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就好。要是连小枝都出了什么意外,我就真的是无药可救了。”

听到我的话,小枝又开始哇哇大哭。

这时房门打开了,水星C探头进来。

“哦,你醒了啊。”

“水星,原来你还活着……喂,你应该是死了吧。难道又复活了吗?”

“哈哈,这都多亏了小枝妹妹啊。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死,真是吓死我了。”

“呵,是吗……”我本来想说其实我都好像已经被J.J.干掉七次了,算上这回就是第八次了哦,哈哈,可是我觉得水星C应该笑不出来,所以还是闭嘴了。

“小不点儿梢也已经起来了哦。”

我一下紧张起来,水星C把我的反应都看在眼里。

“没事的,她应该什么都不记得了,否则不会那么开朗的。”

这时,走廊那边传来一声“迪斯科”的呼唤,随后又听到了梢向这边跑过来的声音。她从水星C的腰际露出脸来,笑着说:“迪斯科,你起来啦?饭已经做好了哦。”

“是吗是吗,今天吃什么?”

“点心!水星做的哦!”

啊啊,真的吗?

水星C笑了。“很好吃的哟,哦呵呵。”

盘子上真的摆着一堆和式点心。有熬切豆沙糕、豆包、蕨饼和牡丹饼……

“只要能操纵时间,制作和式点心也变得非常轻松了,不过也变得挺无聊的。”水星C说完,梢开始欢闹起来。

“好厉害哦,啪啪啪的,点心馅就弄好了哦。”

虽然我现在身上没伤,但也没什么食欲啊……我带着这样的想法坐到桌边,却发现所有点心都好吃得不得了,一盘点心很快被我一口一个吃得精光。

“我吃饱了。”在我合掌结束用餐后,又对水星C说,“其实你也不用这样向我证明啦。”

水星C马上骂了一句“白痴”,然后说:“制作和式点心在任何时候都是为了让自己快乐。我本来就没有必要对任何人做任何证明。”

呵,我就知道他一定会这么说。

起居室的电视也打开了。

“今天七月十五日,现在时刻是七点四十五分。我们先从冈山开始介绍各地的新闻……”

太好了,我想道,同时也为自己能够认为这太好了而松了一口气。

多亏了小枝,让我们能够留在“终结时刻”之前,因为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完成,而且也感到自己充满干劲。

水星C一边陪着梢玩闹,一边吃着自己做的和式点心。他对我说:“要是光吃甜食吃不饱的话,我去给你做碗面条吧?”

他怎么这么体贴。

不过我听到他那句话之后,马上理解了其中深意。

水星C现在很生气,打从心底里气得不得了。不过水星C体内的憎恶已经集中到了单一的对象上,形成了既定的方向。因此,那个特定人物以外的人才有机会见识到水星C平易近人的本来面目。

我又要了一杯茶,慢慢地喝了一会儿,水星C说:“好了,我们走吧。”

我不发一言,把茶杯放回桌上。

小枝看上去好像想说点什么,但她最终没有说出来,而是问我:“我能跟你们去吗?”

嗯……我稍微想了一下,最终还是认为她不要去比较好。“不行。小枝要在这里负责保护梢。”凤梨居中将会发生一些什么事情,连我都无法预测,不过我可以肯定那一定不是什么好事。“你也要好好保护自己。我现在只剩下小枝你一个人了。”

小枝为了探明我的真意,盯着我的脸看了一会儿,然后说:“……我知道了。”

“一切都交给你了。”我说,“不过绝对不会让你久等的。我们在凤梨居跟那些名侦探一起商量好之后,一定会回到刚出门不久的时间去的。”

话虽如此,我回来之后肯定要马上开始藏匿孩子,所以即便回到这里,也不知道能跟小枝和梢一起悠闲地待多长时间。

“我们走啦。”

我特意从玄关离开了维哈拉比小岛町。在走到门口目送我们的小枝和梢消失在门那边后,水星C从口袋里拿出三个信封说:“我们先绕道去一下邮筒那里吧。”

“那是什么,信吗?”

“不对,是慰问金。寄给川村家、堀切家和田代家的。”

“川村幸枝”“堀切麻纪”以及“田代由梨绘”这三个女孩子是我在普林斯顿酒店一二〇一号房干掉的三个“黑鸟男人”寄宿的身体,她们的身体虽然被小枝修复了,但那些本来就已经不存在意识的身体却再也无法唤回生命。小枝之前姑且把“她们”的遗体缩小,放到了一二〇一号房的冰箱里,但后来好像又被水星C送回了她们被“黑鸟男人”夺取身体之前的房间床上,并伪装成失去意识的“女孩们”终于平静地停止了呼吸的样子。关于伪装这个主意是小枝提出来的,虽然水星C好像根本就不想做如此麻烦的事情,但考虑到女孩家属一直以来的精神疲劳和即将背负的新负担,按照小枝说的话去做恐怕是最好的选择吧。

“这几张邮政汇兑把我的全部财产平均分成了三分。不过也只是我装在钱包里的所有钞票而已,所以完全不是什么拿得出手的金额。”

“其实你完全没必要做这种事情啊。”我说。将她们原本的灵魂逐出体外的是正在被我保护着的梢,而将她们的肉体杀死的又是我本人。“我等会儿把钱还给你。”

“我才不需要呢。反正现在本大爷已经一无所有了,最后把所有财产都寄出去岂不是更加痛快吗。话说回来,你可以出钱慰问剩下的那三个人。”

“岛田桔梗…户田惠梨香”和“近野成美”……她们甚至都没有得到这些名字。因为这三个人早在胎儿时期就已经被逐出体外了,后来连支撑她们身体的灵魂也随着梢的治愈而消失。如今的我们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对这个迥异的时空产生任何影响。

他把用漂亮字迹写着收信人地址的信封扔进邮筒里,跟我一起跳转到事件解决后不久,黎明前的凤梨居中。

虽然说出来可能会很奇怪,但我还是必须承认一度的死亡让我感到清爽无比。

17

“哟,这就是信号。快行动吧,快起舞吧迪斯科侦探。要尽快哦,现在你已经没有如此奢侈的时间让自己因为恐惧而双腿发软了。”

听到我的话,“过去的我”露出了复杂的眼神,但他马上被水星C催促,跟“过去的水星C”一起消失了。

八极正在接听出逗海打来的电话。

“对,刚才我不是说伦巴巴十二被送过来接受检查了吗,可是血液检查的结果却显示他没有得阑尾炎。似乎在他肚子里有个奇怪的小口袋,而且中间还是空空的……”

他在报告三田村三郎肚子里发现的一郎和二郎离开后的空空如也的家。

我犹豫着是否要向出逗海提供我拥有的情报,但还是作罢了。出逗海肩负着将凤梨居事件的部分真相透露给世间的任务。既然他无法跟别的名侦探一起失踪,那么,向他提供多余的知识就有可能会增加我们面对的危险,而且更重要的是,还会增加今后将被我们保护起来的孩子们的危险。

“小口袋?在体内……难道那是内脏吗?”“好像是的。”“麻烦你请医院加快检查的速度,一旦结果出来了,请马上联系我。”“好的。”“不过出逗海先生,必须在今天之内……”说到一半,八极就闭嘴了。他大概跟我一样,在考虑向留在外面的出逗海提供有关未来的情报究竟是不是好事吧。我走到八极身边,凑到他耳朵上说,“关于那个可以由我来说明,不要再把出逗海卷进来了。”八极看看我的脸,然后说,“不,出逗海先生,已经没事了。我们这边自己解决就好。”“啊?你们那边……”我插进来说,“出逗海,我是星期三。”“啊,你好。”“你现在先养好身体吧。我们这边马上就要结束了,到时候一起去看你。”“啊,别来啊。我会害羞的。”“没事的,我把水星C也带过去。”“呃……我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随便接待探病的人……话说,水星C先生现在在那边吗?”“我在啊白痴。”水星C也插了一句,出逗海马上发出“呀”的惨叫,然后声音突然中断了。嘟、嘟、嘟……八极说:“啊,他挂掉了。”随后,名侦探和剧团成员们都笑了起来。

八极收起手机,然后像是代表在场所有人一样开口道:“因为‘知’和‘心意’都备齐了,所以你们一定也会乖乖消失的吧。星期三先生,你说的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我开始向他们讲述“终结时刻”之后的未来。虽然隐瞒了梢式这一名称,但把概要和具体内容都告诉了他们。“Main-child”和“Sub-child”、有意图的虐待和交替人格的生成、意识的抽出和植入、史泰龙公司和黑天鹅公司每年牺牲的七百万名儿童和三百兆日元的赢利、与其针锋相对的我和“凤梨居三十一人”、被藏匿的三亿个孩子。

他们对巨大数字和“凤梨居三十一人”的反应果然很强烈。但对黑天鹅公司大量回收人类的暴力感情和心意并使其人格化,以及通过意识的移植使肉体造型发生变化这些事情却好像不太能理解,因此也有很多相关的问题被提了出来。其实我如果没有跟梢、小枝和“岛田桔梗”相遇并相处的话,一定也根本无法理解这些事情吧。是否该要带他们到未来去用自己的双眼来确认呢,我正在思考着,旁边的水星C说话了。

“那不如我来向你们展示一下化作人形的心意吧。”

他说话的时候,我也已经想起来了。水星C抓住的那个“我的心意”现在还被吊在“通往天堂的阶梯”的尽头。

难道那个“倒吊男子”其实是在暗示那家伙吗?

水星C用空间移动瞬间就把Nail Peeler带了过来,看到那个黑衣人,名侦探们和剧团员齐齐往后退了一步。女孩子们甚至发出了惊叫声。

“很好,那你先来自我介绍一下吧。”

被水星C催促,那个被绳子捆了一圈又一圈,穿着一身黑皮衣的男人说:“我叫SS-Nail Peeler,我是迪斯科·星期三生出来的心意。”

剧团员一下沸腾起来。“他的声音……”“他衣服下面是不是透明的啊?”“心意是怎么知道自己其实是心意的?”

Nail Peeler说:“给我松开绳子啦迪斯科,为什么我要受到这种待遇啊?”

现在还不是时,因为我还有许多需要确认的事情。“你究竟是我的什么心意?”我问道,“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名字?”

Nail Peeler说:“我不是说过了嘛,SS是Super Sadistic的缩写,Nail Peeler就是拔指甲的人。实际上这样很SS不是吗?我真的很想把你的指甲都拔光。慢慢地,一个一个拔掉。横着拔或者竖着拔,揉成一团或者一下抽出来。”

剧团员中又有人发出惊叫。

“……你该不会是黑天鹅的手下吧?”因为他是化作人形,带有攻击性的心意。我又问道,“为什么会想拔掉我的指甲?”

“当然是因为我恨你啊!恨你一天到晚无所事事……所以我才会试图让你留在凤梨居,还把你带到了凤梨居大剧院去!”

“无所事事?我究竟怎么……”说到一半,我又改变了想法。凤梨居事件本来就是为我准备的,所以他说得大概一点没错吧。“你是说我应该早点解决事件吗?”

“不对!如果没有我是无法解决这个事件的,所以我才会到这里来。”

我开始混乱了。“你的意思是说……我最后没能解决事件吗?在某个架空的过去?”

“也不是这么说!”

也不是这么说,那就是真的啦?“我为了改变那个过去而把你派到了过去,将那里的历史抹消了……”而那跟普林斯顿酒店一二〇一号房的另外一个“我”所说的改变历史的方法还不一样,又是一个全新的想法。“如果为了改变历史而亲自回到过去,那么改变后的历史流就会将自己进行时间跳转的事实抹消。所以自己才要留在原来的历史中,转而将‘自己的心意’派出去……”我如今已经非常习惯这样的思考,不小心自言自语了出来。

“啊,就是那个。”说话的是Nail Peeler。“就是这么回事。”

天使兔剧团的成员们笑了笑。

我问道:“为什么你会没有身体呢?”不过在提出问题后,我马上在自己脑中找到了答案。

Nail Peeler也说:“那不就意味着要进入某个人的身体吗,我是绝对不会学那些恶棍的。”

那是当然,真不愧是我的心意。绝对不会夺走任何人的身体,至少不会夺走活人的身体。

Nail Peeler又继续说道:“况且,一旦拥有了肉体,我搞不好还要分担你的一部分工作不是吗。因为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是理所当然的。不过也不是这么说,我毕竟只是一个心意,只有你才是真正的你。所以我是不会把你的责任也一起承担下来的。说到责任,一个人拥有生命其实是非常辛苦的。因为所谓的走过人生,就是不得不将自己的责任和义务在现实中履行不是吗?而我只是带着某个目的到这里来的。所以只要达到那个目的就完事了。”

“你的目的现在还没有达到吗?”

“我不是还在这里吗,你自己想吧。”

“你不准备把自己的目的告诉我吗?”

“要是我告诉你的话,你就配不上侦探这个头衔了吧。你以为大家呼唤你是来干什么的。”

“就是说我还有尚未完成的任务对吧?”

“这一切不是还没结束吗。”

说得没错。

“只要你明白到这一点,事情就差不多结束了。”Nail Peeler说完,他戴在脸上的一开始我以为是煮烂了的黑脸面具突然歪了一下。

他在笑?

“因为我是从失败了的‘我’里面生出来的,所以肯定不会知道全部答案。现在要告诉你的事情大体都传达到了,所以我也差不多该死了。”

“……你会死吗?”

“我可不是单纯地消失掉哦,心意也是会死的。不要小看我了,白痴。”

“是吗……你帮了我很大的忙,谢谢你。”

“哼,我是被你害死的。心意也是有生命的。你要对此表示敬意!”

“嗯。”

“那在最后这一刻,你还是把我的绳子松开吧。我要先把你的指甲拔掉再死。”

我想了一会儿。双手的指甲已经一度被全部拔掉了,左手的中指还曾经被切掉八回。如今的我是否还能再承受一次剧痛呢?

“我不可能会让你干那种事情吧。”

我说完,Nail Peeler大笑起来。

“哈哈哈。这样就好迪斯科。听好了,人类的攻击欲是绝对无法被满足的。他们根本不会有吃饱了的幸福感,他们总是会追求更多更多。迪斯科,你觉得,真正的虐待者们会轻易放过被你藏匿起来的孩子吗?”

我的脊背突然蹿过一阵寒冷。

“听好了,你只需要考虑梢的事情,迪斯科!只有那孩子才是你真正的守护者,是唯一能照亮你前路的女孩啊!”

Nail Peeler大叫着消失在众人面前,一套紧身皮革衣服和绳子一起“啪嗒啪嗒”地落到地上。那身衣服如今已经不是肉体,也不是皮肤,而只是一个东西而已。我看着地上的东西,突然发现了后领的商标。那上面印着“士官”两个字。

呵,我忍不住笑了。他一定是从三田村三郎收藏自己隐秘爱好的地方借出来的吧。

这些皮革不是来路不明的物质,而是一套被主人偷偷收藏在某个秘密衣橱里的衣服。

Nail Peeler死得很彻底。

他的目的达到了吗?这是他交给我自己思考的问题。

名侦探以及剧团成员们已经不再怀疑我了。然后他们便开始议论。

豆源说:“这就是说,我们真的会失踪啦。为了去诱拐那三亿个孩子……”

猫猫说:“可是,三亿人这么多,我们要怎么诱拐昵……哈,反正会有办法的。不过我们要把孩子藏到哪里去?虽说是小孩子,但毕竟有三亿啊,这差不多相当于现在全世界儿童人数的一半了吧?从四岁到八岁的孩子……”

日月说:“只要把空间扭曲,应该就制造出想要的大小了吧。”

八极说:“然后只要把那个空间压缩,再把它隐藏起来就好。而且,我们也没有要让孩子们保持原来的大小,还有藏匿孩子的时间,无论多么短暂都无所谓……不过这也是以我们能够赢得这场诱拐战争为前提的假设。”

“但我们对手可以不断更换身体,几乎等于不死之身啊,到二〇一九年,他们的势力范围应该已经覆盖了全世界Ⅱ巴?”

“不,刚才星期三先生说过,那个未来在某种程度上包含了架空的要素,难道不是吗?”

“那是因为有我们这些人潜藏在其中不是吗?可是不管是多么重要的人物,其个人能够产生的影响力也是非常有限的对吧?话说回来,我还是知道一个人能够做到多少事情的,但我并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科学技术的进步.只要其方向性被固定了,就算参与其中的人不一样,也应该会以同样的步调向前迈进吧。就算不是那个重要人物,换做别人应该也能做出同样的发现和发明吧,而且这些意外会让进步的速度加快或是减慢,最后将一切总结起来,还是会回归到同样的节奏不是吗。你们觉得怎么样?”

“关于这一点,由于我们无法进行其他模式的实证研究,所以是无法进行比较和检讨的吧……不,以前是没有的,对吧。现在的我们能够自由穿梭子各个时空,而且也能改变未来了,所以那样的验证或许是能够做到的。”

“刚才听完那个黑衣男人的话,我的确觉得在某些情况下是可以验证的……”

“要怎么样才能拥有强烈的意志呢?”

在名侦探聚集到中央大厅一角,唧唧喳喳地议论着的时候,剧团成员们却出现了情绪的动摇。

“我们难道再也回不了家了吗?”“应该回不去了吧?”“那我们怎么办啊?”“现在比起怎么办,应该更像是应该做什么好的感觉吧?”“不,比起应该做什么,应该先想象我们能做什么吧?”“演戏……”“不过啊,我们总是能做到些什么的吧。”“一定能的,比如做饭之类的。”“还有哄孩子。”“可是有三亿人……”“不对,肯定不是一下子就跑出来三亿人吧。应该是一点一点慢慢增加的。”“啊?可是如果要集中在一个地方的话,不就跟一下跑出来三亿人差不多了吗?我们肯定不能连续照顾他们十年甚至二十年吧?所以应该只会把那三亿儿童集中起来躲上几秒钟而已。”“哦哦哦哦。”“你真聪明。”“好厉害。”“那我们应该就不需要演戏了吧?”“啊。”“真的呢。”“所以啊,我们应该也会一起到外面去拐小孩吧。”“不要说拐小孩啦。”“说诱拐也没什么两样啊……”“这应该是犯罪吧?”“不,这是因为整个社会都疯掉了。”

他们分成了两堆各自进行着交谈,但最后向我提出的问题却都在意料之内。

名侦探们问:“迪斯科先生,你打算怎么把孩子们藏起来,藏到什么地方去呢?”

天使兔剧团成员问:“迪斯科先生,我们能先回一趟家吗?”

藏匿孩子的地方……我现在还没想清楚到底要不要把凤梨居中隐藏的逆流世界告诉他们。

不好意思,你们回不了家了。因为我不能让你们离开凤梨居半步。毕竟万一情报外泄,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了。而且刚才Nail Peeler那番话也让我感到非常恐惧。

迪斯科,你觉得,真正的虐待者们会轻易放过被你藏匿起来的孩子吗?

在二〇一九年,J.J.曾经对我说,他在十年内已经让两亿孩子成了“Main-child”。他如果要达到我诱拐的三亿人的数量,大概要花上十五年时间吧。毕竟那是每年进行三百兆日元的交易,看似已经将世界控制在掌心中的史泰龙公司,而且J.J.也不断向我重复了好多遍胜利宣言,看上去并不像是被逼到了绝境的样子。但是企业这种东西,如果存在让自己收入倍增的事物,一定会想尽办法弄到手的。再说了,J.J.拼命表露出的那种“我已经对你没兴趣了哦”的态度,看起来不正是为了让我放松警惕而进行的一场演出吗?

也就是说,无论在二〇一九年,还是在之前、之后,总之,被我藏匿起来的那些孩子一直都被他们虎视眈眈地盯着。

我找不到任何松一口气的理由,也没有任何时间和地方可以供我休息。

我果然还是无法给予这些人更多的情报。

于是,我只能说:“只要你们不离开凤梨居,随便做什么都可以。所以最好还是给自己的家人朋友打个电话吧。”

话音刚落,天使兔剧团的某个男孩子就说:“可是,要我们消失,应该说要我们集体玩失踪的话,你不觉得理由好像不太充分吗。虽然我知道你肯定有些事情是无法说出口的,况且我们也不一定听得懂……”

“还有啊,我自己还有很多想要做的事情呢,为什么必须跟你一起救助孩子们呢?”说出这句话的是二琉主,他不顾周围名侦探吃惊的样子继续道,“……开玩笑的啦……肯定没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事情了吧。啊哈哈哈。”

确实,这样实在太没道理了。

这个世界上存在许多不合情理的事情,而我正在把这些人卷入其中一个巨大的旋涡中。

不过这个世界上的确存在着这样的事情,虽然自己知道人生中必定充满了各种问题,但即便如此,也还是无法心平气和地去接受,毕竟痛苦就是痛苦,这是不会变的。

我无所谓。不,与其说是无所谓,应该说是一种“没办法就这样吧”的感觉。对我来说,没有比拯救孩子更大的喜悦了。因为那是占据了我价值观最高处的信念。可是除我之外的人也的确会把这件事摆在各自不同的高度。就算没有梢式的存在,针对孩子的虐待行径也是层出不穷的,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把这种事情放到第一位去考虑和对应,这对我来说也是一样。我也是会在一天结束的时候喝喝小酒,泡泡小妞,或者一个人睡上十小时,有时还会看看无聊的电视剧,甚至会无所事事地发呆。

但今后却不一样了,我必须拼尽全力去做这件事,而且还是强制性的,被名为伦理的观念不断鞭策着。在别人依旧像从前一样悠闲生活的时候,我必须克服各种障碍,一心一意地掳走孩子,让他们的双亲陷入悲伤,并让更多的人类对我恨之入骨才行。我必定会遭到各种控诉,而且一定还会被追踪吧。但我还是要执拗地、彻底地去做这件事情,并且还要把自己的父母兄弟和朋友都深深地卷入其中。

所以我现在只能这样说:“想退出的人,可以趁现在离开这里。不过必须在今天零点以后。”

“风梨居三十一人”也只是行踪不明而已,他们不一定都参与到了诱拐儿童的行动中来。

可是天使兔剧团的一个女孩子却说:“我想帮迪斯科先生的忙。”那个声音虽然很小,但听起来并不像是为了照顾我和周围人们的感想而说的,虽然她的声音中掺杂着一些犹豫,但也包含了一定的决心。她本人好像也是不小心将内心的想法说漏嘴了,因为她此时正用双手捂住嘴巴,羞涩地笑着环视身边的剧团成员,但她马上又继续说,“对不起。其实我并没有放弃人生这样的想法,而正是因为我非常珍惜自己将来的时光,所以我想尽量努力,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她旁边的女孩子说:“啊……可是平木你不是想当演员吗?”说完,她后面有几个男孩子忍不住笑了出来,于是那个叫平木的女孩以及其他几个女孩子便猛踢他们。“好痛好痛,对不起对不起,呜呼呼。可是啊……”

“我无所谓了。”平木又继续道,“因为我只是想受到关注而已。”说着,她伸展双臂,在众人面前蹦跳了两下,然后说,“而且,我觉得自己今后恐怕不会有机会登上比这里更大的舞台了吧。毕竟我们的舞台是世界,观众则是全人类啊!”她像唱歌一样说着,这时,一个男孩子又从另一个地方上前一步,将双臂张开到胸前发出了宣言。

“我也要放弃SE〔※Systems Engineer(系统工程师)的简称。〕的梦想!”

因为说这话的是木村大介,所以马上又被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调侃道:“你这样做更正确吧。”“少做梦了,还是梦想成为普通的职员吧。”“你这个NEET〔※NEET原本是英国政府对not in education,employment,or training(不升学、不就业、不进修或参加就业辅导)这一类人的简称,在香港被称为“双失青年”、在大陆被称为“啃老族”、在台湾被称为“家里蹲”。〕预备军说什么大话呢……”不一会儿,其他团员也站出来说。

“那我就放弃飞行员的梦想吧!”“我不当医生了!…‘我不做政治家了!”“我不当新娘了!”“我也不当新娘了!”唧唧喳喳。

“不过啊,我们大家以后真的没机会再遇到美好的邂逅了哦,所以只能在我们这群人中间找人谈恋爱了不是吗?在这三十一个人中间……”其中一个女孩子说完,天使兔剧团成员齐齐屏住呼吸,开始查看周围,顺便进行品评。“剧团内恋爱要解禁了吗?”一个男孩子喃喃道,“那我要跟二琉主君!”“我也要二琉主君!”“啊,那我也要!”我看着这群再次用相同的模式喧闹起来的剧团员,心想有这帮人在这里或许是件非常好的事情吧。当然,他们的喧闹一定只是某种演出罢了。不过如果没有他们像现在这样吵吵闹闹的话,其他人必定会留下某些难以抹消的心结,而这些人则非常完美地帮我们和他们自己解开了那个结。

我必须对他们表现出来的开朗有所回报才对。

我开始考虑要不要向他们展示那个虽然有点乱来,但却美丽而又广阔的双胞胎世界。而且也想让他们看看即将被自己拯救的孩子们的样子……

不,其实连我自己也还没见到过,所以我也想看看。

说不定现在这个时间点的凤梨居中也有被藏匿的孩子吧。就在八号房和九号房之间。

可是,那个世界是“终结时刻”以后的世界,不属于那个世界的现在的我应该进不去才对。

我离开大声吵闹的剧团成员们,以及被卷入其中的名侦探们,还有一直满脸微笑的水星C,独自进入一楼九号三田村三郎的房间,把自己藏起来,跳转到“终结时刻”之后,深夜零时的凤梨居。

我不知道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周围已经没有人的动静了。吊灯和回廊的壁灯都开着,但没有一个人在里面。我又查看了家具和各种用品,它们都被摆放得整整齐齐的。这里应该没有发生过打斗,看上去就好像这里的人们齐齐消失在了空气中。但我又觉得他们都是有准备的,围绕着回廊的房门都已经关闭,中央大厅的沙发也都被摆放整齐,被水星C当做缓冲垫压坏了的沙发也被恢复了原状,桌子也被擦干净了。

“凤梨居三十一人”究竟是怎么消失的呢?

我是不是该跳转到二十三时二十六分去看看现场的样子呢?

但我转念一想,还是作罢了。Nail Peeler刚才不是说过吗。要是我告诉你的话,你就配不上侦探这个头衔了吧。也就是说,我现在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思考。如果忍不住去偷看答案的话,肯定会有无法解答的问题。而且就像我一开始没有发现凤梨居就是奈津川山庄一样,在意识不同的状态下,看到的东西也是不一样的。所以,现在的我就算目睹了“终结时刻”,也一定看不出其中的意义何在。搞不好还会让混乱加剧。

现在我还有时间。

我跳转到二楼八号房门前的回廊上,把凤梨居扭曲。

白色“壁垒”出现了。

我现在已经可以省略黑匣子这一过渡了。在跟那个“黑鸟男人”的对决中,我已经可以自由地调节自己体内的时间流。

我来到“壁垒”的另一边。那个阳光明媚,吹拂着既不凉也不热的和风,太阳可以随时升起,夜晚可以随时降临的世界。

我落在了一片绿色的草坪上,马上知道一郎和二郎就在附近。

“迪斯科先生。”我听到呼唤声转头一看,双胞胎就站在不远处。

那对双胞胎跟我上次见他们的时候相比几乎没有成长过。但我已经从二〇一九年回到了二〇〇六年,这十三年的岁月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昵。或者说,这个世界的时间根本就不会前进吗。不过即使如此,他们好像还是有了换一身衬衫的时间,今天这两兄弟穿的是蓝色和紫色横条纹交错的白色POLO衫。牛仔裤和运动鞋还是跟上次一样。

“哟。”我对他们说,“早上好。”

双胞胎笑了。“早上好。”“好。”“不过现在是中午?”“早上?”“全部都是呢。”“嘿嘿。”

我掏出手机,进入照相机模式,对着那对可爱的兄弟。

“哦。”“要拍照呢。”“我是第一次。”“对吧。”“我是一郎。”“我是二郎。”“要叫大家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