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亲王一把抱住阿琬,抱起她在暴雨中转圈子,阿琬手中撑着的雨伞落地,被刮起的风雨吹跑了很远。

“王爷…王爷…”

阿琬转得头晕眼花,暴雨浇得她睁不开眼睛,雨水也浇湿了他们彼此的衣服,黏腻的衣服紧贴着身体很不舒服,可阿琬顾不上这些的不舒服,她是被诚亲王抱在怀里的…

诚亲王紧紧的搂着阿琬,仿佛得了稀世珍宝一般,赞叹道:“我有琬琬相伴,还有什么是得不到的?琬琬,本王对列祖列宗发誓,必不辜负你!”

诚亲王握着阿琬的手向大金祖坟跑去,他们冒雨跪在祖坟前面,诚亲王再一次发誓永远真爱她。

阿琬感动得流出了泪水,牵着诚亲王的手道:“我什么都不要,只要王爷能得偿所愿,只求王爷同我是真爱,为了王爷,我愿意忍下些许的委屈…王爷,我们彼此才是天生一对。”

“嗯。”

诚亲王点头。

阿琬耳边还回响着诚亲王的誓言,曾柔,你拿什么同我比?我同诚亲王才是真爱,如果我们之间的感情不是真爱的话,那什么才是真爱?

同诚亲王同甘共苦的人是她,鼓励诚亲王的人是她,给诚亲王准备饭食的人是她!

她一定会牢牢把握诚亲王,给诚亲王繁衍子嗣,并教养出最最优秀出色的儿子,比曾柔生养的儿子出色一百倍…将来…将来诚亲王会最喜欢她生的儿子,会倚重看重她的儿子,曾柔便是有嫡子又能如何?还不是她儿子的踏脚石?

曾柔又阴狠,又愚蠢,她能养出好儿子?

不争…她根本不用争,只要养个出色的儿子,以江山为重的诚亲王自然会选择最优秀的儿子继承他的事业。

对一个曾柔来说,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被庶子践踏,才是最痛苦的吧。

哪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得到最好的一切?

阿琬微微扬起脑袋,上苍保佑,曾柔最好好能平安生产!

如此,曾柔才有同她继续斗下去的资本,她才能给曾柔致命一击,并让曾柔明白,哪怕她是嫡妃也比不过自己。这辈子曾柔母子会被自己踩在脚下!

她抚养出来的儿子岂会比曾柔差儿?

没有这种可能!

京城的雨水没有皇陵的大,但绵绵细雨也下了好几日,曾柔更借此机会安心在府邸养胎,只是潮湿的气息让她有点不舒服,有些气闷,怀孕的症状明显起来,曾柔吐得比吃进去的多,她的脾气比寻常时更暴躁。

好在诚亲王府如今只有曾柔一个主子,曾柔想要做什么都会得到满足,哪怕她提出的要求再刁难。

诸葛云一直跟随定国公习武研读兵书,可他没有忘记曾柔,时不时的让人偷偷的送来一些好东西,每次吃着诸葛云送来的酸梅时,曾柔暴躁的脾气总会消去不少,她想起上辈子她是怎么折腾诸葛云的…

她怀胎十月,诸葛云痛苦了一年。

酸甜的酸梅在口中化开,曾柔能从中品尝出一丝丝的甜蜜。

曾柔轻抚着微微凸起的小腹,真希望诚亲王等到孩子出生后再回来…那样的话,换子会容易许多。

她能光明正大的离开诚亲王府就不错了,皇上怎么也不可能让她带着皇孙离开,曾柔又不放心将孩子留在诚亲王府,诚亲王有隐藏的渣属性,偏心得不得了,即便绝了他争夺皇位的念头,他身上也会有爵位的,免不了会争夺一番。

“只希望你将来能明白,我是疼爱你的。不过,你若是不明白,我也没有办法呢。”

曾柔只会对孩子解释一遍。

“李妈妈,王爷那边是不是有消息?”

“如今道路不好走,说是通向皇陵的大桥给雨水冲垮了。”

李妈妈从旁也看出曾柔的心给了诸葛云,她想劝自己的主子,可想到诚亲王对主子的冷淡,主子若是还像以前一样一心扑在诚亲王身上,主子的日子会很难过的。

有诸葛云做个寄托,在李妈妈看来也不错,遂她对主子某些事情保持了沉默。

曾柔听着外面的雨滴敲打窗棂的声音,“这么说,这场暴雨会引起很大的灾祸了?”

“您不晓得如今玉河水都涨了不少呢,不过,玉河道台是个能人,他下令百姓上堤坝防洪,听说他自己在堤坝上已经住了一月了。”

“玉河?”

曾柔是经历过洪水的,在自然灾害面前,人的生命会显得很脆弱,如果玉河河道道台同百姓众志成城的话,没准会撑过这次洪水暴涨。

“皇陵,是不是离着玉河不远?”

曾柔突然想到了前些天接到的消息,给诚亲王送信的人提起过玉河,“李妈妈,快些找地图来。”

“王妃殿下?”、

“快去!”

曾柔没有来的一阵阵的烦躁,胸口沉闷,自古以来军功和救驾之功是最扎实的。

在太平盛世中,军功和救驾之功很不容得到,可大金皇族的祖坟就在玉河附近,一旦玉河堤坝决口,在任何人看来守住皇族的祖坟都是倾天大功,这份功劳实打实的,是比军功和救驾还扎实的功劳!

李妈妈从书房找出了地图,铺陈在曾柔面前,“王妃,您看是不是这张?”

“嗯。”

曾柔埋首地图,随口对李妈妈道:“挑亮烛火。”

她的手指在地图上游走,此处是玉河,再往东是皇族祖坟,安葬着好几位帝王,祖坟西边是当今皇帝尚未修建完成的陵寝…如果玉河水到,首先冲垮得是祖坟,然后才是当今皇帝的陵寝。

当,当,当,曾柔曲起手指敲打者桌子,玉河河道道台是朝野上下公认的治河能人,他到任后玉河十年没有犯过水患,十年间他不停的修缮堤坝,引水畅通河道,这次的暴雨虽然大,然他既然敢向皇上说玉河无恙,显然他是有自信的。

若是换做寻常,曾柔不会过多关心此事儿,如今诚亲王和她在皇陵守灵,诚亲王的野心曾柔何尝不知?他身边再多个阿琬…难保他们不做点什么事儿来。

夺嫡之路满是血腥,不是不能有无辜人的牺牲,但曾柔无法接受为了夺嫡这么祸害百姓,一旦玉河漫过河堤,玉城全城百姓会被淹没的…

“良知,帝位,孰重孰轻?孰重孰轻?”

曾柔慢慢的合上眸子,今日他可以为了皇位牺牲玉城,明日他会不会为了皇位牺牲更多的人,当为皇位牺牲百姓成了惯性,他又怎么能是个好皇帝?

正道…正道不能破。

曾柔突然睁开眼睛,烛火的灯花突然炸开,光亮撒进她眸子,“搅动天下风云,占据正道…诚亲王,商琬,你们不行呢!”

她上辈子主政天下十几年,一手打造了太平盛世,规范了法典,她比任何人都明白怎么做一个封建统治者,怎么给封建社会留下文明的火种…

曾柔提笔写了几个字,将纸张封号递给李妈妈,”送去给诸葛云,告诉他,玉河有难,抗洪救灾!”

“是。”

李妈妈忙出门,看得出王妃的慎重,因此她不敢劳烦别人。

她亲自去定国公府门口堵着诸葛云,诸葛云自打拜师后,时常住在定国公府,而定国公几次公开表示很欣赏诚亲王妃,两座府邸时常有走动。

诸葛云接到李妈妈传来的纸条后,又听了曾柔的话,眼珠微微一转,“好机会!天下风云尽在我手中,我这就入宫请旨,你告诉小柔,我不会让她失望,这份倾天之功,我要了,百姓的感激,我也要了。”

曾柔用上一世教会了诸葛云,当兵不仅仅是打仗,抗洪救灾,架桥铺路…也是当兵的责任!

第九十九章 抢先

定国公府静思阁,诸葛云单膝跪在一袭便装的定国公面前请命。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恳请师傅准许我领兵前去护卫河堤,保存皇陵,”

“师傅,”

定国公面上带了几许犹豫之色,侧耳听着外面的雨声,淡淡的说道,“从京城到玉河相隔千里,便是皇上将兵士指派给你,你也不一定能赶上最紧要的时候,在无战事的情况下,你带兵在京畿腹地纵横让天下人怎么看你,云儿,你的选择让我很失望。”

“大金朝多年不曾有一场打仗,兵将白白领着银子,本应该护国的将士被文官集团暗讽为无用。”

诸葛云扬起脑袋,“ 师傅,这就是你的选择的么?您为何上阵杀敌?只是为了今日的荣华富贵?现在您安静老实,不发一言只是为了能在陛下手底下求个善终?您就没有回忆起曾经喋血疆场的事情?没想过战死的袍泽?”

定国公只要在京城,同任何武将手下都不来往,也从不过问京畿的兵权。

他手中没有一兵一将,由此当今陛下才能对他放心,在疆场上拼杀出来的袍泽之情被他彻底的舍去了。

朝中文官弹劾武将的时候,哪怕受弹劾那人是他曾经用过的武将,定国公都不会多说一句。

眼看着武将被文臣暗讽平庸,他何尝不伤心?

然他找不到反驳的依据,国泰民安,实在是没有他们的用武之地,况且他想关照武将们,皇上也不会同意,没准更会激起皇上对武将的疑心。

所以他装作看不到。

“师傅,多年的马放南山,多年受进文官的嘲讽,您以为将士可还有当年的气血?治国是文臣的责任,谁言我们不能为大金朝做事?”

“云儿…”

“若是师傅执意不应允,我去见皇上。”

“你又在威胁我?”

“并非威胁。”诸葛云坦言道:“师傅,我需要这次倾天之功,若是将士们再不做出点事情,明年又会有人叫嚷着裁撤骑兵了,虽然如今天下太平,然谁能保证天下一直会太平下去,说句诛心之言,世上就没有万朝万代的王朝,精练的将士是大金朝的屏障。”

大金朝是全民皆兵,但若是有战乱的话,保护国家平叛还得靠真正的军人。

诸葛云低声问道:“你确定皇陵有危险?”

“防患于未然,我想皇上也不想皇族列祖列宗的陵寝有危险,师傅,这是最好的机会!成功救险玉河河堤,以后我再行事就要便利许多,士兵的组织性,纪律性要比百姓好得太多。”

“可是士兵不是农夫,你让他们用扛枪的手去修缮河堤?实在是有点匪夷所思,你就不怕丢脸?”

“为国尽忠,平天下安民,有什么好丢脸的?”

诸葛云洒然的一笑,“我看在兵营里无所事事,整日的摸牌九才丢为将者的脸面。”

“有几镇人马可听你号令?”

“只要皇上给我口谕,哪一镇的人马我都调得动。”

大金朝的兵将以镇区分,一镇标准配置为八千人,京畿腹地共有六镇,分别守护京城四周,统领一镇将士的人称为提督,下设总兵,参将等。

“你随我进宫。”

定国公用他那双盲掉的眼睛注视了诸葛云良久,他想看看诸葛云怎么调动镇守京城的镇兵!

京城的守军大多是骄兵悍将,不让他们服气,便是有圣旨在手,他们也会阳奉阴违,况且让这群骄兵去救险,简直…定国公想着也是该让诸葛云遇到点磨难了,诸葛云这一路走得太顺。

定国公能看出诸葛云话语里的深意,如果将士能用在抢险处,倒也不至于让文官集团再多嘴,将士又不是服徭役的民夫,救险只是偶尔为之。

军方不至于完全拉不下脸。

本在淑妃寝宫安置的皇帝,听见定国公冒雨叩开宫阙,他吓了一跳,披上了龙袍,抱怨道:“柳斐这个混球,你就不能让朕消停两日?”

淑妃起身伺候皇上更衣,低眉顺目的眉眼间溢满了压不住的笑意,她就差用袖子仰面偷笑了。

皇帝讪讪的问道:“爱妃笑什么?”

淑妃慢慢的扣好皇上龙袍上的扣子,似有几分的不甘的说道:“皇上一日不见臣妾无妨,若是您一日不见定国公,您一定会不自在,您同定国公彼此情分太深,臣妾好是羡慕呢。”

“你这份机灵在朕的后宫里是独一份的。”

皇帝凝视着披散着头发的淑妃,她已经不如年轻时候吸引人,更不如皇上新纳进后宫里的二八小主们,可她却是皇上最宠爱的高阶妃嫔,哪怕是皇后有时都不如淑妃可心。

“吃醋的女人朕见得多了,只有爱妃这酸劲儿讨朕喜欢。”

伸手揽住淑妃的肩膀,皇帝低笑道:“你晓得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时不时让朕有点稀奇劲儿,这点很好!爱妃,小六的事儿,朕其实一直等你为他求情,朕下个月只怕不会再招幸你…你过几日生辰,就没什么同朕说的?

“臣妾晓得陛下在磨砺小六的性情,小六若是孝顺的,臣妾生日便是他不在京城,也跟在臣妾身边一样。”

淑妃淡淡的笑道,“看守皇陵可不是哪个皇子都有的机会呢,列祖列宗自然会磨去小六身上的切燥,臣妾只会感谢陛下。”

淑妃笑盈盈的靠近皇帝,“左右不过是个女子,皇上虽然气小六,但小六是皇子,哪个女人不能梳拢?当然除了陛下您看重的之外…若是因为一个有些名头的女子坏了您和小六的父子情分,您还是臣妾效忠侍奉的陛下么?”

“聪明!”

皇帝亲了亲淑妃的脸颊,“果然,朕没看错你,有个聪明的生母,小四和小六自然在朕…哈哈,爱妃,过两日朕再来,你记得给朕做桂花饼吃。”

“遵旨。”

淑妃屈膝送走了皇上,好一会站不起身来。

旁边的宫女搀扶起淑妃,低声道:“奴婢看皇上很高兴呐。”

“高兴,他可不高兴呗,全天下的人谁敢让他不高兴?”

淑妃苦涩的叹息,伺候皇上果真是一件极为辛苦的事儿,皇上越是上了年岁,她越要小心。

外人只看到她是最为得宠的妃子,可谁知道她每一次侍寝都是在玩命?

她不求皇上的爱慕,只求有朝一日,她不用再一句话琢磨上一千遍才敢出口,时时刻刻小心着皇上的喜好。

淑妃甚至都忘记了进宫前她是什么样的人了。

她现在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是皇上喜欢的…她觉得很累,但如果不承宠,儿子女儿怎么办?淑妃幽幽的叹息一声,“不知小六过得怎样?他可能明白我书信中的深意?”

给儿子的书信,淑妃是思考了一夜才下笔的,她不晓得皇上和后宫的对手们会不会截下书信,因此她在书信中说得很隐晦,只希望儿子能同心意相通,孝顺她,不如孝顺皇上!

煌煌宫室,烛火通明。虽外面下雨,星辰无光,但宫室中却不见潮湿,反而干燥温暖。

皇帝听诸葛云说明来意,他先看了定国公一眼,“柳斐…”

“皇上,这一切都是他自己想出来的,同臣无关。”

被皇上紧紧的盯着,定国公一如既往的平淡,自嘲的笑道:“臣的本事,您不是知晓么?如此稀奇的点子,哪是臣能想到的?”

皇帝大步走到御案前,从金丝金鳞的黄金盒子中取出一块调动兵马的玉牌,在手中掂量了一下,转身扔给诸葛云,“接着。”

诸葛云反映够快,接住了玉牌。

“朕准你调动京城西北的第三镇,第五镇兵马,准你所请,开赴玉河。”

皇帝勾起了嘴角,目光极为严谨,“不过在玉河河堤上,你得听玉河道台的命令,你不懂得修缮河堤,朕更相信玉河道台,还有若是皇陵祖坟出现一丝的危险,诸葛云,你自己割下自己的脑袋给朕送过来。”

“遵旨。”

诸葛云眼里闪过惊喜,皇上果然是是做惯帝王的,比磨磨唧唧的定国公爽快多了。

定国公动了动嘴唇,想说话的时候,诸葛云的脚步声已经远去了,“万一他没有保住皇陵,保住玉城百姓,皇上会宽恕他么?”

“皇上?”

定国公听不见皇上的动静,自然也看不见皇上的表情,宫室里多了几分的难言的压抑,定国公打破沉默:“我担心他选择错了。”

“不会错!”

皇帝坐在了龙椅上,“是人都会选择保护皇陵,朕的祖坟若是被水冲垮了,朕这个皇帝也做到头了!”

“柳斐,你也坐下。”

皇帝让人上茶,低笑中带有一丝的惋惜,“诸葛云不错,不过他姓诸葛”

“臣一直谨记这一点,也希望陛下能够永远的记住。”

定国公悠然的宽茶,皇帝笑道:“柳斐,你的心胸不如朕,又生气了,你的眼睛总生气不好。”

“臣无事。”

“唉,朕自问可以应付任何人,但拿你是没有一点办法,柳斐,你呀,学学云儿,少想一点,朕也可以放心一点。”

“臣想的不多。”

“…”

皇帝沉默了许久,道:“罢了,你陪朕喝茶罢。”

说得越多,柳斐越是气人!

诸葛云手持玉牌,调动两镇兵马,镇兵都督对他颇为轻视,诸葛云也没多言语,直接撂倒了镇兵都督,“现在你们听我的!”

在军方暴力手段永远比怀柔好用。

他带人拼命向玉河河堤赶去。

暴雨一直下,玉河道台在堤坝上指挥百姓严防死守,不停上涨的河水让他的脸色格外的憔悴,他哪怕心里再着急,此时也得做出一副自信满满能守住堤坝的样子,他晓得玉河堤坝的百姓和差役都看着他。

“大人,诚亲王让人过来传话。”

暴雨声音让回话的人几乎嘶喊着,“是诚亲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