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竹好整以暇看着顾知远,满屋子的人都在等他反应,证据都这样摆到台面上来,只要承认了,秦氏刚当上的夫人只怕都保不住。顾知远见秦氏失魂落魄,羞愧的捂住了脸,耳根子都红透了。

顾知远恨其不争,但想着她如今刚刚扶正,府中上下哪里都需要打点,他前段时间给她的两间铺子,只怕还未到盈利分红的时候,又赶上了老夫人寿宴,她想办的体面些,给自己也是给他挣些光彩,路难免就走偏了些,到底是十多年的情分,顾知远又是真心喜欢秦氏这样温柔小意,知书达理的女人,此时此刻,他不保她,谁还能保她呢。

在众人的逼视之下,顾知远做出了决定,沉声说道:

“不关秦氏的事,这件事她从前与我说过,我之前忘了。一切都是为了老夫人寿宴,她初初接管府里的事儿,银钱不到位,一时也是有的,我便做主让她从沈氏的嫁妆里挪用一些,等府里钱都收上来了,自然会还回去的。”顾知远说的话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但他就是这样说了出来。

为了这个女人,他能做到这地步,顾青竹也是服气的。

第24章

沈博用像是见了鬼似的表情看着顾知远,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么大的事儿, 顾知远就替秦氏揽下来了?

吴嬷嬷也是奇了, 瞪大了她的眼珠子,是怎么也没想到顾知远会这么做。老夫人交代去西芩园搜, 便是铁了心要帮二小姐,如今伯爷主动担下了这责任, 可怎么是好。

“我从前只道伯爷是个薄情之人,没想到我竟想岔了。”语气不乏奚落嘲讽, 顾知远暗自忍下这口气,还是得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才行。

“所以,嫁妆是我让她动的,老刘你且回库房里,盯着两边账房继续盘点,最后盘点出来少多少银子,不用等年底分红填补了, 直接从我私账里拨出去, 务必把帐理顺了。”顾知远是个固执的人,多少能担些责任,说了替秦氏担当,那自然会拿出诚意出来安抚众怒。

有了顾知远这句话, 沈博倒也不好再纠缠下去, 往顾青竹看了一眼, 斟酌道:“填补上帐自然是对的, 就依伯爷。那今儿我还有句话得当着所有人的面儿说清楚才行。”

沈博声音洪亮, 颇具威严,说出来的话,威慑力十足。

“大哥请讲。”顾知远气到最深处,已经没什么脾气了。被今天这事搅的头疼,恨不得赶紧解决,让沈博快些离开。

“你也说了,她是他们的继母,若今后这个继母再故技重施,或者对两个孩子以继母的名义威逼,那我将不会对她客气,沈家虽然没有官身,但行商多年,人脉未必就比你忠平伯府少,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替我的外甥和外甥女讨回公道。所以,伯爷今日要立誓为证,嫁妆的帐补上以后,就此分给两姐弟,今后不能有任何理由让他们拿出这笔资产来。”

沈博就是想要顾知远当着所有人的面发誓。这个要求听起来不算过分,虽有点不近人情,却也合情合理。

顾知远既然要帮秦氏担着,那让他当众发个誓,今后量他也不会再放纵秦氏打这笔嫁妆的主意了。

“好,我可以发誓。沈氏所留下的嫁妆,今日悉数分给其两个子女,任何人都无权利夺取分毫。这总行了吧?”

顾知远是全然豁出去了,为了不把事情更加扩大,只能按照沈博的要求去做。

沈博知道让顾知远发个誓,已经算是他的极限了,如果再是过分的要求,只怕对方也不会接受,反而弄巧成拙,缓过来看向了顾青竹姐弟,问道:

“那这件事就这么解决,你们觉得如何?”

顾青学连连点头:“我没有意见了。”

说完,顾青学下意识往自家姐姐身上瞥去,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今天所发生的事情,跟姐姐脱不开干系,以前顾青学觉得姐姐有勇无谋,做事只知道呈一时之快,母亲去世之后,她在府里大肆折腾,弄得神憎鬼厌,本身又没什么服众的才能,所以顾青学对姐姐总不太喜欢,反而跟顾衡之和顾玉瑶走的近,顾青学想,至少与他们走的近,自己能学到些学问吧。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顾玉瑶前些日子与他亲近,真就把他当亲弟弟般关切,可背地里却存的那样龌龊的私心,骗了他的钥匙,让秦氏仿造了一把,然后悄悄的开母亲的嫁妆库偷钱用,如果是这种不知羞耻的学问,那顾青学宁愿一辈子都没出息。

反倒是一向不被他喜欢的姐姐,今天表现的太出人意料了,她居然连父亲都敢当面顶撞,毫不畏惧,还有舅舅今日怎会突然前来替他们讨要嫁妆,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足见背后安排此事之人有多小心。

顾青学也纳闷,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情,姐姐不与事先与他说明,如果他早知道顾玉瑶和秦氏的私心,肯定不会放任母亲的嫁妆被盗,姐姐为何不说呢。顾青学在脑中不断反省,是了,依照自己的脾气,如果姐姐过来当面与他揭露此事,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他肯定不会相信,若是因此露出蛛丝马迹,让秦氏有所防备的话,这件事就没法妥善解决了。

他竟不知,姐姐是这样一个深谋远虑的人。

顾青竹不知道顾青学此时在想什么,她的全副心神都放在沈博和顾知远身上,顾青学说完之后,沈博将目光看向顾青竹,今日的所有事情,都是这孩子一手策划出来,其他人是否满意都是次要,主要还是要看这孩子满意不满意。

沉吟片刻,顾青竹走上前,目光冷冽,似乎还有气话要说,沈博拉住她,用只有她听见的声音说了四个字:“适可而止。”

今天的目的是把嫁妆的掌控权夺回来,既然顾知远已经松口,那就不要再节外生枝。商场上谈生意就是这样的,只要目的达到了,其他的小账留着日后慢慢算。

顾青竹却不为所动,依旧坚定不移的来到顾知远面前,顾知远看着眼前这个冷面冷心的女儿,觉得这张脸很陌生,顾青竹和顾青学两姐弟,容貌生的都很好,像极了已故的沈氏,顾青竹这样冷冷的盯着自己,让顾知远多少感觉出一点不自在。

只见顾青竹缓缓启唇:

“嫁妆本来就是我和学弟的东西,肯定是要分的,但却不止是嫁妆,据我所知,顾家如今在营业的店铺,共有八家,两家酒楼,两家客栈,一家香烛铺,一家灯笼铺,一家车马行,一个粮油铺,其中有一家灯笼铺、一家粮油铺和一家香烛铺是顾家原有的产业,其他的五家都是我娘嫁到忠平伯府以后利用她嫁妆里的钱开设出来的,店铺盈利入账时却是入的顾家公中的帐,只要详查往年嫁妆支取账册就能知道我说的是否属实,所以这些铺子虽然不算在她的嫁妆里,但也得分给我和学弟。”

顾青竹的声音很清脆,在鸦雀无声的大厅里,显得格外铿锵有力。

顾知远的眉头从刚才开始就没有舒展过,对顾青竹居然这么了解顾家的账目表示怀疑,看向老刘,只见老刘也是震惊,二小姐如何能说的这样准确,定是先头夫人还在世时,说与她听的。

点了点头:“小姐说的不错,顾家原有的产业只有三家,灯笼铺,香烛铺和粮油铺。另外五家都是先头夫人来了之后,才慢慢开起来的。”

得到老刘的肯定,顾青竹的话还没说完。

“我娘在城外还有两个庄子,一个就是我待了一年的地方,另一个湖名山的庄子,也得拿出来。城中有一处桃花别院,那是我八岁那年,娘买下了一个南平商户的旧宅子改造的,是我八岁生辰的礼物,那是我的,城东,城南各有两所二进小宅,地方不大,却都是我娘的东西,顾家的产业,我出嫁的时候可以一分都不要,但是必须有学弟的一份,爹今后就算偏心,这也肯定少不了。”

顾青竹将沈氏的产业如数家珍的报出来,有些东西连老刘都不太确定,命人请了账房管事来核对,结果顾青竹说的一点不错。

二小姐这恶狠狠讨债的模样,知道的是对自己亲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对什么仇人呢。可见是彻底豁出去了,老刘和吴嬷嬷对看一眼,吴嬷嬷也没想到顾青竹会这样决绝,原本以为她多少回顾及一点伯爷的颜面,可现在看来,别说面子了,连里子都埋汰的差不多了。

吴嬷嬷不知道该不该上前提醒一下二小姐,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若是真闹得这么大,对她将来的名声也不好,谁家找媳妇之前不打听打听呢,一打听,顾家二小姐,居然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悍妇,对亲爹都能咄咄逼人,更何况是对别人。

干咳一声,来到顾青竹身后,想开口,又不知道怎么开,往一旁沈家舅爷看去,只见沈家舅爷也被外甥女的行为惊呆了,眨巴两下眼睛,他这个外甥女还真不简单啊。

而另一边,顾知远的脸色已经可以用铁青来形容,果然是沈氏教出来的好女儿,讨债的模样跟沈氏一模一样!都是那么刻薄,那么无知!

不惜开口对顾青竹狠道:“你要钱的嘴脸真难看。”

顾青学一旁看的干着急,不知道姐姐想干什么,走到顾青竹身边,暗自拉了下她的衣袖,想把姐姐的理智拉回来,她这样做,对她将来可没什么好处。

他是男子,娶妻倒是无妨,可她是女子,这样盛气凌人,定会损及她的名声。

然众人的担心,顾青竹仿佛感觉不到,甚至亲爹对她那样评价,她也无动于衷,两手一摊,破罐子破摔:

“一般欠钱的人才会觉得要钱的人嘴脸难看。可这钱该是我们的,就是我们的,不一次性把帐要回来,将来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原本顾青竹还没想要这样不留情面,但是看见顾知远连这种祸事都能替秦氏担下来,可见将来但凡有点什么,他都会站在秦氏那边,若真如此,又何必把她娘的东西留下来滋养他们呢?

哪怕是一根丝线,一块砖,顾青竹都不会留给他们!

至于她做的这般绝情,会不会损及她的名声…哈,名声是什么东西,她上一世就没在乎过,更遑论这一世了。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来了!!!

男主:我老婆太帅了!抱住,要亲亲~~~~~~

女主:滚——

花叔:啊,处理好了这些事,就可以专心的料理你们俩了,嘿嘿嘿。

第25章

顾知远深深呼出一口气,不住点头:“你和你娘不愧是母女。”

“所以父亲你是还, 还是不还?”顾青竹发现自己看见顾知远暴跳如雷, 却又拿她没办法的时候,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如你所愿。全都拿去。”顾知远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来。

一旁原本羞愧捂着脸的秦氏听到这里, 终于忍不下去了,对顾知远轻声喊了一声:“伯爷, 不能都给她,那要真这么算的话, 那些铺子里用的人,还是伯府出去的呢,这,这么多人,难道就不用算了吗?”

秦氏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反驳的理由,居然在这方面较起了真儿,不为别的, 只因为顾知远这个人, 极好面子,又自命清高,对钱财并不热衷,关键是, 他从小就没搭理过钱, 根本不知道钱有多少价值, 伯府虽然富贵, 可是若少了秦氏的嫁妆, 必然生活要降些档次的,府里就指着铺子上的盈利添补,可现在八家铺子,要给顾青竹姐弟五家,那五家还都是最挣钱的,这前后差了多少,秦氏想想就觉得害怕。

所以才会冒着被顾知远不满的风险,悄声在后面提醒顾知远,希望这位大爷能稍微接一点地气,不要把所有的钱都推拒门外。

顾知远眉头紧锁,往秦氏瞪了一眼,希望她别在这种俗事上多计较,他如今做的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保全她吗?

趁着顾知远和秦氏对眼儿的时候,顾青竹就开口了:

“我觉得新夫人说的不错。这些年铺子里用的人全都是伯府出去的伙计。所以,铺子还到我们姐弟名下之后,铺子里那些伯府的人就都回来吧,他们做了多少年工,每年多少银钱,我们一分不少,加双倍开出来,无论是给到他们手中,还是给到伯府的公帐上,由伯府出面转交给他们都可以。”

顾青竹的话,差点让沈博笑出来。

这丫头还真是个人精儿,连这都能想到。

这些铺子里的人,就算秦氏不说,顾青竹想必也不会留的,如今不用她自己开口,秦氏就替她说了出来,那丫头只会求之不得,脑子确实灵光,有点沈家人的意思。

秦氏吃了个哑巴亏,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了。她现在还有什么理由阻止呢?

前后夹击,里外不是人。顾知远自己觉得自己是个仙人,就想她和孩子与他一样羽化成仙,不沾红尘,六根清净。其实这也就是他出身富贵人家,不需为五斗米折腰,若他生在寻常人家,看还能不能这样清高。

这些是秦氏的心里话,肯定不能说出来。这回遭受了这么大的打击,刚尝过几个月的富贵,才起了甜头,就要把东西拱手让人,想想太不甘心了,如今她只希望顾知远能真的如他所言一般,将私库开放出来。否则的话,日子可就难过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若从未享受过,日子苦些也就苦些了,偏偏她享受过了。这几个月以来,仗着银钱傍身,秦氏只觉得日子过得无比顺心,想要什么就能立刻拥有,想做什么,也能随心所欲的发挥,刚刚用钱打开了一片天,让周围那些夫人女眷们接受了她的身份,可不能断在这里,得继续往来才行。

顾青竹把自己想要的东西全都顺利要到手了,心情还算不错,领着顾青学,认认真真的给顾知远和秦氏行了个感谢大礼,又跟舅舅沈博交换了个眼神,便离开了花厅。

接下来的事情,沈博自然会替她料理清楚,嫁妆没有个两三天,根本核对不过来,沈博和柳婶子会从旁盯着,而顾知远既然答应了这些事情,以他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反悔的,对于金钱,顾知远向来敬而远之,没有概念,让他用他尊贵的手去挽留肮脏的银钱,这种事顾大爷是万万不会做的。

所以这里就没她什么事儿了,只要等着交接就好。

顾青竹与顾青学走在回廊上,顾青竹在前,步履迅速,顾青学一路都在等顾青竹和他说话,但等了一路,顾青竹都没回头,反而脚步越发轻快,就好像今天在厅里发生的事情,对她而言并不是什么值得挂心的大事般,这种心态,顾青学可没有,他承认今天是真的吓坏了,也开了大眼界,原来事情还能这样做,爽快,果敢,太令人钦佩了。

到了两人院落的分岔路,顾青竹依旧没有停住脚步的打算,顾青学心里憋了好多话,在顾青竹转身前,鼓起勇气喊住了她:“姐姐。”

听见顾青学声音,顾青竹才回过头看着他,扬眉问:“什么?”

语调冷静,神情淡漠,顾青学想起了母亲去世之后,姐姐哭着与他抱在一起的样子,那时候的她多脆弱,母亲去世,她就好像天塌了一般,可是现在,不过一年的功夫,居然就坚强成这样,长成了一棵他难以企及的大树。

顾青学愣愣的看着顾青竹,支支吾吾,就是不说话,顾青竹叹了口气,觉得弟弟这婆婆妈妈的性子真是要改,一个男人,说话做事没有底气,将来无论做什么都难有大成。

目光瞥见了他的嘴角,左边的脸颊上还有几根清楚的手指印儿,顾知远那一巴掌打的可真没留余力,顾青竹也做好了挨打的准备,没想到这傻小子却冲了上去。

伸手抚上顾青学的脸颊,轻柔问:“还疼吗?”

顾青学原本是想跟顾青竹说话的,可是没想到姐姐一回头,那气场就把他吓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正忧心姐姐是否厌恶他,姐姐却递来了关怀。

低下头摇了摇,顾青竹放下了手:“回去擦点药,今天的事情不用放在心上,以后多个心眼儿,娘已经去世,父亲再娶新夫人,我们的身份本就尴尬,多抓点东西在手里没坏处。你若觉得我做的过分,那…”

顾青竹还没说完,就被顾青学给打断了:“不不不,我没那么觉得。你做的一点都不过分,是我自己太蠢了,若非姐姐的话,等到娘的嫁妆被那个女人全都偷光了,我可能还不能察觉,这些事情,原本应该男孩子多担些的,可是我却什么都没做,让姐姐一个人忧心费力。”

顾青学本就是个心地善良的聪明孩子,上一世醒悟的晚,这一世似乎有了些改变,就从他不再敌视自己来看,已经比上一世进步许多了。

欲速则不达,顾青竹花了两世的时间,才明白这个道理。

抿唇浅笑:“你我本就是一母同胞的姐弟,我多做些,你多做些都一样。如果不是被送去庄子冷静了一年,我也想不明白我们俩的真实处境。幸好现在还不算晚。”

经过这回事件,顾青学对姐姐是心服口服了,姐姐说什么,他都觉得对,确实挺对的。

“好了,忙活了大半天,剩下的事情,舅舅会替我们料理好,娘的嫁妆得盘个三两天呢,回头等盘点核对完了,咱们再商量如何处置。”

顾青竹把这些要点都说与顾青学听,毕竟他才十二岁,有些道理若没人提点,他自己想不明白。

只见顾青学连忙摇手:“不,我刚才就想好了,娘的嫁妆和那些铺子,我都不要,全给姐姐。”

这般天真孩子气的话,把顾青竹给逗笑了。到底是个孩子。不想与他争辩什么,在他肩上拍了两下,顾青竹便转身回了琼华院。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如顾青竹所料那般很顺利。

沈氏的嫁妆由双方账房核对了整整五天才核对完全,沈博一直等到盘点完,看着东西交接到顾青竹和顾青学手里,连带一些田契,地契,城中店铺的店契等等,一样不差,尽数交接完才离开顾家,临走前给顾青竹和顾青学留下了十几个身手不错的护卫,两个孩子一下子得了那么多令人垂涎的财产,难免会惹一些小人嫉妒,虽说伯府也有护卫,但多点沈家的护卫在身边总更安全些。

并把沈家在京城里几个主要的联络商会告诉顾青竹知晓,让她铺子上有任何麻烦,都可以去沈家商会里求助,自有人替她把事情办妥。

顾青竹谢过沈博,与顾青学一同送沈博出城,城门口甥舅三人依依惜别,沈博虽然不太放心他们,但总不能为了他们一直留在京城,就是不舍也得分别。

送了沈博出城,顾青竹想起来自己和仁恩堂的老大夫还有约会,便让顾青学先回家,她得先走一趟仁恩堂去。顾青学把马车留给她,自己带小厮走回去。

马车转入一条捷径小巷,巷子里的行人不多,畅通无阻,忽然一阵马鸣,马车猛地停下,顾青竹撞在车壁上,差点飞出去,红渠扶着顾青竹叫骂:

“阿坤,你做什么这样急,撞到小姐你担得起责任嘛。”

外头没声音,红渠以为阿坤藐视她,掀开车帘子就要出去,却不料帘子掀开的一瞬间,一股香风就对红渠扑面袭来,红渠吸入香风,立刻往后倒仰,昏迷过去。

顾青竹一惊,扶着红渠,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想要出去,可马车忽然就动了起来,顾青竹摔在座位上,大喊一声:“什么人?”

车外传来一道陌生的男声:“小姐坐稳了,我们爷要见你。”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更!!!

男主:呵呵呵,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女主:渣!

第26章

顾青竹扶着车门,感觉马车没跑多远就停下来了。车帘子打开, 顾青竹看见一个熟人, 李茂贞。

他是祁暄从小一起长大的护卫,从京城到漠北, 祁暄身边都是他,忠心耿耿, 毫无二心,看见他顾青竹就明白了, 连问都不用问。

“小姐,我们爷在里面等您,不用害怕,爷不是坏人。”

李茂贞有点臊的慌,他还是第一次用这种手段绑个小姑娘,世子想要跟人家姑娘说话,就不能找个体面点的机会吗?

把红渠扶着坐在座位上, 顾青竹面无表情走下马车, 赶车的阿坤靠坐在踏板上,怀里抱着马鞭,像是睡着的样子,李茂贞赶紧解释:“他们没事儿, 待会儿就醒。”

顾青竹的脸色有些难看, 使得李茂贞更加羞愧:“小姐里边请。”

左右看了两眼, 顾青竹认识这应该是一刀堂后面的巷子。她是真不太想再见祁暄, 暗自下决心, 下回再看见他,掉头就走,祁暄应该有所察觉,所以才会采取这样的方式,历经两世,他还是这么自以为是。

沉着气从后门走入,果然是顾青竹所料的一刀堂,祁暄是武安侯世子,想要查她的行踪易如反掌,顾青竹觉得有些事儿确实要和他当面说清楚才行。

李茂贞送顾青竹上楼,只觉得这小姑娘不是缺心眼儿,就是胆色过人,从她的表现来看,应该是后者。

顾青竹上到二楼,就见窗前矮桌旁坐着一个面无表情的男人,冷着脸给面前的两个空杯子倒茶,顾青竹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毕竟在一起过了十多年,只要接触过一回,就都不难猜出对方的改变。

祁暄抬眼看了看她,将一杯茶推到她面前,说了今天见面的第一句话:

“这事儿太神奇了,是吧?”

顾青竹低着头没有说话,以行动回应他。

祁暄深吸一口气,低头蹙眉,看了一眼自己的杯子,果断说道:“既然都回来了,那咱们冰释前嫌,重新在一起吧。我,我等你十六岁去提亲,咱们好好的…”

没等祁暄把话说完,顾青竹就冷然回绝:“不可能。”

祁暄的话戛然而止,目光缓缓抬起,落在顾青竹那稚嫩的面容上,阳光从窗外照射到她身上,仿佛将她周身镀上了一层光圈,唯有目光中的冷漠提醒着祁暄她还是她,并没有因为重生而忘记伤害。

想伸手牵她的手,却被顾青竹早一步将手拿开,放到矮桌下面,祁暄伸出的手缓缓收回:“我知道我以前错的离谱,到了漠北之后,我就知道错了,你给我个恕罪的机会,让我弥补你。”

顾青竹抬眼看他,目光没有丝毫波澜,清澈澄明:“至始至终都是我一厢情愿造成的,你没有做错,不用弥补我。”

“青竹你别这么说,我真的知道错了,咱们一路走来有太多不易,老天爷都觉得我们应该重新来过,所以才给了我们机会,我们珍惜这个机会,好不好?我保证这一回,一定会对你很好很好,不让你受半分委屈。”祁暄语调温和,神情真挚诚恳。

顾青竹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启唇道:“老天爷不是让我们重新来过,而是让我们重新选择。”

祁暄眉头蹙起,语气添了些酸涩:“你想重新选择?”

“是。”清脆的声音,肯定的回答。

看着这样冷静的她,祁暄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分辨,只是凭着本能,下意识的摇头:“不可能。我不会重新选择,你也不能。”

“我为什么不能?”顾青竹直视祁暄,坚定冷静:“我是顾家小姐,你是武安侯世子,我俩素不相识,凭什么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