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魏璟虽然还活着,但这辈子仕途无望,只能看着昔日同窗加官进爵,而且,能不能有子嗣还未可知。

这样活着未必就比死了好。

杨妡不由想起方圆大师的话,他要她尽己责,宽待人,必有福泽加身。

是不是这就是菩萨的恩典,让恶人自食恶果,而她能够问心无愧安然度日?

杨妡深吸口气,吩咐红莲给魏珺再续热茶。

魏珺含笑谢过,问道:“三哥不知去哪里了,我娘有点事儿嘱咐他。”

杨妡使个眼色,红莲轻手轻脚地出去将魏珞请了进来。

不大一会儿,魏珞阔步而入,也不知方才干什么去了,两只袖子半挽着,衣襟一角塞在腰间,寒冬腊月的天气,脑门上竟然满是细汗。

杨妡吓了一跳,不顾魏珺在面前,忙掏帕子给他拭汗,“先换下衣裳,待会儿汗消就该冷了。”

她个子矮,魏珞便有意弓了身子以方便她擦。

待她擦完,就着杨妡的茶盅喝了半盏茶,温声道:“不用那么麻烦,外头的活儿还没干完”,转头看向魏珺时,适才和煦的笑容便散了许多,“找我何事?”

魏珞一向寡言少语,神情也总是淡漠冷静,没想到对杨妡却是亲切温和。

魏珺颇感意外,见魏珞询问,忙收了异色笑道:“娘惦记宁夏那处宅子,怕地动伤了筋骨,眼下又是冬天,别被大雪压塌了,想请陈叔帮忙照料一下。可听说陈叔不在镇上了,就来问问你,知不知道陈叔的地址,她好写封信过去。”

魏珞眸光闪动,“我在镇上还有几个熟人,等我写信让他们帮忙看看…其实房子久不住人,不如找个经纪卖出去。”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娘说毕竟跟爹一同生活过的地方,放在那里总还有个念想,若是卖了就什么都没了…娘闲着没事,就爱想从前的事儿,又惦记着那边的战事,生怕哪天再打起来,说是爹守卫了一辈子的地方,不能让外族占了去。”

魏珞淡淡笑道:“你回去让母亲放心,不用殚精竭虑地打听这些。我万晋江山一毫一寸都不会落在瓦剌人手里。”

“对啊,”魏珺附和道,“我们万晋幅员辽阔,人又多,哪里是小小瓦剌能觊觎的,来一个就打死一个。”

魏珺丝毫不加怀疑,杨妡却听出话音来,待魏珺离开,就试探着问道:“你觉得王氏有什么不对劲儿?”

“没有,”魏珞沉吟下才道,“我就是觉得我爹死的不对劲儿…心里怀疑却抓不到什么把柄,以后魏珺再来,你小心点应付,西北那边的事儿不要提。”

杨妡笑着点点头,“我本也不知道什么,没有可提的。”忽地又想起蔡星竹来,忙把之前蔡星竹的话说了遍。

“知道了,我会当心”,魏珞低低地笑,双手捧着杨妡脸颊在她脑门亲了下,“阿妡真好,我有数。”匆匆又出去了。

杨妡好奇地问红莲,“爷在外头干什么呢,热出这满头地汗。”

红莲笑着回答,“我也说不清楚,先是承影往张大娘家里弄了许多稻草,然后挖了些泥和在一处…要不奶奶过去瞧瞧?”

杨妡有些心动,见自己上下还算齐整,便披了昨儿那件宝蓝色镶白狐毛的斗篷出了院子。

时近正午,虽然风仍是大,阳光却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杨妡披着斗篷,手里又拢着手炉,丝毫觉不出冷来。

经过外墙,瞧见那两架葡萄枝,杨妡奇怪地开口,“像是枯掉了,也不知明年能不能再发出来?”

正巧腊梅从旁边经过,答道:“奶奶这都不知道,自然能发出来,你没见下面盖着稻草和草木灰,就是给葡萄根保暖,这样就不会冻死,等开春就发出新芽来了。”

腊梅口齿伶俐,一席话噼里啪啦说得飞快,跟放鞭炮似的,可神情却有几分瞧不起的样子。

红莲见状心里不虞,可念着她是张大娘的孙女,仍言语温和地说:“你懂得真多。”

腊梅得意地说:“是承影哥哥告诉我的。”

红莲唇角微弯,又问:“承影说过没有,见到奶奶要行礼请安?”

“没说,”腊梅干脆地答一声,连个招呼都不打,飞快地撒腿跑了。

腊梅已经八岁就快九岁了,这个年纪在杨府当差的小丫头早就学会怎么伺候主子了,谁敢当着主子的面这样放肆无礼?

红莲望着她利落的背影,不满地说:“又是个不好处置的,也没有卖身契。”

要是换成别人,红莲就毫不犹豫地发作了,可是魏珞被撵出魏府时,除了原先就跟随他的承影、泰阿之外,就只要了张大娘一人。

这些年,秋声斋的衣食住行都是张大娘在料理,而且她儿子媳妇以及孙子孙女都是良民并非贱籍。由此可见,张大娘跟魏珞的情分非同一般。

处置腊梅是小事儿,就怕让杨妡与魏珞之间生隙,这样就得不偿失了。

杨妡跟红莲主仆这些年,隐约也猜出她的想法,叹口气道:“先将就些,咱们刚来不好立马就撵人,总得安顿下来,等出了正月再寻由头。”

红莲点点头,因不欲杨妡生气,又展了笑颜指着不远处,“就在那儿。”

杨妡探身望过去,果然瞧见魏珞带着吴庆等人正干得热火朝天。那几人都将棉袍脱下扔在旁边,只穿了单衣,魏珞则仍将衣襟掖在腰间,袖子撸得老高,手里一把铁锹正奋力翻着泥土。

阳光照着他麦色的脸庞,有细碎的光芒闪耀。

果不其然又热出一身汗。

杨妡默默地看了片刻,对红莲道:“让厨房备着水,热出一身汗得擦洗擦洗,午饭也多加道菜。”

红莲清脆地答应声,去了厨房。

此时西跨院里,腊梅正叽叽喳喳地跟安平说起方才情形,“奶奶果真什么都不懂,连葡萄根要保暖都不知道,而且走路还得让人扶?爷为什么要娶这么个整天除了梳妆打扮之外,什么活计也不干的奶奶?”

“谁知道呢,没准是奶奶嫁不出去,看着魏大哥好,就赖上大哥了。”安平添油加醋地说。

这几天她没少在屋里生闷气,杨五怎么就这么命好,长得漂亮,出身也好,出嫁还带了六个丫鬟和两家陪房来伺候她。

那天她得知蓝蒲平常就专门做绣活打络子,其余什么都不干;蓝菖与蓝艾原先就只等着传唤,而杨妡还有个专门经管衣裳首饰的丫鬟,安平惊得张大了嘴,好半天合不拢。

人比人真得气死人。

安平满腹的郁气没处发泄,只能对着腊梅嘟哝,不但把杨妡说成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懒人,还只为魏珞抱屈。

魏珞每月俸禄就那么多,以前家里人少,养着一家子绰绰有余,现在冷不丁来了十好几口子,都吃喝魏珞的俸禄。

银钱不够用怎么办,肯定要克扣他们了。

奶奶还出主意要分开做饭,往后小厨房吃肉,大厨房只能喝汤了,恐怕连汤都捞不着,顶多喝两口西北风吧。

腊梅年纪小,哪里经得起安平这么撺掇与挑拨,尤其适才看到魏珞等人正甩着膀子做土坯,必然是要盖大厨房用的。

想起往后她再不能吃到白米饭,不能啃到肉骨头,腊梅就觉得心里委屈,看见杨妡自然也顾不上礼数,恨不能把她撵出去才好。

杨妡是再想不到自己在腊梅心目中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米虫。

她想着魏珞时不时要做些粗重活计,不如做一身裋褐备着,干活的时候比长衫利落得多。因此开了箱笼取出匹灰蓝色的嘉定斜纹布,打算做得结实点儿。

这一年来,她没少给魏珞缝衣裳,尺寸早印在脑子里了,也不用量身,拿起剪刀“刷刷刷”几下裁好了。

魏珞进门,正看到杨妡坐在大炕上做针线。她对着窗口,头微低着,脖颈弯成一个美好的弧度,手臂有节奏地一起一落,一开一合。

正午的暖阳透过窗户纸在她身上笼了层温暖的光晕。

她脚边放着几块叠好的灰蓝色布料,很显然是给他缝制衣裳。

魏珞从没见过这样的情景,也从来不知道屋里有个专心做针线的女人会是这般地美好。

美好得教他不敢大声呼吸,生怕惊扰了这副让人温暖的画面。

他倚在门边站了许久,直到杨妡缝完手头的布,仰起头转了转脖颈,才加重步子走了进去。

杨妡听出他的声音,飞快地抬起头,目光满是喜悦,“阿珞,你回来了?”话音未停又皱了眉头,没好气地道:“大冷的天,你能不能把袖子放下?要是生了病就离我远点,别过给我。”

魏珞低笑着走近,不由分说地吻住她嘟起的红唇,挑衅般道:“就是要过给你,我若生病你也得陪着我…”

第143章 包有

杨妡真没想到魏珞竟会说出这么赖皮的话, 只苦于被堵住嘴巴不能好好挖苦他两句,好容易得了自由, 却已经是七晕八素软倒在他怀里,根本就忘记了这事。

魏珞满足地看着臂弯里两腮酡红的杨妡,柔声道:“我擦擦身子,你帮我洗头发。”

杨妡走进净房帮他兑好水。

魏珞褪去外衫, 健壮的体态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杨妡面前…麦色的肌肤, 紧实的肌肉,肩宽腰细,充满了力量。

这几天夜里, 她就是偎着这副身躯安然入睡。

杨妡面颊不自主地热起来,踮起脚尖给他散开长发, 用手撩了水轻轻泼在他头上, 待头发打湿,取了澡豆慢慢地搓洗。

水珠溅到他肩头,正落在一圈青紫的齿印上。

杨妡心中微动, 伸手抚了上去。

那是她昨夜情~动之时咬上去的。

魏珞终于不像前两天那么猴急猴急的, 而是耐下性子, 慢慢地碾压厮磨。

他们习惯点着蜡烛, 烛光透过绡纱帐帘照射进来, 温存而旖旎。

她瞧见他脸上细密的汗珠, 慢慢汇在一处,一滴滴落在她胸口,灼热着她的肌肤;也瞧见他幽深的黑眸, 清清亮亮地仿似天上的星子;还有他乌黑的长发,瀑布般垂着,像一道黑色帘幕将两人隔绝在里面。

终于磨得她熬不住,红着脸唤了他两声“好哥哥”,他才像得了指令的士兵般一鼓作气冲了进去。

他覆在她身上,凝望着她,满足地叹息,“阿妡,你真好。”

四目交接,久久不愿分开。

明明成亲才刚四日,却好像多年的老夫妻那样和谐而又美满。

杨妡揉搓着他的长发,无意识地唤了声,“阿珞。”

魏珞低着头答道:“嗯。”

杨妡用瓢舀了水替他冲洗,又唤道:“阿珞。”

“怎么了?”魏珞撩着头发抬头问。

杨妡掩饰般笑笑,“你中午想吃什么?”

现下已经过了正午,魏珞回来时就闻到厨房传出的饭菜香了,她还问要吃什么。

魏珞福至心灵,忽然猜出几分杨妡的心意,唇角弯了下,复低下头,“想吃佛跳墙和炖骨头。”

都是极费火候的菜。

“你讨厌!”杨妡恍然,赌气般将一盆水都浇在他头上,正要转身,又够下屏风上帕子,当头兜在他头上,“赶紧擦干,我不理你了。”

魏珞低低轻笑。

翌日,两人坐了马车往双榆胡同去。

马车是跟杨府借的。

养马花费不小,魏珞的俸禄本就不多,而且杨妡出门少,没必要养两匹马。况且,秋声斋实在离杨府太近了,借东西非常方便。

杨妡对双榆胡同实在太过熟悉,几乎闭着眼睛都能喊出街上店铺的名字。

赵元宝开的铺子仍是在前世那个位置,叫做“增色”绸缎铺。

以前杏娘曾问过他,怎么取了这么个店名,赵元宝煞有介事地说:“姑娘们穿了我的布料,个个都能增加颜色,肯定比先前好看,所以叫增色。”

赵元宝的布料跟其他铺子相比,没见得好多少,但他会来事,买一匹布会饶上一缕丝线,买两匹布会送把剪刀,就算只买点碎布头,也会得根针当添头。

尤其对杏花楼的姑娘,会额外让出两分利。

所以,不但杏花楼的姑娘愿意照顾他的生意,临近几条胡同的妇人婆子都喜欢往“增色”去。

这一世也不例外,杨妡刚掀帘进去,就听到女子们叽叽喳喳的谈笑声。

有的在跟伙计讨价还价想砍下几文钱,有的则拿着样本在身上比划,请同伴们看什么颜色最合适。

伙计都是十二三岁的半大小子,还没有长成,故而并不让妇人们感到尴尬。

赵元宝穿件青莲色团花锦缎直缀,腰间系着靛青色布带,上面挂了荷包、香囊、小印等好几样物件,周身的气度看起来比魏珞还要富贵从容。

见到杨妡两人,赵元宝愣了下,脸上露一丝尴尬,很快打发走店里客人,掩上门,请杨妡与魏珞在椅子上就坐,亲自沏了茶端过来,然后恭恭敬敬地垂手站在旁边,赔笑问道:“奶奶怎地有空来了,我本想忙过年前这阵子,等腊八歇业之后把账本子送给奶奶过目。”忽地又想起一事,转到柜台里间,捧出个雕着大红石榴花的匣子,笑盈盈地说:“恭贺奶奶新婚志喜。”

匣子里是一对碧绿的玉佩,两只都是半圆形,合起来便是整个圆,正面雕着比翼连枝的图样,背面刻着四个字“不离不弃”。

玉质晶莹剔透,雕工细腻精致,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杨妡非常喜欢,仔细端量了片刻,脸上浮起由衷的感谢,笑道:“让你费心了。”

“是费了些工夫,”赵元宝毫不隐瞒地说,“打春天听说奶奶定了婚期我就琢磨贺礼,来回去了四趟江南才找到这个,祝贺奶奶跟三爷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杨妡又谢一遍他,将卖身契找出来,“原先已经说定了,到今年底就还你自由身。你也是弱冠之年了,若是遇到中意的姑娘早些成亲生子,你爹娘在九泉之下定也能够宽心。”

赵元宝接过卖身契看了看,掏出火折子。

火苗跳动,不过数息,已经成为灰烬。

赵元宝“扑通”跪在杨妡脚前, “奶奶大恩大德,元宝此生难忘,以后若有驱遣,万死不辞。”

杨妡浅笑,“什么大恩大德,不过十几两银子,值得你这般说法?快起来吧。”

赵元宝很认真地答:“倘或今日,我也不把十几两银子放在眼里,可当初若非奶奶接济,我娘根本捱不过那年冬天。奶奶高义,并非银钱所能衡量的。”

“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才起身,往柜台后头把今年的账本子摊在桌面上,又取过算盘一笔一笔地账目算给杨妡看。

杨妡瞧他账目做得仔细,算盘子打得熟练,暗中点点头,开口道:“这铺子是你做熟了的,现下我手头也没人搭理,倒不如仍由你接着掌管,利钱对半儿分,你觉得如何?”

赵元宝笑道:“我也正是这样打算,不过得先把账目给奶奶跟三爷结清了。今年铺子盈利一千一百八十四两,按奶奶所说,我取两成利,约莫是两百三十六两,是我出的资。铺子里货品大约值三百五十八两,这是奶奶出的资,另外铺面也是奶奶的,这样算来利钱对半儿分就十分不妥,还是三七分,只是我还有个不情之请…这几年铺子开得顺当,也是因为有包有大哥的几个弟兄照应,街面上没有人敢过来骚扰,我想从我那三分利钱来分出半分给包大哥。”

魏珞听了插话道:“包有是我的人,他那份儿我来出。”

杨妡扫一眼魏珞,对赵元宝道:“就按爷说的,你仍是三分,我占六分半,包有占半分。”

赵元宝只稍犹豫,也便答应。

他做事牢靠,当即吩咐伙计去叫包有,趁这个空当,他极快地写出个章程,抄录出三份。

约莫小半个时辰,包有气喘吁吁地赶过来,先瞥了眼杨妡,然后恭恭敬敬地对魏珞行个礼,“将军有吩咐?”

魏珞简短地说了下情况。

包有才对着杨妡行礼,“谢奶奶。”

态度说不上轻慢,但绝对不似对待魏珞那般恭敬。

杨妡顿时又想起,玉屏山下,他冷冷地看着火苗无情地吞噬农舍的情形。

包有前世明知魏珞对妻子执念颇深,却毫无顾忌地烧死了她。而今生,她跟魏珞伉俪情深,而包有仍然不怎么待见她。

可见,人与人的缘分真的是命中注定。

等几人分别在文书上画了押,已经临近正午,是吃午饭的时辰。

魏珞温声问道:“记得以前你在天兴居吃过,要不仍然到那里吃?”

天兴居在相邻的榆树胡同。

杨妡打量下街道两旁,指着前面高高扬起的酒幡,“哪里不知道怎么样?”

那里是醉仙阁,就在杏花楼对面,酒菜是一等一的好。

魏珞不假思索地应了,大步走在前头,杨妡错后半个身子跟在后面。

正午艳阳高照,加上屋里点着火盆,温暖如春。

杨妡将木窗推开半扇,迎面就是粉色围墙青瓦屋顶的杏花楼,二楼的木栏杆漆成厚重的墨绿色,有两个衣着单薄的女子倚在栏杆旁谈笑。

紧接着有人大声叱责道:“大中午的街上连个人影儿都没有,显摆给谁看?要是染上风寒就自求多福,我没那个闲钱请医问药。”

这声音何其熟悉,杨妡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在杏花楼待了十年,她捱过打也捱过骂,也曾躲在被窝里偷偷发狠要是能混出头来,定然要穿金戴银地在杏娘面前走一圈。

如今那些欢喜的或者痛苦的记忆都已淡去,唯独这把声音依然那么亲切。

杨妡凝神望去,只见那两个女子扭着纤腰回了房间,可杏娘却始终没有露面。

不过,听方才那声音中气十足就知道,她身子肯定不错。

如此也就罢了,杏花楼与她再不相干,她也不想纠结杏花楼还会不会有个叫做宁馨的女子。

杨妡微笑地合拢窗扇,“屋里味道都散了,这会儿倒觉出冷来了。”

魏珞着意地看她两眼,盛了半碗龙井竹荪汤,“你尝尝,这汤放了鱼茸,看着清淡喝起来非常鲜美。”

龙井竹荪汤是醉仙阁的拿手菜,不但有竹荪还有发菜,火腿,另外加了香菜末,看着有红有绿还有黑,色香味俱全。

杨妡以前喝过很多次,没想到重活一世,味道竟然丝毫没变。

她喝完半碗,又略略添了一勺。

魏珞见她爱吃,心里欢喜,殷勤地又给她夹别的菜,将杨妡面前的小碟子堆得满满当当的。“我吃不了这许多,”杨妡看着面前的小山皱眉。

魏珞笑道:“难得出来一次,你多尝尝,要是喜欢吃哪道菜,以后我帮你带回去。”

听着好似非常有道理。

杨妡勉力吃了大半,又用了大半碗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