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学扶着顾青竹下马车,问道:“姐,你手怎么这么冷?马车里又没风。”

顾青竹看了看他:“许是没拿手炉吧,我冬天就这样。”

到了门房,所有下人全都走出来,在顾知远他们进门时,齐齐对顾知远跪下磕头谢恩,然后是二小姐,四公子,看来他们都已经分到金银豆子了。唯独对大公子顾衡之,下人们像是有心忽略一般,提也不提一声,这让顾衡之很是恼火,等顾知远他们全都进了门,他进门前,扬起马鞭,佯装要打为首的门房老刘,看老刘一惊,才嗤笑着进门。

娘说的真对,这些下人有奶便是娘,谁给他们钱,他们那骨头就软的跟什么似的。真小人也。

****

因为武安侯世子待会儿要造访,所以顾知远回府之后,就去了松鹤园,秦氏从顾衡之那儿得知这件事,也上赶着往松鹤园去,对顾知远欣喜道:

“伯爷,武安侯世子真的搬到咱们对门儿了吗?待会儿他要过来?那咱们可得好好的准备准备。”

顾知远对她一肚子气,现在却不能发作,见她那趋炎附势的样子,心中多有不爽,冷道:

“你能准备什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秦氏热脸贴了个冷腚,脸上笑容僵了,自然不会上赶着自讨没趣,安安静静退到一边去了。

松鹤园里摆了几十样点心,丫鬟们严正以待,顾青竹实在不想看见祁暄,便对陈氏说自己有些不舒服,要回房歇息,陈氏关切的很,问了很多,还小题大做的要给顾青竹请大夫来看病,弄得顾青竹有些无奈:

“真不用,我自己就是大夫。”

“那怎么可以,身子可马虎不得。”陈氏的热情让顾青竹有些吃不消,干脆歇了回去的心思:“呃,算了,我好像也不是很疼。”

“不疼就留在这儿,就在我身边。”

陈氏拍着顾青竹的手,警告的看了她一眼,至此顾青竹才有些明白陈氏的想法,看来陈氏是真的有心要给她物色对象了,可这个无论如何也不该是祁暄啊。

陈氏看着自家孙女,伸手给她理了理发鬓,多漂亮的小姑娘,可惜命苦,若是能有一桩好姻缘的话,将来就算她走了,也能放心。

武安侯府这么高的门第,陈氏倒是没怎么肖想,不过,今年的好运,可以从今天开始嘛,武安侯世子看不中青竹也没事儿,将来这种场面见多了,青竹的表现只会越来越大方,能够获得好人家垂青的机会也越多。

陈氏的这一番苦心,顾青竹虽然有些明白,但实际心里却五味陈杂的。

外头门房来报,武安侯世子祁暄携礼上门拜见老夫人与伯爷。

顾衡之主动要求出去迎接,将祁暄领到了松鹤园里,众人才正面看清了这位武安侯世子的真面貌。

那可真叫一个俊朗如玉,相貌堂堂,身量极高,穿着一身玄色圆领直缀,头戴乌沙冠,玉缀其间,行走如风,龙章凤姿,器宇轩昂,他五官亦十分出色,修眉俊目,鬼斧神工,举手投足皆是一股少有的男儿之气,如出鞘的刀刃,沉而有锋。

这样的祁暄进门,让顾家上下全都感受到了一种‘蓬荜生辉’的感觉,连老夫人这样挑剔的人,都不禁为武安侯世子的风采所惊。

屋子里这么多人,也就只有顾青竹稍微理智一点,她站在陈氏身边,眉目冷凝盯着这个故意搞得这么华丽出场的男人,暗自担心他今天就开口要她,顾青竹相信,只要祁暄开口,顾知远就没有不同意的,而陈氏,最多也只会询问一下她的意见,如果她不同意,陈氏一定会想方设法的说服她同意。

毕竟在所有人眼中,祁暄可是全京城首屈一指的黄金单身汉。想要嫁给他的女生,不说一万也有八千。

“晚辈祁暄给老夫人请安,祝愿老夫人新年吉祥,万事如意。这两株千年参是年前家父从北方参王那儿购得的,送了几株入宫,留了几株在家里给我祖母,剩下两株都被我给拿来了,正好借花献佛,献给老夫人,愿老夫人如松如柏,身体康健。”

祁暄舌灿莲花,对陈氏做足了晚辈的姿态,有些客气过头,可别人有说不得什么,因为顾家也就只有陈氏这么一位老人家在,祁暄敬重她也是理所当然的。

祁暄身后李茂贞将两株人参递到吴嬷嬷面前,吴嬷嬷深知这礼品贵重,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知是该收还是不该收,别说吴嬷嬷了,就是陈氏也有点发懵,武安侯世子也太客气了,一见面就送这么重的礼。把她和宫中贵人与他的祖母相提并论,真是令人受宠若惊。

虽然有点担心,但这样的厚礼,人家既然送到面前,若是不收,岂非博了后生的颜面,陈氏做主对吴嬷嬷抬手,吴嬷嬷才敢从李茂贞手里接过那贵重的参盒。

“世子太客气了,这么重的礼,实在无以为报。”

祁暄一派爽朗:“老夫人不必客气,原不该就这么点礼,只是我初初搬至对面,事前并不知晓忠平伯府在此,若早知道,定会多准备些礼品上门拜会老夫人的。”

秦氏在旁听得目瞪口呆,两株千年人参,市值至少得十万两银,这武安侯世子,居然说送就送了,若是送给其他高门老夫人,也就算了,可送给陈氏这个老伯爷死后才封的二品诰命,也实在大手笔,是武安侯世子太大方,还是武安侯府真的富贵到如此地步,两株千年人参,根本就是寻常之礼?

第74章

祁暄被顾知远亲自请了入座, 到现在顾知远都觉得有些云里雾里, 武安侯世子居然就这样坐在他的府中,并且与他亲切交谈,毫无架子,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放眼整个京城里,有多少人想要结交这位,却始终不得其法,没有机会。

顾青竹看着与自己父亲说话中的祁暄,心中十分焦躁, 生怕祁暄说着说着就偏离话题, 顾家人的性格, 顾青竹太知道了,只要祁暄开口, 顾知远就没有不同意的时候,别说一个女儿的终身幸福了,再值钱的东西他也能送出手。

想着想着, 顾青竹心中烦躁,手里的杯盖不自知的重重盖上, 却没想到发出了很突兀的声音, 让正在说话的顾知远和祁暄都往她看去, 顾青竹见状, 不禁尴尬一笑:“对,对不起,我没注意。”

祁暄心里憋着笑, 面上却毫无波动,自然而然的跟顾青竹说话:“无妨。顾小姐新年好。”

顾青竹勉力笑了笑,将茶杯放在旁边,起身给祁暄行了个客气的福礼,祁暄暗爽在心,往外看看时辰,对估值远道:

“今日上门叨扰,有劳忠平伯招待,我那宅子里还有些事儿忙,便不打扰了。”

“这,留下吃顿便饭,我已让厨房准备着了。”顾知远客套的说。

祁暄却是坚持:“多谢伯爷美意,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

说完后,祁暄便到陈氏面前对陈氏拱手行晚辈礼:“老夫人,今日多谢款待,宅子里有事,便先回了。”再往顾青竹看去一眼:“顾小姐,再会。”

顾青竹巴不得他赶紧走,闻言起身:“世子慢走。”

祁暄执意要走,顾知远想留也留不住,秦氏从旁以女主人的姿态开口:“世子,还是留下来用一顿便饭吧,厨房里已经快准备好了,反正您在宅子里,也是要吃饭的嘛。”

祁暄看了她一眼,礼貌拒绝:“多谢美意,不必了。”

顾知远一叹,遗憾道:“那我送世子吧。”

两人离开松鹤园以后,秦氏仍站在门口盯着祁暄里去的背影看了又看,直到看不见了,才回身坐下,想起来什么事,对顾衡之低声问道:“你妹妹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顾衡之回道:“妹妹乐不思蜀,跟锦如表妹约了要去拜访绿荷县主。”

秦氏只好遗憾,往顾青竹那儿看了一眼,祁暄走后,顾青竹倒是整个人都自如了,陈氏见她的神情看在眼中,但笑不语。

等顾知远和秦氏她们都离开之后,陈氏才把顾青竹叫道身边,问道:

“竹丫头,你觉得武安侯世子如何啊?”

顾青竹一愣:“祖母为何这么问。”

陈氏笑的慈祥:“不为何,就是问一问嘛,你且与我说便是。”

作为过来人,顾青竹怎会不知陈氏这么问的意思,直接说明:

“祖母,您就别消遣我了。人家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虽说我马上到年纪了,可您也不能看见个适龄小伙子就逗我玩儿啊。”

陈氏和吴嬷嬷都被顾青竹的话给逗笑了,陈氏笑着叹了口气:“唉,只怪咱们家门第不高,攀不上武安侯府,要不然那位世子可真是挺好的,谦逊礼貌,相貌堂堂,在京城公子里怎么也能是数一数二的。不知今后谁家姑娘能嫁给那么好的少年郎。”

顾青竹看着自家祖母一副‘可惜不是你’的神情,心里不禁嘀咕,祖母看人真不准,她上一世嫁给祁暄之前,跟陈氏想法一样,可真的嫁过去之后,才发觉天差地远。

“唉,你要我别逗你玩儿,你又不肯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样的,我知道你主意大,这事儿看的清,可我到底是你祖母,这么大岁数,看人肯定比你准些,多个选择而已。”

陈氏劝说顾青竹。

顾青竹犹豫片刻,想想陈氏说的也对,她的婚事如果有陈氏插手的话,秦氏那儿总要顾忌些的。

“我不想找高门大户的人家,规矩太多,我受不了。门第无所谓,只要人上进,懂礼数,有担当,家中长辈讲理开明就够了。”

“就这些要求?”陈氏觉得自家孙女的要求也太低了。

顾青竹坚定点头:“嗯,就这要求,其他都是虚名,无所谓的。”

看她这一副平平淡淡,心如止水的样子,陈氏不禁笑了:“就你这要求,那能挑的人就多了。”

“哪里多,单就人上进,懂礼数这一点就很难遇到了。”顾青竹说的是实话,陈氏也听得明白。

“是啊,一个人不能光看外表,在人前表现出来的都是好的,要看人后,看他能否担事儿,若是外强中干,遇事儿就躲,这可不行。”

祖孙俩算是初步达成了共识,可陈氏这心里还是有些遗憾的,若是自家的门第再高些,若是她能有用些,青竹这么好的姑娘,何愁攀不上武安侯府那样的门第呢。

******

祁暄走后,顾知远便开始应付其他上门的亲戚,一阵忙活,到了傍晚的时候,顾知远去了松鹤园陪陈氏说话,秦氏寻了个要准备晚饭的由头,回西芩园透透气。

让顾衡之去把顾玉瑶从荣安侯府接回来,顾玉瑶似乎还没玩儿够,回来之后,对秦氏就摆脸子,秦氏见她如此,问道:

“怎么的,过年你还想一直在人家家里吗?就是你姑母不说,宋家人也会说你的。”

顾玉瑶嘟着嘴:“可娘也不用让哥哥去接我,我原本可以出去玩耍,哪怕明天一早回来,这下他们去了,独独缺了我。二公子又该说我扫兴了。”

秦氏一听,问道:“怎么,二公子也在?”

顾玉瑶似乎不愿与秦氏谈这个话题,不耐烦的摆摆手:“哎呀,娘您让我这么着急回来到底是为什么呀。我年前都跟老夫人说好了的,在锦如家玩耍几日。”

“我把你叫回来是想告诉你,今儿武安侯世子来咱们府里了,你没见着,太可惜了。”

顾玉瑶听秦氏提起武安侯世子,倒是来了些兴趣:“他来做什么?”面上一紧:“不会是看上顾青竹了吧?娘,这可不行,顾青竹她什么呀?”

秦氏见顾玉瑶这么反应激烈,不禁好笑:“你急什么。顾青竹的身份想攀上武安侯世子,也得看她有没有这个命。武安侯世子将咱们府对面的宅子买下来做私宅,今儿在大门口遇见了你爹他们,你爹邀他上门小坐,他就来了,说是邻里相亲,一出手就是两根千年人参。你是没看见顾青竹那双眼睛,看武安侯世子都看直了,不过,武安侯世子生的确实不错,人中龙凤啊,早知道有这际遇发展,我就不急着给你定贺家了。”

崇敬侯府虽然门第也高,但比起武安侯府还是差的远呢。

这些话,若是从前说给顾玉瑶听,她定能感同身受,可是今天,顾玉瑶非但没有附和,还意兴阑珊的,秦氏见状,轻轻推了她一下:

“想什么呢?我与你说话,你听到没有?”

顾玉瑶努了努嘴:“听到了。可娘您现在说这个有意思吗?我都订了亲了,是贺家的人了,别人再好我还能肖想去啊?只要不是顾青竹被祁世子看上了就好。”

“哼,她倒是想被看上,今儿世子在的时候,她那想要引起世子主意的德行,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无端端的碰杯子,她那么沉稳的人,若非故意,怎么可能犯这种错误。”

秦氏的话让顾玉瑶十分忧虑:“娘,您可得看着点。顾青竹那张脸生的就是狐媚子样,若真让她走了运,攀上祁世子,那我嫁去贺家就没意义了。”

“你担心什么,不可能的事儿…”秦氏说完,顾玉瑶仍不放心:“怎么不可能,您从前也没想到,祁世子有一天会住到咱们对门儿去啊。我觉得,您还是快些给顾青竹随便物色个人家,免得她成天野心大的勾搭人。”

秦氏看着顾玉瑶,总觉得女儿的反应太过激烈了,随口问道:

“我怎么觉得,你最近脾气那么大呢。谁都跟欠了你的钱似的,招惹你了?”

顾玉瑶知道自己说的太急,低下头把弄自己腰间的宫绦,抬头见秦氏还在疑惑的看她,顾玉瑶才无奈说道:

“哎呀,还不是锦如嘛。我和她有些矛盾,哥哥去接我之前,才和她吵了两句嘴,心里憋闷着呢。娘您就别担心了。”

秦氏是知道宋锦如的脾性的,自高自大的狂妄大小姐,跟玉瑶一起玩耍时,也总要占个上风,不肯妥协认输,偏偏玉瑶还特别喜欢与她一起玩耍,过年都不愿分开。

“你且冷她两日,过两日便好了。”秦氏给她出谋划策。

顾玉瑶继续心不在焉的点头:“我知道了娘,那顾青竹的事儿…”末了,顾玉瑶还是不忘提醒秦氏这件事情。

秦氏应声:“让你放心你就放心,等过了正月,我就让你舅妈去物色些人选来。”

顾玉瑶一听,乐了:“让舅妈去物色人选,那敢情好啊。一定得给顾青竹物色个好的才行。”

顾玉瑶有个泼妇似的舅母,爱贪便宜,她那种眼界物色的人能有几个是好的?想起这些,顾玉瑶郁闷的心情就忽然开朗起来。仿佛只要顾青竹嫁的不好,她就能获得莫大的满足似的。

第75章

顾青学跟着顾青竹回到琼华院, 半躺在顾青竹的软塌上, 看着顾青竹将矮桌上的账本给翻开,正要打算盘算账,顾青学按着算盘, 没让顾青竹做。

“姐,大过年的,咱们说说话,就别忙了。”

顾青学对顾青竹这般笑言,顾青竹看着他, 放下账本:“说什么呀。说来说去我就该说到明年春天你们书院的试题, 你不是不愿与我说这些嘛。”

顾青学虽然自己在用功, 却不想被人逼得太紧,闻言坐直了身体道:

“姐, 提到这个,上回你知道我那状元师兄为何会帮我吗?”

顾青竹眉眼一动:“什么为何会帮你,你不是说他与你是同门师兄弟吗?互相帮助来的。”

“哪儿啊。一开始我也以为是这样, 可我和师兄学了几回后才听说了一些,师兄告诉我, 他是帮了武安侯世子祁暄的忙。你说, 武安侯世子为什么要让师兄教我?我和他就见过两三回, 说的话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他图的什么呢?”

这份疑惑困惑顾青学已经好几天了,一直没找着机会说,也不敢将这告诉父亲知道, 总觉得不宜将武安侯世子私下找状元郎帮他补习的事情闹大,毕竟…

顾青竹见顾青学盯着自己看,故作镇定:“你盯着我做什么?”

顾青学靠过去:“姐,你真不知道为什么?那武安侯世子今天怎么会到咱家来?还送了祖母那么一份大礼,你可别以为我年纪小不懂,他存了什么心思,我总能看出来一些的。”

顾青竹听他越说越离谱,拿起一本账本就敲在顾青学头上:“你懂什么懂?这么聪明,也没见你把心思花在读书上啊。”

凭白被姐姐打了一记,顾青学仍不学乖:“你怎么知道我没花心思读书,我门先生说了,今年的秋试,我考个童生不成问题,就是名次前后的事儿吧。不过这事儿你先别跟父亲说,我没告诉他,他一门心思的想要培养大哥,可大哥自从跟严公子那帮人混在一起之后,读书就越发懈怠了,今年的秋试还不知道能不能参加呢。”

顾青竹怎会不知顾衡之是什么样的人,他会有心读书才怪了。读书对于秦氏和她的孩子们而言,只不过是通往富贵门的一个手段,等到一旦摸到富贵之后,这读书就变得没他们的交际重要,这可能是他们秦家的通病,看似读书人家出来的,清高自傲,骨子里却爱财如命,为了钱什么都能做。

“你别管他怎么样,你把你自己管好就成。”顾青竹教导弟弟。

顾青学很是受教,自从他自己想明白事情,不再叛逆以后,确实很努力的想要改变现状,当然也看分明了他们姐弟今后的尴尬处境,说什么他也得快些强大起来,这样姐姐才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我不管他。他跟我借钱,我就两个字‘没有’,真不知道他们那帮公子哥儿出去吃饭喝酒,怎么要花那么多些钱。人外面都说他是个冤大头,就他自己不知道,还打肿脸充胖子,真以为那帮人是敬他的才华呢。”

“他如何,你自看在眼中,背后论人非君子,在家里与我说不打紧,到外面可别露了风,凭白给自己招麻烦。”顾青竹吃过那种暗亏,不想弟弟受牵连。

“我知道,姐,在外面我不会说的。咱还是继续说说武安侯世子的事情吧,他…”

顾青学是打破砂锅问到底,非要从顾青竹这里问出什么所以然来,弄得顾青竹这一个年过的都不是很爽快。

初五是仁恩堂开张的日子,周六爷住在后院,昀生和良甫两人每天给他送团子,饺子等各种年货,还邀请他去他们家中做客,所以,周六爷虽是一个人,但这个年过的也不算寂寞。

正月初五,铺子开张放炮仗,迎财神,但医馆不同于别的铺子,炮仗什么的就能免则免了,顾青竹和周六爷泡了一壶热茶,坐在医馆大堂里下棋,谁能想到,武艺超群的周六爷,下起棋来也是一把好手,并且还比较痴迷。

红渠端着一簸箩的年糕走进医馆,在医馆外头,就嚷嚷起来:“公子,隔壁的张婶儿送了咱们年糕呢,中午咱们蒸年糕吃吧。年糕蘸红糖,可好…咦,你是干什么的?鬼鬼祟祟?”

红渠话没说完,就在医馆门口瞧见一个探头探脑的人,她一出声,昀生和良甫就出去观望了,过了一会儿,就给押了一个脸涨的通红的少年公子进来。

顾青竹抬头一看,居然是陆延卿那小子,自从去年上元节之后,这小子就突然消失了,顾青竹以为这小子是知道她这儿无望,所以就对她失去兴趣了呢。

放下棋子,对有些局促的陆延卿道:“陆小公子,您这出没还得看日子,看时辰?每年就正月里有空是吗?”

陆延卿哪里听不出来顾青竹奚落他,心中不觉有些气,抿着唇扭捏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

“你,你跟我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顾青竹没把他放在心上,并不想与他说什么,可那小子说不动就想直接上手,可手刚要碰到顾青竹的胳膊,就被周六爷一个棋子给打在手背上,硬生生把他的手给打退了。

陆延卿捧着手,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顾青竹见状,到底有些于心不忍,将棋子放入棋盒,对周六爷说了句:“六爷稍待,我去去就来。”

周六爷以眼神询问她,顾青竹暗自摇头,表示陆延卿没有威胁,周六爷这才放顾青竹与陆延卿出去。

两人在门外站定,顾青竹双手抱胸问:“说吧。什么事儿。”

陆延卿低着头,近一年不见,他身量似乎高了些,眉眼也稍稍长开,没有了从前的稚气,顾青竹瞪了半天,也没见他说话,不耐烦,就要进去,却被陆延卿挡住了路:

“别走,我这还没说呢。”

顾青竹忍耐住:“那你倒是说呀。打哑谜我能知道你想说什么吗?”

“我要成亲了。”陆延卿突然开口。声音很大,周围路过的人都往他侧目而来,远处看就是两个少年郎在说话。

顾青竹摸了摸耳朵:“这么大声做什么,成亲了不起啊。”

陆延卿看着顾青竹的反应,似乎有点不敢相信:“我说…我要成亲了。你,你就这反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