不过这样的话是打击不了清兮高涨的热情的,她果断地放弃了羊肉,转而吃了五片白菜就收工。

“这么快就饱了?”丰琉揉了揉清兮的肚子,软软的,显然是还有空间。

“我留着肚子晚上吃好吃的嘛。”清兮撒娇道,快速地让琳琅上了漱口的茶,怕丰琉又逼她。

整个下午清兮孜孜不倦,不知疲劳,仿佛看西厢记一般热烈地看着账本,安静得丰琉都为之纳罕。

在太阳西斜的时候,清兮抱着那叠账本走到丰琉的跟前,喜滋滋地道:“我找出来了,廷直哥哥。”不就是三处嘛,三十处她都找出来了,不过不能表现得太好,否则今后就不会有这种好事了,所以清兮是很懂得藏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