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哦。”这一路行来,长驱直入,连过几道宫门,问都没人问一声,若非上头有旨令放行,皇宫守卫应该全部撤职,发配去边疆垦荒。

“皇上,公主,你们可来了!太后都站了一个时辰了。”崔总管领着几个小太监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太后在哪儿?”我和皇上同时问。

“那不就是?正在门口站着呢,奴才们劝了一晚上,哪里肯听?可怜太后还病着,本来都病得起不了床了,几天水米不进,听说皇上和公主要回来,撑着吃了一碗稀饭,从子时起就在门口候着,还吵着要到前门去接,被奴才们好说歹说劝住了。”

我听得心酸不已,拉着皇上跑了起来,远远的,几盏巨大的宫灯下,太后倚门而立,身形比我走的时候单薄了不少。

“母后,儿臣该死,让您担忧至此。”我飞奔着扑到她的脚下失声痛哭,一切仿佛回到了初入宫的那天,我们母女俩也是这样惊喜交集,泪雨滂沱。

太后一手一个拉起我和皇上,流着泪在灯下仔细打量:“都瘦了,也晒黑了,路上肯定吃了很多苦吧。”说完回头吩咐崔总管:“你去领着人把宵夜端上来。”

我连忙摆手道:“不用了,皇上明儿还要上早朝。儿臣也困了,只想快点洗了歇下,母后病成这样,也不能再熬夜了。”

太后也没坚持:“那行,皇上赶紧回去休息吧。”

皇上还看着我,我笑着催了一句:“快回去吧,都四更了,你只能睡一个时辰。”

第一百三十六章 踏月夜回銮(三)

终于又躺在太后的大床上,我感动不已:“真好啊,还是母后的床最舒服。”

太后像发誓一样地说:“以后我无论如何也不放你出宫了!你都不知道母后这些天是怎么过来的,晚上就没睡过一个好觉,老是做噩梦,不是你梦见被鞑子掳走了,就是梦见你被洪水冲走了。”

我心里一阵难过,儿行千里母担忧,想不到我的离去,给母后带来了这么大的痛苦。在这一点上,皇上要负很大的责任,当初就为了带我走,甚至不惜对母后逼宫。

带着感激和感伤,我倚在娘亲的肩窝里:“母后,您只是因为太担心儿臣,所以忍不住胡思乱想,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做不得准的。倒是您自己,怎么病成了这样子呢?听秦总管说,您几天没吃饭了。”

太后却道:“我没病,只是心里着急,晚上睡不着觉,这才觉得虚弱了些。”

我不肯信:“没病?那怎么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秦总管说都下不了床了。”

太后小声告诉我:“没那么严重啦,我卧床不起,只是不想见某些人而已。”

我知道她说的是谁,看来这装病是宫里人的惯用手法,并非皇上独创。

“琰亲王回京后,您一直没见过他吗?”琰亲王应该也只回来了几天,因为他只比我们提前两天动身,就算抄近路日夜兼程,也顶多早到三四天,而照太后说的,他们似乎还没打过照面。

太后回答说:“没。从听说他回来那一刻起我就闭门卧床,概不见客。”

“您是不是怕他逼宫,让您拟诏废立?”

太后冷笑道:“你太看得起他了。他不敢地。皇上还在。而且功劳卓著。朝野人人钦服。皇上声望日隆。他地声望则大不如前。除了几个门人还在捧臭脚。其他地。早看穿他地真面目了。我只是恨他掳走你。泼妇骂街做不出来。让人拖出去斩了。又还不是时机。所以干脆懒得见他。难道装作若无其事地跟他拉家常?那未免叫人恶

我迟疑地问:“皇上走地时候也等于是掳走了我。您就不恨他?”

太后沉默了一会才说:“一开始是很生气。后来就想通了。他是我养大地儿子。我是他母后。母子之间还记什么仇。再说了。他对你是真地很好。我也就放心了。”

要这样说起来,在西京地时候,琰亲王也对我很好。但他明明好地是男风,爱地是宋方,还堂而皇之地向我求婚,脸皮厚到了相当地程度,出发点是恶意的,连嘘寒问暖都显得廉价。

我颇感欣慰地说了一句:“母后跟皇上没有芥蒂最好了。要不然…”

“你夹在中间很为难。是不是?”

“也没有啦。我只是希望大家都开开心心的。我们一家,统共才三个人。要是还闹矛盾,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

太后拍了拍我的手:“放心,只要是你喜欢的人,不管他对母后如何,母后都会无条件支持他地。”

这是什么意思?太后地话越来叫人费解了,不敢继续往下想,我忙岔开话题:“祁云海真不简单呢,人在山海关驻守,却把朝臣对此事的反应看得这么准。”

“祁云海不是跟你们一起吗?”

“现在是,但他此前一直在山海关啊,离京何止千里”,我把祁云海对皇上和琰亲王的评价,以及对朝廷局势的分析都跟太后说了一遍,当然也包括祁云海再次求婚的事。

太后抚着我地头发问:“你既然这么欣赏他,有没有想过嫁给他?”

“从没想过”,我很肯定地回答。

欣赏是一回事,喜欢又是另一回事。我也很欣赏张钧彦啊,文武双全,足智多谋,是个难得的人才。这一路从益州到京城,无论衣食住行他都安排得妥妥贴贴,没出一丁点纰漏,他爹虽然是丞相,论才干,和他不是一个等级地。甚至对宋方,我都有某种程度的欣赏,那人身上有一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狠劲。难道我说我想嫁给这两个人?

太后轻叹:“祁云海也是个苦命人那。”

我不解了:“母后为什么这样说呢?即使最后娶不到我,他还怕少了女人?现在虽说是为了践约才对付琰亲王和严横,但作为皇上的臣子,清君侧本来就是他的职责,皇上日后也会封赏他、重用他的。当他大权在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时候,说不定还会感激我呢,因为我和他的约定,才让他有了很好的借口,去对付昔日地上司和朋友。”

太后摇了摇头:“你还小,还不了解男人,他们地想法跟我们女人不同。我们总是擅于开解自己,他们死要面子,尤其是像祁云海这样功成名就的男人,一旦尊严受损,会有很深地心结。即使爬得再高,仍会觉得窝囊,因为被女人耍了,这对他们来说是很要命的事情。”

“那怎么办?”真伤脑筋呢,又不是我招惹来的,他稍微细心一点就应该看得出我有多勉强。又或者,人家根本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就想勉强我。

相比于我的急躁,太后显得很镇定:“静观其变吧。别担心,有母后在,不管怎样都不会让你吃亏的。祁云海到最后想得通固然好,想不通也是他自己的事,就是民间,受了三媒六聘而后又悔婚的也不在少数,也没见人家怎样啊。”

“嗯,但愿他想得开。”

想不开?我的母后说了:那是你自己的事,爱咋的咋的。

停顿了一会儿,太后突然问:“皇上知道你跟祁云海的事吗?”

我的头开始隐隐作痛起来:“不知道,我还没告诉他。”

“不知道好,不然多牵扯进一个人,事情就更复杂了。不过皇上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他不见得是真的不知道,可能还在观察期,所以隐忍不言吧。”

这点我还没想过呢,我纳闷地问:“如果皇上知道,他为什么要装作不知道?”他从来吃醋吃在明处,没跟我玩过心眼啊。

朦胧的光影里,只见太后微微一笑道:“睡吧,天都快亮了,这些事情我们以后慢慢再谈,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一切都有母后。”

彻底沉入梦乡之前,我在想:可怜的皇上,四更睡,五更就得起来上早朝。不像我,虽然睡得晚,但明天想睡多久就睡多久。公主易为,皇帝难当啊。

第一百三十七章 可怜复可嫌

第二天并没有睡到多晚,约莫辰时就醒了。小莲还像往常一样侍候着,我这才想起,还没来得及跟太后说她的事。

小莲看我的目光一直带着哀恳,我知道她希望我替她隐瞒,不要告诉太后,但这怎么可能呢?万一她珠胎暗结,肚子挺起来了才穿帮,那时候受到的处罚会更重,连带我也跟着丢人,不如现在主动跟太后交代,也许还能落个宽大处理。但人啊,总是存着侥幸心理,以为自己是被命运之神眷顾的那一个,不会倒霉中招。

看到她,就自然想到宋方,也不知道昨晚跟琰亲王谈得怎样了。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不纯洁的画面:琰亲王既如此爱他,又离别日久,他突然现身,琰亲王会不会控制不住满腔爱意,先把他那啥了再说?

如果严横也是琰亲王的入幕之宾,以前被宋方夺去了宠爱,现在好不容易才恃功抢回爱人,却撞见两人旧情复燃,正如火如荼地圈圈叉叉,会不会醋意大发,当场上演全武行?

“公主,太后请您过去。”有人在门口通报,打断了我的绮思。

我换上衣服随来人走到茗湘阁,居然见到了落叶公主,和一个有些面生的夫人。

太后告诉我:“这位是张丞相的夫人,杨夫人。”

原来是张钧彦的娘,我含笑致意:“夫人好。”

“公主一路辛苦了。”她离座欲行跪拜之礼,我只好亲手扶住,口里说:“还好,多亏了贵府的公子,让他受累了倒是真的。”

杨夫人敛衽答曰:“能为皇上和公主分忧,是小儿的福气,多少人求着受这累还求不到呢。”

真会说话,张钧彦的口才原来是得自家传,我伸手请她归座,然后问:“张公子回家了吧?”

“多谢公主关心。昨儿晚上就回家了。”

“那就好。他比我们先进城。单枪匹马地。平安到家就好。”

“多谢公主惦念。他回家后也一直挂念公主。在宫门口守了大半夜。亲眼看着皇上和公主地车驾进了宫才回府歇息地。”

“张公子忠心耿耿。皇上也深为器重。将来必是肱股之臣。”

“托公主地洪福。”

我越听越觉得不对味。一大早地。难道她专程跑进宫给我请安来了?而且最让我不解地还是。她为什么会和落叶公主搅在一起?这两个人应该完全没有交集才对呀。一个是皇上亲信地家属。一个是琰亲王地家属。

忍着困意有一搭没一搭地陪她们闲聊,眼看着就要到午膳时间了。杨夫人这才起身告辞。

落叶自始至终都没说什么,太后也不搭理她,可人家就是干坐着。不吭声,也不动弹。后来见太后完全没有留客用饭之意,只得跟在杨夫人后面走了出去,但磨磨蹭蹭地,终于在院子里瞅了个机会问我;“公主,那个宋方到底是什么人啊,昨夜…”

天那,难道我不纯洁的想法竟然是对的,宋方真的跟琰亲王滚到一起了?我努力按捺住自己地激动问:“昨夜他们怎么啦?”

刚问完。余光扫到身后一脸惨白的小莲,她必定是很想知道宋方的情况才跟过来的,也好,让她听明白点,以后活得清醒一点。

落叶呐呐地说:“昨夜他们吵得很凶,好像都动手了。”

我故作不知地问:“为什么吵呢?”

落叶的神情有些羞惭,也有些忧伤:“不知道,臣妾住在后院,他们住在前院。只听说吵得很凶,所以就想来问问公主,因为听说宋方是陪着皇上和公主进京的。”

我立刻警觉起来。一个被丈夫打入冷宫,住在后院闭门思过的弃妇,又是外国人,竟然知道宋方是随皇上一起进京的,这让我不得不怀疑她的真正来意。

她这种身份,如果没有琰亲王支使,自己应该不会想到要进宫地。何况为了丈夫和一个男人争吵。特意跑进宫里问一个跟这两人中的任何一个都没什么关系的女人。不是很无稽吗?

我猜,她这次进宫。还是受琰亲王指派来打探消息地。昨夜皇上回宫,琰亲王不可能真等到今早才知道,他在朝中掌权那么多年,又是宗室亲王,在宫里走动跟在自己家里一样,肯定培养了不少耳目,很可能昨晚就知道了。

这个落叶,也不知道心里是怎么想的,一个男人新婚就抛下她,一去几个月音讯全无。突然有一天跑回来,就指使她进宫当探子,她欣然从命,而且还尽职尽责,真是又可怜又可嫌。

心里不屑,话语中就带着讥讽了:“夫人和亲王一别数月,乍然重逢,都说久别胜新婚,你们怎么还分居呢?”

落叶低下头去,“公主忘了妾身尚是待罪之身,还在王府后院静修思过”。

我微微冷笑:“都能进宫了,倒不能去前院?这是什么规矩。”

“妾身是专程进宫给太后和公主请安的。”

这理由多冠冕堂皇,我反而不好说什么了。

不过,“朝廷的犯人关在牢房里也有日子的,刑期满了就要放回去跟亲人团聚。夫人已经静修了几个月,有过也思得差不多了,该跟亲王团聚了。”

落叶容色惨淡,凄然下泪道:“误伤亲妹,死不足以赎其罪。只是落叶既已嫁人,此身已属夫君,夫君不命以死殉妹,只好苟留残喘。活着已是罪过,哪里还敢望团聚?”

“如果亲王命你死,你就去死吗?”

“是的,妾身惟夫君之命是从。”

我算是服了,难怪她会替琰亲王跑这趟的,人家惟夫命是从,死都舍得死了,还有什么不能替他做的?我恨不得问她:“你妹妹是不是琰亲王叫你杀的?”

她进宫地动机清楚了了,我还有一点疑问是:“夫人跟杨夫人很熟吗?”

她摇头:“不熟,今天是第二次见到,第一次也是太后在宫里设宴的时候见的。”

“那怎么跟杨夫人结伴进宫呢?”

她诧异地看着我一眼:“结伴?没有啊,只是刚好在宫门口碰到,就一起进来了。”

原来如此,是我想多了。

见小翠竖着耳朵站在一边干着急,我好心替她问了一句:“夫人刚才说,王爷跟宋方吵了一夜,那宋方现在是走了呢,还在留在王府的?”

落叶向身后的仆人望了一眼,那人上前回道:“应该还在,一大清早就看见厨房的人钻进鸽子笼去了。”

我听得一头雾水:“厨房的人钻鸽子笼就表示宋方还在王府,这话怎么讲?”

那人道:“宋大人每天早上都用鸽子汤下面,他在王府的时候总是这样的,但是他不吃肉,只喝汤,汤要用银吊子煨够六个时辰,再放人参片、玉兰片、火腿片、干贝,木耳等,据说加上葱姜刚好十八种配料。”

原来当娈童也是很有前途地职业,在家无比受宠,在外可以靠着金主混个一官半职,只不过,“煨六个时辰,都到下午了,还吃面啊。”

那人答道:“昨夜吵了一宿,今天早上才睡,也要到下午才会起来,然后吃面,到晚上再摆宴喝酒。”

真讲究呢,看来琰亲王对他真是宠到极点了,就这样,还背叛,情愿拿热脸去贴皇上的冷屁股。

母后的格言再次涌现在脑海:“这人啊,都是生得贱的。”

仆人回话的时候,我偷偷打量落叶和小莲的脸色,真难为她们,脸都绿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名册藏玄机

打发走了落花,太后吩咐传膳,我站在门口左望右望,就是没见皇上的身影。

忍着不问任何人,这次回宫后,感觉自己失掉了以前的那种坦然。无所谓才没忌讳,现在心境变了,反而诸多考量,就怕不小心沦为宫里的笑柄。

这一路,和皇上一起经历了许多,两个人朝夕相处,同车而行,共桌而食,对外自然挂的是姐弟的招牌。但即使是亲姐弟,也不见得有这般亲密,毕竟大家都不是孩子了,成年的姐弟也是要讲男女之防、内外之别的。

最后,还是太后亲自出来找人:“音音,在等皇上吗?不用等了,皇上今天在雍华宫大宴群臣,庆祝皇上凯旋归朝,同时向他们募捐赈灾。”

我笑了起来:“皇上一路募捐还没够啊,又到宫里募起来了。”

太后悄悄告诉我:“这是琰亲王在早朝时提议的,他自己首先认捐了十万两。”

果然留了一手,西京的府库被宋方搬空了,他还有钱赈灾。都说狡兔三窟,我看这人三窟都不只,连严横都未必是他最后的底牌。

可惜此前已经有成都王捐出全部家产,并获得了“贤王”的美誉,他现在作秀效果会差很多,因为有跟风的嫌疑。

在紫薇阁的餐厅坐下后,我问起了昨天晚上没问的问题----之所以没问,是觉得母女久别重逢,又是深宵,实在不是谈国事的时候。“太后,朝廷应该下拨了赈灾款吧?”

太后点了点头:“是啊,一个多月前就下拨了。”

“可我们在益州没收到任何款项。”

太后有些诧异:“不会吧。因为是赈灾款。救灾如救火。一切手续都简化了。也特别颁下旨令。各阁部州府不许截留。要按分配比例百分之百实放。否则。一经查出。严惩不贷!”

如果这样地话。就只有一种可能了:“益州不在朝廷地赈灾名单上?”

太后想了想说:“应该在吧。那地方地灾情也挺严重地。灾情报告我还有点印象。好像说有一条倒流河溃堤了。”

我忙道:“对对。就是倒流河溃堤。淹了几个县。有地县受灾面积超过了全境地一半。”

太后招手叫崔总管过来吩咐了几句话。崔总管答应着出去了。

等我们移到茗湘阁吃茶地时候。崔总管拿着一本册子回来了。太后当着我地面翻了一遍。然后又回头重翻了一遍。

我试探着问:“上面是不是没有益州地名字?”

太后答:“还没找到。”

我摇着头道:“不用找了,肯定没有。”

太后震怒地一拍扶手:“在哀家眼皮底下也敢搞鬼。活得不耐烦了!去,把冯易给我叫来。”

崔总管垂手道:“冯大人恐怕在出席皇上的宴会。”

太后愈怒:“我管他在干嘛,哀家召见他。难道还要挑黄道吉日?”

崔总管的腰越发弯了,说出的话却带着隐隐的调侃:“冯大人这会儿巴不得太后召见呢,正好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离场,省下了一笔钱。”

太后这才没催了,周围侍立地太监趁机讲了几个关于冯易如何小气的笑话,才总算让太后的脸色和缓了下来,甚至抿嘴笑了笑。

虽然事情本身确有可笑之处,我却笑不出来。

想不到琰亲王的势力这么大,根扎得这么深。难怪他要谋反了,一个已经掌控了整个朝廷的宗室亲王,不想自己坐上金銮殿才有鬼。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母后,这赈灾册子是水淹西京之前造的还是之后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