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非常简单。

进入了那个虐待房间的只有梢、我和星野真人,还有那个“黑鸟男人”。在星野和“黑鸟男人”登场后,时空被以一种复杂而坚固的手法密闭起来。如果无法调整时间流的速度,是根本不可能突破那层屏障的。现在的我虽然能够应用黑匣子来勉强解决这层屏障,但我并不想在那个时刻把这一方法传授给水星C。因为黑匣子正是通往那个凤梨居里世界的关键所在,所以我不想把这个方法告诉任何人。

可是,水星C最后到底是怎么进到那个房间里去的?

如果房间在密闭后是无法进入的,那只要在密闭之前进去就好了。

因为当时已经有四个人在房间里了,所以只要跟其中一个人一起潜进去就好。

只要将自己像被我扔在口袋里的菜刀、团子的竹签和竹子的枝条一样缩小,然后偷偷地贴到某个人身上就可以了。

当我们站在那个封闭了虐待房间的透明“壁垒”前面束手无策之时,“壁垒”内部的房门突然被打开,水星C跳了出来,并将星野真人的脑袋砍掉。但那个砸开房门的动作其实是水星C为了让里面的人分神而故意制造的视觉陷阱。因为万一被那个搞不好能像切牌一样随意安插时间的“黑鸟男人”知道了自己的侵入路径,历史就有可能会被改写,所以水星C才会使出这么一招障眼法吧。

虽然很简单,但是非常漂亮,我打从心底赞叹道。当时站在那个四面八方都被时间操作调整得固若金汤的房间前,我只顾着思考如何调整时间的速度了,没想到最后的解决方法居然跟那个想法完全没有一点关系。而且,只要避开他人的认识偷偷潜入,恐怕没有什么地方是进不去的吧。

就在我想着这些事情并忍不住感叹的同时,我又想起自己现在也有个不想告诉任何人的秘密场所,不禁呆立在电通大的学生宿舍后面动弹不得。如果水星C用同样的方法贴在了我身体的某处,那我岂不是在不知不觉间将他带到了那个双胞胎世界去了吗?

我拼命拉扯着突然僵硬起来的身体继续前行。我不能表现出半点动摇的态度。如果水星C真的就潜藏在我身体的某处,他有可能会察觉到我举止的变化,并因此产生警惕,然后逃之夭夭。

可是我该怎么把那个变小的水星C捉住昵?思考间,我调整好了一张扑克脸,不过此时我已经为了寻找“海人草家”在电通大后面走了一圈,如果水星C真的藏在我身体的某处,他恐怕早就心生警惕跑到安全距离之外了吧。

虽说如此,以防万一还是要确认一番,我想。

用突如其来的空间移动进入深水中怎么样呢?他会不会着急忙慌地逃到水面上呢?

可是对手是同样能够在空间中自由移动的水星C,他肯定不会单纯地逃到水面上让我发现吧。既然要逃,他肯定会逃到更远的地方。那家伙虽然看似毛糙,但并不笨。

这样一来……我接下来想到的办法乍看上去很不错,所以我狠狠心放弃前思后想,果断行动了。

在跟同样能够操纵时空的对手战斗时,胜负的关键就在于如何超出对手的意料。虽然这句话就是水星C本人说的……

我在自己周围布下一层真空的屏障,然后又在下一瞬间,一下把自己的身体缩小了。

要找缩小了的东西,只要把自己也缩小就好了!

可能是因为我为了保持气压而留下的那点空气对我的鼓膜大小来说振动幅度实在是太大了吧,我瞬间被“嗡——”的强烈耳鸣袭击,脑袋似乎要炸裂开来,但我还是强忍着,并仔细观察周围。

我口袋里的钱包和手帕,还有房间的钥匙、菜刀、竹签、竹枝都飘浮在半空中,唯独不见水星C的身影。

无论我怎么找,都看不到任何人的影子。

于是我让自己的身体恢复原状,再碰了一下真空屏障。“啾”屏障被破坏的同时,我的皮肤也被吸破,指尖出现了小小的血点。

可是,这层屏障完好无损并不能代表我身上没有隐藏任何人。虽然这是一层看不见的透明屏障,但只要直觉够好,就能够使用空间移动避开它,就算不小心弄坏了,他或许也能在瞬间就做好一个同样的屏障。

我是个侦探,本能的怀疑是很难消除的……

15

“哟,你回来啦。”水星C站在半套房的走廊上冲我微笑。我再次回到了上午七点二十九分,出现在普林斯顿酒店一二〇一号房。我已经准备好要突击了,说出这句话的水星C好像真的已经做好了万全的战斗准备,他现在的呼吸比任何时候都要粗重。说是任何时候,但我跟他相遇到现在也还没超过二十四个小时。

“你找到‘世界的尽头’了吗?”

“啊啊。”我说,“算是吧。”不过除此之外我还找到了很多东西,水星C是否知道这一点呢?

“哦,找到啦?嘿嘿,不过还是我找得快啊。”

我说:“只要来得及就好。”

“嘿嘿,也是。”

真正面对面跟他交谈的时候,我一点都看不出他在对着我演小把戏。可是,水星C这种人说不定很适合演大把戏……

我并没有向他说明自己推测出来的突击方法,水星C也并没有像追问脑筋急转弯的答案一样要我详细解答。

“水星,你要贴到谁身上?”听到我的问题,水星只用一句“这个嘛……”便糊弄了过去。

不过,无论水星C的那句话后面跟着谁的名字,我心中的恐惧都是不会改变的。就算我们成功潜入了“我”和“梢”、“星野真人”和“黑鸟男人”所在的那个小卧室,也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梢受苦,一直等到水星C跳出来把星野的脑袋砍掉。而且我还有理由相信,水星在解决了星野之后没能及时地压制住“黑鸟男人”,面对这个未知的障碍,我感到异常恐惧,就像我对水星C的神秘身份和不明意图感到恐惧一样。

可是,水星C接下来问的却是一个我意想不到的问题。

“侦探,你相信未来是可以改变的吗?”

呃,我愣了一下。怎么他现在还问这种问题啊,我想。他跟我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应该已经很清楚了。过去和未来都是既定的,我们对某个特定事物的介入将完全不能影响那一事物,所有的介入最终都会被回收。如果那个特定事物完全阻隔了时空的话,我们的介入本身就会变成毫无效果的。水星C应该也知道出逗海住院的事情,同样也看到了那张消失在半空中的复印纸。既然如此,他为什么到现在还要问这个问题呢?

正在我迷惑不已的时候,水星C又说:“我要贴在你身上进入这个房间,因为不知道‘黑鸟男人’在登场之前躲在哪里,虽然也可以在‘星野’跟我一起闯入这个房间的时候找机会贴在他身上,但这样一来,在闯入前被‘黑鸟男人’接近并发现的几率也会增加。现在最关键的是要出乎他们的意料,所以要尽量避免接触。”

原来如此,虽然我接受这个想法,可是……

“所以我会在看到他们的那一瞬就一口气冲出去。”水星C盯着我。

“可是……”那在我和你都知道的未来中,不是已经注定了不可能发生吗?

“侦探,你刚才是不是在想那不可能发生啊。”水星C对我说,他并没有笑。“不过正因为如此,所以你也要跟过来。你所知道的那些过去,我会果断帮你改变的,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看着。”

“……!”他的那种自信到底是从哪里生出来的啊。在惊讶的同时,我又想了起来,这家伙是能在调布上空数百米制造“世界尽头”的男人。

“本大爷可不是那种会被历史啊宇宙法则之类的东西束缚的男人哦。侦探,你可不要小看我。”说着,水星C抓住了我的肩膀,下一个瞬间,我就被黑暗包围了。

这里是哪里?!我惊慌起来,但马上又感到一阵“嗡——”的耳鸣袭来,原来水星C把他自己连同我一起缩小了。

“梢。”

我小小的身体在那阵透明的波浪中摇曳着。发出那个巨大声音,把我震得摇晃不已的是“我”!那个声音让我感觉全身的细胞都在颤抖,好像随时都要被吹散!我整个人好像变成了大鼓的鼓膜!

“啊迪斯科,早上好~”

是梢!啊啊!这就是梢被虐待的那个早晨!

“你在干什么?”

“啊……在给熊猫起名字,梢‘熊猫。”

“我”就是在这个时候察觉的。

“〇ん〇ん”→“0202”

然后……记忆又开始重现那个可怕的场景,我一边被梢的声音震得全身皮肤不停发抖,一边因为过度的恐惧而手脚僵硬动弹不得,此时在我身边,出现了一个正常的声音。

“我要出去了,你给我好好看着哦,侦探。”

是水星C。

就在这时,我所在的那片黑暗突然开始急速落下。我感觉背部撞到了一面巨大的墙壁,紧接着便开始跟随那片黑暗一同坠落。

“哈哈哈哈哈!白痴!去死吧!”

那个声音像一枚巨大的铁钉,刺进我的耳朵里直捣天灵盖,发出声音的是星野真人!

而且我身处的这片黑暗应该是“过去的我”的身体某个部分,那个巨大的“过去的我”正被巨大的星野打倒在地!

回响在我耳中的那个“啪、啪”的声音,应该是“我”被星野狠揍的声音吧!

啊啊啊!

开始了!

我不想听到梢在如此近距离下发出的如此音量的悲鸣!

可是从这里开始,我的记忆再现突然发生了混乱。

“啊!”

“哇、哈哈哈!”

“呜哇哇!对不起我错了!”

哒嘟——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情了?!

“好了,侦探快出来!出来看看!”

是水星C!他在叫我!!

下一个瞬间,不知道是因为水星C的操作,还是我自己的意识,抑或是就着某个势头,我的身体恢复了原来的大小。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脖子的横切面,大量的血液正在喷涌而出,那是没有头的星野真人。水星C已经用手刀让他脑袋搬家了!

“迪斯科——”

我猛地回头,梢和“黑鸟男人”正坐在床上,他镜片后面的小眼睛正极力瞪着。

“死吧!浑蛋!”

就在我扑过去的瞬间,“黑鸟男人”在床边制造了一个透明的“壁垒”,但我也在撞上去的那一刹那,运用了黑匣子的经验,一下穿过了那个“壁垒”。

“呜哦!”男人措手不及,被我一拳揍倒。

咚!

打中了!是他真正的脸!虽然有点冰凉,但那同样是普通人柔软的肌肤和坚硬的头盖骨的触感!太好了!我真正需要的只有这用尽全力打出的一拳!在他找到反击的空隙之前,我要决定胜负。我把水星C给我的菜刀恢复到原来的大小握在手中,学着水星C的样子向“黑鸟男人”的脖子砍去。在这个脸颊瘦削的男人的脑袋飞出去前一瞬,我把梢用被子包裹起来。大量的血液飞溅到了包裹梢的被子上,男人的脑袋“啷”撞到床后面的墙上,掉落在地,他的身体则颓然滑落到床脚下。

“好!”水星C大吼一声,摆出一个胜利的姿势向我露出笑容。他脚下躺着星野真人没有脑袋的尸体。

呼,我吐出一小口气,在床上跪坐下来,听到梢在我身边发出声音:“迪斯科。”

“梢!”我掀开被子把她抱在怀中。

“呜呜呜,呜,迪斯科。”梢的声音终于变成了哭声,但却再也不是我记忆中那个半带癫狂的悲鸣。

我马上开始检查梢的身体,睡衣没有被脱下来。我又掀开她的睡衣检查里面,内裤没被弄脏,小穴中也没有异物。然后我才终于回头看向倒在地上的“我”,他一脸茫然,一动不动。

得救了。

“过去的我”和“过去的梢”都得救了。

我紧紧抱着嘤嘤哭泣的梢开始思考。

经过这件事以后,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呢?

面前这个下颌不断颤抖的“我”真的会成为现在的我吗?

改变“过去的我”的未来,难道不是意味着将现在这个我的存在否定掉吗?

难道我真的会因为某种原因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同理,梢也会一样吗?

“我知道未来将会被改变。”说这句话的是一屁股坐在星野尸体上的水星C。

“你说什么?为什么你会……”

“你不是到过电通大后面,去找我的店了吗?”

“……啊啊。”

“可是,已经没有了。不对,应该是从来没有过。”

这……

“我早就知道了,你以为我会一个人乖乖地待在这个房间门口等你回来吗。在你跳转之后,我马上对这个房间进行了各种试探。还有整个酒店的内部和周边环境。结果就在外面看到你出现在天上,本来以为你会直接跳转下来,没承想却跑到电通大的方向去了。我见你样子有点奇怪,所以就跟踪你一起去了。”

“……水星,”我说,“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之前不是说过了嘛,我是‘海人草家’的和式点心师。那可不是说谎哦。”

说着,水星C取出自己的手机开始操作,不一会儿,他把画面转过来递给我。我接过来一看,那上面是一张照片,背景是一块写着“海人草家”的白色门帘,有几个貌似店员的人站在镜头前,中间那个人正是水星C。他穿着白色的工作服,戴着帽子,对着镜头微笑。那三个女孩子身上穿着的七分袖浴衣的图案也似曾相识。而且,连那个店铺右边的自动售卖机和左边的干洗店我也似曾相识……就在刚才,我还在电通大的学生宿舍旁边见到过。可是那里却并没有一个挂着白色门帘的店铺。倒是照片上的那个店铺装饰,跟我在二〇一九年秋天的某个傍晚,在调布车站南端出口附近看到的另外一个“海人草家”非常相似……

“现在的事情被改变了,证明过去一定发生过什么不是吗?”水星C一边拿回自己的手机一边说,“而现在被改变了,也就证明了未来也是能够被改变的。我非常清楚这一点。”

因为我从未见到过“现在应该存在但却消失了的‘海人革家’”,所以无法对此做出任何评价。可是,既然现在已经像这样被改变了,那么未来恐怕也会继续改变下去吧。

“水星……你失去了自己的过去、现在和本来应该拥有的未来,难道不觉得遗憾吗?”

听到我的问题,水星“嘿嘿”一笑,说:“我的过去才没有消失。‘海人草家’的一切都依旧保留在我的脑子里,和式点心的所有制作工序也都健在哦。这跟其他人经历过的过去是一样的,只是没有了证据而已。我的店,员工和朋友,只能等以后再重新找了。不过,就算店铺消失了,曾经在里面工作过的人们一定都还在吧。因为他们毕竟不是我的孩子。再怎么说,现在就是此时此刻的我,未来什么的,反正都是从此时此刻的我身上延伸出去的。所以我会不断做出选择,而且是往好的方向。”

“……水星你也许没什么问题吧。”我又说,“但我很有可能会就此消失掉,难道不是吗?”那个“过去的我”肯定已经跟现在的我发生了分裂。现在待在那里的“我”恐怕不会跟我联系起来吧。

我回过神来,发现“我”已经在我和水星C面前摆了个十分不习惯的正坐姿势,并低下了头。

“‘水星’,还有另外一个‘我’,谢谢你们。”

我怀里的梢被“我”身上散发出的气氛所压制,突然停止了哭泣。

“我”依旧低着头说:“我好像有点明白刚才‘水星’说的话了。也就是改变未来的方法。”

可能因为“我”的姿势实在太奇怪了吧,水星C“哈哈”地笑了起来。“非常好,迪斯科君。你可以把头抬起来了,先把你的话说明一下吧。”

“是。”

我虽然看不惯那个对水星C唯命是从的“我”,但对这家伙来说,我和水星C毕竟是救了梢的恩人。学日本人伏地道谢应该是理所当然的吧。而我们放任他这么做应该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我”跪在两具无头尸体喷涌出的血液形成的血泊之中,深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气息,“关于时间流,”他开始说明。虽然这样的光景非常奇怪,不过我并不在意。我自己也非常想就刚才发生在这里的事情得到一个解释。“某个人物从未来世界来到现在,让原本应该发生的事情没有发生,或者让原本不该发生的事情发生了的时候,时间流就会被改变,通往未来的道路就会产生偏差。一旦时间流不能准确地流向作为这个人物X的出发点的未来,那么时间跳跃这一事实就会产生矛盾……人们一直都把这种事情当成悖论而忌讳到现在。但是,这种事情其实真的会发生。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因此,未来其实也存在着被改变的可能。这就是说,如果一个存在于架空未来的真实人类借助时间跳转来到这里,并且毫不忌讳地做出一些事情,让自己的未来就此消失,或者让自己所属的历史和世界架空起来,他就完全有可能让整个时间流发生变化。而为我们做出这种事情的正是你们二位——‘架空未来的我’和‘架空未来的水星’。我的呼唤和期待得到了回应,你们来到了这里,救下了我和梢。谢谢你们。真的是……你们简直就像天使一样。”

我和水星C面面相觑,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爆笑。

不过我们并不是笑“我”的说辞多么愚蠢,与事实千差万别。何止如此,一定是因为“我”说的话完全正确,我们才会笑得如此夸张吧。我和水星C正是从架空未来赶到这里,做出自我牺牲的使者。这是在凤梨居跟名侦探们讨论时根本没有想到的新说法。而且我也正是被我自身的“强烈愿望”所带动的,这种强烈愿望应该跟“我”不相上下,甚至比“我”还要强烈吧。所以我知道,“我”的推测是完全正确的。我就是被我自身的“强烈愿望”所推动,最终跑到这里来的。

我和水星C放肆地笑了一会儿,甚至连梢也被我们的情绪影响,开始笑了起来,但“过去的我”却不动声色,一脸敬畏地维持正坐的姿势看着我们。

这家伙将会接过我的历史继续走下去。

而我可能会变成架空的“我”,并消失得无影无踪吧……不过我和水星C都不是那种谦卑恭顺的人,所以到时候我们应该会拒绝否定自己的存在,并一直存续下去吧?

这么说来,我和水星C就称得上是活着的平行世界了。不过这样的状态也有其独特的好处。现在我们只要将那个注定充满困境的未来全盘接受下来,活着并死去就可以了。

梢已经得救了。

我现在终于有了那种实际感觉。

这样一来,梢的六个交替人格和六个可怜的女孩子都不会出现,梢式也就不会被发现,更加不会存在一年三百兆日元的黑心钱,也不需要诱拐三亿儿童了。

我对已经消失了的过去和未来都不会有任何留恋!

由于这样的解放感太过强烈,我终于忍不住抱着肚子大笑起来,我躺倒在床上,不小心碰到了没有脑袋的“黑鸟男人”的腰部。

沾满血污的衬衫被挣开了。下面露出一行英文。

I·PANDA

我对这行字很眼熟,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那就是我写上去的。

我屏住呼吸褪去那个男人的裤子,又扯下内裤。

没有男性生殖器。

所以他才会在虐待梢的时候把我的手指切下来,我突然醒悟了。

我把那个“男人”遗体的时间倒退回去。掉在另一边床脚的脑袋飞回来接到脖子上,不一会儿,“男人”的脸和身体就变成了少女的样子。

这是“川村幸枝”。

“黑鸟男人”是在入侵了空空如也的“川村幸枝”的身体后才出现在这里的。

嚓……

我听到声音转头一看,刚才还在跟我一起大笑的水星C头顶上多了一把没入根部的菜刀,他右眼的半个眼球以及左眼的整个眼球都掉出了眼眶。过了一会儿,血开始从鼻子和嘴里滴落下来。

“这家伙,不事先解决掉的话不知道还会闹出什么花样来。”

说这句话的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站在水星C背后的另外一个“黑鸟男人”。戴着眼镜、右手臂刺着同样的黑鸟刺青,还穿着同样的衬衫和裤子。

“就是啊。所以非常抱歉,我们把他干掉了。”

另外一个方向又传来一个声音,我转身一看,窗边站着四个一模一样的“黑鸟男人”。他们都穿着一样的衣服,带着一样的笑脸。

其中一人对我说:“好了,该进入第二回合了,父亲。”

父亲?

“我们是从父亲身体里面生出来的哦。”

“看到诺玛那个凄惨的死状,父亲你之所以没有生气,是因为把罪魁祸首生出来的就是你啊。”

“谢谢你,父亲。”

“吓了一跳吧?”

将人的心意化作人形的黑天鹅公司。

……你任由诺玛的尸体躺在地上,还有心情问我那些毫无意义的问题……难道你不觉得自己很奇怪吗?难道因为诺玛被我抢走又被我杀害,你就觉得这一切都无所谓了吗?我现在终于明白了J.J.那些挑衅的真正意义。原来你气不起来啊。我说的对吗?嘿,不管怎么说,反正我的工作是到此为止了……

J.J.,你给我去死吧。

“过去的我”用愕然的眼神看着我。

请你理解我啊,我想道。历史的流动再次被强行拉回我们“不希望出现的未来”那个方向去了。

我干掉了两个“黑鸟男人”,但却被剩下的三个压制住了。

“过去的我”在“壁垒”的另一边吵闹了一阵,但中途便失去了意识,不知道去了哪里。我估计他多半是遵照历史的安排去了凤梨之家吧。

可是现在的我已经没有时间跑到凤梨之家去逃避了。

我咬紧牙关忍耐着梢的哭闹声,想尽一切办法试图甩开压在我背上的三个“黑鸟男人”,但那都是白费力气。

“呀——啊、啊、呀——啊啊、啊、呜、啊啊、咿咿咿呀啊——”

过了一会儿,“黑鸟男人”们似乎已经玩够了,他们把已经失去意识的梢扔在地上,开始狠命揍我的头部。

在我的意识终于开始模糊的时候,其中一个“黑鸟男人”说:“父亲啊,无论是人生还是历史,都应该按照分配给自己的那个剧本好好享受才对啊。要是被奇怪的正义感所驱使,随便插手多余的事情,往往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只会让自己受苦哦。”

被那帮没有卵蛋的恶棍插入梢体内的四根中指,不出意料又是我的东西……

另外一个“黑鸟男人”笑着说:“不知道你能不能记住刚才那一瞬因为得救而松了一口气的美好记忆呢?嘻嘻嘻。毕竟我们后来让你这么失望啊。”

16

我被哭个不停的小枝的声音吵醒。发现自己躺在维哈拉比小岛町的三〇三号房,我卧室的床上,小枝正趴在我胸口上哭泣。

“呜呜呜,对……对不……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呜呜,呼,唔呜呜呜,我……我……哇,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很……我很害……害怕,呜呜呜呜呜,迪斯科……迪斯……迪斯科在的房间,啊啊啊,呜咕……呜呜呜呜,我不敢……不敢进去,我……”

本来应该全身多处骨折的我现在已经痊愈了。

“对不……对不起。咿咿咿……咿咿,呜呜呜……呜呜呜呜。”

我抚摸着小枝的头顶:“谢谢你,我身上的伤是小枝治好的吗?”

“咕,呜呜呜……嗯,是……是的。对不起,迪斯科,对……对不……对不起。”

“没事的。小枝你没受伤吧?”

“嗯,嗯。因为……因为我,我藏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