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故做惊恐状,手颤颤地指着殿外问:“你是说,那些穿御林军服饰的人,并非真的御林军,而是你的私人武装,故意穿成那样带进宫的?”

我越表现慌张,成都王越得意,笑容可掬地说:“娘娘不笨嘛,这么快就想通了关节,不过有一点娘娘说错了,他们是真的御林军,如假包换。”

看来,皇家子弟,不管外表装成什么样,都改不了骨子里的那股子骄狂气。

我可没兴趣跟他打哑谜,直接揭穿道:“王爷的意思是,你的私人武装就是如假包换的御林军,王爷就这么自信一定能取皇上而代之?王爷别忘了,离这里不远处的二道宫门外就有勤王的龙虎卫,还有勃阳侯,本宫相信他正急如星火地赶来京城救驾。”

成郁王为之一哂:“他就赶来了又如何?一切都已成定局。”

什么意思?难道皇上真的已经落到他手里,不然他何以如此笃定?

正疑虑忧急,成都王再次开口:“娘娘,别磨蹭了,走吧,你放心,不管怎样,你肚子里杯的都是皇家血脉,小王是他的伯父,又怎么会舍得害自己的侄儿。”

哄鬼去吧,琰亲王还是皇上的亲叔叔呢,你不过是皇上的堂兄而已,帝王之家为争权夺利,亲父子尚且刀剑相向,何况是你们这种比陌生人还不如的所谓兄弟。

事到如今我也懒得装腹痛了,稳稳地在椅子上坐定,看他如何作为。

眼看成都王的人不顾拦阻欲强行进殿,弄珠往殿门口一站,大声说:“贵妃娘娘有令,跟随成都王来的根本不是真正的御林军.而是逆党假扮的,尔等不必须忌,一律格杀勿论!”

“敬酒不吃吃罚酒!”成都王哄骗不成,完全撕去了伪善的面具,身形鬼魅般移动,迅速掠到我身侧,一把抓去,竟把弄月提了起来,狠狠地摔出两丈远,正好撞到墙角的立柱上,咚地一声,在柱子上留下一滩血,人像破布一样摔到地上,不知道是死是活。

原来,这位王爷还是位深藏不露的高手,难怪敢作乱。

宫女们吓得直抖,惊叫声响成一片,即便如此,她们也没有丢下我自己逃命,而是继续紧紧地围住我,甚至弄月的空缺也立即有人填补上。弄珠愤怒地说:“想动娘娘,就从我们的尸体上踩过去。”

成都王冷酷地笑道:“就你们这些下贱的奴才,本王怕脏了自己的脚!本王数三声,谁不让开,谁就得死!门外这些御林军可都是单身汉,本王要是把你们赏给他们,就算是尸体,他们也会很乐意享用的。”

“这就是百姓口中的‘贤王’,真是天大的讽刺!”我不怒反笑。

成都王没有丝毫的羞愧之色,振振有词地说:“你那乱伦的奸夫皇弟,心狠手辣的程度比本王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在西京拉闸放水,淹死了全城百姓,然后栽赃到皇叔身上,又狠毒又无耻,这样的败类,怎配做皇帝!”

“若不水淹西京,淹死匈奴王和他的十万精锐,任由匈奴长驱直入,你的封地成都首当其冲被异族的铁蹄践踏,你早已是亡国奴了,还有脸在这里乱吠。”

“若真如此,现在坐在皇帝宝座上的早就是我了,你那乱伦的弟弟早死了是真的。”

“原来,通敌卖国的是你!”

“本王只想因势利导,借匈奴之手除掉根本不够资格当皇帝的人,等本王登上大宝,自会驱除蛮虏,收服河山,让我们天佑王朝更繁荣昌盛。这本来就是我父王打下的江山,先帝谋害自己的手足窃取了帝位,子孙活该不得善终。”

“别忘了你们是血脉同宗,先帝的子孙也包括你。”

“不会忘的”,成都王突然邪佞一笑:“所以本王才对你礼遇有加,只要你乖乖跟本王走,本王保证不会动你腹中的胎儿,甚至,你想坐上皇后宝座也不是不可能的。”

我有种被雷劈了的感觉,这位年长皇上二十多岁的堂兄,原来还存了这样的龌龊心事,不仅要抢皇上的江山,还要抢他的女人。

“你放屁!”弄珠怒喝:“主意打到娘娘头上来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也配?我呸!”

“贱人,你找死!”成都王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掌风呼呼地扫过来,准准地抓住了弄珠,正要像弄月那样将她摔出去,突然,成都王自己发出了一声惨叫,他的胸口处正插着了一只明晃晃的金钗。

弄珠一击得手,嘴角含着心满意足的笑,早已视死如归,被剧痛侵袭的成都王却失了准头,只将她摔到了地上,待他恶狠狠地想再补上一脚时,黑衣卫已经冲进来制住了他。

假御林军也跟在后面冲了进来,成都王气急败坏地吼道:“别管我,杀了她!”他指着弄珠,“还有她!”这回指的是我,“把这里的人统统杀光,不留活口,等那个贱种回来,我要看看当他看到自己的老婆孩子变成了一团血肉时是什么表情。”

本来含着惧怕的心到此时突然涌出无穷力量,原来,皇上并没有落到他手里,皇上至今仍是安全的!只是人可能已经不在宫中,所以成都王才想趁机把我哄走,或劫走,打算以我为质威胁皇上。

殿里陷入了惊人的混乱,哭喊声,痛叫声,甚至刀剑砍在骨肉里的声音清晰可闻。

我贴着墙缝躲在人群后面,紧紧抱住自己的肚子,心里又悔又恨,要是我听了皇上的话,躲在卧室里不出来,怎么会有这场劫难?我死了倒也罢了,未出世的孩子何辜。

第二百五十六章 制伏成都王

人声嘈杂中,我闭上眼睛,如果今天终究躲不过,就当我随太后一起去了吧,本来我也挺想念她的,在那个世界我并非没有亲人,说不定等待我的,是一场团聚的欢宴。

如此这般地安慰自己,只为了不要表现出惊恐,不要害怕地哭叫,更不要求饶,死则死矣,我不能给皇上丢脸。

恍惚间,一股熟悉的气息围绕过来,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吓到你了吧?别怕,没事了,没事了。

有如在地狱中乍听仙乐,生怕是自己的幻觉.我迟疑着不敢抬头,那个声音又说“是我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就知道了。”

“皇…皇上”,我喜极而泣,紧紧地抱着他问:“我不是在做梦吧,您从那里冒出来的?”

“诺.就是那里”,他往卧室一指。

这秘道是通往宫外的,难怪宫里的人都找不到他,原来是出宫了,我又是开心又有些埋怨,嗔着说:“你出去之前派人来说一声嘛,我都担心死了。”

皇上歉意地笑了笑道:“说来话长,等下我再慢慢告诉你,你累了,我先扶你回房休息,嗤…”他突然抓住自己的手臂,发出了一声隐忍的痛叫。

“天那,您受伤了!”一直被他抱在怀里,人又因劫后余生而幸辐得晕陶陶的,竟没发现他手臂上缠着裹伤布,上面还看得见暗红的血迹。

“小伤,不碍事的,我们先进去,这里让他们彻底清洗一下。”想了想又说,“要不今晚就搬到坤翊宫去吧,这里沾染了太多血腥,对你和孩子都不好,你怀孕不足三个月,再也受不起掠吓。”

我从他的肩头看过去,发现成都王的人已经基本上被黑衣军制伏,死的死,伤的伤,就是不见了成都王本人。

“到底还是让他给跑了!”我不无遗憾他说。

皇上自信满满地告诉我:“跑不了的,你看着吧很快就会有人把他押回来的。”

果不其然,我们在内室刚坐定,还没来得及细说详情,门外已经传来了活捉成都王的消息。

皇上问我:“要不要跟去看看?他杀了你那么多侍从,如果你不是你有孕在身,朕会让你亲手杀了他。”

“谢谢,我是很恨他,但他现在还不能死”。

想到弄月惨死的那一幕,就恨不得把他也摔到那根柱子上,让他给弄月培葬,可这人既然牵扯到谋逆案中,在琰亲王还没抓获的情况下,他就是重要人证,至少现在还有存在的价值,不能就这么轻易杀掉。

“倒也是”,皇上对此自然心里有数,只不过他太想让我出气,既然我肯暂时放过成都王,他也就不再坚持,而是又提起了搬家的事。我向四周望去,心里沉重无比,殿里发生了这么可怕的事,几乎成为修罗场,确实已经不适合一个孕妇居住,但在逆党首脑仍逍遥法外的时候,一切当以安全为第一考量,今天我已经悔不当初,不能让孩子尚在腹中就再遭遇一次危险。

所以我拒绝了他的提议,理由很好找:“坤翊宫不是一般的宫殿,随便住进去会让人说闲话的。”实际上,还是为了玉芙殿的这条秘道。皇上信以为真,马上表示:“那好办,朕马上下诏册封你为皇后。你刚陪着朕经历了一场生气(死)劫难,朕为了补偿你,晋封你的品级,相信那些大臣们也不好说什么。”

我摇了摇头:“不是这个意思,太医说目前胎儿未稳,不宜挪动,还是老老实实地尊医嘱,等满三个月后再搬吧。”

“哪里未稳?”皇上嘴里含着爱怜和得意,伸手抚上我依然平坦的腹部说,“昨夜和今天殿里闹成这样他都没事,说明是个特别坚强结实的孩子,那样的混乱都平安过来了,搬搬家能有什么事,再说又不要你搬,你只要坐在轿子上跟着过去就行了。”

好在此时门口响起了禀报声:“皇上,成都王带到!”

皇上答应道:“朕马上就出来,你们捆结实点,别让他乱动,小心吓着贵妃娘娘了。”

“是!”

等我们联袂走到外厅,成都王已经被五花大绑像条狗一样扔在地上,不过眼里的狂妄不减,嘴巴的污言秽语翻倍,跟平日刻意装扮出来的温情儒雅的贤王形像完全不沾边。

皇上坐在雕花红木大椅上,俯低身子盯着他的脸说:“知道朕为什么不直接要了你的狗命吗?因为你还才用!如果你想你的妻儿活命,就老老实实地把你所知道的全都交代出来。”

成都王嘴里吐出一口浓痰:“呸!一个当皇帝的人,只会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他们是你的皇嫂皇侄!你父亲丧尽天良,杀兄夺位,你也是一路货色,贱种焉能出好笋!”

皇上丝毫没动怒,淡谈一笑道:“如果呈口舌之利能让你舒服点的话,朕不会跟疯狗计较的,先帝当年对皇伯父们做的事,朕也觉得有点绝情,但换了是你,你会比先帝做得更绝情!会索性斩草除根,连侄儿侄女一起杀掉,让他们连记仇的机会都没有,就像你对贵妃所做的那样,你挟持她,不就是想除掉朕的孩子?还有,朕最后重申一次,这天下是先帝打下的,你父亲想借着兄长的身份坐收渔翁之利,这才招致杀身之祸,如果他肯守本分,不贪图不属于他的东西,先帝也不会吝啬封他一个王爷做做,就像先帝对你一样。”

成都王扭曲着一张仇恨的脸唾弃道:“说得好听,你们父子真那么大方的话,怎么不跟琰王叔裂土而治,各占半壁江山?又或者,干脆三分天下,你、琰王叔,我,各得其一。如果你肯这样,我就承认你们父子是讲亲情有人性的,不然,都是屁话,假惺惺得叫人想吐。”

皇上的表情筒直称得上快乐了:“照你这样说,三分怎么够,光你父亲就留下了五个儿子,二伯父更多,既然要瓜分天下,就该人人有份,至少要划成几十个小国才够分。真是猪脑子,亏你还好意思整天端着一张道貌岸然的脸装‘贤王’。”

我听呆了,原来贵为皇上和王爷,一旦撕破脸,对骂起来也精彩得可以,幸好审问之前皇上让黑衣军的人都回避了,不然看皇上和王爷这番骂街式的对掐,他们还不知作何感想。

忍不住轻轻咳嗽了一声,皇上转过头问:“怎么啦,要是不舒服的话,就先进去,朕问完了就去陪你。”

我在他耳边进言:“就这样问,他不会招的,没看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样子?不信你可以试试,就算拿他儿子的命威胁他,他也不会松口的。”

皇上便对他说:“别拖时间了,你还指望有人救你吗?朕这两天着实累了,耐心有限,要是你继续执迷不悟,说不得朕只好做个狠心人,先拿你最宠爱的密姬和她儿乎开刀。”

“皇上杀嫂灭侄,何等威风!要不要愚兄助你一臂之力?”成都王咧嘴一笑,眼里幽光一闪,鬼气森森的,竟让我有种寒毛倒竖的感觉。

我和皇上相视摇头,虽然他的反应在预料之中,但也未免夸张了些。

最后,还是我开口劝道:“算了,先把他关在天牢,皇上您身上有伤,又几乎一夜未眠,先休息好了再说,谅他也飞不了。”

“就依你说的。”皇上朝殿外招了招手,几个黑衣卫进来架起成都王。

临出门之前,成都王突然回头诡异一笑:“皇上尽管杀,别客气,反正我手里也有皇上和娘娘想要的人,只要我的家人有事,皇上的人也得死,大家都死光了最好,到阴间也有伴,哈哈。”

我的心一阵狂跳,尽可能用冷淡的口气问:“你手里能有谁?皇上和我的人可都在宫里。”

“都在吗?难道就没有在宫外落水的,失踪的?”

我从椅子上一跃而起,要不是皇上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差点摔倒在地,我走上前去,屏住呼吸问:“你说的是谁?”

成都王得意详洋地说:“娘娘以为是谁?娘娘这会儿心里想的又是谁?哈哈,真爽啊,本王也有让娘娘吃不下睡不着的时候。”

皇上忙过来搂住我的肩膀:“别信他胡说!他手里怎么可能会有…”太后的名字他没有说出口,但我们都知道那隐去的两个字代表什么。

“可是…”事关太后,我宁信其中,不信其无,只要有一丁点线索,都不愿意放弃的。

还是皇上比我理智,劝解道:“别多想了,他这是黔驴技穷,就怕朕杀了他,所以故弄玄虚,让朕有所忌惮,好留下他的狗命,你可别上了他的当,这人有多虚伪,多奸猾,你又不是不知道。”

“您说得对”,我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笑:“我纯粹是关心则乱。”

成都王终于被带走了,走的时候还骂骂咧咧地,中间夹杂着刺耳的狂笑。

第二百五十七章 风雨听残雷

成都王被押走后,我和皇上还在厅里坐了一会儿,都有点缓不过气来的感觉,这一天一夜的经历委实太血腥刺激,简直不像是真的,这儿可是富丽堂皇的宫殿,平日里锦绣铺地,歌舞升平,说不尽绮丽繁华,想不到有一天竟变成了血战的屠场。

回顾一下刚才的场面,成都王胸口虽然有血污的痕迹,但骂起人来中气十足,可见弄珠那一扎并未真正伤到要害,又或深度不够,所以并没有重创他。

不管怎样,在那种紧张的时刻还能沉着冷静地拔下金钗握在手里,然后故意出言激怒成都王,再利用被他抓住的机会行刺,一个女孩子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非带了不起了。本来我只把她当个能说会道的女官,没想到竟是位巾帼英雄。

于是我站起来对身旁穿着天青色便袍的人蹲身为礼:“皇上,弄蝶临危不惧,不惜以身犯险为臣妾除害,臣妾恳请皇上嘉奖。”

他笑着把我拉到膝上问:“你希望朕如何嘉奖呢?”

我想了想,虽然我很满意弄珠,也习惯了她的服侍,可姑娘家青春宝贵,她已经双十年华,不宜再在宫里蹉跎下去,故而道:“不如下一道恩旨,特许她出宫返乡吧,多赏些金银财宝,把她好好地护送回家,让她跟父母团聚。”

皇上却沉吟起来:“关于这点,你还是先问问她自己的意见比较好,也许她不愿出宫呢。”

这时弄珠已经走上来,在我们面前跪下道:“奴婢不愿出宫,愿终身服侍娘娘。”

“这是为何?难道你不想念你的爹娘?”

“不是,只是…”弄珠欲言又止,小脸儿红若桃花。

我大概看出了一些端倪,敢情小丫头有了自己的心事,舍不得离开宫里的某人,再想到几次回公主府,都是她和几个护卫跟随,莫不是跟哪个护卫看对了眼?

既然如此,我便命她先退下,还安慰了几句:“本宫巴不得留你服侍一辈子,只是考虑到你年纪也不小了,女孩子终须有个归宿,这才提出送你回乡,你若不愿,没人会勉强你的。”

晚上特地找人来打听,果然,弄珠跟江护卫彼此有情。

这下又有麻烦了,江护卫是御林军的副统领,御林军在这次宫变中立场不明,江副统自然也脱不了嫌疑。

还是皇上发话道:“江勤是朕特意安插进去的人,就是为了摸清御林军的底细,周鼎诺跟成都王确实有勾结,如果不是江副统等几个副手起了作用,龙虎卫早已长驱直入。你知道朕为什么叫御膳房给御林军送饮食吗?就为了提点周鼎诺,让他别为虎作伥,好好地为皇上办事。”

我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御林军跟龙虎卫在德胜门久决不下,是你故意指使的,就为了引出成都王,让他以为皇宫迟早不保,皇上大势已去,他终于可以从幕后走到台前大展身手?”

皇上点了点头:“是的,他其实还是心急了一点,御林军他没有完全掌控,龙虎卫的底细也摸得不是很清楚,所以他不敢让周鼎诺佯败,索性放进龙虎卫,他只想让这两方互相牵制,然后趁宫里防卫空虚之际,来个釜底抽薪,直接除掉朕。宫里没了皇上,朕又没有子嗣,他可以顺理成章地登基,再把朕的死因推到龙虎卫头上。”

我疑惑起来:“龙虎卫根本都没打进来,怎么赖得上啊。”

“笨呢”,皇上敲了敲我的脑袋,“想龙虎卫打进来还不容易?他杀了我,再通知周鼎诺败退,龙虎卫自然就进来了。”

确如其言,利用宫中混乱的时候杀了皇上,再栽赃给别人并不难,但其中还是有一点疑惑:“他是如何得知这一切的?宫里这么大,皇上身边又不乏高手,他冒险进宫,若不能成功,便会沦为乱党,难道他就不怕吗?”

“自然是先打听清楚了,宋方就是他布下的一颗棋。”

听到这里,我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您昨晚离开玉芙殿,就是去松萝苑看宋方,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手臂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你不是说松萝苑外埋伏了至少一干黑衣军吗?围得跟铁桶相似,还能混进刺客刺伤你?”

他把受伤的手臂抬起来看了两眼道:“刺客就是宋方本人。”

我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那人不是爱你爱得发疯吗?”见皇上皱起了好看的眉,知道这话犯了他的忌讳,忙改换说法:“我的意思是,他怎么舍得杀你?呃,你别瞪,是我又说错了,我只是觉得惊讶,他明明重伤欲死,怎么还有力气弑君?”

又缠着问了好几遍,皇上才勉为其难地为我描迷了一下当时的情形:宋方的确只剩了一口气,一直用参片吊着,看到皇上驾临,他要求其他人退场,否则宁愿把心里的秘密带到坟墓去。皇上几番拂袖,为了大局,最后还是答应了宋方的要求。宋方倒真的交出了幕后主使者,是成都王而非琰亲王,当皇上表示怀疑时,他示意皇上掏他的袖袋,说里面有重要物证,就在皇上俯身时,突变发生了,宋方竟然举起一块破瓷片划向皇上的颈项,皇上本能地举手一挡,锋利的瓷片划破了单层衣袖,划伤了手臂,还好没真的划破颈动脉,不然,即使只是一块瓷片,也足以要人的命。

宋方搏命一击后,已是呼吸急促,脸色惨白如鬼,见皇上手肘处鲜血直流,还遗憾地说:“不能带你一起走,真不甘心那,不过皇上别以为这样就完了,臣不论生死,都不会离开皇上的,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哈。”笑声渐渐不闻,等外面的人听到动静敲门进来时,宋方已经停止了呼吸。

皇上将计就计,任由手臂上的血染红了衣袖,又用那只衣袖捂住胸口,做出胸口受刺的假象,对外只说有人行刺,刺伤了皇上,凶手当场伏诛,皇上被当胸一刀,血流不止。

为了演得更逼真一些,皇上还用血淋淋的袖子捂住胸口摇摇晃晃地走出屋子,嘴里喃喃地说:“朕要去见贵妃,贵妃一个人留在玉芙殿很危险,朕就算死也要跟她死在一起。”

一面念叨一面走,走到松萝苑门口时,终于不支倒地,手还紧紧按住流血的胸口不放。

后面的护卫和太医手忙脚乱地把他抬了进去,紧闭大门救治,再然后,几个太医匆匆离去,说要回太医院配药,可等了许久不见回转,等皇上的近侍去催问时,那几个人早已不知去向,估计是逃命去了。

于是皇上伤重难治、太医仓皇出逃的消息在宫里悄悄传开了,无论老安总管和小安子怎么压也压不住,为了不惊吓到怀有身孕的我,由老安总管做主扣下了玉芙殿派出的太监,这就是为什么我一直等不到回音的缘故。

听到这里,我插问了一句:“扣下玉芙殿的的人,是你让他们做的吧?”

皇上摇了摇头:“真不是,在松萝苑门口‘昏倒’被抬回后,我就潜入秘道离开皇宫了,我走得匆忙,当时又是半夜,你还在睡觉,就没派人通知你。也是太相信你会听话,朕还等着在秘道里跟你重逢呢,想不到你胆大包天,竟敢自己跑出来见成都王,差点被他…”

这件事我承认自己做得太莽撞,但在皇上下落不明,宫里人皆慌乱无主的时候,我实在做不到自顾自地躲起来。

而且事出有因,我给他解释道:“如果几个太妃不来闹场,兴许我不会见成都王的,就因为刚听她们几个说了许多丧气话,让我越发担心你的安危,听说成都王驾临,就想见见他,想着能不能从他口里打听到你的下落。”

皇上诧异地问:“她们来闹什么?”

我把当时的情形讲了一下,皇上初时只是好奇,听着听着脸色就严肃起来,我趁机说出了自己的猜猜测:“您说,有没有可能,她们也被琰亲王或成都王收买了,想把我弄走,然后交给外面的人?”

皇上已经下了结论:“不是‘有可能’,而是‘肯定是’,不然没法解释,要说她们是因为关心你腹中的胎儿,想自觉负起婆母的责任,那才是笑死人了。”

我其实也是这么理解的,又怕自己太多心尤其到后来,她们几乎要强行拖我走,我感叹道:“要不是有你留下的黑衣卫,还真拿她们没办法呢,她们仗着是太妃,死都不走,太监宫女们到底是宫里服役的,在她们面前不敢用强。黑衣卫是军人,只知听令行事,让他们把人架走就架走,你是没看到.就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把她们提着就走,林太妃嗓子都快嚎哑了。”

“她撒泼哭闹?”

“可不是,几个人里面,她明显是领头的,菀夫人跟她一伙,其余三个,只有程夫人一直没吭声。”

皇上冷笑道:“爪子伸得真长,不仅想劫持朕的贵妃,连太妃都先收买过去了,林太妃在先帝时期就跟太后不对盘,争宠争得厉害,可惜她没生下一子半女,不然,太后的位子坐不坐得牢还不一定呢,先帝本来就嫌我的亲娘出身不好,林太妃的爹原来是兵部侍郎。”

“后来被你罢免了?难怪她帮着外人跟我们作对。”

“不是,她全早死了,先帝还没驾崩之前就死了。”

说起林侍郎的死因,在本朝绝对是丑闻一件,据说有一天侍郎大人发现爱妾和家里的护院通奸,侍郎也是武人出身的血性汉子,当场找了件武器要杀护院,谁知护院功夫了得,侍郎不仅没对到便宜,反被护院一刀捅穿了肾脏,当晚就咽气了。林太妃之前在宫里十分嚣张,不怎么把太后放在眼里的,经此事后,才稍微收敛了一些。

我摇头叹息:“恐怕她也只是表面收敛,心里到底不甘,一有机会就要反扑的。”

皇上发狠道:“朕不会再给她们任何机会!小安子,你去传朕的旨意,林氏等人意图劫持贵妃,谋害皇嗣,即刻收监无误。”

“收监?”我倒迟疑起来,她们都是女人,又是长辈,“能不能就让她们住在宫里,令她们闭门思过?”

“不行!”皇上的态度十分坚决,“她们昨天虽没得逞,但其心可诛!有这样包藏祸心的人留在宫里,朕的孩子出生了,朕会担心他们的安全。”

这话可说到了我心坎上了,确实,孩子出生后,说起来是她们的孙辈,如果她们要接近,还不好拒绝,多的是机会下手,越想越害怕,我提议道:“这样吧,收监就不要了,传出去不好听,毕竟是先帝遗孀,民间百姓不知内情,若是给有心人利用,会成为皇上‘不孝’的明证。其实皇帝仙逝后,遗妃送去庵堂安置,本就是比较常用的处理办法,您不妨如法炮制,如果还是不放心,可以派兵把守,对外就说保护皇家眷属的安全。”

皇上拊掌颌首:“嗯,这个办法不错,但送出去之前,审还是要审的,有些问题她们必须交代清楚,不能蒙混过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