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云海拱手道:“不管从哪里来的,都掩盖不了公主金枝玉叶的高贵身份,作为臣民,该有的礼数不能废。”

“呃…皇上和琰亲王呢?”不想再纠缠在礼数上,我回头朝皇上离去的方向看了看。

本来是和他一起进府的,刚看完那几株不开花的桂花树,他就被琰亲王拉到一边私聊去了。

“他们在前面的海辰楼,公主要过去吗?”祁云海问我。

我摇了摇头:“不用了,琰亲王特意把皇上拉走,肯定是有要事相商了,闲杂人等不便打扰。”

祁云海露出了然的笑容:“确实是要事!我们英明神武的琰亲王爷,被两个小小的扶桑美女逼婚,还有比这更让人心潮起伏、夜不成寐的好事吗?所以,亲王一大早就跑到这里来恭候圣驾了。我怀疑,他这会儿正痛哭流涕地伏地谢恩呢。”

祁云海的口才我是见识了的,今日只是更加深了之前的印象。一个流浪儿出身的人,不过三十来岁的年纪就混到了封疆大吏的位置,还心地善良,谈吐风趣,闲暇时莳花艺草,风致闲雅,就连相貌身材都是上上选。若不是有皇上和琰亲王珠玉在前,我简直要给他打满分了。

可是,还是有些什么地方不对劲。我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就是有着隐隐的怪异感。

农家小院似的房舍应该是让人安心的地方吧,当时看到的时候我的确有这种感觉。可结合整座府邸的气氛,还有祁云海身后那些“弟弟妹妹”脸上的表情,心中不由得疑云暗生。

“啊,皇上和王爷出来了,看王爷怒冲冲的,难道两个人吵架了?”祁云海发出一声惊呼。

“不会吧。”我违心地说了一句。

祁云海忙附和道:“应该不会的,虽说是叔侄,到底有君臣之分。”

话虽这样说,我们还是三步两脚跑了过去,我跑向皇上,祁云海跑向琰亲王。

我悄悄问皇上:“怎么啦?琰亲王好像脸都气绿了。”

“要气也是气红吧,怎么会绿呢。”

“你把王叔气成那样,很得意吗?”说完我咬住自己的嘴唇,两个人平日相处没大没小惯了,到了宫外还不知收敛。他是皇上,我怎么能用这样的口气跟他说话。

他倒不在乎,居然坦白承认道:“是很得意。”

“皇上,你到底跟他说什么了?”

“没什么,还不是为扶桑公主的事。他想赖给我,我想赖给他,只不过我成功了,他被套了。今天他想把那两个女人弄来,指望扭转局势,被我半路使计哄回去了。不过我估计他还是会派人去接的,所以,我们赶紧回宫吧。”

我叹息道:“是两个扶桑美女,又不是牛鬼蛇神,你们干嘛这么怕?就像兰妃,纳进宫了又怎样,你不理她就完了。”

“你不懂的,这里面学问大呢,我以后再说给你听。”

“这里面还有学问?”

“是啊,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快回宫去吧。”

“可是,祁云海说留我们吃饭的。”

“吃什么饭啊,回去啦。”

他拽着我就往大门走,祁云海急忙追过来问:“皇上,您这是要回宫吗?”

他答:“嗯,公主姐姐有点不舒服,朕带她回宫让太医诊治。”

祁云海望向我:“公主哪里不舒服?”

“呃…”仓促间,我胡诌了一个理由:“可能是侯爷府中有些罕见的花草我闻不惯,头有点发晕。”

“下臣该死。”祁云海慌忙跪倒在地。

“不是你的问题啦,是我自己身体差。”

“好啦,快上车吧。”

皇上扶着我刚走到车边,跟在祁云海身后的“弟弟妹妹”队伍中突然冲出来一个男人,举着明晃晃的刀子就要刺杀皇上,而背对着他的皇上浑然不觉。

我使尽平生力气一把推开他,然后身上某处传来一阵剧痛。

倒下之前我在想:皇上天天装病没事,我偶尔装一次,老天爷就这样惩罚我,太厚此薄彼了吧?

第四十一章 笛音侵晓露

在一阵婉转清越的笛声中,我悠悠转醒。

“姐姐,你终于醒了,这会儿觉得怎样?”床前的人放下笛子,拿下覆在我额头的毛巾,用手试了试温度,然后回头惊喜地喊:“母后,姐姐退烧了!”

我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才发现太后也在房中,只是可能由于太累,靠在一张椅子上睡着了。

太后冲到床前抱着我又哭又笑,守在外间的太医们也陆续进来了。一番诊视后,他们宣布,我已经度过了危险期,以后只要好好调养,就会逐渐恢复。

太后和皇上喜之不尽,我也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毕竟,没有人年纪轻轻就想死。看着窗外的夜色,我问他们:“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睡了多久?”

太后抚着我的脸告诉我:“现在差不多丑时了,你睡了两天两夜,一直高烧不退,我们只好不停地用凉毛巾给你降温。太医说,要是今晚再不醒过来…”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我一直都想醒过来”,我努力回忆昏迷后的情景:“中途有几次,我都听得见你们说话了,可是无论我怎么用力都睁不开眼睛,眼皮像有千斤重。”

皇上说:“你的确有几次清醒的迹象,眼皮会颤动,头也会在枕上转动,喉咙里还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我们围在床前喊你,你就是不答应,挣扎一会又继续昏睡。”

我恍然道:“难怪我在梦里听到有人喊我,只不过声音都在身后很远的地方。”

“既然听到我们喊,你为什么不回来呢?”皇上问。

“我害怕回头,因为回头是一条黑黝黝的隧道,前面才有一线亮光。”

太后再次抽泣起来:“那是鬼差的伎俩,故意把回来的路弄得很可怕,让你不得不跟他们走。”

“也许吧。”虽然我并没有看到鬼差显形,可是清晰的濒死体验让我疑惑,可能真有类似的东西存在,因为当时确实有一种力量催促我远离亲人跟他们走。

想起梦里的情景,我感叹道:“要不是有皇上的笛音引路,我差点就回不来了。”

在望不到头的隧道里,朝着前方的一点光影前行,后面传来的呼喊声让我异常地痛苦纠结。就在这时,一缕笛音如天上的甘泉降落,混沌的心逐渐清明,让我最终冲破了蛛网一样的梦境,回归现实世界。

皇上开心地告诉我:“这一招,还是他们从战场上回来的人告诉我的。说如果有人受了重伤长期昏迷不醒,就在他耳边念叨他最爱的那个人的名字,这样,他心里有了牵挂,就不容易受鬼差引诱了。”

我好笑地问:“这跟吹笛子有什么关系呢?”

提到这个,皇上眼中有着明显的不甘与失落,鼓着嘴说:“我们不知道你最爱的人是谁,念过母后和我的名字,你都没反应,这说明什么呢?说明我们都不是你的最爱!末了还是太医建议,让人吹你最喜欢的曲子试试看。”

“谁说的,我最爱母后了。”生怕太后也犯酸,我赶紧声明。

“那我呢,我呢?”一张急切的脸凑了过来。

“你当然也是我最爱的弟弟了。我就一个弟弟,当然最稀罕他。”

太后坐在床沿上,饶有兴致地看着我和皇上的互动,这让我有一瞬间的恍惚,难道我之前都想错了,太后其实是希望我们在一起的?

不对!我马上就否决了这种想法。如果她真希望,就不会那么积极地撮合我和别人的婚事了。

所以,只能有一种解释:在她眼里,我和皇上都只是她的孩子——亲生的也好,抱养的也罢——都只是她的儿女。既然是姐弟,亲热一点也无可厚非,我又是来自民间、非皇室血统的冒牌公主,只有跟皇上搞好关系,才能确保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不管怎样,太后总是替我着想的。看着她眼底浓重的阴影,我心疼起来,催着她说:“我没事了,母后快回宫歇息去吧,明日还要上早朝呢。”

太后摇着头说:“不用的,你都在鬼门关上了,我还上什么早朝啊。”

我转向皇上:“你也没上?”

他答:“我也没,这几天索性就歇朝了,等于放他们几天假。所以你别担心,只管安心养伤。现在四境安宁,百姓安居乐业,稍微歇几天朝没关系的。”

还安宁呢,安宁我会变成这样?皇上一出宫就遇刺,说出去,外面的人还以为京城的治安有多坏。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于是向皇上打听:“祁云海,你没把他怎样吧?”

“暂时关押在大理寺,等你的伤情再稳定一点,我去亲自审审他。”

我急道:“不要啦,这事与他无关的。当时你背对着他,所以没看见行刺那一瞬他的表情,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他的震惊绝对是真实反应,那种难以置信的眼神是装不出来的。”

太后威严地说:“就算他不是主谋,刺客总是他的人吧,行刺地点也在他的府邸,他照样难逃罪责。”

我抓着太后的手恳求:“母后,不要治他的罪。记得你曾说过,皇上年纪还小,很需要朝臣的支持与拥护,尤其需要四位戍守使的忠诚。祁云海统领着整个东部的军队,势力不可小觑,如果没有确切证据就治他的罪,他的手下会对朝廷有怨望,一旦时机成熟,最先反水的就是他们。”

皇上却说:“如果不是你及时推开我,现在我可能已经不在了,他犯的是弑君大罪,怎么能轻饶。”

“问题是,他不可能弑君啊。古来弑君的人,都是完全控制了天下局势,成了实际的统治者,才最后做掉国君自己上位。祁云海在权势上还远没到这个地步,他弑君等于找死——在自己的府邸当众行刺,也肯定会被当场抓获,自己的军队却在千里之外的地方,远水救不了近火。”虽然打交道不多,但也知道祁云海并不是个莽撞的人,他即使要弑君,也会先部署好一切。

太后和皇上沉默了,我开玩笑说:“挨了一刀的是我,决定要不要治他罪的也应该是我。”

最后,太后答应,可以不定罪,但关押、受审肯定是免不了了,因为皇上在他的府邸遇刺是事实。

第四十二章 动春何限叶

自我受伤到康复的一个多月时间里,皇上没再上过朝,理由是:他要照顾我。

作为一国之君,这个理由是荒唐的,哪有皇姐受伤皇帝弟弟就不上朝的道理?但他打着年幼体弱的旗号,平日里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有点风吹草动就不上朝,大臣们都习惯了,所以也没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太后则是白天处理政事,晚上过来陪我吃饭。我的寝室成了临时餐厅,太后和皇上都在这儿作陪,紫薇阁给空下了。

看到这个阵势,太医们每日屁滚尿流,大气儿也不敢出,凡事小心再小心,计议再计议,不敢有丝毫大意,生怕一不小心就丢了脑袋。给我的感觉,整个太医院都在围着我一个人转,每天早中晚三次会诊,外面的客厅里随便用撮箕就能撮到几个名医。

名医扎堆的结果是,除正常的疗伤药多得不能再多外,其余千年人参、九叶灵芝、人形何首乌等等压箱底的宝贝都给捣鼓了出来,全部灌进我的肚子里,吃得我某天晚上鼻血流不停。这下太后和皇上又发飙了,瑶光殿一阵兵荒马乱,太医们擦着汗找来清热解毒的药丸给我服下才止住。

如此折腾下来,伤是好了,人也闻药色变。终于有一天,趁太后和皇上都不在之机——这样的机会是很少的——我把太医全部请出瑶光殿,自己走出了多日卧病的屋子,由小莲搀扶着在院子里慢慢散步。

皇上只是回自己的寝宫换衣服,很快就过来了,见我站在屋外,三步两脚赶上前想替下小莲。我一开始不肯接受,推拒着说:“有小莲陪着就行了,我能下床了,你也回去上朝吧。当皇帝有当皇帝的职责,老是不上朝,那些大臣们会不满的,万一把你划到昏君之列,以后不拥护你就糟了。”

他却说:“你是为我受伤的,要不是你,我现在只怕人都不在了,还什么朝不朝的。”

我叹口气道:“话不是这样说的。如果遇刺的是你,那又另当别论;但你既然平安无事,就该上朝理政,当一个尽职尽责的皇帝。”

他拉开小莲,自己扶着我走了几步,才小声地嘀咕道:“我还没亲政呢,怎么尽职尽责啊?我就去了,也不过坐在上面当提线木偶,真正理事的是母后和王叔,我只是最后照他们的意思传传旨意。”

看着他一脸的沉郁,我有点明白他的感受了,徒有虚名的傀儡,被当成朝堂摆设的皇帝,才是他逃避上朝的根本原因吧。把一个灵动机敏的少年硬拗成木偶,他内心的苦闷和抗拒可想而知。木偶的感觉是枯燥的,无趣的,不仅与他的少年心性完全背道而驰,还有一分隐隐的羞辱在。

我不想用上这个词,但我真的觉得,无论谁被当成傀儡都会有羞辱感。若说年纪小,史上多的是小皇帝,有的几岁就登基,到十五岁,照理,可以亲政了,国君十五岁就可以行冠礼。

不过呢,如果十五岁再加上体弱多病,不让小皇帝亲政的理由就比较充分了。

我不知道太后到底是怎么想的,她个性要强,有着巾帼不让须眉的豪气,却并非权势欲特别强烈的人。她自己也说过,当初会谋夺皇后之位完全是被逼的,因为她不争,别人就会将她踩在脚底下。既然她有这个实力,为什么不给自己争取更好的生存环境?

女人身男人心,再配上一张绝美的脸,这样的女人能征服天下所有的男人。所以她先征服了我父亲,后来又征服了先皇,登上了一个女人所能达到的最高峰。

只是,她做太后就已经够威风了,为什么还要把皇帝架空,自己独揽大权呢?虽说朝政是她和琰亲王共同把持,但根据我的观察,连琰亲王都是看她的眼色行事的。朝堂上的最后决策者,肯定不是琰亲王,而是太后。

至于皇帝,既然不愿意被当成傀儡,为什么又要装病——或者说,配合太后的要求装病?

装病的确可以减去一些当木偶的尴尬,只是躲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皇帝终究是要亲政的。现在不树立勤于国政的贤明君主形象,到时候怎么顺利接掌朝政?

和皇上一起踱回里屋后,我挥退从人,坐在他对面问:“皇上是不是盼着能早点亲政?”

他回避着我的眼光说:“姐姐还没完全康复,我连朝都不想上了,还亲什么政呀。一切都等你好了再说。”

这分明就是间接承认了。我劝道:“既然这样,你就要让母后和朝中大臣们明白你的心意啊。”

“有人不明白吗?揣着明白装糊涂而已。”说完这句,他头一低,眉眼间露出了懊悔的表情,也许是觉得自己冲口而出的话有些欠妥吧。就连傻瓜就听得出来,他指的这个人是谁。

虽然的确是事实,我心里还是很难过,因为我真的不想看到母子之间上演争权夺利的悲剧。但愿再过几年太后能功成身退,把权柄移交给已经成年的皇上。但愿皇上能清醒地认识到自己肩上的责任,励精图治,做个好皇帝。

我假装没听懂他的话外之音,还顺着他的语意说:“也许有那样的奸佞之辈,但决不是大多数的人,更不是所有的人。皇上老是不上朝,希望你不上朝的人自然称了心,但那些对先帝忠心耿耿,对皇上寄予厚望的人则会寒心。”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有疑惑,也有隐约的激动,声音却压得很低地问我:“那你呢?如果我始终装病,任大权旁落,甘当傀儡,你是称心,还是寒心?”

“我会忧心。母后曾说过,她希望我能早缔良缘,有家有孩子,这样她才能安心,因为她再疼我也陪不了我一辈子。人终究只能独自面对自己的命运。母后和王叔能代你理政的日子有限,再过几年你就要自己来,要努力当个称职的皇帝,这样我们的国家也才会长治久安。皇帝不问政事的国家最容易走向动荡,因为谁都想成为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那个人。”

“就听你的,等你好了,我就上朝去。”他笑着答应我。

我忙声明:“我现在就好了。”

他眼神闪了闪:“再等几天吧,等你能像以前那样行动自如,走路不需要搀扶的时候,我再找个黄道吉日回朝听政。”

我摇着头笑了起来:“皇上要上朝听政,任何一天都是黄道吉日,根本不需要挑日子的。”

“呃,其实我是想找个日子为姐姐的康复庆祝一下,到时候弄个火盆让姐姐跨过,去去霉气,以后永远都别再受伤。”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跨火盆,在民间是刑满释放或流放的人回家时才要跨的。”

“啊,那是我听错了。”皇上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朵。

“没关系的,皇上的心意我领了。”

第四十三章 悠悠母女情

这天的晚膳,我主动提出在紫薇阁用的,不能老是叫太后往我这边跑,她已经够忙够操劳了。

起初,御膳房准备在我的瑶光殿临时辟出一间餐厅,专门给太后和皇上用膳,但被太后否决了。她说:“公主伤成这样,我哪里还吃得进那些山珍海味?这段日子我吃素,不沾荤腥,御膳房也不许宰杀动物,给公主积点德,这样兴许她好得快些。”

太后都吃素了,其他人谁还敢吃荤?弄得整个瑶光殿一月未闻肉味,那些平日里吃香喝辣的大小总管们不知是怎么熬过来的。因此,在去紫薇阁之前,我特地让人送来几桌酒菜,以作为他们辛苦侍疾的犒赏。

路上我想起来问皇上:“祁云海一案,现在审得怎么样了?”

他摇了摇头说:“我每天陪着你,没管这些事,跟你知道的一样多。”

我忙道:“你不是说我好了之后,你要去亲自审一审吗?这几天就去吧,早点把案子结了,把祁云海放出来。一个戍守使,老关在大理寺也不是回事,嘉峪关一带囤积的几十万大军长期没有主帅,也怕出乱子。”

皇上突然目光锐利地看着我:“你这么希望他无罪释放,是不是你看上他了,所以想他早点出来好娶你?”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亏他怎么扯上的,我哭笑不得地说:“皇上,您的想象力实在是太丰富了。”

他还是不依不饶:“那你为什么这么关心他?你自己算算,这些天你都问了他多少次了。你身上的伤可是他的人刺的!这伤疤还没好呢,你就忘了痛。”

我耐着性子给他解释:“‘他的人’,与‘他本人’,完全是两码事。打个比方,我的瑶光殿里有人犯事,难道就是我犯了事,也要治我的罪吗?就算连坐也分亲疏的,祁云海不过是可怜那些人,才收留他们,给他们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他自己常年在外,又没跟这些人一起生活,即使是以前的旧交故知,也早就生疏了,哪可能了解到他们的全部动向。”

“总之,你就是舍不得他!听听你这口气,多为他打抱不平,多疼他啊,你又跟他见过几面,就这么了解他,这么相信他?”

我彻底无语了,在满地翻滚的醋坛子面前,再说任何话都有被歪曲的可能,我索性闭嘴。

好在,紫薇阁也到了。

有了之前的教训,餐桌上我只字未提祁云海的事,只是在膳后借口体虚无力在春熙宫留了下来。

晚上母女俩就寝的时候,我才开口向太后打听这件事。

太后的态度还是没变多少,坚持认为祁云海在此案中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即使不判重刑,也要革职查办,让他解甲归田。

我问她:“那镇东戍守使由谁来接任呢?”

太后说:“这个人选我还在考虑中,琰亲王想提拔他的副手,我属意的是另一个人。”

“谁的副手?琰亲王自己的,还是祁云海的?”

“当然是琰亲王自己的。他也有他的道理,这些年,几个戍守使渐渐羽翼丰满,就有些自大自专起来,暗地里培植势力,再任其发展下去,一旦形成裂土而治的态势,朝廷就危险了。”

“可是”,我担心地说:“琰亲王已经掌握了朝廷的精锐部队,京畿之地的安危也全在他的掌握中,如果东部的驻军也落在他的手里的话…”

太后道:“这也是我担心的。不过事情要一分为二地讲,从某一方面来说,如果让皇室亲王统领中央军队,再加上整个东部的驻军,当然更有利于朝廷的稳固;但从另一方面来看,如果亲王有异心,妄图取皇上而代之的话,这样就等于埋下了巨大的隐患,说得难听点,叫自掘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