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放心安吉,还是想借机对宋方动什么手脚?”皇上的眼神越来越凌厉,语气也越来越冷。

崔季甫听到这里,明白自己已经失去了主子的信任,一脸绝望地喊冤:“冤枉啊,皇上,老奴确实是对安吉不放心,他被皇上冷落已久,不可能没怨恨,那些乱党还不趁机跟他结交?他就算在宫里不管事,徒子徒孙多,要探听个什么也不难。现在皇上突然对他委以重任,老奴虽然不明所以,但也不敢多言,只能对他多做提防,免得跟叛党内外勾连,坏了大事。”

要说呢,崔季甫这番话也算合情合理,皇上重新抬出安吉是为了分权,免得宫里崔季甫一人独大,崔季甫便把安吉当成了最大的绊脚石,自然要多加监视,一旦找出破绽,就可以一脚踢开他。而最大的制胜法宝,莫过于证明对手跟版党相勾结。

只是皇上心里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崔李甫再舌灿莲花也不可能完全洗去嫌疑,在这混乱紧张的当口,只要是有点嫌疑的人都会被排除在外。

只见皇上朝几个护卫使了一个眼色,他们立刻一拥而上,崔季甫见势不妙,爬起来就想往殿外跑,哪里还来得及?门外不知从何处冒出了大批黑衣人,很快就把崔季甫和他带来的几个太监制服了,崔季甫不停地喊着“皇上饶命,老奴冤枉”,皇上走过去说:“放心,只是让你安安静静地待一边,这对你并没有什么坏处,真打起来了,你不在现场,还免得惹祸上身。”

崔季甫除了谢恩之外,还能说啥?皇上就要他死,他也只能引颈就戮。

“外面那些,是御林军吗?”我凑到皇上身边问。

皇上揽住我的肩膀说:“不是,他们是黑衣卫,单列于御林军、龙虎卫之外,只是这一支是暗卫,直属于皇上,除皇上外,谁也不能指挥。”

“这支军队有多少人?”

皇上悄声答:“一万。”又补充道:“人数虽然不多,但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个个都是高手,真打起来,以一当十的。”

“嗯”,我加了一口气,难怪他不肯躲入秘道的,原来手里还有一只秘密军队。

第二百五十三章 事变人心异(一)

想起上次独自出宫求药,除江护卫在明处,其他几个都神出鬼没,难道也是隶属黑衣卫的?

也许真有心有灵犀这一说,我还没问出口,皇上就告诉我:“你身边一直都有才黑衣卫的人,只是你没发觉。”

我笑回道:“也不是,出门的时候我知道有人一路暗中跟随,不是附在车底就是躲在路旁的树上,偶尔他们也会现身的。”

皇上却说:“平时也有,从你进宫后朕就从黑衣营调了几个人专门保护你。”

我有点吃惊:“平时也有吗?我怎么从来没发现呢?”

皇上一笑:“要是能轻易被人看到,就不叫‘暗卫’了”

两个人坐在厅里若无其事地聊天,十分轻松愉快,若不是时间不对,外面还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弄珠又领着人送来宵夜,可惜尽是大荤,如碎烧诲参,干酪火腿,酱焖大鲍,实在是提不起食欲,只觉腻得慌,连皇上也不悦地说:“大半夜的,谁吃这些啊,是不是御膳房的人脑子给吓坏了,去,让他们再炒几个清淡的来。

我忙道:“算了,炒就别炒了,有爽口的凉菜现配几样就行了。”

其实这种情况下谁还惦记着吃,不过是不想干坐,找点事做好打发时间,而且,万一真要必须暂离皇宫逃难,肚子里填点东西总没坏处。

再送上来的是炒红果、芥末鸭掌、五香羊花腱,另有一碟陈年花雕醉青梅,一看就是特意为我唯备的,倒还真对了我的胃口,连吃了几颗,好歹把原来那种油腻感给压下去了。

我回头对站立身侧的弄珠吩咐:“你再去御膳房看看,有没有包子馒头之类的,今夜只怕没法睡了,大伙儿想必都饿了。”

弄珠道:“没有就叫他们现蒸,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皇上都没睡了,难不成他们还想睡?”

皇上也点头道:“是该准备些干粮吃食,御林军还在那边跟人打仗呢。”

“啊,御林军?”这我倒没想到,因为“他们有一万人的队伍,御膳房哪里管得过来?他们吃的东西自有自己的伙夫准备”,最主要的是,龙虎卫和御林军到底谁保皇谁谋逆,还难说呢,万一龙虎卫真是来救驾的,皇上赐给御林军饮食,岂非助长敌方势力攻打自己人。

此时皇上也用完了,一面净手一面说:“我心里有数,你吃完后,稍微坐一会就去睡吧,马上就三更了,你现在的身体可熬不起。”

我不是不困,而是在这种危机四伏的情况下,“睡也睡不着。”

皇上向我保证:“你相信我,真的没事,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我仔细观察他的表情,除了一开始有些急躁外,他真的很镇定,似乎早就胸有成竹,甚至,像在等着某种预料中的突变到来。

我不禁问道:“皇上,您是不是有什么安排啊?还是,今晚发生的这此事,本就是您一手安排的?”

“不全是”,他给了我一个自信无比的笑容,“朕只是推泼助澜,想要证明一些猜测而已,狐狸尾巴藏得再深,总有霸马脚的时候,朕就不信,引他不出来!”

这话说的,云山雾罩,听得我似懂非懂,想要问得再清楚些,又怕无形中泄露了什么机密,现在我们周围可尽是人,不排除有个别被对方收买了的,关键时刻,一条重要消息可以彻底改变结局。

“看你,眼睛里都看得见血丝了,快去休息吧”,皇上心疼地抚住我的脸,不由分说把我往卧室带。

我趁机提要求:“要我休息役问题。但有个条件,你也要陪著。”

“这…”

“你不在我身边,我就躺在床上也睡不着,心里反而更着急,更难熬,还不如跟你坐在外面,眼里看得见你,心里会安定一些。”

他低头考虑了一会,还是答应了:“那好吧,朕就陪着你睡,反正坐着也是无聊,你放心,一时半会还打不到这里的,就算打来了,我们翻开床板,一起掉进秘道就是了。”

也许真的累了,虽然依旧担心,在他的陪伴安抚下,我还是很快就意识模糊了。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床上只有我一个人,另一边早就空了,冷了,我慌忙爬起来,打开帐子颤声问:“皇上去哪儿了?”

守在床边的是弄蝶和弄月,她们告诉我,皇上去了松萝苑。

我惊问:“什么时候走的?”

弄蝶蹲身回道:“昨晚,娘娘睡着后没多久皇上就走了。”

仔细回忆昨晚的经历,当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却发现不对劲,在那种情况下,我怎么可能睡得那么快呢,而且还该死地睡得跟死猪一样,连皇上走了都不知道。

“叫弄珠进来!”我怀疑昨晚吃的醉青梅有问矗,醉青梅是酒酿的没错,但我只吃了青梅,可没喝酒,我的酒量还至于差到只吃几颗酒酿青梅就醉倒的地步,我有理由怀疑里面加了助眠的药物。

弄蝶站着没动说:“弄珠姐姐领着人去德胜门劳军了。”

“劳军?”这两个字给我的印象很不好,总觉得跟军妓之类的有关,转念一想,皇宫是多尊贵典雅的地方,怎么可能容许这种事情发生,那么唯一的可能是:“御膳房真给御林军准备了宵夜?”

“是的,娘娘,昨晚送了宵夜,现在送去的是早饭。”两个丫头抢着告诉我。

我沉吟不语,昨夜皇上传旨让御膳房准备御林军饮食的时候,我就有些怪异感,当然,如果从皇上欲施恩给辛苦作战的御林军这上面去理解,也是讲得通的,但,真的有那么简单吗?为什么我好像看到皇上说这话时,眼里的光芒晦暗难辨?

弄珠不在,问也没法问了,而且我最关心的是:“皇上去了之后就再没回来了吗?”

“没有。”

“皇上走之前是怎么跟你们交代的。”

“皇上交代奴婢,无论如何都别让娘娘离开这间屋子,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不管娘娘听到了什么,都不要相信,不要着急,皇上一定会回来的。”

“皇上还说,只有娘娘安全了,他才没有后顾之忧,要是娘娘乱跑出去,就是给皇上添乱!”

我淡淡抿嘴而笑:“皇上真这么说?”

弄蝶赶紧跪下:“真的,奴婢是什么身份,敢擅自篡改皇上的话?”

我轻叹一声道:“好了,你起来吧,服侍我梳洗。”

刚洗完脸,还没梳上头呢,殿外就传来了一片嘈杂声,然后有人进来通报:“林太妃娘娘,郭太妃娘娘,周太妃娘娘,菀夫人,程夫人驾到。”

我一愣,先帝的一帮遗妃,大清早的跑到我这儿来干嘛?

林太妃是先帝宠妃,先帝驾崩后当年就被尊为太妃,其余几位则是历年的祭祀大典上陆续尊封的。太后在时,和这几位走得并不勤,不是她们不愿来,太后权倾朝野,谁不想巴结啊,是太后自己不想跟她们来往,她们本是情敌,从来就不存在什么情谊,她们来表示亲热,不过是想给自己家里人捞点好处,太后烦着呢,每次见了都只是淡谈地敷衍几句。

有太后这颗大树撑腰,她们对我一向很礼遇,丝毫不敢摆什么长辈架子,即便曾宠冠六宫如林太妃,也照样客客气气的。太后为人不拘小节,从没叫我去给她们请安,所以虽然在一个宫里住着,基本上属于老死不相往来型。那么,她们突然跑来,必不是串门那么简单。

不管怎样,人来了,总得见见,我让弄蝶她们动作快点,弄蝶却停下手里挽发的动作问:“您要去外厅会客?”

“是啊,她们怎么说也是长辈,我不去请安就罢了,她们主动上门,我不能不接待。”

“可皇上临走时交代过,不让您走出卧室。”

“没关系啦,外厅离这里也不远,就算有人打进春熙宫,也还是来得及退回内室的。”

弄蝶弄月脸上一片愁云惨雾,似乎我出去了就再也回不来,我自顾自往外走,顺带安慰她们:“别担心,若皇上问起,我自会解释的。”

迥异于平日的富贵华丽,珠围翠裹,今日的林太妃素着一张脸,憔悴惊恐地抓住我的手,眼光直往里间逡巡:“贵妃娘娘,皇上呢?皇上不在你这儿吗?”

看一众侍从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我低声呵斥道:“都楞着干嘛,还不去给太妃娘娘们到茶。”

弄蝶弄月以眼神示意别的宫女,自己却一人一边牢牢地守住我,好像我会一措手就不见踪影。

在林太妃的一再逼问下,我只能苦笑:“太妃也不是外人,臣妾就实话实说,臣妾也不知道皇上去哪儿了。”

林太妃几个益发慌乱,连平时总是躲在人后,完全没有存在感的菀夫人都尖着嗓子问:“你怎么会不知道?”语气中大有责怪之意。

我还是耐着性手陪着笑脸道:“昨夜臣妾本来是陪着皇上的,后来睡着了,醒来时就没见了他,说是去了松萝苑,臣妾也是不放心,打发人去松萝苑问,到现在还没回音。”

“那皇上会不会已经…”菀夫人面孔发白,声音发飘。

“别瞎说!听风就是雨,现在最要紧的是稳定人心,越是局势不明,越是不能自乱阵脚。”林太妃警告地扫了菀夫人一眼。

我垂下眼帘看着茶几上的果盘说:“这还没风啊,臣妾只是说打发去的人还没有回来,可没说别的。”

菀夫人无视林太妃的眼色,执意把话题引向悲观的揣测:“如果皇上平安无事,怎么会一点消息都不传过来?娘娘现在怀了龙种,皇上难道就不怕娘娘忧急之下动了胎气?”

“菀露,你说什出呢!”林太妃急得拉住菀萧夫人的袖子。

我冷眼旁观,这两个人,从进门后就一唱一和的,到底想干什么?

第二百五十四章 事变人心异(二)

林太妃和菀夫人刚消停,郭太妃和周太妃又相继当起了说客。

郭太妃说:“菀妹妹的话虽然急了点,这心是好的,贵妃娘娘现在的身子要紧,皇上那边消息不明,要有个万一,娘娘肚子里的可就是未来的储君,娘娘还是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先躲起来再说。”

周太妃忙附和:“对对对,现在宫里宫外谁都知道贵妃娘娘住在春熙宫,要为祸娘娘的人,肯定首先直奔春熙宫,依我看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娘娘还是跟我们走吧,我们那里住着一帮老寡妇,就算叛军打进来,也没兴趣往我们那儿搜。”

林太妃立刻站起来:“那还啰嗦什么,赶紧走吧。”

几个人一起围过来,扶的扶,拉的拉,弄蝶弄月吓坏了,其余手下也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站在原地,毕竟她们是太妃,是皇上的长辈,不好跟她们动手,更何况——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她们是一片好意。

情急之下,我大声道:“各位太妃请先住手,听我说几句,别拉,真的别拉,再拉我要吐了。”

那一刻,我的脸色肯定很难看,这些女人是不是以为太后走了,皇上又不在,我就成了软柿子,任由她们捏扁搓圆?

此时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了,借着弄蝶弄月的支撑,我猛一使力从几个太妃手里挣脱出来,沉声道:“太妃娘娘也知道臣妾是双身子,却这舰拉扯…”话未完,双手棒住肚子。

我根本没叫痛,立在四周的侍者们已经惊叫着跑过来:“天那,娘娘,您这是怎么啦?”

“快扶回床上去,这样子哪里也不能去,必须躺下,要躺平,小乐你赶紧去太医院,叫王太医过来给娘娘安胎。”赵嬷嬷几乎吼了起来,经过几位太妃身边的时候,不客气地用手一扫,她们惊慌退后,林太妃想要发作,还没开口,赵嬷嬷已经朝门外喊道:“穿黑衣服的,你们进来几个,现在宫里比较乱,几位太妃的千金贵体不能有丝毫闪失,你们赶紧护送她们回弘寿宫,一定要安全送达,然后紧闭宫门,不许外人窥探,若有什么差池,就唯你们是问!”

“是”,几个“穿黑衣服的”以鬼魅般的身手冒了出来,在门口排成一排,朝几位太妃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你们竟敢对太妃不敬?”林太妃色厉内荏,其余几位则有点惊慌失措。

“没人对太妃不敬,非常时期,奴才们这样做,也是为了主子们的安全着想。”赵嬷嬷表情生硬中带着隐忍的怒意,一副“今天你不走也得走”的强横架势。

“你们敢?本宫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待着。”林太妃一屁股坐回椅子上。

“太妃待在这儿,意欲何为?”赵嬷嬷索性侍老卖老到底。

“等皇上回来呀,皇上不见了,难道你们都不着急吗?”

赵嬷嬷冷笑道:“太妃这是从何说起,我们贵妃娘娘跟皇上那是出了名的恩爱夫妻,如今又怀了皇上的龙种,哪会不着急?但着急也要顾着孩子吧,难道因为着急,就由得娘娘们拖来扯去,硬生生把孩子…”

林太妃举起巴掌就朝赵嬷嬷挥过来:“你这无法无天的老奴才,敢污蔑本宫谋害龙种,谁借你的狗胆!”

我本来已经由着宫女们扶到了卧室门口,可外厅吵成这样,怎么可能假装听不见?眼见赵嬷嬷受辱,气得我心火直冒,朝门口大喝一声道:“你们几个还站那儿干嘛,还不送太妃回去?为策完全,就照嬷嬷说的,紧闭宫门,直到宫里彻底解除危险为止。”

黑衣卫不再犹豫,冲上来一人拉住一个就走,就听见林太妃愤怒的喝斥声由近及远,渐渐不闻。谁理她!她既来者不善,就别指望我对她客气。

赵嬷嬷等几个老嬷嬷外带一大群宫女簇拥着我回到内寝,服侍我在床上躺好,我也没坦白自己其实没事,反正自从怀孕后,太医们每天都要来请平安脉,昨夜也确实没休息好,本来就该小心安胎。

抚着肚子,我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对他说:“孩子,委屈你了,偏是刚怀上你,就接二连三的出事,不过你故心,娘无论如何都会保全你的。”

我暂时没事,皇上却大半夜未归,不会真的如太妃们所说,真伪下落不明了吧?

担忧对担忧,并不见得特别慌张,因为我心里没有害怕的感觉,即使是跟林太妃争执的时候,我的心绪依然算得上平静。

说不上为什么,我就是相信皇上没出事,也许世上真有心有灵犀这一说,他在别处平安无恙,我也能安然自处。

没等回皇上,却等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那还是跟太后微服出巡时,在路上曾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因洪灾中捐出全部家产而被百姓誉为“贤王”的成都王。

当殿外值守的太监报出这个名号时,我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就像一出戏唱到了最高潮处,各路人马粉墨登场;又像荆轲见秦王,到最后图穷匕现。

成都王自奉诏入京后,皇上虽有借他打压琰亲王的想法,但琰亲王不久就下野了,皇上好不容易才赶走一个野心勃勃的皇叔,不可能又培养出一个权倾朝野的“皇兄”,故而对他多有捉防,他虽然也算皇室子弟中最有权势的,跟琰亲王当政的时候比起来还是差了很多。他也比较聪明,懂得明哲保身,平时很少揽事,也正因为如此,乍见到他,我差点想不起这人是谁,毕竟只有一面之缘。

“贵妃娘娘,您还好吧?”他脸上的关切之色无比真诚。

“我很好,就不知王爷驾临,所为何事?”

他举起袖子欲擦汗,身后的侍者忙递上手巾,我一面让人看座一面琢磨他的来意,当此之际,什么人都有嫌疑。

他看着椅子说:“自家人,就别讲这些虚礼了,现在也不是坐的时候,娘娘这就跟愚兄走吧,你皇嫂本来也要来的1是愚兄怕妇人拖拉,耽误了时间,娘娘现在的身子可千万不能有任何闪失,这可是先帝的嫡孙啊!”

不是微臣,而是愚兄?看来他是要强调所谓的“骨肉亲情”,打算抬出大伯子的身份,甚至是家长的身份来摆布我这个“弟媳”,有一句话叫“长兄如父”,在皇上下落不明的情况下,作为弟媳,不听大伯的听谁的?

可惜,我不是纯稚的女孩,而是经历过风霜的妇人,在民间复杂冷漠的大家庭里浸染过,知道这种局面该如何应对,万变不离其宗,你拿孩子说事是吧,那正好,大家想到一块儿去了。我愁容满面地说:“就为了这腹中的胎儿,昨夜闹了一宿,后来太医现熬了安胎药来吃,才好了一点点,王太医在这里守到天亮才走,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不要随便移动,要再动胎气,小心胎儿不保。”

成都王眉头紧锁,不停地搓着手说:“这可如何是好!光帝爷的第一个嫡孙,万一出了差池,臣百年之后,有什么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边念叨边来回踱步,一副他比我还紧张腹中胎儿的样子,乱走了一会儿,停在我面前问:“娘娘一向好好的,怎么突然动了胎气?是不是因为昨晚受了惊吓?愚兄来的路上听说,德胜门昨夜差点被撞破了,那么厚的铜门都撞变型了,外面的人用好几根特粗的大树日夜不停地撞,那门早晚不保,这会儿说不定已经…”说到这里,双掌猛地一击,发狠道:“不行,娘娘一定不能留在这里,愚兄就算送掉这条命,也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那份坚贞,那份毅然,简直令人动容。

又踱了几步,眼睛一亮道:“有了!娘娘可以坐软轿出宫,马车容易颠簸,软轿不会,只要做个帷幕遮住轿里的人就可以了。”

言讫,不等我发表意见,立刻传下话去。

第二百五十五章 喋血玉芙殿

听到成都王的话,一干随侍不约而同地站到我前面,弄月唬得都快哭出来了:“娘娘,皇上走的时候交代了又交代,让您无论如何都要在这里等他回来,要是娘娘就这样走了,奴婢们怎么跟皇上回话?奴婢们难逃一死不打紧,娘娘您的安全堪虞啊。”

“傻丫头,你们当然都跟着主子走了,娘娘到了外面也要人服侍的。”成都王笑哈给地接过话头,语气温和,笑容慈霭,的确配得上“贤王”之名。

如此平易近人的王爷,奈何“傻丫头”是真傻,楞是不领情.赵嬷嬷更是像母鸡护小鸡一样挡在我身前不挪窝。正僵持间,弄珠又领着一帮人回来了,自我晋封贵妃后,弄珠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当上了尚寝的尚仪,为贵妃位下六尚之首,这丫头一向能说会道,也比弄蝶她们大上几岁,跟成都王交涉起来有理有据,词锋甚健,成都王一时竟落了下风。

被一群女人唇枪舌剑“围攻”,成都王招牌式的“贤王”笑容终于维持不下去了,眼神凌厉地朝殿外使了个眼色。

这时候我才发现,成都王带了许多人进宫,有些是王府护卫,有些明明就是御林军,可仔细一想,御林军统共才一万人,除德胜门那边抗击龙虎卫之外,其余的几道宫门也需要人把守,一万本来就不够了,哪里还有人供成都王差遣?

如果到这时我还没悟出什么,那就太迟钝了,御林军是护卫皇宫安全的禁军,跟黑衣卫一样直属皇帝,成都王能指挥御林军,只能说明,御林军已经倒戈,又或者,御林军早在这之前就已经在这位“贤王”的掌握中。

我顿时心慌意乱,头一个想到的就是皇上的安危,派去的人迟迟没有消息,我就不该那么盲目乐观,坚信皇上会没事。一向低调的成都王会大摇大摆地闯进春熙宫挟持我,肯定是有所依恃,难道,皇上已经落到他手里了?

不会的!我强迫自己打消这可怕的念头,如果皇上已经落到他手里,他根本不需对我这般客气,还演出长兄长嫂关心怀孕弟媳的恶心戏码,他敢露面,皇上那边可能情况不妙,但还不至完全绝望。

做好了心理建设,我在主位坐定,冷冷一笑道:“王爷该不会以为,仅靠这一万人的御林军,就可以发动宫廷政变,把皇上推下台,然后自己坐上那蟠龙宝座吧。”

成都王脸色阴沉,眼里杀气陡现,但到底是老谋深算之人,以谨慎为第一要义,即使到了这种时候,仍不会正面承队什么,只是含糊其辞又颇带威胁地说了一句:“娘娘怎么知道御林军只有一万呢?”

“御林军是皇上的嫡系直属,他不可能连御林军的编制人数都搞错。”

“皇上是没错啊,他的御林军是只有一万人,本王的御林军可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