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冷笑道:“朕早就听说了,他妹妹在镇南关一带名声很不好。宇文泰在四方戍守使中势力最弱,东西两方都是侯爵,北边是正一品。只有他是从一品。麾下的人马也是最少的,因为南方的邻国都是小国。对天朝没多大威胁。他军力不强,才干也不突出,偏偏野心最大,所以有点不择手段。正好家中小妹有几分姿色。又天生淫荡,他管也管不住,索性就废物利用了。”

“废物利用”这个词把我给逗笑了,乐呵呵地摇着手指说:“您可千万别小看了废物,利用起来威力无穷地,用美女做武器从来都是非常规手段中最有杀伤力的一种。当所有的办法都想尽。所有的路都走绝了之后,这往往是最后一张底牌。如西施之于夫差。貂蝉之于董卓,若没有这两个美女用她们**蚀骨的柔媚瓦解对手的意志。勾践纵尝遍天下的猪苦胆,王允再忠心不二欲为国君锄奸。也只能徒唤奈何。”

“你说地这个词朕也喜欢。若能亲身示范一下更好。”身边地那个人突然向我露出邪肆地笑意。

“哪个词啊?”我本能地向旁边挪了一下。

他顺势把我压倒在榻上:“**蚀骨地柔媚。朕也好想体验一下哦。”

我气得一把推开他。跳到对面地椅子上坐下:“你…这都什么时候了啊。就会想些不正经地。”

他不在意地一笑:“天塌下来又如何?朕希望临死前地最后一刻。还在跟姐姐缠绵。那就真地死而无憾了。”

我更气了。手指着他低吼:“你知不知道君无戏言?一个当皇帝地人。怎么可以随便乱说?快给我把这些不吉利地话收回去。不然。你以后也别来了。我承担不起这样地诅咒。”

他扑到我的膝上,如纯稚地孩童一样仰头看着我,用带着祈求的声音问:“姐姐认为这是诅咒吗?难道你不愿意跟朕死在一起?”

我地心霎时软作一团,忙拉起他说:“不是我不愿意,话不是这样说的”。

他顺势坐在我地椅子上,把我抱坐在自己腿上,脑袋在我的肩窝里磨蹭着:“姐姐愿意就好,这些话,随口说说嘛,没什么地。若朕说的话真那么灵,朕诅咒了琰亲王那么多次,他怎么到现在还好好地活着呢?”

我也觉得自己反应过度了一点,不该那么迷信地,但,“这不是灵不灵的问题,而是听了心里难过,我们以后,永远不要再说那个字了。”

“好的”,他点头应诺,“除了这个字,另外两个字也不许说。”

“哪两个字?”

他在我手心里画了几下,到第二遍的时候我辨认出来了,他画的是“分开”二字。

为了掩饰那份感动与莫名的心酸,我抽回手嗔着:“哎呀,别老画嘛,怪痒痒的。”

他不由分说地拉了回去:“你也知道痒痒啊,你刚不是在朕的手上一直画来画去,画得朕差点没忍住。”

我脸红了,夺回自己的手藏在背后:“我只说手痒痒,谁像你呀。”

“朕是男人。”他毫无愧色。

我努力给他树立光辉形象:“柳下惠也是男人。”

他快速反应:“登徒子也是男人。”

我气结,长叹着说:“皇上,作为有道明君,您应该见贤思齐”。

回答我的只有一声爆笑。

为了让登徒子的信徒心服口服,我不惜掉书袋,摇头晃脑地念着:“子曰,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

他笑得更厉害了:“如果朕没记错了话,孔夫子还说了一句,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姐姐好狠心,要朕做孔夫子都没见过的怪人。”一面振振有词,一面还向我眨巴着眼睛“抛媚眼”。

我也掌不住笑了。其实我心里也明白,越是情势紧张,越应该表现得轻松,甚至,就连我们之间频繁的床第之欢,也是减压的一种方式。

据小安子说,皇上一个人住在承乾殿时,晚上是会失眠的,有时候是熬夜批阅奏章,有时候纯粹是睡不着,半夜还披着衣服在前庭的小花园里徘徊。可是在我身边,他每晚都睡得很香,只有昨晚,我们分开两地,他又一次通宵未眠。

想到这里,我心疼地问:“皇上,昨晚都没睡,现在困不困?”

他立刻顺驴下坡,靠在我肩上打着呵欠说:“困死了,你也不陪朕睡。”

我一咬牙:“好吧,我陪。”只要能让他休息好,醒来后有精神跟琰亲王斗,叫我怎样就怎样吧。

“真的?”他喜出望外,好像生怕我会变卦一样,揽着就往内室走。

“皇上,皇上”,就在这时,小安子一路喊着从外面走了进来。

“一个时辰后再来回事。”皇上应了一句,同时一脚踢上房门。

我倒踌躇了,停住脚步说:“要是他有什么重要事情要向皇上禀告呢?”

“真的十万火急,他会敲门的。”

我们站在原地等了一下,外面并无声响,皇上抱起我说:“天下太平,我们大被同眠去吧。”

“就知道不正经”,我笑骂。

“太正经的不是好男人,至少不是有魅力的男人”,他答得理直气壮。

帝阙 第二卷 醉花阴 第一百九十三章 和亲议又起(一)

一个时辰后,从卧室里出来的只有我一个人。

小安子还等在外面,见我现身,忙过来禀道:“是宋大人回来了,他连王府都没回,先进宫来了。”

我接过弄珠送上的莲子羹,喝了几口才问:“他从匈奴回来的?”

小安子点了点头,又跪下道:“奴才斗胆说一句,不管皇上有多讨厌宋大人,都该见他一面,他带来的消息说不定很重要,又只肯对皇上一个人说,不肯让奴才转达。”

“这我何尝不知”,想了想,还是起身道:“你等一下,我这就去唤唤看,唉,一夜没睡,好不容易才得空打个盹儿,真不忍心叫醒他。”

小安子摇着头苦笑:“娘娘,这个关键时刻,没办法的,只能等见过了再睡。”

我闹了个大红脸,小安子这才悟过来,磕着头说:“公主,奴才也是心急,一时说漏了嘴,请开恩恕罪。”

什么叫“说漏了嘴”,这不还是一个意思吗?我皱了皱眉,也没说什么,转身走了进去。

本来以为很难叫醒的,谁知才刚喊一声他就睁开了眼睛,只是声音中尚带着浓浓的睡意:“已经一个时辰了吗?”

“是的”,我蹲下去给他拿鞋子,“宋方在外面等着求见,他刚从匈奴回来,还没给自家主子回话呢,先来见您了。”

皇上脸色一沉,重新躺回床上道:“有什么事叫他跟小安子说吧,小安子是他找回来的。拿他当救命恩人,难道他还信不过?”

我斟词酌句地劝:“不是信不信得过地问题。而是他一心想见您。小安子试过地。他摆明了不见真神不烧香。谁也拿他没辙。”

皇上不肯动弹。我只好爬到枕上摸着他地脸哄着。好话说尽。最后才“开恩”发话道:“看在你地面上。朕就去会会那厌物。朕遭了这么大地罪。回来你要补偿哦。”

“好好好。补偿补偿。”我鸡啄米似地连连点头。心里祈祷着:祖宗。您快点吧。要把那厌物气走了。我们可就失去得到第一手消息地大好机会了。

不出意外。他又拉着我同往。继续玩一个帘内一个帘外地把戏。这回宋方倒是规规矩矩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怎么看都像个斯文谦恭地君子。让人以为上次那个把裤子扯到大腿上。当堂露肉地猥琐男纯粹是我眼花了。

我猜。上次地拙劣表演他自己回想起来都觉得很失礼。很失策。只会在皇上心目中留下极端不好地印象。所以这次特意为改变形象而来地。

他不过分。皇上也不会故意为难他。毕竟还有用得着人家地地方。整个会客室里地气氛----至少在表面上看起来---还算和洽。

宋方先简略分析了一下匈奴国内的情况。然后拱手向皇上提议:“以微臣看来,既然狼主有修好之意。陛下不妨顺水推舟,跟匈奴和亲。在这里节骨眼上,多一个支持者比多一个死对头要好,不然,让琰王爷捷足先登的话…”

说到“和亲”,皇上下意识地朝我坐的地方看了一眼,然后微微冷笑着说:“你也叫他狼主了,狼是养不熟地。匈奴一向对中原虎视眈眈,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若你以为靠和亲能让他们打消这个念头,那就太异想天开了。”

宋方诚惶诚恐地低头回道:“微臣愚昧,多谢皇上指点迷津。微臣只是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能让双方暂息干戈,免得有人趁火打劫,又像上次一样,勾结匈奴谋夺皇上的江山。匈奴国内经过了上次的战事,如今朝中明显分为主战和主和两派,主战派多是家里有子弟命丧西京的,成天叫嚣着要血债血偿;主和派则认为,匈奴就因为在中原吃了败仗才引起内乱,以至元气大伤,老百姓怨声载道,朝廷应该先安抚百姓,让他们休养生息,等国力兵力强盛起来了,再图中原。”

皇上气得一拍桌子:“不管主战主和,总之他们就是贼心不死,一心想吞并中原就是了。”

宋方道:“这是没办法的,匈奴是北方苦寒之地,一年有几个月天寒地冻,雪下到几尺深,微臣要不是快马加鞭,再迟几天,一旦大雪封路,不到明年春天别想回来。”

皇上带点讥讽地问:“你的意思是,他们羡慕中原的风物和气候,所以想霸占中原地领土,再举国迁徙过来?”

宋方居然点头承认道:“微臣原来也以为,他们只是跟山上的土匪一样,下山来烧杀掳掠一番,抢一些金银财货和中原地美女回去享用。这次到匈奴住了几天,才发现匈奴立国越久,野心越大,早已不是原先的土匪思路,现在他们觊觎地不只是财货美女,而是整个中原的大好河山,他们想在汉人地土地上称王称霸,让所有的汉人成为他们地奴隶。”

“真是痴人说梦!”皇上愤怒不已。

“他们是在做梦,微臣也觉得又可恨又可笑,但”,宋方话锋一转:“这对皇上来说,却是个可趁之机。”

“此话怎讲?”关系到国家的前途命运,即使面对的是宋方,皇上也愿意虚心求教。

宋方再次拱手致礼:“既然匈奴有主和派,不赞成烧杀掳掠,妄想从长计议,让中原的汉人对他们心服口服,甘心接受他们的奴役。皇上就可以利用这一派,暂保国境安宁,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向他们借兵。”

皇上警惕起来:“你想让朕引狼入室?是不是匈奴的狼主许了你什么好处?”

宋方急忙跪倒在地,指天发誓说:“微臣对皇上的忠心,唯天可表!微臣只说可以,不是真借,只想让它作为一种威慑力量存在。当初琰王爷跟匈奴勾结,不就给皇上带来了很大的压力吗?到最后对垒的时候,任何形式的支持都是有益无害的。”

皇上沉吟了一会才问:“这和亲之说,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还是匈奴那边有什么暗示?”

宋方笑道:“那些鞑子,都是五大三粗的野蛮人,懂什么暗示,是他们的主和派首脑达鲁花向狼主盛赞天朝公主的美丽,狼主动了心,在朝堂上亲口跟微臣提出的。”

皇上突然厉声呵斥:“大胆奴才,竟敢欺瞒朕躬!”

宋方有点摸头不着脑,但还是磕着头问:“恕微臣愚昧,不懂皇上何出此言?”

皇上怒道:“那达鲁花又没来过中原,又没见过公主,怎知她有多美?多半是你向他行贿,故意让他在狼主表面夸赞的吧。”

宋方伏地不起,半晌方说:“圣上英明,什么都瞒不过圣上,但微臣会这样,确实出自一片赤诚。琰王爷本来是要微臣代他向狼主提亲,迎娶匈奴公主的,还让微臣带了几个美女送给狼主。”

皇上叹息道:“朕的王叔真是无所不用其极,难怪他要杀掉扶桑公主的,原来是为迎娶匈奴公主做准备。那狼主既得了几位中原美女,怎么还想着娶中原公主呢?”

宋方得意地说:“微臣怎么会让他看见中原美女,早在路上就处理了。”

坐在帘后的我浑身一寒,不自觉地抚向自己的手臂。

皇上楞了一下,随即问了一个我也很想知道的问题:“朕不解的是,你这样明显吃里扒外的人,朕的王叔怎么会宠任至此?”

宋方笑而不答,那自得自负的样子,想必又让皇上恶心起来,挥挥手让他出去了。至于和亲之说,皇上的答复是:“朕还要跟太后商议一下。”

帝阙 第二卷 醉花阴 第一百九十四章 和亲议又起(二)

宋方的背影从门口一消失,我立刻掀开帘子走出去问:“他刚说的和亲公主,是不是指我?”

皇上安抚道:“不管他说的是谁,朕都不可能让你去和亲的,你是朕的皇后啊,这一辈子都要跟朕在一起的。”

我伸手掩住他的嘴。这里不是内寝,下人们会自觉回避,这里是皇上会客、议事的地方,外面走廊里立着成排的太监宫女,人多嘴杂,我和皇上的关系,到现在还是需要遮掩的秘密。

察觉到我的不安,皇上抱住我说:“还是早点册封的好,省得连鞑子都打你的主意。”

我笑着摇了摇头:“鞑子本无此意,多半是宋方想借机赶我走,若非他故意渲染、夸大我的美貌,匈奴的狼主怎会闻色起意?这一点,刚才皇上也质问过,他自己也承认了,但他打出的理由很冠冕堂皇,说是为了帮皇上变外侮为外援。他当然不会承认自己还有一层私心在,就是把情敌驱逐出境,从此跟皇上老死不相往来。”

“情敌”两字让皇上眼里泛起了阴冷的杀气,手握成拳在御案上一击:“居然敢算计你,分明是找死!”

“皇上本来就没打算让他活么,他这样,兴许可以置之死地而后生呢。”

皇上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我,我解释道:“在他看来,皇上之所以不能接受他,是因为皇上有心上人,因此心无旁骛。如果除掉了这个人。他再用无人能及的忠诚和无人能及的功勋得到皇上地赏识与信任,以后慢慢就有机会了。”

“他如果真这样想,那就太蠢了,敢动你,朕会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我轻轻谓叹,敢跟皇上相好,势必招来许多嫉恨,这本在情理之中。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最嫉恨我的竟然是个男人。

我还没被册封呢,和皇上还处在“偷情”阶段,就被人当成了眼中钉。欲拔之而后快。而且事关边境的安宁和两国的交好,最起码,不能断然拒绝,不然惹恼了匈奴,万一又招来一场战事。就现在的情势而言,无异雪上加霜。

我思衬着说:“皇上。像这种两国和亲。可不可以先许着。以后再遣嫁?”

“你想让朕答应匈奴地提亲?”

“我就那样想想。匈奴还没来提亲呢。”

“就是”。皇上轻抚着我地头发说:“别想多了。这事也许只是那厌物一厢情愿。我朝自立国以来。从未跟匈奴交好过。更遑论和亲了。总之。无论如何。朕是不可能让你外嫁地。许亲都不行。朕地皇后。许嫁给匈奴?那朕不成了天下地笑话?”

我嗫嚅着说:“其实。如果没有别地办法。先假意允婚也未尝不可。暂时维系一下两国地表面和平。等皇上扫清了国内地奸佞。可以全力对付匈奴了。再扯个由头回绝。或者。另封个公主嫁过去。这又不是没有先例地。历朝历代外嫁地公主。有几个真是皇上地骨血?大多数都是临时封地。或宗室女。或大臣女。甚至就是一个普通宫女。如王昭君。”

尽管我说得在情在理。皇上还是不肯点头。说无论如何不能打我地名号。因为这样有损国威。哪有一国皇后婚前被自己地皇帝夫君亲拟诏书许配给外国鞑子地?

后来我想了一个折衷的办法,那就是:如果匈奴遣使提亲,回复的诏书上只说不日将送公主北上,故意不提公主封号。这样,即使嫁过去后匈奴发现此公主非彼公主,也没办法争什么了。

皇上提出了两点反对意见:其一,这个办法未必行得通,如果匈奴使者够精明的话,会很快发现问题;其二,这样做的结果,可能会导致两国关系更加恶化,如果待嫁公主不能得到狼主宠爱地话。

正争议不下,太后派人来请用晚膳。

在餐桌上继续讨论此事,让我意外的是,太后竟然赞同我地提案,因为,确实没有别的选择了,这个时候,应该尽可能扩大支持势力,不管是国内还是国外,都不能再树敌。

二对一,皇上只好咕哝着说:“匈奴未必会派人来地,他们那边现在已经大雪封路了吧。”

我和太后相视而笑,这人到底还是年纪小,虽说做了皇帝,也免得了偶尔说出一句两句孩子气的话来。大雪封路,一时半会儿来不了,不代表不会来呀,最多推迟几个月而已。

因为心里有这件事堵着,皇上一直闷闷不乐,晚膳也吃得比平时少。

晚膳后他说要去御书房批阅奏章,我便留下和母后闲话,其间宇文娟还来搅合了一通,她似乎在遵守媳妇给婆婆“晨昏定省”地礼数,每天早晚必至春熙宫候问。

这女孩,打交道越久,越觉得捉摸不透,如果真是心无城府的傻大姐,怎么会懂得这些?若说她心机深吧,她做起来又偏偏是傻大姐地调调,比如,老远看见我坐在太后身侧,就大声嚷嚷着说:“公主,娟儿好想你哦。”

我好笑地问:“为什么呢?我们白天才见了的。”

“那个啊”,她抓耳挠腮做可爱状:“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娟儿从小就爱美人,见了美人,命都不要的。如公主这般绝代佳人,娟儿有幸得见,自然恨不得时刻亲近了。公主,今晚让娟儿跟你一起睡好不好?”

太后适时出声:“公主晚上是要陪哀家的,你也来抢啊。”

“娟儿不敢”,她跪倒在太后面前,扯着太后的裙摆,可怜兮兮地恳求着:“那晚上让娟儿在太后娘娘的寝房外守夜好不好?想着里面就住着咱们天佑皇朝最美的两个女人,娟儿会兴奋死的,绝对不会打瞌睡。”

太后本来板着脸的,这会儿也放松了,因为,无论是宇文娟的语言还是动作,都叫人生气不起来,一个喜欢耍活宝的人,走到哪儿都是受欢迎的。

谁都知道宫规森严,再不拘小节的人,到了太后这里都战战兢兢的,生怕说错一句话,走错一步路,一旦惹了太后的嫌憎,以后没好果子吃。唯有这宇文娟,禀着一惯的疯丫头劲,每天来去春熙宫几趟,基本上想说啥就说啥,走路走得挡住了太后的视线,太后也没说过什么。

曾私底下问太后:“您是不是挺喜欢宇文娟的?”

太后未言先笑:“你不觉得她特逗吗?宫里太沉闷了,需要这么一个会逗乐子的人。”

当时我还真有点郁闷呢,自己的亲娘都当面承认喜欢别的女孩了,因为她会“逗乐子”,而这,恰恰是我的短处,我就是太后口里“太沉闷”的人。

太后尚且如此,皇上呢?皇上会不会也觉得我闷,转而喜欢会逗乐子的宇文娟?

也许正因为有这层隐忧在,皇上回宫了好几日,一直到约定去皇家围场打猎的那天,宇文娟才第一次见到了皇上。

而之前的几次,她到我的玉芙殿拜访时,只要有皇上在,我都会以各种理由拒见。

帝阙 第二卷 醉花阴 第一百九十五章 夜静殿宇深

约好了去围场打猎的那天,一大早起来就阴沉沉的,贴着剪纸的窗棂被风吹得嘎嘎着响,我从枕上揭起一角帐帘问:“外面是不是变天了?”

小宫女弄蝶过来回话:“是的,公主,昨天半夜刮起了北风,您等会去围场,要多穿点衣服才行。”

此时弄珠正领着人端着盥洗用具进来,听见这话马上说:“都要下雨了,还去什么围场啊,看这北风吹的,没准儿一会就变成了雨夹雪。”

我躺回枕上,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昨晚就为了这事,还被皇上“审问”了好久呢。

原本我是没打算告诉他的,他自回宫后,每天日理万机,国家大事都操心不完了,我出围场玩玩这种小事,何必惊动他?没想到,我不说,有人说。

昨晚在太后那边陪着闲聊的时候,有小太监悄悄向我禀报,说皇上已经在我屋里等着了,我匆匆告辞。没一会儿,宇文娟也追踪而至,还是一路打着哈哈硬闯进来的。

皇上要太监去拦着,我笑了一声道:“算了,随她吧,她其实就是想见见您,又不好单独去您的寝殿,只好一天到晚在春熙宫打转。她进宫也有段日子了,估计也收买了几个眼线,知道我会突然从母后那里离开,肯定是您来了。”

“又是一个兰妃!”皇上不耐烦地嘀咕了一句。

我也恍然回到了依兰还在宫里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场景:每次皇上来我屋里,她就会“刚好”过来串门。

其实这很好打听。皇上地生活起居是有规律的,某时上朝,某时下朝,某时午膳,某时晚膳,宇文娟瞅准时机来撞过几次,都被我以种种理由挡在门外了。看来,她是忍到极限了。这回索性装傻到底,不管三七二十一咋咋呼呼就进来了。

为什么她们都这么性急呢?在我的理解里,如果一个准皇妃进宫后能保持尊严和矜贵在自己屋里待着,安闲地过着衣食无忧的小日子。也许皇上会对她发生兴趣也说不定,男人对急火火送上门的女人总是不大瞧得起的。兰妃来自热带的异族,行事风格跟中原姑娘不同,又是正式册封了的,倒也情有可原。这宇文娟又没册封。又是华族,为什么比兰妃有过之而无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