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暄坐着顾青竹的秋千,两手抓着绳索,对顾青竹挑眉一笑:“我在对面等你好久,这么晚来,肯定没吃早饭吧?”

顾青竹看见他就头疼,手里是个还很热乎的纸包,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五香斋的酱肉,鼎丰楼的三鲜包子,都是刚出炉的,快吃。”祁暄腿长,顾青竹的秋千他根本荡不起来。

顾青竹合上纸包,抬起手就要扔掉,祁暄老神在在的追加一句:“你要扔了,我可是要喊人的。”

赤果果的威胁让顾青竹停止了动作,祁暄无奈从秋千上下来,蹲到顾青竹面前,把油纸包打开,送到顾青竹鼻前:

“闻闻,太香了。跟我过不去,别跟肚子过不去。你不吃这些,我又不会少块肉,但是你会少啊。是不是?”

祁暄拿起一只三鲜包子递到顾青竹嘴边,顾青竹瞪着他,就是不张嘴,祁暄只好又来一句:“想我喊人来看,是不是?”

所有的哄骗方法,都没有这句话来的管用,顾青竹眉头虽然依旧紧蹙,可手已经下意识的把祁暄手里的包子给夺过去,原本是想抗争到底的,可手里包子太热乎,又散发着诱人的肉香,顾青竹肚子里的饿虫被勾了出来。

吃还是不吃?吃,太没面子,还会让某些人得寸进尺;不吃,简直就是酷刑啊。

最终经过一番激烈的心里斗争以后,顾青竹还是决定不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量祁暄也不敢光天化日之下,在给她吃的东西里下毒。

顾青竹背对着祁暄,小口小口的吃起了鲜香无比的三鲜包子,祁暄把酱肉也推送到她面前,美滋滋的看着她吃东西的背影,心中很是欣慰。

多吃点好啊…

第59章

自从顾青竹吃了祁暄一次东西以后, 这货隔几天就给她送东西来,不管吃多吃少,他都要看着她吃一些,剩下的带走。以至于这段时间, 红渠一个劲儿的嘀咕说小姐吃的太少了, 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弄得顾青竹下决心, 等下回祁暄再来的时候,她一定要言辞拒绝, 就算撕破脸,被人发现也好, 绝不能再任他摆布了。可是这一回祁暄却隔了大半个月都没有再出现。

让顾青竹一度以为他终于被她的冷脸给吓退了, 暗自希望他再也不要再来打扰她的生活就好。

可是在过了二十多天以后,顾青竹在后院的石桌旁调制新的跌打药膏,半个月前她做出来之后,有人跌伤, 损伤,要正骨的时候,昀生用那新药膏给病人推拿, 据说效果很好, 这些天还有人指定要用那新配出来的药膏, 但每个人情况都不一样, 有轻有重,所以还得再继续改进才行。

正专心致志之时,就觉得耳边头发被吹动, 经过那么多次的偷袭,这回顾青竹就学乖了,看都不看他,直接往身后扔了一把草药,果然身后传来一声惊慌失措的声音:

“哎哎哎,刚熬的瓦罐汤。”

顾青竹愤然回身,就见祁暄一手托着瓦罐,小心翼翼的护着,脸颊上一道长长的血印子,还有手背上,亦是如此,看着像是被武器伤到,但没大出血,所以不需要包扎。

祁暄将瓦罐放到顾青竹研磨药粉的桌上,揭开瓦罐的盖子,凑上去闻了闻:“太香了。”

从怀里掏出一副碗勺,替顾青竹盛了一碗,递到面前:“趁热喝,我亲自看着掌柜炖的。那家店的的鸡都是吃田七长大的,特别鲜。”

顾青竹的目光落在那瓦罐外头的‘陶然居’三个字,拿起勺子在碗里搅动两下,若有所思,目光从鸡汤上挪开,移到祁暄的脸上,祁暄见她不喝汤却盯着自己的脸,上赶着解释:

“跟人打了一架,受了点小伤,不碍事的。”

顾青竹舀了一口汤喝下去,果真鲜美无比,漫不经心的说:“还有人能伤的了你,什么来头?”

祁暄的武力值顾青竹是见识过的,所以才能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他曾说过,这世上能伤的了他的人少之又少,所以,顾青竹真的有些好奇。

“谭靖宗身边的周六爷,就那天在贺绍景家,亭子里坐的那个人。他身手真不错,跟着谭靖宗真是可惜了。”

祁暄对顾青竹没有隐瞒,直说出来。提起这个名字,顾青竹好像有些印象,北阳侯谭靖宗身边好像是个那么个武功极高的武将,上一世她也听祁暄提起过此人,他可能忘记了。远远还见过一面,容貌不记得,只记得身形似乎很魁梧,一看就是武夫,那天贺绍景家的凉亭里,的确有一个身形魁梧的中年男人在。

北阳侯支持的是三皇子,在一场判错冤案的事件以后,崇敬侯府被北阳侯府取代,崇敬侯府才愤而转投大皇子麾下,之后几年,大皇子身边能人辈出,有一阵儿差点压过了太子,贺绍景诡计多端,心思极重,跟着大皇子,为崇敬侯府打了场漂亮的翻身仗,而北阳侯和三皇子那边,也办了几件大事出来,而那些大事,幕后办的人就是周六爷。

祁暄这么早就惹上了北阳侯府,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

心里有心思,顾青竹喝汤就显得心不在焉了,祁暄盯了她好一会儿,终于在顾青竹喝了几口就放下勺子之后问道:“这就不喝了?我盯着熬的,特别好,再喝两口。”

顾青竹不想喝,想起身,却被祁暄压着肩,亲自拿起碗和勺子,舀了一口送到顾青竹嘴边:“乖,再喝两口。”

顾青竹无奈张嘴,又喝了些,半碗下肚以后,祁暄才没再勉强她,就着她用过的碗勺,将瓦罐里剩下的汤一股脑儿的扫进了肚子里,这不讲究的模样,让顾青竹不禁又想起两人刚成亲那会儿,祁暄吃个饭,身边都得十几个婢子伺候着,有布菜的,有舀汤的,有盛饭的,有摆桌的等等,那阵仗,刚开始可把顾青竹给吓坏了,每天吃饭都胆战心惊。

不过后来去了漠北,顾青竹也是真没想到,他能适应的那么快,端个饭碗就能跟士兵们蹲在一起,苍蝇缭绕的肉锅里,叉起一块肉就敢放嘴里吃,是再没有一丝一毫的讲究。

“确实不错。”

祁暄意犹未尽的擦嘴,收拾了瓦罐和碗勺,对顾青竹道:“今儿就不多留了,放了饵,要去钓鱼呢。”

他要来就来,要走就走,顾青竹做不了他的主,眼睁睁的看着他轻轻松松,从侧面的外墙翻了出去。

祁暄走后,顾青竹也没有继续研究药膏的兴致,坐到秋千上,前后荡起来,感受微风扑面,鸟语花香,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脑中的疑问也渐渐清晰起来。

陶然居的瓦罐鸡汤因为味道极其鲜美而盛行京城好几十年,最早的一家铺子,是从城外十里坡周围的李村发起的,十里坡顾名思义,在城门外十里处,祁暄脸上和手上的伤看着像是弄伤没多久,所以,顾青竹有理由相信,祁暄刚才来她这里之前,在十里坡附近跟周六爷发生了拳脚伤害。

可是在一个月前,他们不是还好好的,一起到贺绍景家里做客,三人在亭子里围绕说话,显然是在商量着什么,那时候看起来感情还可以,不至于一个月的功夫就刀剑相向吧。

她之前就在怀疑祁暄,为什么会突然和贺绍景混在一起,若说祁暄没有重生,那一切很合理,但现在明显不是,祁暄带着上一世的记忆,还要跟贺绍景和北阳侯府的人混,就很有问题了。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祁暄在算计他们!

上一世太子最大的劲敌是大皇子萧瑞,而大皇子身边的左膀右臂,就是贺绍景和张连清,祁暄现在早早的把北阳侯府拽进来,看来其目的在贺绍景了,是想在贺绍景没有转到大皇子麾下之前,利用北阳侯府把贺绍景干掉?这样就等同于帮太子提前铲除了一个日后的祸害,而大皇子身边如果没有了贺绍景,左膀右臂终究不能成双,张连清就算再厉害,没人帮忙,能力也有限。

红渠敲了小院儿的门,进来之后,就东嗅西嗅:“小姐,院子里好香啊,您闻见没有?像是…鸡汤。”

狗鼻子。

顾青竹从容立起,继续摘捡草药,红渠闻了又闻,最终得出一个结果来:“肯定谁家在熬鸡汤,太香了。”

来到顾青竹身边,看她手法熟练的摘药,对她问道:

“小姐,先前您知道谁来过吗?”

顾青竹看她,红渠一只手掩着唇,悄声对顾青竹道:“您怎么想不到。三小姐,还有未来三姑爷。”

“哦?”顾青竹一挑眉:“他们来做什么?还在外面?”

红渠摇头:“没有,进来看了看就走了,我说到后面喊小姐出去,他们说不用,转了一圈,茶都没喝一口就走了。”

顾玉瑶的事儿还真不能勾起顾青竹的疑惑,她在这里有铺子,谁都可以来看看,她又不遮不掩的。

“小姐,我看未来三姑爷对三小姐还挺好的。后面跟着的四个小厮,手里全都捧着东西,看起来都像是女孩子家用的,肯定都是未来三姑爷送给三小姐的,我还看见好些价值不菲的店铺礼品呢,三小姐也是真没把未来三姑爷当外人,花人家的钱一点不客气。”

红渠语气略酸的说,但更多的还是羡慕吧。然后又夹带一点点不甘心,替自家小姐不甘心。

“还有那未来三姑爷眼光也不怎么好,三小姐不过多读了几天书,懂一点诗词歌赋,他就相中她了,其实三小姐哪有小姐你好看,也没小姐你有本事。她就知道花别人的钱…”

红渠在旁边喋喋不休的,顾青竹听的很无奈,放下手里的药草,解了腰间的围裙:

“行了,别抱怨了。被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吃点甜的东西,去香蜜轩买点蜜饯吧。”

红渠一听有东西吃,眼前一亮,当即连连点头,屁颠颠的跟在顾青竹身后出了院子,顾青竹对柜台后正算账的昀生交代一句后,就领着红渠出门去了。

顾青竹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爱吃一点甜的东西,总觉得那样心情会些,香蜜轩里挑了几种,打算回仁恩堂再吃,走出香蜜轩没几步,就听见后面传来喊声:

“顾公子留步。”

一回头,竟是高坐大马上的贺绍景,顾青竹眉心一突,觉得今天运气真不行,刚送走了一个祁暄,在路上又碰到了贺绍景,前世真是欠他们的。

贺绍景从马背上跳下来,身后小厮赶忙牵马,贺绍景走到顾青竹面前,看见红渠手里的蜜饯,笑道:

“今儿是什么日子,刚才在路那头遇见了令妹,没想到这头又遇见了你。还真有缘分,是不是?”

顾青竹一身男装打扮,看着就像个秀气的少年郎,路上有些人认识她,知道她是仁恩堂的小竹大夫,顾青竹对贺绍景拱手执男子礼:

“世子有礼。”

第60章

“咱俩就别客套了。”贺绍景盯着她的脸,觉得这张脸怎么看怎么顺眼, 尤其是她对自己冷冰冰的样子, 更是让他感觉充满了挑战。

“听说你的医馆就在这条街上,怎么, 不请我去坐坐?”贺绍景兴致勃勃, 摩拳擦掌,一副等着顾青竹领路开拔的样子。

谁料顾青竹依旧冷面:“医馆是给人看病的,世子哪儿不舒服?”

贺绍景没想到她竟拒绝的这样彻底,半晌没反应过来, 心中讶异,面上却不动声色, 依旧言笑晏晏:“本世子哪里都没有不舒服,就不能去你医馆坐坐?上回你在我府上,我可命人招待你了的。”

这番说辞之后,一般很少人会再拒绝,但顾青竹今天就让贺绍景见识了一番那‘很少’的一部分。

“世子若想要人招待, 直接去忠平伯府便是。”

贺绍景忍不住笑出了声, 指着顾青竹,用笑容掩盖尴尬:“你呀。还真不近人情。”整理了一番根本就不乱的衣袖, 对顾青竹道:

“那好吧, 既然顾公子不愿,那我也不勉强了,在下与顾公子的不近人情很不一样,就算顾公子拒绝招待我, 我们侯府还是很欢迎顾公子上门的。”

顾青竹脸上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样子,直直的盯着贺绍景,脑中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拿死缠烂打的祁暄没有办法,而祁暄多少还顾及一点贺绍景,如果这回由着祁暄把贺绍景给干掉了,那么祁暄将会少个劲敌,就更有时间和功夫来纠缠她了。

如果她能稍微帮一帮贺绍景的忙,让他能避开祁暄的追杀,那么历史的进程就不会发生改变,同样的,就算她出力帮忙了,贺绍景还是没能逃开祁暄的陷阱,那对她来说还是有益的,至少祁暄知道她‘胳膊肘往外拐’,帮他宿敌的忙,那时候祁暄定会生她的气,进而一定会重新考虑他们之间的关系。

顾青竹就不相信,祁暄知道她帮了贺绍景的忙以后,还能毫无芥蒂的纠缠她。

贺绍景对顾青竹说完那些话以后,一直在关注顾青竹的反应,见她立在当场,似乎并没有回心转意的意思,心中遗憾,正要转身,才听身后顾青竹开口:

“世子且慢。”

贺绍景回头:“怎么?”

“我说医馆不能招待世子,却没说其他地方不能。”顾青竹指了指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宏泰茶楼:“世子若是赏脸,一起喝杯茶吧。”

贺绍景第一次感受到现实里的峰回路转,不过随即便有些明白了她的心思,看来这姑娘并不是他想象中那么冷若冰霜,她只是有点心机,有点手段,懂得欲擒故纵。

面露惊喜:“如此甚好,顾公子请。”

“请。”

顾青竹一马当先,径直往宏泰茶楼走去,她步子很快,完全没有配合身边人的想法,贺绍景倒是不介意,紧随其后,顾青竹要了一间雅间,一壶茶,两盘子点心,红渠在雅间外头守着,先前听小姐称呼这位公子为世子,红渠顿时就觉得自家小姐的春天就要来了,并且看小姐这主动的架势,似乎势在必得啊。

她就说嘛,凭什么三小姐都能攀上崇敬侯府的门第,自家小姐这么优秀,却要被她比下去,现在好了,来了个世子,不管怎么样,都是有爵位的,肯定不比未来三姑爷差。

顾青竹和贺绍景坐下之后,便主动沏茶,她动作优雅熟练,比那些专业的茶艺姑娘都要来的美观,玉指纤纤,面白如玉,五官秀美,最关键是,眸子里透着精光,一副聪明相,除了有点心机之外,哪儿哪儿都合他的心意。

将沏好的茶递到贺绍景面前,贺绍景双手接下,立刻放在鼻端轻嗅,茶香芬芳扑鼻,似乎带着点药香,一如她身上的气味般,连着喝了三口,才放下杯子。

抬眼对上顾青竹,贺绍景俊逸一笑:

“顾公子茶艺精湛,令人佩服。没想到今日能喝到顾公子亲手调制的茶,也不枉咱们当街遇上。”

顾青竹没心情跟他说这些没营养的话,直接将来意说明:

“那天武安侯世子来请我去天香院,这事儿你知道的,原本能早些到,只不过在路上遇到了点情况,武安侯世子被几个人拦住了去路,我看见他跟那些人去了条暗巷,凑在一起谋划着什么。”

贺绍景喝茶的动作停了下来,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消失,放下茶杯,对上顾青竹冷静清澈的双眸,她的眸子太清澈,清澈的他仿佛都能清楚看见自己的倒影在其内。

“那些人是谁?”贺绍景似乎立刻就想到了什么似的,连声音都变得凝重起来。

顾青竹摇头:“我不知道是谁,我在马车里,我只看到有个中年人,身量很高,魁梧的很,他们凑在一起说了至少有半盏茶时间的话,说完之后,那些人就从巷子另一头走了。武安侯世子才带我去了天香院。”

“身量很高…”贺绍景心里基本上已经能确定那人的身份了,看向顾青竹,拧眉问:“顾公子到底想跟我说什么?我与武安侯世子是很好的朋友,你与我说这些,似乎不太妥当吧。”

顾青竹勾唇一笑:“妥当不妥当的,我说了不算。贺世子自己心里应该能想明白。我只是想提醒一下,您这个朋友不简单,那天我在崇敬侯府里也看见你们三人坐在凉亭里议事,你们两个旁边坐的高大中年男人就是我在暗巷里看见的那个,你与他是什么时候认识,是通过武安侯世子认识的吗?如果是的话,我个人觉得你真该小心些了。”

从贺绍景的脸色变幻,顾青竹就能猜到自己有没有说到贺绍景的心坎儿上,到底是年轻,此时的贺绍景还没有多年以后的沉稳与老辣,面上多少能露出一些破绽让顾青竹捕捉到。

贺绍景拧眉喝茶,垂下眼睑,似乎想掩盖眸子里的疑惑,可是无疑,他已经陷入了深深的怀疑当中。

他和周六爷是在天香院事件之后,经由祁暄介绍认识的,因为天香院的事情是周六爷一手促成,祁暄想救陆昌明,便直接找了主事的周六爷,他完全有能力让周六爷直接把人放了,却偏偏要迂回一招,让贺绍景出面救人,卖给贺家一个天大的人情,那之后,又把这件事和盘托出,将配合他们办事的周六爷介绍给他认识,那时候他才知道,周六爷原来是北阳侯谭靖宗麾下第一猛将,贺绍景才有心结交他。

可是现在经由这女子已提醒,就好像是打开了贺绍景心中的疑惑大门,一系列的问题喷涌而出,让他立刻就察觉到此事绝不简单,祁暄不可能无缘无故给他这么一大份人情,周六爷明里暗里都偏向与武安侯府单独合作,然祁暄偏偏要带贺绍景一起,这些举动,都是毫无根据的。

他与祁暄的关系,说是一起长大,但其实寡淡的很,祁暄总是高高在上,他家世好,看不上崇敬侯府,可是这回他却破天荒出手提拔,很显然是有后招的。

抬眼盯上顾青竹,贺绍景冷静问道:

“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我见那武安侯世子似乎对你有意,你就没有一点想攀上他的意思?这件事你完全可以置身事外,为什么要来告诉我?”

顾青竹面若冰霜,兀自饮茶:

“我只是看不惯有些人两面三刀,仗势欺人罢了。贺世子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我其实也没说什么,就是给个提醒,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是孩童都知道的道理不是吗?”

顾青竹的话立刻将她的动机给完美隐下,也确实如她自己所言那般,她并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纯粹就是把自己看到的事情复述一遍给贺绍景听,顺便讲了几句自己的看法,并没有诱导贺绍景做出判断,也没有任何目的性。

可见是真心想要帮他的。

贺绍景咬紧了下颚,强迫自己从被骗的判断里走出,面上露出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举杯对顾青竹道:

“顾小姐仗义执言,令在下佩服,此情不敢忘。”

说完这些以后,贺绍景便将茶水一饮而尽,果断起身,对顾青竹抱拳一揖,似乎赶着去做什么的样子,顾青竹拿起茶壶给自己又倒了一杯茶,慢悠悠的喝着,顺便看看楼下的街景,贺绍景急急走出茶楼,翻身上了小厮牵来的马上,夹着马腹,焦急离去。

红渠拎着刚买的蜜饯包裹在雅间外探头,顾青竹喊她进来一起喝茶,顺便就着茶吃刚买的点心和蜜饯。

红渠吃了一块枣糕,对顾青竹问:“小姐,那是哪一家的世子呀。您主动邀她喝茶,可怎么才这么会儿,他就急急忙忙的走了呢?看他走时的样子,活像家里失火了似的,为什么呢?”

顾青竹咬了一块核桃酥在口中细细品味,咽下后,就一口茶,掰第二口的空档,对红渠回道:

“他是个聪明人。”

红渠的脑子,也就在小聪明上显现,这种高深的话,自然是听不懂的,疑惑再问:“这和聪明人有什么关系呀?”

“当然有关系了。”顾青竹好整以暇的说:“聪明人最大的问题就在于…想的太多。”

第61章

她其实真的没有跟贺绍景说什么,不过是试探性编造了一件事罢了, 这件事也是她自己猜测的, 祁暄想算计贺绍景,他不可能自己动手, 得假手于人, 而这个人不会是京里那些贺绍景熟悉的人,因为贺绍景为人谨慎,身边人的状态,很容易被他发觉不对。

正好这时候出现了一个周六爷, 又是北阳侯府出身,北阳侯府跟崇敬侯府有梁子, 虽然这个梁子现在还没激化,但不难猜到祁暄想从此处下手,而贺绍景现在肯定不认识北阳侯府的人,那么周六爷上回能在崇敬侯府出现,必然就是祁暄牵线搭桥的。

贺绍景太多疑了, 他对谁都不会真心信任, 对祁暄更是如此,上一世年轻时的祁暄傻兮兮的看不出来, 但顾青竹却看得分明, 贺绍景一直把祁暄当做假想敌在超越,所以,对祁暄做的事情,会本能的怀疑, 但又苦于没有切实证据,这个时候,只要有人当面给他递一根引线,燃爆他内心的疑点,他就能将一切都怀疑到祁暄身上。

至于他怀疑了祁暄之后会做什么,他们之间又将引发什么斗争,顾青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反正和她没什么关系,她的目的很简单,只要贺绍景和祁暄斗起来就成,这样能够给祁暄当头一棒,让他能少点时间来纠缠自己,如果将来他再知道了自己和贺绍景曾经私下联系过,定会对她心生芥蒂,谁会继续纠缠一个‘吃里扒外’‘胳膊肘往外拐’的女人呢?

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

祁暄也不例外!

顾青竹暗地里坑了祁暄一道,突然就觉得心情明朗起来,吃了好几块糕点,心满意足的回仁恩堂去了。

*****

贺平舟将顾玉瑶送回忠平伯府,一路买的东西,也随之搬进伯府,顾玉瑶请贺平舟进府小坐,贺平舟只说还有些功课没做完,是特意抽了时间陪顾玉瑶出门去的,因为这是两人那天在船上悄悄的约定,两家大人都不知道这件事,所以贺平舟觉得自己今日不便进府叨扰,说要等下回递了拜帖,再携礼上门。

这样守礼数的贺平舟,让顾玉瑶好生满意,依依不舍的将他送上了马车,看着他离开,心头美滋滋的。

将东西一股脑儿全都搬进了西芩园,秦氏从里面走出,见状问道:“这些都什么呀?你哪儿来的银子买这些的?”

顾玉瑶本来就是想过来告诉秦氏她和贺平舟出门的事情,所以才让人直接把东西搬进了西芩园,挽着秦氏进门,将事情告诉了秦氏,秦氏惊讶不已,对女儿的这份胆子表示责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