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皇上?”闯进来地宇文娟跟依兰如出一辙地惊诧表情。声音却比平时柔媚了许多。盈盈下拜道:“娟儿不知皇上在此。惊扰了圣驾。还望恕罪。”

跪了半天。皇上只不吭声。直到我碰了他一下后才开恩道:“平身吧。”

“谢皇上”。宇文娟从地上爬起来。自动自发地就近找了把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

我几乎看傻了眼。即便皇上不在场。她要坐也要主人请一下吧。现在面见圣驾。她并无封号。不过一无职无衔地官家小姐。身份跟草民差不多。怎好这般托大?虽然看在她哥哥地情面上。没人会喝令她起来滚蛋。形象到底不雅。

要说起来。这样对我其实是件好事。所谓“过犹不及”。爽朗直率到粗鲁地地步。男人也不会喜欢地。她在军中所向无敌。个个都拜倒在她地石榴裙下。那是因为军人地特殊生活环境所致。皇上从小在极为精致讲究地宫廷中长大。傻大姐型地“可爱女孩”可能还真入不了他地法眼。

我悄悄打量着宇文娟。她真傻也好。假傻也好。被皇上迷住了是肯定地。

见到祁云海时,她饶有兴趣,半真半假地跟我争宠;见到琰亲王,她也眼儿发亮,缠着说这说那;现在见到皇上,除了刚进来时有点装疯卖傻,坐下来后,竟出奇地安静,整个人呈梦幻状,白痴状。说得再明白点,就是怀春少女状。

“朕还有些奏章要处理,先走了。”有外人在,坐着甚是尴尬,他又是爱动手动脚的,一旦被禁锢住了,想也知道有多扫兴,索性一走了之。

“好的,您去忙吧,别熬得太晚了”,我起身送客。

宇文娟也赶紧站起来说了一声“恭送皇上”,见皇上不搭理她,不甘心地又问了一句:“公主明天去围场打猎,皇上您也会去吗?”

皇上猛然回头,“你明天去围场打猎?”

“哦,是这样的”,仓促之间,我只好拿宇文娟当幌子:“宇文小姐说要教我骑马,正好我也想去郊外走走,就想到皇家围场了。”

皇上一脸的不赞同:“你连马都不会骑,还去围场!那里圈养了许多猎物你知道吗?虽然没有老虎豹子,但即使是梅花鹿山羊之类,受了惊吓后乱窜起来也挺吓人地。”

宇文娟似要替我辩解一样,抢着说:“皇上别担心,娟儿会保护公主的,还有琰亲王和他地手下也会保护公主的。”

皇上地眼睛危险地眯起,旋即露出清冷的笑意说:“看来,这场猎事规模很大嘛,连朕地王叔都去凑热闹了,朕是不是也…”

生怕他说出自己也要去的话,我忙催着说:“您先去批阅奏章吧,打猎是小事,朝廷之事才是大事。”

皇上走了,宇文娟也没多留。想着皇上走地时候那表情,我带着不安去他的御书房“自首”了。

皇上果然还在生气,头也不抬地说:“你现在胆子很大嘛,都瞒着朕跟琰亲王约上了。”

“不是我约的”,我慌忙摆手,要是他误会我跟琰亲王私下里有交往就麻烦了,“是琰亲王跟宇文娟商定的,我会答应去,是想看看这两个人搅在一起搞什么鬼。”

皇上冷笑道:“还能是什么?有其兄必有其妹,都是典型的墙头草。”

“所以我更要去啊,有我在,他们总得收敛点是不是?要密谋什么也没那么方便。”

“傻瓜”,皇上放下手里的笔,把我抱到膝上说:“万一你判断错误,他们的真正目的其实是诱你出宫,再伺机对你下手怎么办?”

“对我下什么手啊”,这一点我还真没想过:“杀掉我还是绑架我?若说绑架,琰亲王又不是没干过,差点惹来灭顶之灾,我赌他再也不敢了。至于杀我,那就更没必要了。”我又不是什么人物,我的死活对时局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让皇上化悲痛为力量,把对手赶尽杀绝。

也许是我提到了死,皇上目光一黯,把我抱得更紧了,依偎了半晌才说:“琰亲王想对付你,不是只有这两个选择的,比如,他可以玷污你,然后逼你答应嫁给他,在朕的身边给他当内应。”

“这怎么可能?”如果刚才我还有点担心的话,现在只觉得他太危言耸听了,因为,“别说我不是黄花闺女,就算是,也不可能为了这个舍皇上就他啊,他拿什么跟皇上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句话成功地取悦了他,脸上不仅立刻由阴转晴,还露出了得意的笑:“真的?原来姐姐这么爱朕。”

“我…好吧,我很爱皇上。”承认爱他没那么难,只是我刚才那句话真没这意思。

“爱就爱,还好吧,听起来很不情愿,像屈打成招一样。”

“本来就是屈打成招么。”我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

“屈打成招是吧?很好,朕现在就屈打一次,看姐姐招不招。”他就势抱起我往里间走。

这回我真的吓着了,这里可不是公主府,也不是我的玉芙殿,而是皇上的勤政殿啊。里面的龙床,只有皇后才能留宿的,其余妃子,即使被皇上招幸了,也必须完事走人。我现在名义上还是公主,皇上的姐姐,怎么能睡在勤政殿的龙床上?

好说歹说,千求万求,他总算放下了我,但提出了两个交换条件:第一,不许走,要留下来陪他看完奏章,然后一起回玉芙殿就寝;第二,明天不许跟琰亲王去围场,至于监视那对男女,他自会派人去的。

帝阙 第二卷 醉花阴 第一百九十六章 幕卷冬雨寒

老天爷真配合,我刚梳洗完,外面就下起了小雨,气温也降了许多。想着皇上早上走的时候并没有添衣,我让小太监送了一件斗篷和一双木屐过去。

昨夜,他干脆就在我的玉芙殿留宿了,本来说好了还像平时那样,半夜回承乾殿的。可是后来我们都撑不住睡着了,再醒来,就到了该上朝的时候。

现在回想起来,他分明是故意的,故意留到早上才走,好看住我,免得我碍着面子还是被宇文娟拖去围场。

其实,宇文娟不可能那么早来,皇上也最好别让人看见在我的屋里留宿,那样真的很难为情。道听途说和亲眼看见是有本质区别的,作为当事人的自己,感觉也会大大不同,再也没法装得若无其事。

不过宇文娟也来得很早就是了,进来就一脸沮丧样地看着窗外说:“真倒霉,偏偏今儿下雨。”

“宇文小姐吃过早点了没有?”我淡淡地问,不想跟她讨论打猎的事,更不想跟她改约下一个日子。

“哪有心思吃嘛。”她闷头闷脑地坐下。

不能去骑马打猎而已,至于连饭都不想吃吗?她到底是太爱玩,还是太遗憾不能跟琰亲王并辔嬉游?我让弄珠给她盛来一碗稀饭,她也不推辞,接过去就吃了起来。

不是没胃口的呢,吃得蛮有味的嘛,我猜,她还是有所图而来。我也不动声色地埋头吃粥,不再主动开口,看她如何作为。

扒拉了小半碗红米稀饭。她放下筷子说:“公主您看,这雨并不大,要去还是可以去的。”

原来还是想缠着我出宫。其实像她这样的人。成天关在深宫里也的确难为了她,就不知道她当初为何肯答应地。本是自由自在的将门骄女,如今却做了凡事束手束脚的笼中鸟。

赵嬷嬷听她这样说。站在一旁撇了撇嘴道:“雨不大。风大呀。这么大地风。怎么骑马打猎?再说了。老奴听说。下雨天骑马很危险地。因为路很滑。还有水坑什么地。颠颠簸簸地很容易摔马。”

“不怕地”。宇文娟恨不得当场拍胸脯。急急地表示:“我地踏雪无论下多大地雨。照样跑得稳稳当当。嬷嬷说地那种下雨就走不稳地蹩脚马宫里也没有。这里地马可都是千挑万选地。”

“马稳不稳也要靠骑手掌控。小姐在军中长大。马术精湛。别说下雨了。下冰雹子都不怕。但我家公主是深闺弱质。只会看看书。绣绣花。不会骑马。小姐别害她!”说到最后一句时。赵嬷嬷无论脸色还是声音都已经很不客气了。

宇文娟显然没想到一个宫里地嬷嬷都敢用这种态度跟她说话。立刻不自在起来。脸儿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只不好当场发作。毕竟玉芙殿是我地地盘。赵嬷嬷也是宫里地老人。还轮不到她教训。

我本来不想理会地。想到她那墙头草地哥哥。又不能不安抚两句:“下雨天不去也好。本来就很冷了。要是再淋点雨。很容易染上风寒。宇文小姐也别太大意了。你现在亲人都不在身边。可要好好爱护自己。”

“谁说娟儿身边没有亲人?公主就是啊。太后娘娘也是。”

“对对对,我们都是你的亲人,所以更要提醒你,别太任性,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公主姐姐对娟儿真好!那,我们今天就不去围场了,换个地方去玩,好不好?”

幸亏我已经吃完了粥,不然准得噎住,就不说她的实际年龄到底是二十几,单讲她公开报出来的,也是整整十八岁了,还是上半年的生日,明明比我大,居然喊我“姐姐”。

连弄珠都听不下去了,在我身后笑道:“如果奴婢没记错地话,宇文小姐好像比我们公主大哦。”

“多嘴!”我回头瞪了弄珠一眼,然后说:“即使从长相上看,宇文小姐也是我的妹妹,她看起来还是个蹦蹦跳跳地小姑娘呢。”我本来语带讥讽,宇文娟却笑开了:“我哥也老喜欢这样说我,长不大,一看就是个小孩子。”

我强忍住不适感,频繁地看着门口,希望她早点走掉,别老说些自恋的话折磨我地耳朵。

其实真要评价起来,宇文娟的长相,也算得上百里挑一了,圆圆地脸盘,大大的眼睛,总是很有活力很有生气地样子,初次印象真的很好。可惜不能持久,打交道越多,越觉出那种骨子里的虚伪和做作。

看我对她的提议兴致缺缺,连发问都懒得,宇文娟只好自己说:“娟儿想邀请公主去我家走走,若能得公主凤驾莅临,宇文家将倍感荣幸,真正蓬荜生辉。”

瞧她这字眼咬的,宇文泰的武功肯定不弱,文才如何则不得而知,不过从宇文娟的表现来看,也知道不是什么诗礼之家了。更叫我惊讶的是,“你家不是在镇南关吗?”

宇文娟给我解释道:“这次哥哥回京,把我娘,还有嫂子侄儿们都带来了,如果我们去围场的话,正好从府门前路过,娟儿本想求公主让娟儿顺路回去看看娘亲的,想不到又下雨。”

我起了一点恻隐之心:“原来你是想回家看你娘。”

“是啊是啊”,她急忙点头,“娟儿从出生到现在,还从没离开娘亲这么久,娟儿的爹死得早,哥哥又长期在军营,直到出任戍守使,定居镇南关后,才从老家把我和娘接来团聚。算起来,娟儿和哥哥在一起也不过几年,以前都是娘儿两个在乡下相依为命。”

“你家不是还有别的兄弟姐妹呢?”在我印象里,宇文娟是“幼妹”,比宇文泰小了将近二十岁,这两人之间不可能没有别的孩子。

“没有”,她容色惨淡,“我娘一共生了十三个,只养大了一头一尾两个,中间的都夭折了。”

见我不吭声,她用几乎要哭出来的声音说:“公主您想想,一个女人,眼睁睁地看着十一个孩子在自己怀里死去,对侥幸活下来的那两个,是不是特别疼爱?我进宫这么久都没回去看她,我娘不知道想成怎样了呢,唉,宫里的规矩大,又不让探亲。”

“谁说不让啊,你娘实在想得紧,可以进来探望的,只要先打声招呼,得到许可就行。”

“可是娟儿现在又没品级,顶多算寄住在宫里的”,她顶着一张苦瓜脸,可怜兮兮地看着我:“公主说的那些,都是各房娘娘的贵戚吧,品级稍微差一点的,不可能有这样的待遇,出入宫禁岂是随便谁都可以的。”

我到这时才恍然大悟,敢情人家绕了九曲十八弯,是找我要册封要品级来了。为什么不找皇上要,为什么不找太后要,而要在我这个不相干的人面前哭呢?大概是觉得我脾气好,又跟她年龄相仿,比较容易开口。最重要的是,我跟这两大巨头关系密切,她希望借我之口转达。

之前她说起寡母,还真的打动了我,准备陪她出一次宫,满足她的思母之心。以后她母亲要进宫探亲,我也可以帮她出面说清的,但找我要册封,就真的找错了人。

突然想到那个可疑的称呼:“公主姐姐”。她明明比我大,却以妹妹自居,是不是在洞悉我和皇上的关系后,打算退而求其次,先依附我,弄个贵妃当当,以后再图其他?

可是不对,她是奔皇后的宝座来的,以她哥哥的野心,还有她张扬的个性,都不是甘居人下的人。那么,突然上演思亲心切的苦情戏,想把我哄出宫,甚至哄去她家,到底是什么用意?

帝阙 第二卷 醉花阴 第一百九十七章 幕卷冬雨寒(二)

“今天风太大了,等天气稍微好一点,我就陪你出宫一趟。”经过一番思虑后,我这样回答宇文娟。

“真的?”她喜出望外,旋即又唉声叹气地说:“这北风一吹,冬雨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放晴。”

见赵嬷嬷和弄珠她们都露出了忍无可忍的表情,我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然后问宇文娟:“那小姐意欲如何呢?”

“娟儿想…”她眼睛眨巴了几下,突然跪倒在我的脚下说:“公主,能不能求您开恩,今天就陪娟儿出宫?娟儿实在是太想娘了,不约还好,一旦约下了日子,就每天扳着指头盼啊盼,却不想盼了个空,这心里就跟猫抓似的,我娘想必也是。娟儿实在不忍心让她难过,她都快七十岁的人了,身体又不好,还不知能…”

我知道她想说的是,她娘还不知道能活几年,唉,也难为她,为了回家,哀兵政策都用上了。

见我有松动的迹象,弄珠急得朝弄琴打了个眼色。

没一会儿,就见一个小太监从前面走进来说:“公主,太后娘娘请您过去。”

我立刻站了起来,宇文娟也要跟去,小太监拦住道:“太后娘娘只召见了公主,说有要事相商,宇文小姐还是改日吧。”

宇文娟没法,眼睁睁地看着我走了。我走后她有没有跺脚我不知道,其实她根本不用这么急的,我既然答应了陪她出宫就一定会做到,去她家也好,去围场也好。我都奉陪到底,看他们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

其实,去一下宇文家可能真的有必要。皇上对宇文泰的印象不管有多差,现在都必须笼络他。墙头草倒向哪边,对时局的走向肯定是有影响地,宇文泰怎么说也是四方戍守使之一,手握重兵的封疆之臣。

可是皇上和太后公开出面拉拢,目标太大了。也有屈尊之嫌,容易助长宇文泰的骄矜之气。我陪宇文娟走一趟,可以看成是女孩子之间地走动玩耍,不会太引人注目,又能起到联络情感的作用。即使不大可能跟宇文泰直接打交道。但跟他母亲搞好关系,关键时刻,母夫人的一句话,说不定能起到很重要的作用。

我以为传话地小太监是弄珠和弄琴装神弄鬼做成地。想不到见了太后。发现她竟然真地在等我。而且劈头第一句话就是:“听说宇文娟又来缠着你去围场了?”

“啊。您怎么知道地?”

“她一进你地屋子。赵嬷嬷就派人来知会了。你现在地身子怎么能骑马打猎?她不安好心。你又总是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母后派去侍候你地人要是连这点警惕心都没有。要她们干什么?”

我觉得自己够“小人之心”了。一直在怀疑宇文娟有什么不可告人地目地。在太后眼里。我居然还是以君子度小人。

虽然如此。我还是要说:“这种恶毒地想法我估计她没有”。我也不认为自己怀了龙种。我要这么容易受孕。现在早就有孩子了。“她地真正目地。其实是指望通过我地口。转达她求册封地心愿。”

太后冷笑起来:“皇上才刚回宫。她就耐不住了?”

“好像是”,我沉吟着说:“她早过了婚龄,女人嘛,总是希望有所归依的,她现在的情况又跟一般人不同,名份未定,人先住进了婆家,她会着急也是人之常情。”

“那就让她着急好了!”太后一点也不为所动,“皇上还未大婚,也并没有招幸她,她就好意思要起册封来了,脸皮可真厚。女儿啊,你最大地毛病就是心太软了,总把人往好处想,你以为她是因为年纪大了想要归属感么?”

我低下头:“她的确年纪大了啊,听说实际年龄早过了二十岁,她今天还告诉我,她娘快七十岁了,就算四十多岁生地她,她也不只十八了。”

“我知道她的年龄有假”,说完这句,太后反问我:“但我们没有早早地订下她,然后一直不迎娶,蹉跎人家地青春吧?”

我轻轻笑道:“也是哦,既然有母有兄,为什么不早点给她找个婆家呢。”

“所以我说你心太软”,太后趁机苦口婆心地教育:“不要把不是自己的责任也往身上揽,她老大不嫁,是我们耽误地吗?她又不是一天长成这样的,早干嘛去了?她娘,她哥哥,她自己,高不成低不就,生怕下嫁吃了亏,一心只想攀高枝。她哥哥已经是南方一霸了,在南方还有谁比她家门槛高地?这才是她嫁不出去的真正原因。”

“还是您看得透。”我由衷赞叹。

“那当然,皇上也看得很透,哪怕宇文娟长得跟天仙似的,他也不会正眼瞧她一下。一个在娘家阅人无数的刁蛮女,他看一眼都嫌脏。”说到这里,又怕我多想,忙补充道:“你跟她不同的,你是正正当当地嫁人,她纯粹是行为不检,有违妇道。”

这话以前太后就提起过,今天再听她重申,我不由得低声问:“有证据吗?”

“当然有!人证、物证俱全”,太后的手指轻轻在茶几上敲击着,“没有这一手留着,我根本不会接她进宫的。我是你娘啊,会给自己的宝贝女儿招一个强有力的对手进来?你也承认她长得不错,性格又开朗活泼,跟宫里的女人迥异其趣,万一皇上看上了怎么办?所以,一定要先排除这种可能,在万无一失的情况下,才能接她进宫,让她过过做皇妃的干瘾,她哥哥做做当国舅的梦,只等皇上清除了叛逆,就不必再敷衍他们了。”

原来如此,难怪太后敢跟我打包票,说宇文娟最后一定会走,有这样的把柄握在太后手里,还怕请不走她?到时候太后还可以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说:“哀家真的很喜欢你,也很想要你当儿媳,可是你的情夫都找上门来了,你叫哀家怎么办?皇家的声誉不能不顾啊。”

宇文娟是自掘坟墓,太后是老谋深算,我呢,是越想越惭愧,要不是因为我无能,太后何至于如此殚精竭虑为我出谋划策?

太后是对的,既然进了宫,做了皇上的女人,就不能心太软,那样容易沦为别人的棋子。像宇文娟,一口一声公主姐姐,喊得多亲热,究其因,不过是想让我替她说话,让她早点受封,在宫里站稳脚跟。

现在的问题是,“宇文娟让我陪她回家看看她娘,您看可行吗?”

太后最先想到的是,“她又打什么主意了?”

我把之前两个人的对话,还有我自己的想法说简述了一遍,然后说:“与其让她一个人回去,不如我陪着,一来,可以拉拉关系;二来,也免得她趁机跟琰亲王之类的私会。这女孩多情得很,朝中这几个金龟婿,她好像人人都有兴趣。她现在住在宫里,这期间要是出了什么事,丢的可是皇家的脸。”

太后犹豫着问:“你确定她没有别的企图吗?”

我不能确定,但也不是很怕,“她敢拿我怎样呢?冒犯公主可是死罪。”

又磨了半天嘴皮,太后才勉强同意了。

帝阙 第二卷 醉花阴 第一百九十八章 幕卷冬雨寒(三)

尽管雨一直下,风也吹得呼呼直响,在宇文娟的强烈要求下,我还是跟她一起出了宫,到了位于城南的镇南将军府。

先帝赦建各戍守使府邸时,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他们府邸所在的方位,正合了他们的职衔,如祁云海的渤阳侯府就在城东,宇文泰的则在城南。

在车上的时候我忍不住想:这次出宫,因为是临时决定,来不及请示那位爱管东管西的小皇帝,还不知道人家心里会怎么想呢。不过我顶多在宇文家吃个中饭,下午就回宫了,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宇文家的接待很郑重其事,连七十岁的老夫人都穿着很正规的礼服站在雨中侯驾,下车的时候,更是领头在湿地上跪下了,倒叫我过意不去,赶紧上前两步扶了起来。宇文娟也跑过去搀着,然后母女娘就抱在一起哭了起来。

宇文泰----我真没想到他也会等在府门口----不好意思地上前劝道:“还没请公主进府呢,你们怎么就站在这里哭上了?”

母女俩这才擦干眼泪,把我让了进去。

进门后,宇文家的人把我请到上座,再次行参拜大礼,说了一大堆客气话,那感恩戴德的模样,给不知道的人看见了,还以为宇文娟是我一手提携进宫的呢。

我暗自思衬:先把“恩人”这顶大帽子给我戴着,接下来要说什么呢?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女眷们在内室坐定后,老夫人未语泪先流:“臣妇古稀之年,娟儿她哥哥承蒙先帝和当今圣上隆恩,得以荫妻封子,臣妇对他倒是放心。就是娟儿这孩子…”

我只得陪着笑说:“宇文小姐很好啊,在宫里住着,太后也很喜欢,专门赐给她一座宫殿。”

老夫人忙站起来朝皇宫所在的方向行了个礼,口称:“谢太后恩典!我们宇文家肯定是上辈子烧了高香,这辈子才得到了太后和公主的垂爱。”

我回礼道:“还是宇文小姐得人疼。要不然。每年进宫觐见太后地官家小姐该有多少啊。也只有宇文小姐才让太后另眼相看。”

我每提一句太后。宇文家上至老夫人。下至宇文泰地妻女。就站起来朝皇宫地方向行一次礼。弄得我都不敢提了。

客套话讲完。老夫人重新绕回正题。照例又抹起了眼泪:“都怪娟儿地父亲走得早。她哥哥又随军去了。臣妾妇道人家。不敢随便将女儿许亲。以至蹉跎至今。”

“宇文小姐也不算大嘛。”我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整整十八岁了啊”。老夫人哭得越发厉害了。哽咽着说:“别地女孩像她这么大。早嫁人生孩子了。就是公主您。也是…”

“咳咳咳”。宇文娟赶紧出声制止。

我并不生气。只是觉得好笑,咱们天佑皇朝的这些将军们。多数出自寒门,家眷也不可能是大家闺秀。说话行事就明显欠了一点底蕴。

见场面有些尴尬,宇文娟又展露出她可爱的一面。从座位上跳起来说:“好饿哦,早上就喝了一碗稀饭,娘,又没有做我喜欢吃的菜?”

“就知道吃,没看公主在这里啊。”老夫人疼爱地嗔着自己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