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妇人家着实不易借宿,元氏刚想隔着门回绝,忽然村长带着谄媚的声音响起:“元氏,各位官爷今日刚到村里,大部分支了个篷子歇着,但官爷的头头可不能将就着,你家屋子多,让人歇上一夜,又少不了你几顿米…哎元氏,听到了吗?开门呐!”

元氏无奈,抽了门栓子,矮身福道:“各位官爷若是不嫌弃,妾身还有一间屋子空着…”

一把胡子的村长瞪眼:“一间?你不是有两间闲置着吗?”

元氏低头:“今日捡了个落难人,便分了她一间屋。”

村长刚准备教训,旁边穿戴铁甲的轻骑兵就冷冷打断:“一间房足够,大人屈居,我等只需个马厩。”

元氏低头应道:“叫官爷委屈了,我领各位官爷去。”

元氏住的是主屋,主屋后对称着的是一双小屋,解般住了左侧屋子,官爷们自然去收辍右侧的屋子,领头的轻骑还没进屋,就微微皱眉,随后双手拍击两下,道:“清理干净!”

立刻有一队轻骑齐步迈进,开窗除灰,摆放银雕的烛台,搬送三足铜炉,撒上香料后焚起青烟,然后铺设软褥与绒毯,延伸出房门五丈远。

元氏呆傻许久,才感叹了一声:“非富即贵。”

解般透过小厨房看见这一幕,心里像是被巨石压住似的,她第一眼就看出这群人绝不是富贵人家,铁甲上的血味和沙土是伪造不出的,但之所以他们又透着优雅威严,只可能是一些位高权重之人的侍从——这对于她来说,不亚于隔壁住着阎王爷。

解般心不在焉,想七想八的结果,就是饭糊了。

定昏时刻,元氏随着轻骑兵们跪迎,在厨房打杂的解般往脸上拍了灰,也在后面附和着。

半柱香后,蹬蹬步入六位重甲兵,往两侧扇形散开,长戟顿地如雷鸣。在这阵势下步入的人披着黑色滚边披风,皑雪似的衣摆处绣着金色的山纹与华虫纹,随着步伐流动如云。

刚踏入门槛,立刻有侍从躬身取下他的厚重披风,然后退至一边,接着第二个侍从上前擦拭沾泥的靴底,再退后第三人上前奉茶漱口,第四人拿公文禀报…半盏茶的功夫,有条不紊的将一位高高在上的将领变作一个闲来归家的贵公子,锦衣缓带,沉静清雅。

解般蹲着腿有点酸,觉得还是跪着比较舒服一点。

她还未曾有动作,前头阅览完公文的贵公子就扫了一眼跪迎良久的众人,启了声:“退下,晚膳送来便可。”

元氏已是紧张得一头冷汗,见贵公子以及身后六个杀气逼人的侍从走后,忙回到厨房问起解般:“晚饭可好了?”

解般用碟子盖住颜色焦黑的饭菜,然后道:“许是好了。”

常年在军中,解般从不觉得食物有何区别,因此焦饭她也吃得很好,理所当然觉得没事,要紧的事是如何远离隔壁的阎王爷。

正打理好了包袱,想着如何向元氏寡妇告别,结果屋门猛地被推开,如狼似虎的重甲兵几乎是瞬间控制屋子的每一个角落,然后一个襕衫的人走进来,语气三分不善,开门见山道:“大胆狂徒,敢造焦饭献于大人食。既然手贱,要来何用?”说完挥手喝道,“断了她的手!”

解般心里一震,这个声音她很熟悉,想必如果抬头,这个人会更熟悉她——前世穆戍五十万大军的监军,薛儒!

冤家路窄之余,解般也没明白——这地儿离前线还隔着一座城,监军不好好待在大军中,跑来这寡妇家做什么?难道今日来的那位贵公子来头之大,要用上监军亲迎?

奶奶的,那人到底是个什么派头?

解般低着头,木然伸出手,重甲兵刚押住她准备踩断她的手骨,一脚还没下去,薛儒忽然大喝一声:“等下!”

重甲兵没收住脚,但收了半分力道,只将解般的手压出了铁片褶子,片刻后骨头微微酸痛。然而解般心中的危机感却越来越深,直到薛儒甩开袍边,拄腿半跪,扯了她的手借光看了一下,语气更深三分:“厚茧六处,肤质紧实,常年习剑且驻疆——你是什么人?”

解般心道,好尖的眼神,眼睛不生得斜尖如狐狗真是枉费。

“你是大黎探子,还是穆戍逃兵?”

解般沉默了一下,哑了声音答道:“我是…大黎的逃兵…”

薛儒明显不信,冷笑道:“你当我跟你一样蠢么?”

“…”

“抬头!”

“生得丑陋,不敢见人。”

薛儒名字文雅,手法却丝毫不文雅,直接扯了解般的领子拎起,昏暗油灯下正对上那一双蕴着三分冷意七分战气的眸子,仿佛一眼望进去能直面三千雪亮亮的刀光。

薛儒僵住了,一个名字就堵在他喉咙里,张了嘴,却发不出一个音。

这个名字在大前年就响彻奉烈关,作战彪悍,心性冷狠,麾下将领勇武,迄今为止折了他们穆戍近三十万好儿郎——征泽大将军的名号,在穆戍是用来唬小子的,譬如“你再胡闹,老子就把你打包送去奉烈关,让征泽大将军把你叼了去!”

薛儒一生都没想过,能如此暴力而挑衅地拎起征泽大将军的领口。

正当薛儒和解般僵持之时,屋门处走来一个身影,皑雪缎面的中衣,腰带坠着玉压袍,深紫鹤氅将飘逸的袍裾压下,仅仅在鹤氅边缘浮动,显得厚重而冷漠。

等此人走近,薛儒更是被惊吓到一样,手一软扔了解般的领子,跪道:“大人…”

贵公子垂眸,并未理会,只是将目光停在解般身上,久久不动。

解般低头,手指紧握裙下伯浊剑。

贵公子忽然俯身,一只手自绣着华虫纹的雪白袖口伸出,却停在她鬓发前,顿了片刻后,仅是小心而拘谨地将这缕鬓发绕到她耳后,似乎只要面前的人生出一丝抗拒之意,他便会立刻收手。

解般眼角瞥见他衣袍上的纹路,这样的绣纹在穆戍极其少见,只有王室才可匹配。

“你来自大黎?”

薛儒一个激灵,也不管贵公子问的是谁,立刻抢答道:“大人,此人必杀!”

贵公子沉默回看了一眼,薛儒噤了声,带着恨意和不甘看向解般,而解般此时也低声答道:“是,来自大黎。”

“大黎何处?”

“幼时都城,现今军中效命。”

“你认识休衷么?”

解般讶然,微微抬了头——休衷这个字她不常用,自从十三岁出征后,更是没怎么用过,穆戍国熟悉的是她的将军名号,至于字号,没几人会在乎。

她一抬头,就撞见贵公子深如潭的目光,他似是本能垂眸,半晌后才慢慢看向解般,同时沉静冷漠的脸上慢慢溢出一个浅淡的笑,问道:“休衷?”

解般不敢作伪,只能点头。

贵公子再度垂了眼,额发散落,盖住了黑曜石的护额,他将身子俯得更深,似乎是本能想抱解般起来,然而伸手伸到一半,像是怕唐突,侧头叫人送来一件霞披,替解般细细系了带子,扶了她起来,然后低声问:“你用过晚膳了么?”

解般今日换洗的是元氏的绢裙,脚下还挡着伯浊剑,闻言点头:“用过。”

在厨房沾了一锅炉灰,此刻搭在贵公子皑雪似的衣袖上,立刻染花了白色。然而贵公子的目光落在她被踩过的手上,眸中深深:“手可要紧?”

解般握了握拳:“无事。”

“我看看。”

解般将手伸给他,然而一想起手掌里的茧子,想来这贵公子再笨也能猜到她是个什么人物,现在无敌意不代表知道她杀了穆戍三十万人后还无敌意,于是她刚抬手,又迅速将手背到身后,摇头道:“确是无事,公子不必看了。”

贵公子眼中暗了一下,向旁侧做了个手势,立刻有侍从递上一个小木盒。他将木盒递给解般:“用作活血化瘀。”

解般接了木盒,心中疑惑更重——这人跟她有旧?

可是前世,她没叛国通敌啊!旧从何来?

解般百思不得其解。

跪在一边的薛儒很绝望,很想谏言:大人,您真的不问问这贼子来穆戍究竟想干什么吗?!

作者有话要说:

君心

身为一只贼子,本不应该要求太多。

但解般没有办法,自从前世死在百马蹄下,她就对马这种生物产生了严重的恐惧症,轻则筋骨痛,重则变结巴。

当然,这也是因为疼痛对一个摸爬滚打十多年的将军来说,确实算不上什么,但是口吃却很能影响一个将军的军威,不能想象将军在作战前动员的时候,满脸严肃道:“今今今天,我我们要要要打他他们一个措措措手不及,扬扬扬我军威威!”

再高的士气都要被打击一番。

于是当第二日,当贵公子明确要求想带她一起走时,在发觉不可能拒绝的时候,解般提出了要求:要么宰了所有的马,要么给她一顶用人力拉的轿子。

一旁的薛儒眉头倒立:“想得美!”

解般也承认:“我是想得很美,不美不走。”

她十三岁征战,此刻就算深陷敌国一身布衣,往门边负手一站,也自然而然荡出一代名将的风骨,说出要求时微微挑了一下眉,更显肆意。

薛儒气得恨不得拔剑相向血溅五步,但他一介文人,自认干不过赫赫威名的征泽大将军;且昨夜被自家大人不分青红皂白打了十军棍,屁股疼得慌,只得闷着气扭头找上正在御马前查看信件的贵公子,瓦声瓦气告状:“大人,贼子过于猖狂——依臣下看,不如…宰了吧?”

贵公子沉默看完信件,然后单手揉捏成一个纸团,在纸张猎猎声中微抬了下颚,睫毛遮了眼中半分深沉,直到过了半柱香,他才缓慢侧头,看向惴惴不安的薛儒,开口道:“孤做之事,你屡次抗命,薛儒,你也很狂。”

薛儒猛地跪下,咬牙道:“君上,此人真不能留!”

“就因为她是征泽大将军?”

薛儒愣了愣,一个激灵:“君上你知晓了?”说完想起君上刚看完密信,想必心中也是很恨这位敌国将军,急忙喜道,“既然君上晓得,臣立刻去命人宰了她!”

贵公子神色不明看着他半晌,忽然勾起嘴角,全无笑意道:“来人。”

两名重甲兵出列,低头静候吩咐。

贵公子手一松,团成球的信件掉落地上:“借个棒槌,把这个捅到他胃里去。”

薛儒瞪大眼睛,还没说话就被重甲兵按住,眼睁睁看着贵公子转身而去。然而贵公子刚转身,停顿了一下,侧过来半张脸,垂着眼帘道:“杂事多扰,孤确实有些轻重不分。”

薛儒心中欣喜,心想是啊是啊,就算臣监军不严且畏罪不敢上报,也要先宰了征泽大将军再罚臣不迟…然后他听见贵公子缓声道:“先打二十军棍,再吞东西,免得打到半截吐了。”

薛儒:“…!!”

解般靠在元氏的屋门前,正在绞尽脑汁想贵公子究竟是何许人物。

身为一个合格的将领,解般也了解过穆戍王室,六年前穆戍发生夺嫡之乱,八位皇子抢一把椅子,最后是隐忍不发的二皇子最终胜出,将敢给他使绊子的兄弟们宰了个七七八八,铁血上位,清洗朝臣,掌控穆戍近八十万大军。

然而解般在跟下属的将领们开军会时,谈的大多是在前线的穆戍大帅,偶然一次提到这位罪魁祸首发动征伐的二皇子——也是如今的穆戍国主,却不记得此人叫什么名字。解般指着地图半晌,然后一挥手:“这穆戍老二在朝堂上很有雄风,却不知对战事了解如何,若是他仅仅会纸上谈兵,倒不如用离间计…”

自她之后,将领们称呼穆戍国主,就变成了:“穆戍老二怎么怎么有雄风…”以至于简化到后来就成了“雄风老二”。

大黎士兵听了头头们的谈话后,一旦说起穆戍国主,神色都非常微妙…

穆戍国主一定不知道,他的某种威名不战而屈人之兵,响彻整个大黎军营。

话说回来,雄风老二宰了五个兄弟,仅留了两个。这两个分别是残废痴傻的三皇子和一奶同胞的八皇子。

想起贵公子那养尊处优的模样,解般觉得既不雄风也不傻缺,那就只可能是八皇子,可这八皇子为何跟她有旧呢?难道前世她死得太惨给穆戍王室托了梦?

…那也应该是找个高僧斩草除根吧?

解般敛眉推算各种可能,一抬头发现贵公子正停在她面前,滚边的披风拢了他的身形,显得顷长而稳重,此刻见解般回神,他面上浮出一个浅浅的笑,目光却瞥向了别处:“薛儒已经领一万轻骑启程了。”

解般没领会话中意思——所以呢?要绑着本将军走了么?

贵公子续道:“你跟我一路,可以慢些。”

解般问:“无马?”

贵公子微微点头:“这一路上,都不会有。”

解般沉默片刻,忽然按住手中剑柄,略微往下压了些,低声道:“薛儒视我如临大敌,公子应是知我身份了?”

贵公子抿了嘴唇,这个在他人做来冷漠的动作,在他脸上却添上一丝温雅:“有些意外,不过你既然踏在我穆戍的国土上,那么征泽大将军就等于死了,我不同死人计较。”

解般握剑柄更紧一分,心下警惕:“公子已将本将军看作死人?”

“我无此意。”贵公子微微挑了眉,看着她的眼睛,“休衷,在我面前,你不必捕风捉影,字字珠玑。”

解般听了此话,便有些茫然,不自觉问出口:“我们相识?何时何处的事?”

她问出此话本是无心,然而贵公子却久久不曾答话,四周只剩下风声猎猎,轻骑兵身上熟铁铠摩擦的沙沙响,解般望了对方一眼,然而贵公子却重新垂了眸子,睫毛压抑了深沉的眼瞳,让人瞧不清他究竟是何想法。

六年前的夺嫡之乱,穆戍的八位皇子争斗是如何惨烈,外人是想象不到的,正因为想象不到,亲身从那血路中杀出来,才晓得炼狱的颜色。

身为王后嫡长子,却被备受父君宠爱的庶兄处处打压,就连十多年前,穆戍居留大黎的前代质子病逝,大黎要求再送一位质子。朝廷上下一致认为庶出的大皇子最为适合,然而庶兄的生母薰贵妃哭了两月,最终父君决定送去的却是身为嫡长子的他。

王后神态沉静,不哭不闹,身披华服高坐凤座,嘴角含笑道:“既然君上决定,本宫也不可因私废公,二殿下,叩谢圣恩吧。”

朝臣齐声称赞王后贤德,这一份贤德保证了数十年的后位,即便是薫贵妃再受宠的时候,也不曾动摇过后宫之主的位置。

然而伤的最深的不是父君的偏爱,也不是母后的贤德,而是那一声“二殿下”,母亲叫了他八年的“二殿下”,他不明所以地受了,然而在大殿之上,对比薫贵妃哭得梨花带雨求道:“彦儿性子不好,若是离了臣妾,不但臣妾心若刀割,便是他闯出祸来又怎么得了…”

他垂着眼想了许久,才想出“彦儿”莫约值得是他的庶长兄虞彦落。

薫贵妃从不曾叫过他大殿下。

就像母后从不曾叫过他的名,仿佛过去的八年他根本没有名字,只是一个单薄如刀的代号。

这柄刀,细细切切地在他心口足足割了八年,却只是在离去时,他才后知后觉感受到了伤筋动骨般的疼痛。

“二殿下,可是身有不适?”在被送去为质的漫长途中,随行的陌生仆从紧张地盯着他。

他习惯性垂了眼,不让人看出他眸中刻骨的深色,只是按着自己的心口道:“已离穆戍,不必叫我二殿下,称大人便罢。”

生平第一次被人唤出名字是在大黎的国都,他抵达大黎的那一年,大黎发生了件大事,二字并肩王“远仲王”因有心谋逆而被当街绞杀,他遥远地看着刑场的那个瘦削苍老的女人,纵然残留年轻时的铮铮风骨,然而已近迟暮——诬陷这样的人谋逆,诬陷的人不长脑子,相信诬陷的人更不长脑子。

众多看客中,嬉笑着有之,茫然者有之,义愤者有之,叹惋者有之,那个女人淡淡笑着,漠视了这一切,唯看向一个被老仆抱在怀里的女孩,叹息道:“休衷。”

女孩也看着她,不说话,也没有流泪,目光却藏了如海般的哀戚沉重。

远仲王被吊起的那一刻,女孩紧紧闭了眼睛,哆嗦了一下。

远仲王逝世,老帝王怜她前半生忠君报国,赐了一口薄棺,保留封号。既然是留了封号,那么也算是一位人物,按道理质子府的猪狗们都要写一篇祭文,还要送些礼物去王府表示哀悼。

他带了一位随从亲自登门,因为王府门前门可罗雀,所以轻而易举见到了那个小小的女孩,女孩接过他的祭文和作为礼物的罗缎,认真将罗缎铺开,盖在了棺中女人的身上,仔细掖了角落,然后又将祭文从头到尾看完。

他自觉心意达到,向王府管家告了辞,刚转身却听见那女孩有些艰难念道:“虞…衣。”

微弱的几个字震得他几乎站立不稳,他生平第一次慌乱,回身这个动作都显得僵硬,话一出口更是呼吸不畅:“你说…说什么?”

女孩将头磕在棺沿,就像靠着母亲的肩:“不认识中间的字。”

“什么…什么中间的字?”

“你的名字,中间的字…我没有学过。”

他只觉得有一股涌流抨击着胸口,充实发热,却又微微有些疼,他几乎想不顾一切告诉她自己的名字,教十遍教一百遍都无所谓…然而他张了张口,却忘了如何说自己的名字。

“就是这个字。”女孩忽然抬头,举起手中的纸。

“授。”

“…虞授衣?”

“是的。”

于是在之后的无数个日日夜夜,他开始留意这个女孩,同时在那些孤独剪影的深夜,在大黎质子府,在穆戍夺嫡战,他垂下眼眸,总会一遍一遍书写两个名字,一个是他自己的,另一个就是“休衷”。

他从八岁,写了这个名字足足二十一年。

面前的女将手按重剑,眉目带风沙与倦意,仿佛二十多年前远仲王的风骨又浮现于世。虞授衣拂了下袖口的浮灰,轻声道:“休衷,我们相识很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

毛豆

解般矛盾了很久。

依着她的性子,做事就要明明白白,她与此人是如何有旧的,何时,何地,何种程度,何种感情,后事如何…跟对方粮草兵马的简报一样列出个单子,最好不过。

但是她一句话问出来,虞授衣只模糊地说了一个大概,而且对方瞧上去似乎有点消沉,她又不好再刺激,只能缄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