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吃完的时候。皇上问我:“要不要在这里歇歇午?”

我摇着头说:“不用了,反正在车上也是睡觉。”

皇上也没坚持:“行,那我们抓紧赶路。”

就这样晓行夜宿,六天后的黄昏,我们抵达京郊,住进了一处幽静地院落。

一路上的下榻之处都是张钧彦安排的,有的是他家,有的是他朋友家,反正都是私人住所。连服侍的人都是我们自己的随从,也就是说,一路都没跟外人打过照面。

吃过晚饭,皇上去跟他的手下议事,我一个人在屋里闲坐。身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又是晚上,明知道院子里花草茂盛也没敢出去溜达。

“公主,您在那边躺椅上躺着,奴婢给您捶捶腿。连着赶了几天路。那马车又快。一天跑几百里,都快颠散架了。奴婢地腿到现在都是麻的,公主千金之躯,肯定更觉得不舒服了。”

这些天,她拼命地讨好巴结,以前即使当着太后的面也没见她这么殷勤过。

不让人献媚人家心里是会不安地,我依言躺下,任她捏捏捶捶。见刘嬷嬷拿着扇子过来走过来,我吩咐道:“嬷嬷,你去前院看看皇上他们的会开完了没有。”

“就只是去看看?没什么话带给皇上吗?”

“没。”一整天腻在车里,晚上才分开一下,还要人带什么话。

刘嬷嬷看了小莲一眼,情知我不过是想支开她好跟小莲说话,便知趣地走了出去。

刘嬷嬷一走我就开口问:“这几天跟宋方谈过没有?”

小莲笑得比哭还难看:“还有什么好谈的,我跟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我撇了她一眼:“你若真这么以为,为什么你的目光总是不知不觉地追随他的身影?小莲,我是过来人,知道一个女人心里想着一个男人时是什么样子。”

她突然冒出一句:“难怪公主的目光总是追随着皇上。”

我的心狂跳起来,真的吗?我有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不管是不是真的,被一个有罪待罚地下人这样点明还是让我很不悦,遂冷冷地说:“你的职责是侍候好主子,不是打探主子的秘密!”

她本来就跪着的,这下更是伏在地上了:“请公主恕罪,奴婢没有恶意,只是希望公主能忘掉以前的人,从今往后开开心心地生活。”

听她说得诚恳,我倒有点诧异了:“你不恨我揭穿了你的私情,还要处罚你?”

她磕着头说:“本来就是奴婢的错。奴婢在宫里五年了,十五岁进宫,到今年整整二十岁,不是不懂规矩,只是不甘心做一辈子老姑娘,才铸成大错。奴婢这辈子已经完了,只希望公主能够幸福,皇上对您是真的很好,这个机会您千万不要错过。”

“你自己的事都一团乱麻,还管起主子地事来了。”

“奴婢也知道自己没资格管,但太后曾嘱咐过奴婢,有机会就劝一下公主,奴婢是在执行太后的旨意。”

“你的意思是,太后也希望我和皇上…”

“是的。”

“这怎么可能?太后给我找了多少驸马候选人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关于这点奴婢也不得其解,太后思虑深远,岂是奴婢这样的心智猜得透的?但让奴婢劝公主跟皇上搞好关系,确实是太后亲口交代的,而且还不是在出宫前,是公主初进宫的时候。”

我轻笑道:“你想太多了,太后的意思,是希望我在宫里能有个好人缘,所以一定要跟皇上搞好关系。皇上才是皇宫真正地主人,得罪了皇上,还想不想在宫里混啊。”

小莲却说:“太后不是这个意思,太后地意思是…”

我朝她摆了摆手:“好了,说说你自己的事吧,我特意把刘嬷嬷打发出去,就是想听听你地意见。我们明天就要回宫了,你是太后指派给我的人,我会把你交给太后,一切由她处置。太后既然这么看重你,处死应该是不至于的,但最坏的情况,也可能一怒之下把你发配去浣衣所,甚至先帝陵园,或干脆命你出宫,你自己要有个打算。比如,如果太后命你出宫的话,你可有地方投奔?”

小莲神色大变:“求公主不要把奴婢交给太后,那样奴婢只有死路一条。”

我的脸色也阴沉下来,“我母后是很嗜杀的人吗?”

“当然不是!但太后那么疼公主,因为信得过奴婢才派去侍候公主的,奴婢却辜负了太后的信任,这一点才是太后不能容忍的。”

“你这么了解我母后,还敢跟人私通,是不是看准了本公主心慈手软,是一个拿刁奴没办法的窝囊主子?”

“公主您误会奴婢的意思了。”她磕头磕得山响。

“不管有没有误会我都不想听了,今晚是你最后的机会,去找宋方谈,如果他愿意带你私奔的话,我倒可以帮你遮掩一下,就说你在途中病死了。不然,除非太后开恩放你出宫,你这辈子都没机会再见他了。”

如果宋方肯带小莲私奔,那真是再好不过了,一下子解决了两个讨厌鬼,而且最妙的是,他们背着拐带宫婢的罪名,从此再也不敢在京城冒头。

第一百三十一章 惴惴临帝都(二)

小莲磨磨蹭蹭地出去了,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去找宋方。

关于她的事,我起初想得很简单,就想让她尽快认清宋方的真面目,不要再执迷不悟,傻傻地给人家当耳目。败坏了宫规不说,害得我也丧失了安全感,在自己卧室里说句话都要小心翼翼,唯恐无意中泄露了什么秘密。

那时候我的想法是,只要她不一心向外,我也能既往不咎,让她继续留任。可是她后来的表现越来越叫人失望,什么都不说,就会哭,就会下跪,甚至作势自杀。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搞法,用在她男人身上都没效了,何况是我。

如果她肯好好地坦白和宋方之间交往的始末,以及后来跟宋方交涉的过程,我还能替她出出主意,同时对宋方其人也能有比较深入的了解。她一方面守口如瓶,一方面对我施加精神压力,如此有心机有城府的女子,岂是我这种淡泊无争之人能用的?

“公主,奴婢看小莲往后院走了,走得还挺急的,是您让她去的吗?”

我抬头,是刘嬷嬷回来了。

这小莲,为什么总是喜欢口是心非?刚在我跟前还一个劲儿说不见不见,出门的时候也装得懒懒的,好像对什么都心灰意冷的样子,结果一转背就乐颠颠地去后院找宋方了。如果不是看出宋方对皇上一片痴心,我会怀疑他们俩其实是串通好的,一个假装无情,一个假装伤心,就为了掩人耳目,好让小莲继续留在我身边。

不过从现在的情形看,宋方对小莲,估计还是呵哄着的,他好不容易培养了这一条眼线,可以整日出没在宫中核心地带。亲耳聆听太后、皇上和我之间的对话,怎么舍得轻易放弃?

他们明知道这样做触犯了宫规,还敢一犯再犯,赌的就是我的心软吧。所以小莲一听说要把她交给太后处置,当场几乎吓瘫了,现在急急去找宋方。就是商量对策去了。

如果心软是宫中人的大忌,连一个小小宫婢都敢跟我耍手腕,而且没有丝毫畏惧,我愿意从此改掉这个“毛病”。

“公主?”刘嬷嬷站在我的摇椅前唤着。

我赶紧回神。坐起来问她:“皇上还在开会吗?”

她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前院到处都是兵。把皇上地住处围得铁桶似地。奴婢只远远地看了几眼。没敢走过去。怕在开什么重要会议。”

我惊得差点跳起来:“皇上那边被团团围住了?”

刘嬷嬷抚着我地肩膀安抚道:“公主您别担心。哪些守卫虽然大部分都是以前没见过地。但也有几张熟面孔。奴婢还看到李护卫长在四处巡逻。所以应该只是加派了人手保护皇上。”

我稍微安心了一点。但还是疑虑重重。会突然加派人手。说明京城那边情势不妙。遂对刘嬷嬷说:“你再陪我走一趟。我要过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住地是个三进三出地房子。皇上议事在前院。住在中院。我也住在中院。后院则是随从们地住处。

来到皇上所在地前院,果然戒备森严,到处都是戎装整肃的军人,而且绝非皇上的亲随。这次皇上的亲卫队一路护驾,每天几次打照面,基本上都是熟人了,这些明显是第一次出现的人。我也像刘嬷嬷一样,站在月亮门这边不敢挪脚了。因为那边的情形实在诡异。

好在一切秩序井然,没听见什么异常的动静,倒也不是很慌乱。

好不容易看见李锐领着两个人朝这边巡视过来,我忙把他招过来问:“这些兵都是哪里来的?”

李锐领着我往里走了几步,才小声告诉道:“祁将军来了,这些都是他带来的人。”

我大惊:“祁将军?难道是渤阳侯祁云海?”

李锐点头:“就是他。”

我越发不敢过去了,海棠花之约虽未践信,这人也谈不上跟我有什么关系,但到底是曾求过婚地人。猛不丁地看到还是挺尴尬的。

当然见不见他还是次要的。关键是,“他怎么来了?”一个在长年镇守在山海关地将军。突然千里迢迢赶回京郊见驾,这太不寻常了。

脑子里迅速思索,皇上这回行踪如此隐秘,如果不是事先联络,祁云海不可能刚好今天赶来。

“李护卫长,你老实告诉我,京城那边是不是出事了?”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皇上的行为和祁云海的突然现身。

“这个属下真不清楚,属下跟公主一样,也是才从外地赶回来的,几个月没到过京城了。”

“不可能不知道,你是皇上的护卫长,一直跟在皇上身边。若京城真的出现变故,皇上可能瞒住我,免得我担心,但没必要连自己的护卫长也瞒着。“

李锐为难地说:“公主,皇上交代了不准惊扰公主的。”

既然用到“惊扰”二子,那肯定就不是什么好消息了,我顿时慌作一团。

京城丢了还可以抢回来,可是太后怎么办?那个挟持她的人会不会逼迫她、折磨她,甚至,到最后拿她做人质要挟我们?

“我要见皇上,立刻!”

“公主,皇上在跟祁将军议事。”

“我只进去问几句话,第一,京城是不是失陷了?失陷于谁手?第二,太后可还在宫中?对方有没有逼她拟诏废皇上立新君?如果你能回答我,我可以暂时不过去。”

“属下只能回答公主地第一个问题,京城是被琰亲王控制了,但谈不上失陷,据说城中没有任何异样,老百姓只知道琰亲王回朝了。至于有没有逼太后拟招废立,这一点恐怕连皇上都无法回答您,因为,就算有的话,也肯定是背着人的,我们派去的探子也打探不到。一切只能等形势再明朗一点,甚至回京之后才知道。”

我低头沉默半晌,然后说:“算了,你走吧,我自己再想想。”

“是,等会要不要跟皇上说您来过了呢?”

“跟他说吧,如果可能,请他留点时间给我,我主要想问问太后的情况。”

“属下知道了,公主您慢走。”

重新走回自己的屋子,在摇椅上魂不守舍地摇着,刘嬷嬷在一旁絮叨一些“太后吉人自有天相”之类的废话,我越听越烦躁。

打听到前院终于散会了,祁云海带着人往后院而来,我也顾不得尴尬不尴尬,起身迎了出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 重提海棠约

“多日未见,公主依然风采绝世。”

这是祁云海见到我后说的第一句话,虽然我不喜欢他无比亲腻的笑容和调侃似的话语,但这起码也给了我一点安慰:京城的局势还没那么糟糕,不然他也笑不出来,除非他希望皇上倒台。

而他肯带兵前来救驾,就说明他还是站在皇上这边的。

如此一来,我在皇上身上又发现了一个优点,那就是看人很准,在宋方故意误导和我的一再质疑下,依然坚持相信自己的眼光。

既然祁云海是来帮我们的,我自然笑脸相迎,话也说得很动听:“将军还是那般威武俊逸。”

“公主缪赞了,微臣听说公主一直跟在皇上身边,真是倍感欣慰。”

“多谢将军记挂。”

“宫中形势不明,唯有跟皇上在一起,公主才是最安全的。”

如果不是我太敏感的话,为什么我觉得他的话里有一股酸溜溜的味道?反复强调我“跟皇上在一起”,难道,他还真拿海棠花之约当回事?

不管他怎么想,此刻都要采取安抚政策,如果京城真的发生变故,我和皇上可还要仰仗他呢。于是我含笑说:“唯有跟祁将军在一起,皇上才是最安全的。”

他躬身回道:“微臣一定不辜负皇上和公主的厚望客套完了,就该言归正传:“将军此次前来,可是奉了皇上的密旨,特地赶来勤王的?”

他小心斟酌词句:“勤王可能算不上吧。因为东部军主力并没有入京。还在原地待命。”

“如果东部军主力挥师入京。那目标就太大了。会引起百姓恐慌地。”

“公主明鉴。”

也就是说。只有他自己带着少数轻骑在此。“那。将军下一步打算怎么做呢?”

“这要视情况而定。一切都得等张大人回来再说。”

“张均彦进京去了?”

“是的,他父亲是丞相,朝中有什么风吹草动,应该是瞒不过他的。”

“张大人大概什么时候回来?”我希望能第一时间从他那里听到太后的近况。

祁云海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多半要到明天。因为京城宵禁了。打出的理由是,怕匈奴那边派奸细混入。只要对匈奴局势稍有点了解的人都知道这理由很扯淡,匈奴自冒顿单于死后,国内即陷入混乱,他的儿子还小,连储君都没立,他本身就是靠杀了自己地亲哥哥才上去的。现在他的十几个兄弟,再加上他哥哥的儿子们,几十个人在那儿争王位。他们哪里还有精力往中原派什么奸细啊。有也派到自己的兄弟家去了。”

这话乍听起来有点好笑,略一思索便觉得讽刺:“我们自己,何尝又不是这样呢?幸亏皇上足智多谋。设计灭掉了冒顿和他的十万精骑,要不然,再拖下去,拖到某些人忍不住窝里反了,匈奴正好趁我们内乱之机大举进攻。”

祁云海也深有感触地说:“如果冒顿不死,匈奴不会分裂,我们现在所站地地方估计早就沦落敌手了。我们还能站在这里讲话,都是托皇上的洪福,因为皇上神机妙算。才于危难之际救社稷于倾覆,解黎民于倒悬。可有些人,明明手握重兵,却坐山观虎斗,甚至巴望着中原这边早点沦陷,他好趁乱自立,裂土而治,把整个中原拱手让给鞑子。这样心术不正的奸佞之人,如果还让他得逞。公理正义何在!“

这番义正词严的表达,让我对祁云海刮目相看的同时,也给皇上对他的信任找到了支撑点。真难得啊,在王侯将相之中,竟然还有宣称要维护公理正义的人。

先帝起自寒微,网罗的打手中不乏江洋大盗,虽然不能否认其中亦有正直善良之人,但总的来说,先帝地整个高层。风气是不怎么正的。这一点。从选秀太监公然掳掠民妇入宫就可看出端倪,这种搞法。跟山大王强抢民女上山做压寨夫人有什么本质区别?

就不知道,祁云海的这番话,到底是出自真心呢?还是官场套语。如果他真这么想,那简直是官场奇葩了。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个地时候,我最希望知道的是,“如果京城已经发生了变故,皇上打算怎么应对?銮驾是不是要暂时离开京城,等东部军主力来了再说?”

祁云海道:“这就是我们今天商议的主要内容。假如琰亲王只是不甘心被当作逆臣弃用,希望恢复以前的权势地位,倒不难办,皇上可以先回宫,再慢慢跟他周旋。虽然现在朝臣都奉他为王,那也是因为皇上不在,大家需要一个领头的人。太后毕竟是女人,身在深宫,很多事不方便出面。一旦皇上銮驾回宫,情势很快就会发生改变。”

对于这点我可没他那么乐观,以前琰亲王被“发配”去西京,皇上单独主政,那些朝臣的态度我又不是没见过,何尝真正尊重爱护过小皇帝?琰亲王掌权的时候他们还没敢那么放肆呢。

想到这里我呐呐地说:“真像将军说的那样就好了,怕就怕,琰亲王的呼声更高一些。”

“不会地”,祁云海的语气很笃定,“以前皇上年纪小,未经世事,也不曾建立什么功业让他们钦服。现在今非昔比,皇上计杀冒顿,一举逼退匈奴,同时消除了迫在眉睫的内乱隐患,让琰亲王数年基业毁于一旦。如此奇功,即使先帝在世,也不见得能办到。如此英明神武的皇帝,谁不衷心拥戴?”

从一个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口中听到这样的评价,让我觉得格外开心,皇上这一路走得有多辛苦,没有人比我更感同身受。从被忽视,被当作傀儡,到被质疑,被否定,他承受着同龄的孩子无法想像的心理压力,一度几乎崩溃成易怒嗜杀的暴君。好在,当更大地风雨来临时,他反而冷静下来,并让自己发挥出了巨大的潜能----就像祁云海说的,他创造了连先帝都不见得能做到的奇迹。

正为皇上的不易感概呢,耳朵里却听见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等皇上銮驾回宫,我们就举行婚礼好不好?”

“什…什么?”我张目结舌。要是京城没什么大动静,兴许皇上明天就回宫了,难道我明天就嫁给他?

祁云海笑得有些勉强:“公主忘了我们的海棠花之约?”

“没有,当然没有”,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能得罪他,“可我记得你约的是一年啊,你当时说的是明年海棠花开时,再怎么怎么。”

这回他地笑容灿烂多了,“明年海棠花开时,再回来迎娶公主。”

“嗯,就是这句。”我装作娇羞地低下头,其实是不想让他看见我地苦瓜脸。

“当时说以一年为期,替皇上征服了高哥丽,就回来迎娶公主。可惜皇上改变了战略计划,这个诺言也就没法兑现了。”

我知道他的言下之意是,这不是他地问题。也确实不是他的问题,所以我也不好以这个为借口赖掉婚约。

但,不打高哥丽,可以打别的啊,我努力消除不安,迎视着他的眼睛说:“可不可以提别的条件?期限还是一年。”

“从现在开始一年?”

“不是,还是到明年海棠花开的时候。我很喜欢这个约定,也喜欢将军拿着花下跪的样子,可惜没法让你的部下看到。”

他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声音也出奇的温柔:“看到了怕什么,我很乐于让他们知道,他们的将军不只会上阵杀敌,还会摘花赋诗,最后抱得美人归。”

我忽略掉最后一句,只问他:“听说将军在军营中仍手不释卷,被评为武将中最有文采的一位,是不是?”

“文采谈不上,爱读书倒是真的。公主也知道,微臣是孤儿出身,小时候没机会读书,后来蒙先帝拔掘,当上了一方戍守使,案头上整日堆满公文。虽有文书参军,一些重要函件还是自己处理比较好,所以,也是被逼出来的。”

听他侃侃而谈,我忽然觉得,这个人其实很不错,但真要嫁给他又是另一回事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重提海棠约(二)

“微臣一向最重然诺,说过的话从不反悔,从现在起,到明年海棠花开,公主提出的任何要求,微臣都会尽一切努力去完成。”

祁云海的态度很认真,言辞很恳切,这让我对他的印象又好了几分。重诺守信,对于一个深居高位的男人来说,实在是很稀有的品质。也许我对所谓的成功人士一直抱有成见吧,总觉得,那些野心勃勃一心想出人头地的,都是踩着别人往上爬的人,早已不讲什么信义。

虽然祁云海这样说,我也的确有自己的打算,真到要开口时,又觉得不大合适,似乎有趁机要挟别人的嫌疑。就像民间有人意欲悔婚,就故意提出很苛刻的条件----话本小说里,还有以龙须凤胆刁难对方的,结果男家随便拿个什么动物的须和胆出来,女家不信,男家就让拿真正的龙须凤胆比对,看是不是一样的,女家哪里变去?只好乖乖认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