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听见衣裙悉悉索索,两人渐渐远去。

杨峼惊得说不出话,呆呆地站在原处,脑子里一片空白。

魏明容过世时,他已经开始记事了。

记得魏氏一左一右搂着他跟杨娥温声道:“以后就住在祖母这里,有祖母在,谁也欺不了你们两个去。”

他跟杨娥都住在松鹤院,魏氏亲自喂养他们,细心周到,不曾有半点疏漏。他长至七岁要搬到外院去,魏氏特地将她身边的王嬷嬷拨给他伺候,还当面对杨远桥说:“我不管你以后会不会再有子嗣,阿峼是你的嫡长子,二房院就该是他的,你好生给我看顾着,别让人欺哄着阿峼不长进,也别短了他的吃喝委屈了他。”

魏氏对他已是如此,对杨娥更加用心,五岁给她开蒙,六岁请夫子教她写大字,七岁特地找了个手艺好的绣娘专教她女红。不管是大姑娘杨婉还是三姑娘杨娇,都是跟着杨娥沾得光。

而平常的衣裳首饰更是不间断地给杨娥添置。

魏氏恨不得把心都掏给杨娥,杨娥怎么能这样…罔顾人伦狼心狗肺?

明明是七月半的天气,还正热着,可杨峼却觉得背心湿冷一片,两眼发黑,双腿也好像面团捏成一般软绵绵地动弹不得。

微阖了眼靠在树枝上歇了片刻,终于积蓄了些力气,杨峼下意识地不想往松鹤院去,回转了身往后走。

迷迷登登地也不知身在何处,忽见有人向他行礼,“见过三少爷。”

是两个身穿湖绿色比甲,面相很生的丫鬟。

杨峼一个激灵醒来,发现自己走到空水桥边,穿过柳林就是杨妡的住处。

看看手里提着的点心包,杨峼定定神,朝晴空阁走去。

刚走近门口,便听里面传来欢快的说笑声。

“青菱姐姐,你也不说说碧荷,就会躲懒,姑娘吩咐她挑拣花瓣,这都半下午了,一篮子素馨花还没挑完…顺便帮我倒杯茶,嗓子快冒烟了。”

接着是个稍带稚气的声音,“还好意思说我呢,连杯茶都懒得倒,就知道支使别人。青菱姐姐,别理她,让她自己倒。”

“你们俩都消停点儿,姑娘还在这里呢,叽叽喳喳地没个正形儿。赶紧把手里活利索了,后头晾的衣裳该收了,再有姑娘玉佩上的络子戴了两个多月了,总得打两条替换着,别总指望红芙…三少爷,啊,三少爷来了。”

青菱迈着碎步急急地迎出来,曲膝福了福,“三少爷安。”

杨妡提了裙角跟着出来,白净的脸颊上挂着甜美纯净的笑容,“三哥哥。”

曾几何时,杨娥见到他也是这样匆匆地迎上前,满含着期待。

杨峼心里一动,提起手中纸包,“你要的点心。”

“啊,太好了!”杨妡欢喜地接在手里,眸光愈加明亮,“辛苦三哥了,大热的天跑这一趟,快去沏茶。”后一句却是对青菱说的。

被她的盛情所感,杨峼不由踏进门槛,目光一扫已将院子看了个大概。

跟杨府其他姑娘们的住处一样,都是三间小院。

西边墙头爬了一排蔷薇,虽已至暮夏,仍开得非常热闹,团团簇簇的,引来许多蜂蝶闻香。正对西次间是十几竿翠竹,竹竿上缠绕着青蔓绿萝,绿意生凉。翠竹影里摆着石桌石椅,桌上摊了半桌素馨花,另一半放了只竹编的绣花绷子并针线笸箩。

院子东边靠墙三间厢房,墙角零星种着月季花,不甚名贵却是生机勃勃。

趁他打量的工夫,杨妡已沏好了茶。

青菱端来铜盆,伸手绞了帕子半跪着递给杨峼,“三少爷擦把汗。”

盆里兑过开水,帕子热乎乎的,覆在脸上只觉得热气透过毛孔渗进了五脏六腑,适才的冷汗一消而尽。

等到暖暖的热茶入口,整个人完全活了过来。

杨峼长舒口气,捧了茶盅慢慢啜着,忽而道:“毛峰味道重,五妹妹沏茶时别放这么多,我那里有些恩施玉露,回头给你送些来。”

“我不懂喝茶,”杨妡顿觉有些尴尬,小心翼翼地开口,“是沏得太浓了吗?”

杨峼温和地解释,“我喝正好,五妹妹年纪小,怕受不住这么酽。”

杨妡恍然,脸红了下,心里有些许感叹。

没想到杨峼看着冷淡,却并非不通人情,假以时日,应该能和睦相处吧。她不求他像杨峻对待杨姵那般纵容疼爱,至少别当成陌生人,两不相干。

想到此,杨妡把手里绣花绷子递过去,“我给爹爹绣的帕子,三哥觉得如何?”

杨峼扫一眼,见是素白绢面上数茎佩兰,说不上精巧倒也算雅致,便点点头,“不错。”

杨妡顺杆往上爬,“要是三哥不嫌弃,我给三哥也绣一条?扇套也成,不过一时半会绣不出来,吴娘子说下个月才教。”

杨峼含笑拒绝,“不用…书院里都是公子少爷,不好带出去让人看见。”说罢起身,“多谢妹妹清茶,我还有事不便久待。”

杨妡恭敬地将他送至门外。

没走几步,杨峼突然想起两包点心都落在了晴空阁,不由转身回望,就见青砖粉墙的晴空阁被晚霞照着,像是笼了层金色的薄纱,安详静谧。

有几株翠竹越过了墙头,衬着盛开的蔷薇,清雅而不失热闹。

清风徐起,隐约又传来小丫鬟清脆的笑声。

想起那条温热的帕子,杨峼眸光渐深,涌出晦涩不明的意味。

大夏天,寻常人该用清凉的井水绞帕子,而杨妡却有意兑了热水,想必是看出他的脸色不好来。

也不知是她的主意还是她身边丫鬟的主意,到底安了什么心?

念头闪过却又哂笑,她才九岁,便真是存着坏心,怎可能瞒得过自己?

怕是自己想太多了。

可一转念,恍惚又记起树丛后面听到的话。

杨峼心顿时沉了下去,匆匆自二门走出内院,没回自己的住处,径直寻到府医,开门见山地问:“前阵子,祖母生病到底是因何而起?”

第23章 脾性

府医沉吟一番,“因我去时老夫人已经吐过两回,脉相摸不太准,估摸着厨房不当心混了葱兰等物,或者误沾了绿萝、滴水观音的汁液。幸而二姑娘当机立断,给老夫人催吐,否则病情没那么容易好转,恐怕还得缠绵些日子…我已叮嘱过老夫人,日后入口之物需得慎而又慎,老夫人年纪在这儿,不若年轻人恢复得快。”

绿萝?

刚才在杨妡院子里就看到缠绕在竹枝上的绿萝,难不成会是她?

可碧玺她们说得明明是杨娥。

杨峼心中五味杂陈,谢过府医去了杨远桥的书房。

晨耕笑呵呵地迎上前,“老爷还没下衙,三少爷有事?”

杨峼淡淡道:“记得父亲这里有几本药书,《佰草集》还有《神农本草》,我想借来一看。”

“三少爷稍坐片刻,我这就找来。”晨耕引了杨峼至案前坐下。

趁着晨耕找书的空当,杨峼打量了下案旁的滴水观音。

滴水观音长势极好,根茎挺直,叶片油亮,因盆里水汽足,叶尖上慢慢沁出一粒水珠,水珠愈来愈大,颤巍巍地挂着,片刻落在盆中土里,发出细微的扑簌声。

杨峼顺着水珠往下看,不由愣住,盆口附近一杆枝茎不知缘何少了片叶子,只留光秃秃地枝干,茬口不算新,却也并非太久。

“找齐了,还有本《天宝本草》,二姑娘才还回来不久,不知道三少爷需不需要?”晨耕抱着一摞书自书架后绕出来。

杨峼心头又是一跳,“二姑娘什么时候来借过书?”

“有阵子了,不过半月前才送回来,正好我还没放回原处就一并拿过来。”

杨峼挑出三本连并那本《天宝本草》道:“先看这些。”

晨耕“嗯”一声,找出本册子,提笔将这几本书名及出借日期记上,让杨峼画押。

杨峼趁机扫了几眼,果然看到前面几行有个“二”字,字迹秀气端正。杨峭基本不往杨远桥这边来,这个“二”不是杨娥又能是谁?

杨峼的心重重地沉到了谷底…

**

一夜急雨,天蒙蒙亮时,放了晴。

雨后的花园草木葱翠空气清新,低垂的枝叶上滚着雨珠,被晨阳照着,折射出五彩的光芒。青石板路面的石缝里冒出无数青苔,嫩绿湿滑。

杨妡一手提着裙角一手捏了两枝桂花,小心翼翼地避开路面上坑坑洼洼的积水,往松鹤院赶。

不曾进门,先听见杨娥不紧不慢的声音,“今儿六妹妹来得可早,见玛瑙吩咐人炖燕窝,帮着挑了好一会子燕毛。”

接着是杨婧脆生生的声音,“平常没起这么早,都是那几个响雷把我吵醒了,就想着过来看看祖母睡得好不好?正好见几位姐姐都忙着,以前我总在祖母这儿蹭吃蹭喝,早就该尽尽孝心。”

魏氏嗔道:“祖母知道你们的孝心,不过婧丫头正是长身子的年纪,合该多睡会儿,那些个活计自有下人做,别纵着她们偷懒。”

杨妡走至门前,理了下裙裾,撩开帘子,屋里众人便朝她望过来。

杨娥一眼瞟见她手里的桂枝,笑道:“又来了个孝顺的。”

杨妡故作不明其意,愣了愣解释道:“晴空阁旁边那株桂花树坐了花骨朵,老远就能闻到香味,我约莫这两三日就能开,特地挑了枝形状好的给祖母供在屋里,省了用熏香。”

“去找花瓶供起来,”魏氏仔细瞧了眼桂枝上鼓胀胀的花苞,吩咐玛瑙拿去插瓶,笑呵呵地重拾刚才的话茬,“都是好孩子。”

杨娥接话道:“是因为祖母教导得好。”

魏氏听了越发欢喜,满脸的皱纹舒展了许多。

背完《女诫》,姑娘们陪魏氏用过早饭,又插科打诨说笑了会儿才各自散去。

魏氏要虔心诵经,杨娥回到自己屋里,捏一把馒头屑,逗弄瓷缸里的金鱼。馒头屑落下,金鱼蜂拥而至,瞬间吃了个精光,然后舒展着宽大的尾鳍摇摆而去。

“姑娘,”采茵走近,轻轻唤了声,“申婆子刚来复命。”

杨娥“嗯”一声,将手中馒头屑尽数洒到瓷缸里,眼看着金鱼争抢一光,抬头问道:“她怎么说?”

“前天夜里就送过去了,因昨儿她有差事脱不开身,直到这会才来回姑娘…是章嬷嬷亲手接的,说老封君心里有数,让姑娘放宽心,二房院的内宅容不得别人兴风作浪。左右就这三五日,先让那头兴几天。”

说到此处,采茵顿一顿,不见杨娥回应,稍犹豫,又开口,“听园子里剪枝的婆子说,昨儿下午三少爷往晴空阁去了,待了有一阵子才出来。”

“三哥去那里干什么?”

采茵答道:“应该去送点心,进去时三少爷手里拎着两个油纸包,出来时没有。”

杨娥心中一梗,没好气地道:“知道了。”

采茵觑着她脸色不太好看,踮起脚尖悄悄退了出去。

平白无故地,三哥给那贱人送什么点心,自己这个亲妹妹还没有呢?

杨娥气恼,抓起手边雕刻成狮子模样的玉石镇纸“啪”一声重重拍在长案上,瓷缸里的水晃了晃,金鱼惊得四散,纷纷藏到水草从里。

采茵隔着门帘听到,偷偷探进半边脸瞧了瞧,对旁边采芹使了个眼色。

采芹心领神会,挪着细碎的步子飞快地离开,少顷提了水壶回来。

水是刚烧开的,壶嘴呼呼往外散着热气。

采茵已备好了茶壶茶盅,又找出个绘着美人观月的瓷罐,低声问:“这是上次三少爷送的恩施玉露吧?”

采芹点头,拔开塞子,捏出一小撮,散进茶壶里,不过数息,清幽的茶香伴随着水汽氤氲开来。

头一道洗茶的水倒掉,采芹重新续上水,斜着茶壶注满了茶盅,用托盘端着,在门口唤了声,“半上午了,姑娘口干了没有,我沏了新茶来。”

停了停,撩开门帘进去细声道:“水稍稍有点烫,姑娘且待会儿喝。”

杨娥已铺开一张宣纸在抄经书。

采芹识趣地将托盘放到案头,伸手拿狮子镇纸将宣纸一角压上。

杨娥再写两个字,待得笔尖墨干,才淡淡地道:“我这里不用伺候。”

采芹应声退下,对采茵摆摆手,无声地道:“没事了。”

杨娥的脾气,她们都清楚,最见不得别人比她好。

上次杨妡梳的落梅髻碍了杨娥的眼,采茵是将魏氏送的赤金镶宝头面拿出来给她消得气。

杨妡再漂亮如何,始终得不到魏氏欢心,就如跳梁小丑徒惹人笑话。

这次是因为三少爷送了杨妡点心而发怒,最好的方法就是提醒她杨峼送过茶叶来消气。

点心有什么好,府里厨子都能做,而茶叶却是三少爷的同窗千里迢迢从湖北带过来的。三少爷尝过之后觉得更适合女子,特地转送给杨娥。

论起来,茶叶岂不比点心贵重得多?

采茵她们不知道的是,就在此刻,二门有个婆子正奉杨峼之命,将半包恩施玉露送到了晴空阁。

平静无波地过了三日,明心法师终于到访,罗嬷嬷亲自往二门将人迎进松鹤院。

明心法师见到魏氏,拂尘一甩双手合十,含笑问道:“有二十年没见了吧,老安人身体可好?”

魏氏笑应,“法师好记性,早先给德安皇太后贺寿时候见过,算起来真是二十年了。托法师的福,大病没得过,可小病没断着,勉强还能再活几年。”

明心法师又笑,“老安人从面相上看可是有大寿数的,也有财运,以后且等着享儿孙福吧。”

魏氏“呵呵”地笑,“借法师吉言,要是儿孙不孝顺,我可找您讨说法。”

明心法师志得意满地道:“我看相批卦二十年,刚进府邸就感觉紫气氤氲,一路过来只见人兴草旺正是财运茂盛之气,这会再看到您这福相,万万错不了的。”

杨家建府时,杨文英着实下过功夫,曾寻访到一位隐世高人前来指点过,府中几处主要建筑互为依附,恰成聚宝态势。

数代下来,杨府面上不显,家底确实一代比一代雄厚,魏氏虽不清楚具体有多少家财,但从祭田每年都增加便可见一斑。

听到明心法师这般说法,魏氏已自信了几分,笑叹声,“不瞒法师,往常年家里还算顺遂,今年不知为何纷争颇多,古语说‘家宅不宁破财招鬼’,所以才请法师前来看看到底何处不妥当,怎生化解才好?”

“老安人睿智,知微见著,有多少人就因为小处不重视,从而酿及大祸,”明心法师称赞一番,沉吟道:“老安人住处正气极盛,便有魑魅魍魉轻易也无法近前,容我到外头一看。”

魏氏道声好,亲自引着明心法师往园子里走。

出门的时候恰遇到杨娥回来。

明心法师见她气度虽端庄,但颧骨略高,人中上下均尖,从面相上看,这人待人刻薄气量狭小,而又克子损胎,生育不顺。

想是这般想,明心法师面上却半点不露,笑呵呵地从怀里掏出枚羊脂玉的玉环,“一个小物件,不值什么银子,但是经护国寺无印大师开过光,给二姑娘玩。”

杨娥道谢接过,笑着问道:“祖母是往哪里去,孙女跟着长长见识可好?”

魏氏自不会拒绝,点头应了。

花园往北有处山坡,名夕照山,不过百丈高,半山腰建了座八角亭叫夕照亭。

一行人在夕照亭站定,明心法师放眼四望,掐着指节低吟几句口诀,正色道:“宅邸依山靠水,园中小溪自西而东,上不见源头下不见水去,是极佳的风水格局。按理尊府不该有口角纷争之事,不知近些日子府里可有新人来或者故人去,乃至于人力改变了风水?”

魏氏摇头,“家中最小的孙女也已经六岁了,长孙明年春天才娶亲。”

杨娥眸光一闪,低声道:“说起来,五月里五妹妹假死过一次,醒来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也不知是不是?”

“且慢,”明心法师止住她,伸手指向西北的空水桥,“你所说的五姑娘是不是住在那边?”

杨娥讶异地问:“大师如何知道?”

明心法师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西北乃是坤位,主家庭和谐家宅运势,刚才一错眼好像看到似有浊气翻滚…”

第24章 惩罚

有浊气不就意味着府里上好的风水被干扰?

杨娥识趣地不再插话,低头悄悄勾起了唇角。

魏氏按捺不住,急切地开口,“请法师明言,这浊气可有解救之法?”

明心法师却卖开了关子绝口不提浊气,转而解释起刚才提到的风水格局,“水流不见源头叫做天门开,不见水去叫做地户闭,天门开意味着财源广进,地户闭则是财不外流。从此处看来,园中小溪就是在那处石桥之处转而朝南,隐藏了踪迹。”

魏氏一听就明白。

园子里的水引自映月湖,曲曲弯弯顺流东下到空水桥时转而往南,经过留芳闸复回映月湖。映月湖畔杨柳堆烟,留芳闸隐在杨柳丛中,也便藏住了溪流去处。

明心法师续道:“三年寻龙十年点穴,石桥就是聚风藏气的紧要处,非大造化之人不能压得住。不知附近院落里所居之人可肖牛,且是八月出生?”

魏氏想一下杨妡生辰,笑道:“果然不错,亏得法师提醒,还有二十余日就是我那孙女的生日。”

杨娥听着话音不对,轻咳声,插嘴道:“大师刚才不是说浊气?浊气怎么会是穴点,而且要大造化之人才能压住?”

明心法师“呵呵”笑两声,大着舌头道:“我是延绥人氏,浊重不分,以前直着舌头想改硬是没改掉,还差点因此掉了脑袋,如今年岁已大,更改不掉了。重气能避邪淫驱小人…十二生肖里,除去龙虎,当属牛最重,且稳重尽责,故而能守得此要害之处。”

“旁边晴照阁还有四妹妹,四妹妹也肖牛,生在五月,五月正是水长草肥之事,岂不更有造化?”杨娥再问。

明心法师摇头,“非也,五月草肥,八月粮收,八月牛吃的是粮,要比五月牛更矜贵些。当然,如此紧要之地,有两牛守护更为妥当。”

魏氏闻言脸色晦涩不明,默了片刻,问道:“依法师之言,我那五孙女是金贵命,可又怎会牵连那么多纷争?”

明心法师脸上露出莫测的微笑,叹一声,才开口,“府上可有肖猴之人?”

怎么没有,杨娥便属猴,而且还是尾巴尖上的猴子,腊月出生。

魏氏缓缓点头,“有”。

杨娥听闻牵扯到自己,更是竖起耳朵双眼紧盯着明心法师。

明心法师心知肚明,却只作没看破,笑道:“众人皆知猴性顽劣,如果所料没错的话,事端大多由肖猴之人挑起…按五行来说,猴属金,金克木,老虎与兔子属木,故而肖虎或者肖兔之人不可与肖虎之人共住。老一辈也有话传下来,叫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就是这个道理。”

杨娥听了又惊又怒,面皮跟火烧了似的烫得厉害,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洞钻进去,又恨不得赶快唤人把这个不男不女的阉人撵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