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对手不同的是，李季歆并不知道皇帝会派谁来。
“刚才这交手，你可猜出了我是谁？”对方问道。
李季歆猜出了一半，此人是江湖中人，绝不是皇宫人。但若说皇帝雇了个江湖之人做他的打手倒也不是不可能，只是面前这人的态度，看起来并不是。
刚才一交手，她基本上猜出了对方的武功体系属于北洲的一个小帮派无法门，帮派规模小并不意味着弱，譬如花蛇山，只有三个人，却个个都是精英。
“无法门，吴玥。”李季歆报出了他名号，“我猜的可有错？”
吴玥笑了笑：“没错。”
“你来这里干什么？”李季歆不解，“跟皇宫有关？”
到底是江湖中人，李季歆知道无法门处在北洲，北洲看起来和东洲恶交，哪怕是小帮会，若是有帮会情谊倒也罢了，来给东洲的皇宫当打手这就说不过去了。
吴玥叹了口气：“东北洲边境有双方的军队守着，这时候我要是来皇宫当打手，怎么跟江湖上的兄弟交代？”
“那你是……”
“受你师父之托来京城看看，顺便解决门派之事。”吴玥回答。
“师父？”李季歆一脸的诧异，花蛇夫人远在花蛇山，如何预料到京中局势？何况怎么会和北洲的无法门搭上关系？
“一会儿和你慢慢解释。”吴玥笑答，他们听见了脚步声，从洞外而来，哪怕大雨瓢泼，他的脚步声却很轻盈。“你要找的人不是我，而是他。”
说罢两个人暂且躲了起来。
洞口出现了微弱的火光，有条消瘦的人影越来越近，只听气息便可知道是个高手，一个山洞里藏了三个高手，堪称一场江湖盛宴。
洞里很黑，火把的光芒越来越近，那人沿着山洞的石壁一点一点看过来，像在搜索什么。
李季歆便明白了，眼前的这个吴玥未必是皇帝的人，但是这次进来的这个，肯定是宫里派来暗中搜查的！
她不能直接出去杀人，她现在代表的是皇后，只要李季歆出现在对方面前，那么皇后在军火案中的角色很容易被人猜出来。
对方大抵也是个高手，在地上顿了一会儿，从角落里抠出一点白色的粉末。不是军火的配方，他置于鼻下嗅了嗅。
动作里散发着浓浓的危险信号，让李季歆浑然一震！
“谁！”那人立刻发现了山洞里不止他一个人，剑如飞鸿一般出鞘，不由分说地朝着李季歆和吴玥的方向刺来！
李季歆眼疾手快，却被吴玥挡了回去，而后他飞身而出，用自己的刀抵住了那人的剑！
李季歆被他推倒安全的缝中，并未现身。
那人对于吴玥的现身显得有些讶异，显然，他不认识吴玥，在他的印象中，现在出现的应该是李季歆，而李季歆让他失望了！
“你是谁？”对方警觉地问道。
吴玥没有回答，反手就是回击！
石壁上留下了刀剑的影子，还有石灰粉从墙上簌簌地落下。
吴玥这举动让李季歆不解，她突然想到了自己还没有丢掉的沈瑶珺让青书送来的一盒豆腐。如果可以，她现在想吃着豆腐鼓个掌，为他们精彩的打斗助兴。
那人既然已经察觉了洞内爆炸原因的异常，就不能留下来了，火把灭了，双方的打斗只能通过声音。
那人摸到了吴玥的套路，突然开口：“是你！”
吴玥冷森笑道：“不然你以为是谁？”
“你怎么会来这里？”
李季歆听出了话语里的异常，吴玥和这人是认识的！
只听得吴玥冷森森一笑：“我一路从北洲到东洲，才打听到你在东洲的京城，自然就过来了，你这个无法门的叛徒！吴笙！”
李季歆再一次愣住了，皇帝身边的打手，果然是北洲无法门的人？牵扯到了江湖势力，这事情就有意思多了！
她虽然长在花蛇山，当年吴笙叛出无法门这件事略有耳闻。吴笙一直在暗中保护皇帝，李季歆既然没跟他交过手，自然不会认出他。
吴玥对于无法门的武功炉火纯青，更知道如何战胜吴笙，这会儿吴笙再想要逃跑就难了，李季歆堵在了东门口，挡住了吴笙逃跑的路。
两个人强势碾压吴笙将他抓住之后，吴玥才开口解释为什么他是受花蛇夫人之托。
当初他在北洲听说吴笙去了东洲的消息，跨过两洲边境匆匆赶来，到了花蛇山脚下，遇见了正好下山准备把沈瑶珺让人运来的大米搬上山的花蛇夫人。
同道中人，聊了一会儿天，说到东洲京城的事儿，花蛇夫人便动用了皇后的江湖关系替他打听，得知有人在去京城的路上见过吴笙，吴玥便匆匆赶来。
花蛇夫人不是做慈善的，吴玥来京城，她便嘱托了，务必要扶一把李季歆。
也是花蛇夫人大智，猜到了吴笙这样的高手去了京城就一定不会默默无闻，而童婕现在在做的事情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总有用得上吴玥这种高手的地方。
吴玥来京之后发生了军火案，他知道这事儿和皇后以及李季歆有关，北化山的山洞爆炸案有内情，他只是过来查探一番。
李季歆听明白了，也是吴玥运气好，一会儿便遇上自己要找的人。
“我得把他带回北洲去。”吴玥说道，“门派众人都在翘首企盼叛徒落网。”
李季歆一脸懵逼，不是说好的受花蛇夫人之托来帮她吗？忙还没帮到，人就要走了？
而后吴玥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条，交到李季歆的手上：“我来京城已有数日，发现些可疑的事情，结合在北洲发生的一切，兴许对你们有用。在此别过，多谢李姑娘相助之恩。”说罢带着吴笙出了山洞，留下一个更加茫然的李季歆。
她什么都没说，对方就看穿了一切？
她什么都没做，就有了相助之恩？
好郁闷，可是还是要保持微笑。
李季歆拿起吴笙扔掉的火把，用打火石引燃，而后摊开信纸，细细读来。
不看倒还好，一看吓一跳！
她再也顾不得山洞里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将信纸抱起来，冒着大雨匆匆赶往皇宫！
凤翎殿，沈瑶珺在门口焦急地来回踱步，等着外出未归的美人儿女傅。
看到李季歆浑身湿漉漉地赶过来，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赶紧跑到前头为她接风：“湿漉漉的美人儿女傅真好看！”
“皇后呢？”李季歆焦急地问道。
沈瑶珺叹了口气摊了摊手：“母后好像被我白天的话打击到了，一个人关在屋子里不吃饭也不理我，怎么喊都喊不应，我也不过就是说她让花蛇夫人等了这么多年，错过了最好的年华而已，你说，她有必要吗？”
李季歆心道，小祖宗真是那壶不开提哪壶，你天天搁一个失恋的人面前秀恩爱，就算是老实人也会被逼疯啊！
而皇后呢也是惨，生了一个连自己亲妈都会开嘲讽的女儿。
“带我过去。”李季歆摸了摸怀里那封被保存完好的信，“有急事。”
“找到线索了？”沈瑶珺顿时警觉，“父皇的心腹？”
“心腹没有，只有一个打手，是无法门的人，被吴玥带回去了。”李季歆将信纸拿了出来，“吴玥有很重要的东西给我。”
沈瑶珺当即带李季歆去皇后的卧房，房间门紧紧关着，大概是皇后的心灵受到了一万点暴击，已经内伤得起不来了。
李季歆重重地敲着门：“皇后娘娘，有急报！”
没人理她，真跟沈瑶珺说的那样，皇后像是被打击的一蹶不振，谁都不理。
沈瑶珺扯了扯李季歆的衣服：“先看看母后在做什么。”她张开双臂，“抱！”
李季歆看了看天窗的位置，其实她爬上去很容易……再看一眼傻公主，她这急切的模样，很难让李季歆拒绝她。
她便把沈瑶珺抱起来，让她趴在房门的最高处，门上有条缝隙，可以看见里面的情况。
刚刚站稳，门突然被打开，里面站着衣冠不整睡意朦胧的皇后，打了个哈欠：“你们在干嘛？”
李季歆正对着皇后，她的衣领微微外翻，露出两道精致的锁骨，一手遮着张开的嘴，眼中带了几分薄雾，迷离妩媚。
一道美景无意间的出现，让李季歆顿时一个没站稳晃了晃，在她身上的沈瑶珺也晃了起来，尖叫一声：“啊！要摔了！”
李季歆眼疾手快地去接沈瑶珺，两个人在地上打了个滚，李季歆从上方压住了沈瑶珺。沈瑶珺的一条腿搁在李季歆腰上，李季歆的一手之放在沈瑶珺的头下垫着，免得她受伤。
这体位让人想入非非，皇后那一点儿睡意顿时消散，眼里冒着少女情怀的粉红泡泡，就差拿根筷子来敲碗：“哟哟哟，没眼看了，打击了我还要到我面前来秀，有了情人忘了娘，这女儿白生了！”
☆、第74章 钱多的傻子
李季歆一脸的懵逼，情人？情人？说好的女傅呢？当初的皇榜上只说招女傅没说招情人，要是招情人，那价格起码得再翻一番啊！
然而目前这个姿势太羞耻，刚才那一摔，为了保护沈瑶珺，李季歆手上的信纸已经飞了出去！
皇后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说完就掩嘴去捡地上的纸，白天被自己的亲女儿呛了一回，现在算是打平手了！
沈瑶珺的性格，说到底还是随了皇后。
这两母女斗法，李季歆无辜躺枪。
她赶紧爬了起来，把沈瑶珺也抱起来。要不是大庭广众之下，公主一定会享受这种姿势并且抱住李季歆吃点豆腐或者顺势做点什么，可惜刚刚做了强力助攻的皇后现在变成了一块巨石，拿着信纸看了一眼，突然大惊失色：“这纸是谁给你的！”
一下子回归到了正轨，几个人都好像忘了最初李季歆是出去做什么的。
李季歆当即把在山洞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皇后沉死了片刻：“无法门在北洲同文澜宗家的关系不错，当年我母亲和无法门上一代的掌门也有些往来。吴玥从北洲来这里，恐怕不只是为了抓吴笙。”她扬了扬手中的纸，“我和北洲还有联系，很早之前就和文澜宗家说了这件事，恐怕是他们有了消息，所以让吴玥过来跑腿。皇宫不好进，吴玥又要找吴笙，怕是吴笙留了什么行踪，所以吴玥猜到了他会去山洞，顺道把东西交给你了。”
原因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文澜宗家让吴玥带过来的消息。
全在这纸上，吴玥随身携带着，也足以见得他武功高强。
纸上说的是，自从皇后发现皇帝在外面有人，甚至可能还偷藏了一个他完全欣赏的儿子之后，文澜宗家就一直偷偷派人在彻查这件事。直到将近半年前，李季歆到了皇宫那段时间前后，文澜宗家发现了一个疑点。
北洲同西洲的关系不错，东洲同西洲仅有一城的接壤，小城作为一道屏障，被修建得坚如铁桶。这座城一直被当做一个重要的军事基地，每年在上头的消耗相当于普通五城的开销。但是西洲一直存在一个疑问，东洲对这座城的重视程度超过了任何一个边防地。
从前皇后也有这个疑虑，整个东洲的政策都偏向西边，因为明面上东西恶交，所以政策偏移也不算什么怪事。
直到有一天，西洲发现东洲的边境驻军里出现了一个陌生的面孔，而情报里对此人一无所知。
一直都和皇后有联系的北洲立刻着手进行了调查，发现此人在军营里并无官职，也非守军的亲戚，这就有些奇怪了。
吴玥带来的情报里还说，此人在暗地里和东洲京城有联系，不过联系的只是京城小巷子里的一个铁匠，这更让人无法理解。
铁匠的位置写在了信上，皇后合上信纸，放在烛盆里烧掉。
“知道下一步做什么？”皇后问道。
李季歆当然知道，地址都清楚得写着了，在铁匠发现异常离开之前先下手为强。
末了，皇后又语重心长地教导：“正事归正事，不要冷落了阿瑶。”想她也是为了办正事冷落了花蛇夫人，结果落了个十七年异地苦相思的下场，她可是个过来人。
沈瑶珺郑重地点点头：“母后的这句话我非常认同！”
皇后朝着她眨了眨眼，毕竟是亲生的不是。
沈瑶珺继续说道：“当然也就只有这一句！”
皇后顿时沉下脸色，枉她还惦记着女儿的□□呢！
李季歆无奈地摊了摊手：“两份俸禄？”
一个掉进爱情里的小公主，一个掉进钱眼里的美人儿女傅。
皇后握着李季歆的手意味深长得拍了拍：“别说两份工资了，以后的报酬多着呢！”花蛇夫人是她的。花蛇夫人的徒弟，内部消化就完美了。
比扯淡，李季歆是比不过这两母女的，她只能安安稳稳得做事，替她们扫平前面的路。
因为长宁公主是个傻子，在宫里的行动相对自由一些。只要缠着皇帝说要去外头玩，磨上片刻就成。对于皇帝来说，他既然有些怀疑皇后，自然也对沈瑶珺存疑。让她露出破绽最好的方式就是逼她行动。
李季歆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带着沈瑶珺上了路，这是皇帝特批公主去外头玩。
白天的京城和晚上的全然不同，两个人不能大摇大摆地去小巷子里找铁匠，随意择了个理由，在文虎巷附近溜达。
文虎巷是一群小市民的群居之地，街道杂乱拥挤，从周围飘来各种香的臭的味道，李季歆习惯这种感觉，沈瑶珺则皱了眉头。
满地的垃圾，脏的她不忍下足。
公主想着，正好能吃点豆腐，张开双臂撒娇：“美人儿女傅，阿瑶要抱抱。”
李季歆摸了摸她的脑袋：“这么大的人了，还要抱着走，羞吗？”
沈瑶珺一撇脑袋，哼了一声：“我要是有美人儿女傅的大长腿一脚可以跨过垃圾堆，我不但不要你抱，还可以抱着你走！”
李季歆看了看腿，腿长这种事情，真是美美的，再看一眼沈瑶珺小矮个的小短腿，突然觉得小短腿在沈瑶珺的身上分外的萌！
阿瑶这么萌，说什么都对！
李季歆毫不大意得将她背了起来，到底是个能文能武能扛砖的人，背起阿瑶来就跟背了只小猫似的。
一个大美人儿背着一个小美人儿，总会引来周围的关注，路边的行人纷纷侧目。
沈瑶珺趴在李季歆的背上悄悄地说道：“他们都在看你呢，阿瑶吃醋了！”
“都在看你呢。”李季歆笑答，“看一个这么大的人还要别人背，羞死了！”
沈瑶珺在她耳边吹风：“美人儿女傅要是在说阿瑶，阿瑶就咬你的耳朵！”
李季歆觉得耳朵痒痒的，颠了颠她，继续上路。
沈瑶珺的手不老实，在李季歆的身上揩油，李季歆的身上一直带着当初花蛇夫人让她去换大米的匕首，生着厚厚一层铁锈的灭世。
她从李季歆的怀里摸了出来，嫌弃道：“美人儿女傅为什么随身带一把这么丑的匕首，阿瑶可以给你很多很多崭新的匕首！”
李季歆赶紧收起灭世：“这是花蛇山的镇山之宝！”
不明真相的沈瑶珺觉得，花蛇山真是太可怜了，别人的镇山之宝，不是纯金的就是漂洋过海运过来的限量版，到了花蛇山，连把铁锈有一个指甲盖厚的匕首都城宝贝了！
而李季歆眼眸子一转！
她拉了个路人问道：“请问这里有没有手艺好点儿的近点儿的铁匠，我有点东西要打磨。”
路人瞅了一眼：“有，就附近，你看见那个小茅屋没？那儿住着的老张，快二十年的老铁匠了，手艺倍儿好！”
近点的铁匠就这一家，李季歆谢过了路人。
“其实美人儿女傅的演技才算好的。”沈瑶珺趴在背上低声说道，“你是怕我们直径去找铁匠，父皇会猜到我们对他产生了怀疑？”
李季歆点了点头：“一会儿我让他打铁，你在里头多搜查，小心点儿，知道嘛？”
“交给我了！”沈瑶珺眨了眨眼，打了个响指。
铁匠的茅草屋很简陋，里面有些基础的打铁用具，这小巷子里的家家户户锅坏了铲坏了都得他来修，忙里忙外，看见客人来了也不见得打招呼。
李季歆只看了他一眼，市井磨去了他身上的锐气，可依旧有些不凡的气质。那种气质里透着刀光剑影和血，绝不是一个铁匠这么简单。
士兵有很多，回家种田的更不在少数，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李季歆开口问道：“师傅，我的匕首生了锈，你这儿能磨吗？”
铁匠头都没抬：“放着吧，有空了磨。”
“我很急。”李季歆拿出了灭世，放在铁匠眼前。
铁匠眼前一亮！
光是这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表情，就足以见得此人一眼就发现了灭世的珍贵！这功夫可不是一朝一夕练出来，至少此人手中经过了无数奇兵名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