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暄蹙眉喝茶,沉默半晌后才道:“你若真这么想,那我明日就去顾家提亲。不就是年龄小点,可以先订婚。”

他的语气有点急躁,自己也知道,可听到她说想重新选择的时候,心上像是被砍了一刀,难受的很。

顾青竹听他这么说话,不怒反笑,祁暄见了问:“笑什么?你不相信我会这么做?”

“你以为我们成亲很容易吗?”顾青竹反问。

祁暄不解:“什么意思?”

顾青竹将面前的茶杯端起来,放到鼻前轻嗅,重复问了一遍:“你觉得凭我的身份,要嫁进武安侯府做世子正妻,很容易吗?”

上一世她日夜苦思,丝毫不敢懈怠,费尽心思才博得祁家老夫人的喜爱,让她出言力排众议,跌破众人眼镜,选了素有悍名的顾青竹做祁暄的夫人,祁家老夫人是一品诰命夫人,是最受皇上与皇后敬爱的祁氏祖母,她决定事情,就是权威的。就因为老夫人,顾青竹才得以顺利的嫁入武安侯府。

但这一世,顾青竹很明显不会再费心去讨祁家老夫人的喜爱,所以,祁暄的威胁对她来说,并不是很管用。

祁暄见她笑容中透着苦涩,许是回忆起了艰辛,上一世他的确听祖母提过多回,说青竹这姑娘好,胆大心细心眼儿实,对他更是死心塌地,可当时他根本听不进去,一心认定了她是个心机深沉的女子。

顾青竹放下手里的杯子,指着变了色的茶汤:“茶要趁新鲜喝,过了那个时间,就算强行喝下肚,滋味已然变了。”无奈叹息又道:“我们的过往,今天之后就忘了吧。一场梦而已,醒来就该忘了。如今我有我想做的事情,你也有你的生活,这一世我绝不去打扰你,同样你也是,不要再来打扰我。我俩只当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就好。”

祁暄一直低着头,顾青竹分辨不出他的神情,等了一会儿后,她站起身,又追加一句:“今后像今天这样的事,最好不要再发生。我不想被人看见和你有任何牵连。”

说完之后,顾青竹便抬脚欲走,谁料刚一转身,手腕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给夺了过去,祁暄从背后抱住了她,在她耳边低喃:“青竹,你太绝情了。”

顾青竹早已不习惯与他接触,不断挣扎:“你放开。”

可她越挣扎,祁暄抱得越紧,顾青竹没办法,只好用脚踢他,踩他,祁暄被踢了两脚,干脆一个旋身,将她放倒在先前他们坐着喝茶的矮榻之上,祁暄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危险:

“我们的过往,你当真能说忘就忘?我不要和你做素未蒙面的陌生人。”

顾青竹被他压在身下,瘦小的身体哪里是祁暄的对手,根本动弹不得,祁暄在她耳边不住低吼:

“我和你永远都不会是陌生人,上一世的错误我不会再犯,青竹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我保证…啊。”

一连串茶壶砸碎的声音外加祁暄一声呼,顾青竹把祁暄推开,在他脸上愤然挥去一巴掌之后,兔子一般从他身下跑开,在楼梯口撞到听见动静上楼看看的李茂贞,李茂贞见她衣衫不整,发髻松动,刘海湿漉漉的,一边还沾着几片茶叶,俏脸上满是稚嫩的惊恐,再看祁暄,前襟后背上全是水,茶叶也不少,一边揉着后脑勺,一边对他们走来。

李茂贞下意识的挡在顾青竹面前,跟祁暄提醒:

“世子,这,这不合适吧。”

祁暄放下按在后脑上的手,手心沾了血,不知道是后脑上的,还是手心里有口子,狼狈程度,比顾青竹好多少,把李茂贞拉开,顾青竹不住后退,没两步就被逼到了墙边,祁暄喘着气,抬手撑在顾青竹的身体两侧,强势之气扑面而来。

李茂贞见状,以为祁暄还想继续干点什么,急得不得了:“世子,你冷静点,她还是个孩子啊。”

祁暄却不为所动,将顾青竹禁锢在他的胸膛和墙壁之间,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顾青竹的颈项之上,在她耳边轻道:

“记住我说的话,我不会重新选择,你也不会。若你不听,别怪我先斩后奏。”

顾青竹眉头紧锁,目光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李茂贞终于做好决定,在忠诚和良知之间,他选择了良知,打算对祁暄出手,解救无辜小姑娘的时候,就见顾青竹迅速出手,在祁暄腰间一点,祁暄身子一躬,顾青竹下脚不留情,在祁暄肚子上,抬起就是一脚把他给踹了出去,祁暄应声倒地。

顾青竹凶巴巴的往正欲抽刀的李茂贞瞥了一眼,吓得李茂贞立刻把刀插回刀鞘,惊愕万分的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看什么看?下去赶车,从哪儿把我劫来的,再送回哪儿去。”

顾青竹恶狠狠的放下这句话,就抹了一把脸,看都不看一眼从地上爬起来的祁暄,昂首挺胸的下楼。

李茂贞心有戚戚,第一次被一个半大的小姑娘威胁,最要命的是,他居然真的有点怕了。往脸色不太好的世子看了一眼,李茂贞这时候才想起来尴尬:

“世子,你看这…”

祁暄目光落在他腰间的刀柄上,李茂贞赶忙把刀藏到身后,以表示刚才一切都是误会。

祁暄冷哼一声,将手心的血迹往身上擦了擦:“送她回去,顺便给她送条干帕子去。”

李茂贞应声而去,下楼走了两步又返回上来,踌躇问道:“世子,您没事儿吧?”

一句‘没事儿吧’不知怎么触到了祁暄的气门,只听一声怒吼:“滚——”

李茂贞吓了一跳,忙不迭跑下楼去。

第27章

顾青竹把红渠摇醒,红渠睡眼惺忪的张开眼睛, 揉了揉:“小姐, 我怎么睡着了?”

“还问我呢,跟你说着话你就睡着了, 我说怎么半天没回音呢。”顾青竹若无其事的对红渠这般说。

红渠纳闷极了,嘴里嘀咕: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不过很快就跟顾青竹赔礼:“小姐, 我昨儿晚上可能没睡好,下回肯定不了。那个…仁恩堂到了吗?”

顾青竹无奈点头:“到了, 阿坤在外喊了声,我才把你喊醒的,知道你没睡好。”

体贴的话让红渠感动极了:“小姐你真好。”

顾青竹汗颜下车,就见阿坤站在车踏下面一个劲儿的挠头,显然对自己怎么会打着瞌睡,就到了仁恩堂门前这件事十分纳闷,顾青竹兀自跳下马车, 进了仁恩堂大门, 红渠随在其后。

顾青竹暗自松了一口气,在药铺里左右回看两眼,柜台后的抓药伙计就出来了,见他笑道:“姑娘来了, 先生在后院儿呢。我去喊他。”

不一会儿的功夫, 那老先生掀帘子出来, 身上系了围裙, 手里拿着一把刚刚磨好的片儿刀, 刀身薄如蝉翼却硬实光亮,刀身上沾着水渍,顾青竹对老先生微微一福身,老先生笑了笑,来到他的诊台前,拿出一方干净的棉巾,将刀子擦拭了一下,放在桌面上摊开的刀袋里。

“姑娘前儿生病,可大好了?”

顾青竹病了之后,派人来和老先生交代过。

“好了。劳先生惦记。”老先生请顾青竹坐下,没说什么寒暄之言,顾青竹就直接切入主题:“上回与老先生说的事情,并不是我心血来潮,我是真的对医术很感兴趣,想跟在老先生身边学,药理和外理我多少都懂一些,虽然不说很精,但未必就比一般的医者差。如果老先生同意的话,那我过两天就来。”

老先生将身上的围裙解了,往顾青竹看了看:“姑娘,学医是一件挺累的事情。你是富贵人家的小姐,衣食无忧,何必吃这苦呢。”

老先生正说话,那柜台后的伙计就出来给顾青竹上了杯茶,顾青竹道谢后,对老先生回道:

“衣食无忧更要能吃苦耐劳,我不会刺绣,不会烹饪,不会琴棋书画,唯独懂一点医理,学医有多辛苦,我是知道的,老先生不必质疑我的决心,若是仁恩堂不肯收我,我也会到其他医馆去的。”

顾青竹直言不讳,将内心的想法对老先生说了出来。

老先生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后,才笑着点了点头:“既然姑娘的话都说到这份上来了,那老朽若再拒绝,岂非太矫情了。”

顾青竹一喜:“先生答应了?”

老先生捻须一笑:“姑娘诚心,老朽答应了。”

“多谢先生。”顾青竹起身给老先生行礼,起身时,目光瞥见桌上的刀袋,略微犹豫片刻后,才对老先生开口:“那个,我之前在一刀堂订了一套这种片儿刀,不过一刀堂的老板忽然换人了,我的刀也没了下文,不知道…”

不等顾青竹说完,老先生就明白她的意思:“哦,这个我有好几套,回头我给你重新修磨一番,别看是旧刀,但剔骨之类的还是旧刀好。”

这个道理顾青竹是明白的,上一世她在军中就有一套老军医留下来的趁手片儿刀,用起来特别好,只是现在她手里没有,只能去定做,还好巧不巧的遇上了祁暄这个混蛋,定做好的刀也没了。

谢过老先生之后,顾青竹便没再多停留,身上头上先前被泼了些茶水,尽管干了,但总觉得有些不舒服,出了仁恩堂就回家去了。

回去之后,洗了澡,换了衣裳,正打算把手头的那些医书收拾收拾,老夫人却传话,让她去一趟松鹤园。

没敢耽搁,直接就去了,刚进院子就听见一阵哭泣声,只见秦氏跪在松鹤园的院子中央,身后跪着顾玉瑶,手举过头顶,举着一本厚厚的家训,哭丧着脸,秦氏不住抽泣。

顾青竹从她们身边经过,两人都对她递来愤恨的目光,顾青竹不甘示弱,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挑衅的笑,将秦氏和顾玉瑶的愤怒值拉到了顶点,却又不敢在松鹤园里造次,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顾青竹从她们身边飘然而过。

跨进厅中,瞧见老夫人陈氏盘腿坐在罗汉床上,下首处,顾知远低着头,一言不发。顾青竹进门之前,显然是在被陈氏训斥,顾青竹给两人行礼问安,顾知远也毫无反应,还是陈氏抬手让顾青竹起身。

“挪用你娘嫁妆这件事,确实是你爹和继母做错了。账房的帐送来了,我瞧了瞧,秦氏一共挪了十五万两银票,三千两白银,二百八十两黄金,我让吴嬷嬷去搜了你继母的房,搜出来十一万两银票,现白银二千六百两,金子二百两,据她所言,为我寿宴花销,用了三万五千八百两,都有账目,回头你看看,其他的皆用于她的日常开销上,你继母所花银两,你爹承诺从他的私库里补上,这事儿,我也有责任,所以,寿宴用的那三万五千两银子,由我来出…”

说到这里,顾知远才打破了沉默:“娘,怎么能让您出银子,说了都是我补的。”

陈氏一叹,看着这个糊涂透顶的儿子,沉声道:“既是为我寿宴的花销,便由我出。其他的你补上便是,一分都不可少,听见没有?”

顾知远羞愧低头,掀了袍角,给陈氏跪下:“娘,儿子知错了。”

陈氏冷哼:“哼,你知错了,那院儿里那个打算怎么处置啊?”

这个儿子简直被秦氏给迷得婚了头脑,当初她竭力反对扶正秦氏,并不是因为秦氏的身份低微,而是因为她早就看透了秦氏的品行,当年在府里做教书女先生,明知道沈氏进门没几天,偷偷摸摸暗地里勾了儿子的魂儿,嘴上说不要名分,不要任何补偿,可转脸肚子都大起来了,顾家还从未有过这种庶长子先出来的先例,偏让她给赶上了。

儿子糊涂,说什么都要保下母子,不顾反对把人抬了做姨娘,秦氏才算正式进了顾家的门。

后来虽然秦氏一直安分守己,可在陈氏眼里,秦氏这个女人的品行早就败坏了。所以当沈氏去世之后,顾知远要扶正秦氏,老夫人陈氏才大为不满,奈何老伯爷去了,儿子袭爵,成了新伯爷,虽然还算孝顺,但在秦氏这件事上,却很坚持,老夫人也拗不过他。

如今挪用先室嫁妆的事情发作出来,更加证明了陈氏当年的判断,秦氏满口之乎者也,仁义道德,可做的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儿,可真叫人没脸。

陈氏的确气她,因此这回半分脸面都没给秦氏留,也是想利用这件事,让儿子彻底从秦氏身上醒悟过来,令陈氏没想到的是,儿子的糊涂已经非人力可以拉回,居然当着舅家老爷的面儿替秦氏顶了包。

其实他替秦氏顶包,对这件事而言,根本没什么作用,就算他补上银子,秦氏挪用先室嫁妆的名声也挽回不了了。

顾知远往院子里看去,正午的阳光下,秦氏给晒得汗流浃背,脸色却惨白惨白的,想着她身子本就不好,经不起这等折腾,可老夫人这边总要交代。

“这事儿也不能全怪她,是我没有关顾周到。若我早些发现她的为难处,也就不会有这事儿发生了。母亲放心,回去之后,我定会好好的说她,再没有下回了。母亲就原谅她一回,别让她跪着了。”

顾知远满脸的心疼,看的陈氏简直操碎了心。

“这是你关顾不周到的问题吗?难道没钱就能去偷吗?亏你们都是读书人,书都读到哪里去了?连我这个老妇人都知道,不问自取视为偷。我都替她臊得慌。”

陈氏的声音很大,足以让院中的秦氏听见。

顾知远低着头,不敢与母亲辩驳,陈氏见他这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满肚子的教训之言,说了也是左耳进右耳出,根本不起作用,陈氏也懒得说了,挥手道:

“算了算了,这些道理我希望你回去好生想想,她今日能偷你先室的东西用,明日就能偷你的东西用。我顾家竟出了这么个不知廉耻的夫人,外头还不知道怎么笑话咱们呢。”

陈氏的怨言,顾知远低头听着,说来说去就是一句话:“儿子知错了。”

就这榆木脑袋,陈氏再说什么都没用,干脆让他领着秦氏母女回去,还省得留在眼前碍眼。

顾知远低着头出去,将跪的有些腿软的秦氏扶起,秦氏靠在顾知远身上,眼泪吧嗒吧嗒就下来了,顾知远低头给她抹泪,像是在说什么安慰的话。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陈氏抹着胸口,大大的叹了口气,顾青竹上前说道:

“爹早晚会醒悟的,祖母别太担心了。”

虽然这么安慰陈氏,但顾青竹心里却很清楚,顾知远就没有个醒悟的时候,秦氏当年先是让李嬷嬷从顾青竹身上偷了私库的钥匙,将私库里的银钱,金银细软还有一封顾青竹都不知道的婚书拿走了,撑了一两个年头,相安无事的。两年以后才打沈氏嫁妆的注意。

顾青竹如今把上一世发生过得事情,进度提了提,先守了私库,让李嬷嬷偷不到东西,秦氏急着用钱,只能把歪心思动到沈氏的嫁妆上。

第28章

只要秦氏动了沈氏的嫁妆,顾青竹就能让她怎么吃进去的怎么吐出来。

“唉, 等他醒悟, 约莫不太容易。”陈氏也对顾知远也没有信心,摆摆手又道:“算了, 不谈这个。你娘的嫁妆已然交到你手中,里头包括不少店铺,田庄,你是打算照常经营下去, 还是转手换成现银?这些事你可有想过?”

虽然孙女年纪小,但陈氏觉得她做的事不像个孩子, 一年的时间, 她成长了太多太多,有胆识,有魄力,敢作敢当, 也是豁出去了。

顾青竹想了想:“铺子还是经营下去,都已经形成规律, 再加上舅舅那里给我安排了些可靠的掌柜, 我边看边学, 应该没什么大问题。这些事情, 我迟早都要学着打理的。”

陈氏也颇为赞同, 又有些感慨:“你这孩子命苦些, 小小年纪没了亲娘, 又遇上这么个爹和继母。”

“我不是还有祖母吗?只要祖母在, 我就什么都不怕。”顾青竹见陈氏担忧,边说话让她宽心。

陈氏笑了:“是,你还有我。管他外面的人说什么,你只管做你想做的,祖母说什么都护着你。”

顾青竹感动,投入陈氏怀中,想起一事:“对了祖母,我确实有想过做的事情。我想学医。”

陈氏低头看她:“好好的,学那作甚?”

经历过盗取嫁妆的事情,顾家已然没有什么名声,青竹凶悍之名定会流传而出,在世人看来,盗窃先室嫁妆的秦氏固然无耻可恶,但找舅家出面争产,咄咄逼人的青竹也会成为人们议论的焦点,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身上背负了此等流言,对她的婚嫁前程多少有点影响,而女子学医这件事,历来不是没有,但那都是贫家女无可奈何之下走的路,她一个伯府小姐,走这条路,势必又将为人所非议。

“我娘早早就过世了,我在庄子里一年,想了很多,要是我当年会医术的话,兴许我娘就能多活几年,世上像我这样早年丧母的孩子太多了,虽说人生老病死是寻常,但若我学医,能多救一人也是功德。”

顾青竹的话,让陈氏觉得又一阵心酸,沈氏这个儿媳妇,她从头到尾都是满意的,只是命薄,不足三十就没了,确实可惜。青竹这孩子吃过苦,有过经历,未曾因为苦痛而变得狭隘,反而生出济世胸怀,未必就是什么不好的事情。

不过短短几句话的功夫,陈氏的想法变了又变,低头看孙女认真的盯着自己,伸手抚上她的脸颊,顾青竹感觉的出陈氏的松动,再接再厉劝说:

“祖母,我是说真的。我从前就喜欢看些医书,自从母亲去世以后,我就一直想学,城内有一家仁恩堂,那位大夫医术很好,我亲眼看见他给一个断了骨头的人医治,我已经跟他说好了,我要去给他做学徒,希望祖母能够支持我。”

陈氏一惊:“你这孩子,都已经找好了地方才来问我,我若说不同意,你能回了人家吗?”

顾青竹果断摇头:“不能。祖母就算不同意…我也会去的。我不在乎什么名声不名声的,嘴长在别人身上,无论我做什么说什么,都会有人说我不好,与其一辈子战战兢兢,活在别人的嘴里,那我宁愿被人骂,至少还能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儿,还能帮到人。”

“你这说法倒是新鲜,人活着不为名为什么呀?哪有人不在乎别人说什么的?”

顾青竹从陈氏怀中起来:“那我问祖母,如果我在家里什么都不做,别人会因为我安分而忽略我凶悍的事实吗?我决定从新夫人手里争夺我娘嫁妆的那日开始,就已经料到会被人打上了‘凶悍’的标签,别人才不管我是不是有隐情,是不是受欺负,他们只会看见我反叛的一面,继而对我下出定论。无论我做不做其他事儿,他们都会说我的。”

这些道理,陈氏怎会不知道呢。她不是个古板强势的人,希望子孙都能按照自己的意思过日子,点了点头:“既然你已经做好了决定,那祖母不干涉你,但有一条,医馆里龙蛇混杂,你得保证自己的安全,尤其你现在…”

顾青竹沉浸在陈氏同意的喜悦中,替陈氏把话说完:“尤其我现在是个极其有钱的小姐。祖母放心吧,我会注意的,旁的地方我不敢说,但京城里的治安还是可以的,我不惹事,不惹人,安安分分的在医馆里学医,不会有事的。”

这般保证还不够,陈氏让顾青竹答应身边多带几个护卫,这才松口同意。有了陈氏的赞同,顾青竹就再没有任何顾虑。

*******

顾知远扶着秦氏回到西芩园,秦氏看着自己的房间一片狼藉,刚刚忍住的眼泪,又掉了下来,惹得顾知远一阵心疼,安慰了许久。

账房来找顾知远去签补嫁妆的条子,秦氏坐在软塌上,收起可怜的表情,擦干泪看着周围正在收拾东西的丫鬟,吴嬷嬷带人来并没有翻的多狼藉,这些是她趁乱让王嫂子回来做的现场,就为了让顾知远看看,松鹤园那老太婆有多过分。

喊了两个丫鬟来给她揉脚,顾玉瑶和顾衡之进门,顾玉瑶直接就扑到秦氏怀里哭了起来,秦氏让两个捏脚的丫鬟下去,母子三人关起门来说话。

“娘,咱们今后可怎么办呀?”顾玉瑶带着哭腔,想起自己今后的前程,悲从心来。

秦氏的目光扫过顾玉瑶和顾衡之,冷喝一声:“哭什么。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呢。”

顾玉瑶收了眼泪,开始埋怨:“都怪顾青竹,都怪她!胳膊肘往外拐,居然找了沈家的人来算计我们,还有老夫人,平日里说的好听,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字,可瞧瞧她都干了些什么事儿。真把咱们当贼似的对待,若从前娘是姨娘,那也就罢了,可如今娘你都是伯夫人了,她们却还不把您当回事儿。”

秦氏听了这些心烦,闭上眼睛蹙眉一叹,顾衡之见秦氏这样,喝止了顾玉瑶:“别说这些了,没见娘难受着嘛。老夫人偏心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今天才知道?一点气都沉不住。”

顾玉瑶对哥哥还是很信服的,吸了吸鼻子,便不再多言。

顾衡之年岁大些,遇事比顾玉瑶冷静多了。

“现如今咱们该庆幸,还有父亲护着,只是手里的钱全都没了,今后做事只怕没那么方便了。”

顾衡之拧眉,他也羡慕顾青学有个有钱的娘,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挥霍那么多银子,他前些日子手头宽裕之后,跟大家交往多了,明显感觉周围的人对他态度转变,这才刚起个头,居然就给腰斩了,说不气愤那绝对是假的。

秦氏见两个孩子愁云惨雾的样子,左右看看,小声说道:

“别太为钱操心,你们娘又不傻,虽然大头被吴嬷嬷搜走了,但我还私藏了一些,咱们这段时间内,倒也不用太担心。再说了,这回因祸得福,让你爹开了私库,只要他开一回,娘就有本事让他开第二回 ,第三回,你们爹是忠平伯,偌大的伯府,百年积攒下来的钱不会比沈家少,你们就放心吧。”

两个孩子的心稍稍定了下来,顾衡之无奈坐着,顾玉瑶嘴嘟了半天,还是忍不住抱怨:

“反正说来说去,都怪顾青竹。自私自利,小家子气,心眼儿还坏。这么凶悍,我看以后谁敢娶她。”想起这事儿,顾玉瑶对秦氏道:“娘,您现在是顾青竹的嫡母,她的婚事捏在您手上,将来您可不许给她配什么高门大户,最好是小门小户,打死了婆娘的鳏夫,让她嫁过去天天挨打,天天干活儿,让她这样嚣张跋扈的。”

顾玉瑶越说越离谱,口头宣泄心头只恨。

顾衡之拿起兄长的架子:“玉瑶,别说了。也不怕隔墙有耳。”

“隔墙有耳我也不怕,她…”

话还没说完,就被秦氏打算了:“够了。这些话以后不许说了。”

顾玉瑶被母亲和兄长教训,有些不服,委屈的转坐一旁,秦氏见她这般,最终还是没忍住,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说了句:“有些话,藏在肚子里就成了,非要全都说出来,让别人知道吗?”

顾玉瑶面上一喜:“娘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