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楚无法承受他这样热烈的注视,垂眸瞧见妆盒想起魏氏先前给的那两张银票,连忙取出来交给杨峼。

杨峼看了眼仍塞回她手里,“祖母给你添妆就是你的,你喜欢什么布料首饰就去买了来。”

齐楚嗔道:“我最近添置了不少衣物,不用再买,倒是你,出门在外手头宽裕点好。”

“祖父与父亲都私下给我贴补了,”杨峼低笑,“府里田庄和几间铺子打理得都不错,每年盈利不少,并不缺银钱,我平日也攒了些…阿楚,你这次跟不跟我一道过去?”

“会不会太仓促了?”齐楚抬眸问道,“我不是不想去,就觉得刚进门还没在祖母与母亲跟前尽孝,而且出了正月先是三妹妹出阁,然后大嫂子生产,都离不开人,还有母亲说五月就搬出去…你想让我去?”

“嗯,”杨峼应一声,忽地半蹲在齐楚身边,将脸埋在她膝头,片刻抬头仰望着她,“你陪我阿楚,咱们去咱们自己的家…我和你的。这处府邸是祖父的,以后会交给伯父,新买的宅邸是父亲的,我想要自己的家,家里有我和你和咱们的孩子。”

他怎么会这样想?

他可是二房院嫡长子,二房院迟早都得靠他承继。

看着他认真的神情,齐楚愣了下,抬手抚上他额头,顺着他高挺的鼻梁慢慢滑到他唇边。杨峼捉住她的手,轻轻亲了下,低声道:“我早就想自立门户了,正好母亲生下弟弟,以后让弟弟继承家业,我再替你挣份家业出来…开头几年会拮据些,可我不会委屈你的。”

齐楚犹豫着问:“那父亲母亲,咱们不用奉养?”

杨峼轻笑:“当然要奉养,为人子女若不侍奉尊长,跟畜生还有何差别?我就是想自己闯荡一番。”

齐楚隐约感觉他另有原因,却没再追问,含笑开口,“正好我嫁妆那些箱笼都没打开,省得重新收拾了,咱们几时走?”

杨峼不答,起身将她抱到床上。

烛光透过姜黄色帐帘照射进来,齐楚眉眼朦胧却更显温柔,才刚干透的墨发瀑布般倾泻在枕上,衬着她白净的肌肤愈发细嫩。

杨峼低头亲上她的唇,痴缠了好一会儿,回答:“来的时候走了六天,回去东西多,而且不能昼夜赶路,我估摸着至少要十天,咱们初六启程好吗?”

齐楚对登州府全无印象,根本不知道需要几天路程,可杨峼既已做出决定,她便顺从地答,“那就初六走,明天我去告诉母亲。”

杨峼点点头,“祖父与祖母一早要进宫,你陪母亲说话我到魏府给外祖母磕个头,顺道瞧瞧小娥。外祖母一生不顺,性子也古怪,虽然行事常有偏差,可她待我跟小娥却是真心地好。请你看在我的面上多担待些,反正这次一别,以后见面的时候也不多。”

齐楚低声应了。

杨峼笑一笑,留下床头一盏灯,将其余灯烛俱都灭了。

就在此时,外头突然想起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已经子时了。

杨峼覆上齐楚的身,低笑道:“阿楚,祝你新年平安顺遂。”

窗外不知谁家燃放了烟花,将窗户纸染的五光十色,帐内杨峼的眼眸黑亮幽深,齐楚吸口气轻轻扬起头贴上了他的唇。

没多久,帐内就传出急促的喘息声…

夜仿佛特别短,齐楚感觉才刚合眼又被鞭炮声吵醒,探头一瞧,见窗户纸已隐隐发白,她恼怒地叹一声便寻衣裳穿,不想被杨峼一拉又跌至他怀里。

他赤着身子,虽然瘦却很紧实,尤其上臂,用力时会隆起结实的肉块。

“还早着,再躺会儿。”杨峼也没睡醒,闭着眼搂住她肩头,手指自然而然地往她肚兜里钻。

齐楚用力拍开他那只不老实的手,“醒了,大年初一不能睡懒觉,否则这一年都勤快不起来。”

她力道不轻,杨峼故作吃痛,“哎哟”一声睁开了眼,“你大年初一打我,岂不是我这一年就要被你打?不行,我得讨回来。”说着寻到她的唇便咬上去,只轻轻咬一下便探了进去,舌尖在她唇齿之间流连,声音也变得含混,“大年初一欢好就意味着咱俩一年都恩恩爱爱的。”

齐楚本要推拒,听得此语,便任由了他。

等到她终于收拾齐整往二房院去,已经差不多卯正了。

杨妡正抱着杨嶙指了窗花给他看,杨嶙出了月子就不让躺着抱,此时便竖着靠在杨妡怀里,一双无漆漆的大眼睛好奇地四下望着。

杨妡本就瘦弱,杨嶙倒养的白白胖胖,又穿得厚实,看起来比杨妡都粗壮。

齐楚看得胆战心惊忙把杨嶙接到自己怀里。

杨嶙还不认人,给谁抱都成,乖巧地俯在齐楚肩头,双眼饶有兴趣地盯着她耳畔赤金一滴油的耳坠子,伸手试探了好几次,终于成功地攥在手心,本能地就往下扯。

孩子虽小,可手劲儿却大,攥住了就不松开。

齐楚被扯得龇牙咧嘴却不敢松手。

杨妡见状忙上前掰杨嶙的手,杨嶙不给,咧开嘴嚎啕大哭。

齐楚便道:“别掰疼他,你帮我把耳坠子解下来让他玩儿吧。”

没办法,杨妡只好试着给她卸耳坠子,拉扯间就看到了齐楚中衣的立领掩盖下一处小小的红痕。

痕迹很清楚,明显就是才不久留下的。

杨妡心里明镜儿似的,却偏偏装成懵懂的样子,“三嫂,你脖子被什么咬了,好大一块儿红。”

齐楚没想到她会这样问,脸立刻红成了鸡冠子,支支吾吾地道:“怎么了,没觉得啊?”

此时魏府的来仪阁。

杨娥撸了袖子给杨峼看,“表哥是不把我当人看,不但胳膊上有,身上也是,他掐我脖子,捆我的手,还用蜡烛烫我…就算我曾经犯过错,可那也是因为我仰慕他,他却这般折磨我…外祖母口口声声说为我好,可关乎表哥一切都变了…三哥,你要是不帮我,我真就没法活了,我要到九泉之下找娘亲。”

杨峼气得脑门突突直跳,周身血液像是失了控制般直往上涌,“我这就去杀了那畜生…”

第109章 和离

“杀了他也是便宜的, 把他捆起来也受受我这苦楚。”杨娥尖叫着, 因为哭泣而通红的双眼闪着疯狂的光芒,说完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 冲进内室拿出一把剪刀, “千刀万剐,我跟三哥一起去,把他千刀万剐。”

杨峼一下抢过剪刀抓进自己手里,“你在这儿等着, 我很快回来。”匆匆走出去。

外头有婆子在清扫鞭炮屑,大红的碎纸与前天的残雪堆在一处, 杨峼的心便如这满地的纸屑纷杂散乱。

他万万没想到与自己情同手足的魏璟会做出这种事来。

临去上任前, 魏璟还口口声声地答应过给杨娥体面, 天天不回来仪阁不说, 偶尔回一次就这般苛待杨娥, 这是体面?

杨峼气得发抖, 紧紧握着剪刀的手也在发抖。

走不多远, 迎面遇到了秦夫人。

杨峼拼命压住满腔怒火, 拱手揖了下,“恭贺舅母新春, 适才我来拜年没看见舅母。”

“刚才去省身院瞧了瞧,昨夜风大吹坏了两扇木窗, ”秦夫人温和地说:“四月里阿玹成亲,老夫人说把省身院收拾出来…说起来真快,你们一个个都长大了, 该成家立业了。”

省身院是处一进的小院落,位置非常偏僻,原先是家里姑娘或者少爷犯了错,静坐反省的地方。

魏府院子那么多,外祖母单单选中这一处,不说小,就是听起来也不吉利。

杨峼明白毛氏的想法,却不太能接受。

高姨娘过世好几年了,而魏玹一直跟魏剑声生活在宁夏,即便他是高姨娘的孙子,可跟往日的恩怨并没多大关系。

毛氏这般苛责这些庶出的孙子,往后魏璟若是有事,谁会帮衬他呢?

正思量着,听到秦夫人又道:“认亲那天太仓促,没顾上给你媳妇见面礼,我这儿一对玉佩还不错,帮我带给她…”

丫鬟将一只绘着并蒂莲花的匣子呈上来。

杨峼道谢接过。

秦夫人又道: “听说是你亲自跟姑母求的亲事,既然费尽心思求了来,往后可得好好待人家。这世上啊,最难得就是跟自己心仪之人共度一生…我还得往德正院跟老夫人商议后天待客,阿璟也在家,你们哥俩儿有日子没见了,他前些天还提到你,估计憋了一肚子话说。”笑一笑,往德正院走去。

自始至终就好像没看到杨峼手里的剪刀一般。

杨峼目送着她的背影远去,打开手中匣子,果然是一对水头极好的玉佩,一面刻着“死生契阔,与子成说”,另一面刻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出自《诗经》的《邶风》,原是指并肩作战的战友之间的生死之约,及至今朝多用于男女之间白头偕老的约定。

杨峼心中感触颇多,伸手摸了下,玉质温润滑腻,微微有些暖意,复盖好匣子收进怀中。

出了二门,杨峼脚步未停直奔魏璟住处。

魏璟手捧一本书坐在罗汉榻上看,墙角安着茶炉,炉火正旺,茶壶里的水咕噜噜冒着气泡,有水汽顺着壶嘴袅袅飘散。

看到杨峼进来,魏璟随意地指了指旁边木椅,“坐”,放下书,熄了炉火,走到博古架前,寻了茶叶罐子,捏一撮茶叶出来分别放入两只甜白瓷的茶盅。

头一遍的水洗了茶盅,再一遍的水冲进去,嫩绿色的茶叶顿时舒展开来,茶香四溢散开,清淡宜人。

魏璟掂起茶盅盖轻轻拂着水面上的浮叶,淡淡地问:“从来仪阁过来?”

杨峼“啪”将剪刀拍在桌面上。

茶盅被震动,茶水溢出来,淌了一桌子。

魏璟没使唤小厮,自己拿了块抹布将水擦干,盯着剪刀看了看,又瞧向杨峼,仔细打量几眼,唇角弯了弯,“你瘦了,可气色不错,新婚燕尔很舒畅吧?你知不知道我成亲那夜是怎么过的?”

“我不管你怎么过的,可你不能那样待小娥,你把她当什么了?这样对待女人,你扪心自问,还算个男人吗?”杨峼拿起剪刀,狠狠扎向桌面,剪刀停了数息,倒了。

魏璟看着桌面上的洞,叹道:“好好的花梨木桌子不能用了。”

“给你两个选择,一,你自己捅自己十下;二,我捅你十下,选吧。”

魏璟沉默片刻抓过剪刀,伸手试了试锋刃处,猛地扎向左臂,血顿时涌了出来将他身上宝蓝色锦袍染了一大片红。

“还差九下,”说着又扎一下,又是一片红。

杨峼看着可怖,探身去夺魏璟手里剪刀。

魏璟不给,“还差八下,你说扎哪里我就往哪儿扎。”

“你!”杨峼蓦地红了眼,扬声喊道:“快来人,拿伤药,请府医。”伸手夺过剪刀,远远地扔在地上。

扶葛闻声跑进来,见状吓了一跳,急忙从书柜底下抽屉里找出个瓷瓶,转身要去找府医。

魏璟喝住他,“不用,大过年的非要宣扬得人尽皆知?擦点药就行,能不能好尽天命吧。”

杨峼正撸起魏璟的袖子替他擦药,闻言怒喝一声,“快去!”

扶葛犹豫数息,一顿脚,撒丫子跑了。

魏璟启唇一笑,“你不是恨不得我死,好给小娥报仇?”

杨峼不语,就着茶炉上先前烧的温水,用帕子将伤处四周血迹擦了,片刻才道:“你成亲那天怎么了?”

魏璟淡淡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被人当成小倌下了药,然后强上了。”

声音极轻,语气极淡,听在杨峼耳朵里却犹如晴天霹雳,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问:“小娥给你下药,下的什么?”

魏璟讥刺一笑,“我浑身上下没有半分力气,唯独那一处却硬着,你说能是什么?偏偏她还理直气壮,说仰慕我才如此…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被她仰慕上!”说罢,忽地想起当初自己纠缠着杨妡不放,默默地又嘀咕一句,“报应啊!”

杨峼小声道:“小娥并没对我说这些。”

魏璟嗤一声,“你们是亲兄妹,她什么品行你最了解不过,阿峼,若非念在你的情分上,我杀了她的心都有…你设身处地想一想,若换成你,一个女人把你玩弄于股掌之上,你会如何?”

杨峼微阖了双眼,半天没出声。

恰此时,扶葛领了府医进来。

府医看一下伤口,“啧啧”叹道:“幸好没伤着经络,否则这条胳膊是白费了。二少爷怎不当心点?又好在是左臂,换成右臂就拿不动笔了。”

重新上过药,用细棉布严严实实地包扎了,“二少爷且记着,别沾水,也别受了凉,明儿此时我再过来换药。”

魏璟恭声应了,恳切道:“大年初一还麻烦先生,既然没有大碍,就别惊动旁人了,兴师动众的,也免得祖母与母亲惦记。”

府医扫一眼杨峼,点点头。

杨峼铁青着脸,神情冷得可怕。

杨娥先前的行为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在魏氏汤水里下药,带着毛氏到二房院闹腾,又梗着脖子跟杨远桥定罪,还时不时地欺压底下的妹妹。

现在竟然还用上勾栏里那种下三滥的手段…她一个养在深闺的姑娘,要说知道滴水观音的叶子有毒是正常的,可她从哪里弄到那种龌龊的药?

难不成真的如魏璟所言,是她跟毛氏合伙干的?

如果换成任何别的老太太,杨峼是一百个不会相信,可毛氏——杨峼真心吃不准,依毛氏不按常理行事的脾性,她又有什么干不出来的?

思量了好一阵子,杨峼才再度开口,“事已至此,勉强凑在一处也无益,不如合离吧。等我回去禀明祖母,你们两人以后男婚女嫁再不相干。”

魏璟无谓地道:“随便你。不过我可把话说在前头,小娥如果再不惹事,我绝不会动她一根毫毛,可要是她玩什么花样,我也有法子治她。”

“你个大男人跟女人斤斤计较还有理了?”杨峼气恼,朝着魏璟胸口重重捣了一拳,拔腿往门外走,没走几步回头捡起地上剪刀,真的离开了。

不远处的角落里,有个婆子边扫地边往门口瞧,见杨峼离开,立刻将笤帚一扔,颠颠冲进二门,直走到大房院对秦夫人道:“表少爷从二少爷那里出来了,身上沾着血,脸色也不好,先前扶葛还叫了府医去。”

秦夫人坐不住了,取过大毛斗篷往身上一披,“我过去看看。”

来仪阁里。

杨娥听说杨峼回来,急切地问道:“表哥怎样了,你可教训了他,他是不是再不苛待我了?还是三哥你真的杀了他?”

杨峼盯着杨娥仔细打量几眼,暗叹口气,问道:“小娥,你到底希望我怎么做?”

“表哥要是能回心转意最好…实在不能,那他也不许再打骂我,不说天天回房也得隔天回来一次,要不我的脸面往哪里放?”

杨峼苦笑着摇摇头,“小娥,彦章不可能回心转意,也不愿意再看见你…你们和离吧,回府之后让祖母给你寻户忠厚老实的人家,门楣没什么,只要对你好就成。”

“不!”杨娥尖叫一声,断然拒绝,“我不和离,如果真的回府,那些贱人还不知道怎么嘲笑我呢?三哥,你忍心看着我丢面子,你还是不是我的亲哥?”

“面子重要还是你的生活重要?况且,你要回府,祖母跟伯母都会同情你帮助你,妹妹们也都知书达理,谁会嘲笑你?彦章是长房唯一的嫡子,为了子嗣,他肯定要纳小,或者娶个平妻也是可能的,你呢,难道要守一辈子空房?眼下外祖母在,你还可以有所倚仗,哪天外祖母不在了,你又没有子嗣傍身,能指望谁?”

杨娥梗着脖子道:“我不管,反正我不和离不回杨府,杨府上下就没一个好人,我宁可死在这里也不回去。”

杨峼气急,扬起手就要掴上她的脸,忍了几忍终于放下,黯然道:“小娥,你既不愿意和离,我也不勉强,彦章你就别指望了,往后好好侍奉舅母,日子也能好过点…我回去了,你好自为之。”

杨娥爱答不理地应了声。

杨峼心事重重地离开,回到杨府,门房诧异地问:“爷怎么了,哪里伤着了,要不要紧?”杨峼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衣袍和手上沾染了不少血迹。

而适才杨娥竟没有问过一句,也不知是未曾注意还是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杨峼心底愈发地冷,先到竹韵轩换了件衣裳,仔细地净过手才回了芙蓉阁。

刚进院子,就听里面传来清脆欢快的嬉笑声,“…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好容易揉成团,等发起来,足足一大盆还余下许多漏到外面。”

却原来是杨姵正绘声绘色地讲述杨妡第一次和面做饼的事儿。

瞧见杨峼回来,杨妡立刻跳着脚道:“三哥,您给评评理,我好心做点心伺候她,她反而排喧我,都哪年的事儿了,还拎出来说。”

杨姵“咯咯”地笑,“三哥,我这是实话实话,又不是胡编乱造,怎么就不行了?”

杨峼强作笑颜,“清官难断家务事,这案子我断不了。”眸光流转,对上齐楚关切的眼神,不禁暖了暖。

齐楚眼尖,杨峼刚进门就瞧见他身上不是早起出门那件衣裳,只碍于杨姵与杨妡在这不好多问,便端了点心上前,“五妹妹昨儿做的玫瑰饼,你尝尝,不太甜。”

杨峼深吸口气,接过她手中的饼,趁机握了下她的手,心终于安定下来…

第110章 顺水

杨妡瞧得清楚, 暗中朝杨姵使个眼色, 两人寻个由头便告辞了。

齐楚送两人出门,回来时看见杨峼颓然靠在罗汉榻上, 素日沉静温和的脸上满是无奈与消沉, 不由近前柔声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有,”杨峼稍稍坐正身子,双手环住她的腰, 将头抵在她腹前,“是小娥”, 想一想, 终究不愿在齐楚面前提及杨娥的不是, 只长长叹了口气。

齐楚识趣地不再问, 转而道:“你吃过饭没有?我以为外祖母会留饭, 所以刚在二房院陪母亲用过了。”

杨峼低声道:“没吃, 不饿。”

“不饿也吃点, 厨房里现成的菜, 我去做两道你爱吃的。”

“不用你,家里下人那么多, 哪里用得着你下厨?”杨峼伸手拉住她,侧侧身子, 让她在自己旁边坐了,低笑道:“你知道我爱吃什么?”

“你爱吃鱼不爱吃肉,爱吃白菜不喜萝卜, 还有…”齐楚应声回答,突然想到什么顿时羞红了脸,便要起身离开。

杨峼岂容她走,手臂紧紧箍住她细腰,柔声问:“你怎知道,去打听谁了?”

“我,我…”齐楚脸越发地红,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问了五妹妹,她帮我打听了秋晖。”

杨峼心中涌起无限的欢喜与感慨,轻轻亲一下她的鬓角,低低柔柔地道:“往后不用打听别人,想知道什么问我就是,我其实不挑食,什么都能吃…你呢,你喜欢什么?”忽然促狭心起,贴近她的耳畔,温热的气息直直地扑向她,“你喜欢我轻柔些还是用力些?”

“你!”齐楚睁大了双眼,脸红得像是要滴血,蓦地起身冲进了内室。

杨峼瞧着她仓皇逃离的身影,勾起了唇角。

这世间,能有个人如此待自己是多么好的事啊!

不枉那天他做了一回小人偷听了别人的墙角。

那是齐楚刚到杨府不久,有天他从松鹤院出来,突发奇想没走大路,而是穿过树荫下的阴凉地儿走,不巧就看到杨姵与齐楚在旁边经过。

他本想出声招呼,可那两人竟像没看到他似的,杨峼索性便不打扰,默默地等着两人离开。

只听杨姵道:“阿妡屋里下人你尽管使唤便是,你总归是客人,像沏茶扫地等事由下人们干,你就别动手了,能清闲几日就清闲几日。”

齐楚细声细语地说:“都是顺手的事儿,当不得什么,我在家里生火做饭打扫屋子什么都干,习惯了。再者我跟你们不一样,我住一阵子还是得回家,别舒服日子过惯了,回到家里懒得动手,总不能让我娘伺候一大家人。”

听着倒是个知道分寸的。

杨峼透过枝叶缝隙往外瞧,彼时正值黄昏,夕阳的余晖斜斜地映照在她脸上,她神情恬淡目光温顺,一管细柔的声音便如当时的微风,直吹进他的心窝。

有一瞬间,杨峼竟然想起了他的娘亲魏明容。

其实魏明容并不温柔,在他记忆里,娘亲说话声音很大,干脆利落,走起路风风火火的。祖母魏氏也不温柔,她很理智,说起话来头头是道。

温柔的是张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