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对筱姐儿下毒了?说!”

潘瑜刚刚收拾好的妆容又给孙氏给破坏了,孙氏一把将她推在地上,恶狠狠地看着她,潘瑜感觉冤枉极了,不住摇头:“不不不,母亲可千万不能这样说,不是我,不是我下毒的。我,我为什么要对四姐姐下毒呢。”

孙氏急火攻心,差点往后倒去,是啊,潘瑜为什么要对潘筱下毒呢?她只是割破了筱姐儿的手,普通的口子罢了,怎么会是毒呢?

想到这里,孙氏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什么样的毒,会因为破了一条口子就发作呢?这种毒,不应该是潘辰发作吗?潘辰…孙氏被脑中的猜测给吓坏了,猛地扑到了昏睡在床,嘴唇都开始发青的潘筱身上,将她手上刚刚包扎过的布条给急急忙忙扯开了,果然先前还没什么异样的伤口处,此刻已经变得乌黑,指腹上的皮肉,开始外翻,溃烂,孙氏看着潘筱的手指,哪里还会想不到这是什么原因,她一心想用这种方法害潘辰,可是为什么最后会报应在她的女儿身上?难道那些毒,根本没有被下在潘辰身上,而从始至终,都是落在自己的女儿身上吗?

孙氏想到这里,不禁泪流满面,内在情绪实在忍无可忍的嚎哭起来:“啊——我的女儿啊!”

第180章

祁墨州和潘辰来的时候,在院子外面就听见了孙氏的喊叫声,潘辰心虚的看了一眼祁墨州,如果此时此刻,不是祁墨州在她身边的话,潘辰是断然不会踏进这个院子的。就是现在,她也不是很想进去,怎么说呢,因为不确定祁墨州是不是真的会护着她…

可是就算潘辰心中不愿也没有办法,祁墨州要她一起来,她是不能不从的,反正在这件事上,如果祁墨州不插手的话,潘辰还算是立于主动攻击的位置上,可现在祁墨州插手了,那潘辰主动的位置就发生了转换,祁墨州知晓这件事情之后,会有他自己的判断和行为,说的确切一点,就是潘辰现在已经变成了祁墨州手里的一只棋子,他想要怎么下,已经不是她这个小小棋子可以干涉的了。

好也罢,坏也罢,潘辰感觉的自己似乎又一次把自己的生死选择权递到了祁墨州的手中。

院子里已经乱作一团,跑来跑去的下人,比这一院子的张灯结彩还要混乱,一个尖细的声音拔高了嗓子吟唱一声:“皇上驾到,德妃娘娘驾到。”

院子里的人们听到这一声吟唱之后,哪里还敢再动,一个个全都原地跪下了,刘妈妈从廊下跑来,跪地行礼之后,便哭诉道:“皇上娘娘来的正好,贤妃娘娘突然就昏迷过去了,请了太医来瞧,说是中了毒了,此时命在旦夕呀。还请皇上快些随奴婢进去,瞧瞧贤妃娘娘吧。”

祁墨州一抬手,刘妈妈就赶紧爬起来带路去,走到门口,潘辰想往后退,却被祁墨州抓住了手,一路拉了进去,潘辰深吸一口气,收起了心虚与惧怕,既然事已至此,她就是不想面对也必须要面对了,仔细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在脑中过滤了一遍,并没有什么实际的证据能证明这一切与她有关。

孙氏正趴在床沿上哭,刘妈妈红着眼睛上前在孙氏耳旁小声提醒了一声:“夫人,皇上来了。”

孙氏抬起头,抽出帕子擦了擦泪,来到祁墨州面前行礼,祁墨州上前搀扶:“夫人请起,不知贤妃情况如何?太医怎么说的?”

祁墨州一个问题问出之后,太医便上前来对祁墨州禀报:“启禀皇上,贤妃娘娘是中了毒,已经喂下了两颗解毒丸,暂且压制些,但现在还没有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中毒,毒源在哪里。所以,不敢贸然开药。”

祁墨州来到床前,看了一眼嘴唇青紫的潘筱,冷道:“贤妃所食之物可都有验证过?”

太医从旁回答。

孙氏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潘辰,目光中似乎淬满了毒,压低着声音对潘辰说道:“是你下的毒?是你在我的筱儿身上下毒了,是不是?”

孙氏无理取闹的话让潘辰看了她一眼,便神色平静的回道:“夫人莫不是也病了吧。贤妃中毒,与我何干?夫人随随便便的污蔑于我,存的是什么心?”

孙氏听了潘辰的话,见她将一切都撇的干干净净,内心早已被怒火蒙蔽,哪里还管的了其他的,对潘辰回道:“我污蔑你?你敢说她身上的毒不是你下的吗?问我存的什么心,我倒要问问你存的什么心,从小到大,你就一直嫉妒筱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嫉妒她的一切,你一直在等机会,就是要夺走她的一切,对不对?当初我们要把你送入宫的时候,你是不是心里特别高兴?终于有机会了,是不是?你在宫里处心积虑要害我的筱儿,你与她争宠,处处压她一头,你不就是想要夺走她的一切吗?”

孙氏虽然脑子里有些混乱,但这些话也是斟酌后说的,她的目的,就是激怒潘辰,因为她知道,潘辰肯定不会主动承认她下毒害潘筱的事情,而孙氏自己手上也没有证据,能够证明,潘筱身上的毒是潘辰下的。所以她只有激怒了潘辰,让潘辰在冲动之下,说出一些让人怀疑的蛛丝马迹来,只要她说错了一句话,孙氏就会将她咬死,不让她有任何反驳的机会。

潘辰看着孙氏,神情比先前还要平静,若论控制心神,还真没几个能比潘辰做的更好,她从孙氏的表情中就能看出来,孙氏的目的是什么,她想激怒潘辰,潘辰怎么可能会上当呢。

“夫人此时焦急,我不与你争辩。”

潘辰的淡定,让孙氏焦躁起来:“不与我争辩,你是不敢与我争辩吧。你潘辰敢不敢摸着天地良心说你不嫉妒我的筱儿?不嫉妒她拥有的一切?”

潘辰好整以暇的看着孙氏:“我摸着天地良心说什么?贤妃是中毒了,又不是被我嫉妒的病了,就算我与夫人说我嫉妒贤妃,可那又如何?我嫉妒她,难道还成了让她中毒的原因了?那全天下嫉妒她的人多了,贤妃娘娘岂不是日日在中毒?”

“哼,你终于承认了,你就是嫉妒她。因为你嫉妒,所以你就要下毒害她,她死了,你好夺走她的一切,不是吗?”

孙氏迫不及待将心里的话全都说了出来,却得到了潘辰的一脸无奈表情,看着似乎有些魔怔的孙氏,潘辰冷静回答:“夫人似乎又搞错了,我与贤妃娘娘都在后宫里伺候皇上,贤妃娘娘拥有的,我也有,甚至我拥有的还比贤妃多,我犯得着要嫉妒她?她又不受宠,死不死的对我来说没什么分别啊。所以,我劝夫人想要冤枉我,就拿出一些实实在在的证据出来,比如我如何下毒,比如我什么时候下毒,比如我下的是什么毒。这些实实在在的证据,如果夫人能够拿出来的话,根本就不用和我在这里扯这些嘴皮子,直接可以将我告上大理寺,让大理寺来审问我了,不是吗?”

孙氏被潘辰一连串的话说的有些语塞,潘辰上前一步,在孙氏耳边清晰的说道:“说到这里,我真的很好奇,为什么夫人得知贤妃中毒了之后,不急着找中毒的原因,反而要在这里无凭无据的冤枉我。还是说夫人其实心里知道,贤妃娘娘中的是什么毒,又或是,知道她是怎么中毒的?如果夫人知道的话,不防全都说出来,说出来之后,若是证据全都指向我的话,那不用夫人说话,皇上自然也会来定我的罪!”

“你!”

孙氏恨得直咬牙,对潘辰颤抖着手,却始终说不出一个字来,孙氏可以肯定,下毒的人就是潘辰,可是她不能说出来,也不敢说出来,若是就此牵出当初她派人对潘辰下毒的事情,那就更加无法收场了。

此时屏风后的太医对祁墨州说道:“皇上,贤妃娘娘的手指似乎就是中毒的根源,您看,娘娘手指上受伤处已然溃烂不堪,这毒应该就是从这里侵入的。”

听到这里,潘辰看了一眼孙氏,便也走入了屏风之内,只见祁墨州坐在床沿,正低头看着潘筱手上的伤口,孙氏脸色一变,祁墨州抬头扫了一圈,将目光落在孙氏脸上,问道:“贤妃手上的伤是如何来的?”

孙氏略微犹豫,便如实回答:“是,是跟五姑娘起争执的时候,碰伤的。”

太医上前:“还请夫人将五姑娘喊来对峙,若真是从这伤口处侵入的毒,那臣便要检查到底是何物所伤。”

潘辰默默来到祁墨州身后,两人交换了一抹似有若无的眼神,潘辰也凑过去看了看潘筱手上的伤,目光不由得也暗沉起来,若非柳氏及时发现了,那么此时此刻躺在这里命在旦夕的人必然就是潘辰了,从伤口的溃烂程度可以看出,孙氏和潘筱对潘辰是下了死手的。

祁墨州也看出了潘辰眼中的恨意,站起身来,对孙氏说道:“是啊,贤妃在府上中毒至此,若府上不能给出一个很好的解释,那就别怪朕为了贤妃发落整个潘家了。”

孙氏被祁墨州的这句话给吓住了,就连潘辰也忍不住擦了一把汗,祁墨州这话听起来,确实是替潘筱做主的,可是若是深究这意思的话,又并不像是这个意思。

潘筱是潘家的唯一嫡女,在潘家受伤中毒,潘家人只有心疼的份儿,可若是不能给出答案来,祁墨州就要发落潘家,这对潘家来说,可不是皇上对潘筱的宠爱,更像是打着潘筱的旗号,要来整治潘家似的。

祁墨州说话的分量和潘辰说话的分量是绝对不一样的。潘坛在宾客席间也得知了潘筱中毒的消息,赶忙推了杯盏来了后院中,进门之后,就听见了祁墨州说的这句话,不由愣住了,上前来行礼,看了一眼同样震惊的孙氏,祁墨州看见潘坛之后,便上前一步,对潘坛重新复述了一遍自己的意思:“潘丞相,朕素来敬重于你,贤妃是朕批准了回来参加贵府婚宴,朕对你们是全心全意信任的,料想你们定会将贤妃和德妃照顾的很好,可如今呢?你们看看这都是什么事儿,德妃手脚受伤,贤妃直接中毒了,你们潘家是龙潭虎穴不成?为何朕的妃子来了潘家,竟一个个都遭了难,这件事情潘相若是不好好的给朕一个交代的话,那就别怪朕对潘家不顾情义了。”

祁墨州大义凛然,义愤填膺的将内心的不满表达出来,脸上表情到位,完全就是一个心疼俩老婆的痴情男的样子,四两拨千斤,把一切重担全都压到了潘坛的肩膀之上。

第181章

潘辰听完了祁墨州那一番四两拨千斤的话,越发觉得祁墨州根本就是坐山观虎斗,他知道潘筱要害潘辰的事儿,也知道潘辰反击的事儿,可能对祁墨州而言,潘筱和潘辰两个人,无论是谁成功了,谁失败了,对他来说,结果都差不多,反正他最后的目的都能达到。

潘辰沮丧的叹了口气,目光锁定在躺在床上的潘筱身上,突然感觉自己和潘筱都挺可怜的,全都是别人斗法时的受害者,只不过,潘筱是主动受害,潘辰是被动受害。

潘坛听了祁墨州的话,果然大惊失色,跪在祁墨州面前一个劲的告罪,祁墨州上前去将潘坛扶起来,打一巴掌给个枣儿,又对潘坛好生劝慰:“丞相莫要怪朕说的太重,只是今日之事谁也没有料到,如今贤妃中毒昏迷,朕心急如焚,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导致贤妃中毒。”

潘坛擦了擦汗,看向身边的孙氏,孙氏被潘坛一看,便果断将潘瑜给卖了出来:“说毒是…从筱儿受伤的指腹侵入的,筱儿的指腹是瑜姐儿头上的发簪割破的…”

潘瑜和安姨娘脸色惨白跌坐在地上,不住摇头,潘瑜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仪态,爬到潘坛面前解释求饶:“爹,不是我下的毒,女儿没有给贤妃娘娘下毒啊。不是我,我…”

潘瑜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两个婆子架着起了身,孙氏过来对两个婆子吩咐道:“将五姑娘关押起来,这事儿总要查个水落石出的。”

安姨娘扑上前求饶:“夫人恕罪,真的不关五姑娘的事啊,下午就是吴家来迎亲的时候,不能这个时候将五姑娘关押起来啊。老爷,老爷,五姑娘性情纯良,夫人又对她恩重如山,她怎么会对贤妃娘娘动歪心思呢。老爷,求求你,求求你…”

潘坛对安姨娘还算有旧情,对她说道:“起来吧,像什么样子。瑜姐儿若是没做,我也不会冤枉了她,不过是要查一查,贤妃娘娘在咱们府里中毒,总要有个说法出来的。”

安姨娘仍不肯放手,拉着潘坛的袖子,哭的很无助,她小心翼翼伺候了主母一辈子,好不容易等到了女儿要出嫁的时候,嫁的还是那样好的人家,做的也是嫡妻,若是成了,她们娘儿俩今后就能扬眉吐气了,可谁知道,好好的婚事上,居然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若是误了今日吴家迎亲的吉时,那瑜姐儿这辈子就算是完了,所以,安姨娘能不担心吗?

孙氏对婆子使了个眼色,婆子就上前来将安姨娘从潘坛身边拉开了,孙氏上前,带着怒气哭腔:“事情还没调查清楚,少在这里装可怜,将潘瑜带下去,关押起来,待会儿我去亲自审问!”

就算孙氏知道潘辰嫌疑最大,可是她不能明说出来,可就算毒不是潘瑜下的,可潘筱手上的伤口总是因为她才有的,若非因为这个伤口太深了,让毒性更快的蔓延到筱儿全身,也许她的筱儿也不至于变成如今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啊。孙氏心里苦啊,筱儿不好受,她也不会让其他人好受!

潘瑜跪爬在地上,对孙氏和潘坛说道:“夫人你这是过河拆桥啊。别说我往日替你做了多少事情,就是今日,我也替你做过事的,你让我将一杯热茶泼在潘辰身上,我就算知道潘辰是德妃娘娘,我为了夫人你的一声令下,也是照做了,可是你却不念我的旧情,要将我这般赶尽杀绝吗?我的簪子为什么会伤到四姐姐,夫人难道自己不知道吗?若非夫人推我一把,我又如何会撞到四姐姐身上,若真要论个罪人,那夫人你岂不是害了四姐姐的罪魁祸首吗?”

潘瑜知道孙氏是那种赶尽杀绝的主儿,若是给她关起来,那生死就难料了,干脆当着所有了的面,将自己的嫌疑先撇开,潘瑜还是聪明的,她知道潘筱如今中了毒,躺在床上生死未卜,潘辰虽居高位,可在潘家却没有地位,府里四个女儿,就剩下她和潘秀,潘秀还小,府里能拿得出手的女儿,就是她潘瑜了,只要没有原则性的错误,潘瑜不怕潘坛对她这个亲闺女下毒手。

至于孙氏那里会不会给她和姨娘穿小鞋,现在已经不是潘瑜会考虑的事情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来人呐,给我押下去。居然敢说这种话来污蔑嫡母,真当我潘家没有家法了吗?”孙氏哪里受得了潘瑜说她是害了潘筱的罪魁祸首呢,当即反应过度。

潘坛见状,伸手拦住了那些要对潘瑜动手的婆子,将目光调转到孙氏身上,沉声道:“你放肆!瑜姐儿说的可是真的?”

孙氏看着潘坛这般严肃的质问自己,心里也明白,若是在平常时候,潘瑜的这些话根本不可能让潘坛反应这般大,就因为不是平常时候,皇帝也在场,所以潘坛才必须要严阵以待,可饶是如此,孙氏依旧觉得有些接受不了,一向对她言听计从的丈夫,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话。

“老爷,妾身与你成亲多年,我是什么样的人,老爷会不知道吗?难道就听这上不得台面的庶出东西当面污蔑我?她这是心里憋着坏,将自己的过错,推到旁人身上,先是害了筱儿,如今又想来害我。老爷,你可千万要替妾身做主啊。”

在潘瑜直接点名孙氏之后,孙氏也不甘示弱,想着如果这件事非要有个人来背锅的话,那这个人,想来想去,就只有潘瑜最合适了。毕竟,她不能让别人追查下去,因为如果追查到了宫里,潘辰身边那个钉子一翻供,将她处心积虑要害死潘辰的事情给捅出来,那孙氏和潘家才是真的完了,如今潘筱虽然中了毒,可有这么多太医会诊,性命也许还能救回来,只要保住了自己和潘家,孙氏才不在乎会牺牲谁呢。

潘坛看着潘瑜和孙氏,还有一个跪在地上不住哭泣的安姨娘,背后又有皇帝和潘辰在等着他出答案,潘坛觉得压力太大了,原本判定家务事就不是他擅长的,如今更是不知道该如何做出反应才好。

祁墨州走到潘坛身旁,沉声道:“双方各执一词,丞相可得调查清楚了。贤妃中了毒,朕要将她带回宫中医治,三天,朕给丞相三天时间,三天之后,朕就必须要知道一个结果。”

潘坛听见祁墨州说要走,心中喊了一声谢天谢地,却还是牵挂潘筱,说道:“贤妃娘娘既然中了毒,那何不就留在潘家医治呢,皇上垂怜的话,就从太医院多派一些太医来会诊,也省得贤妃娘娘在路上奔波,加重病情。”

潘坛说的也是实话,毕竟是自己手掌心里捧着长大的女儿,中了这么厉害的毒,若是在搬移回宫的路上有个什么好歹,潘坛可是要后悔一辈子的,所以才斗胆对祁墨州这般提议。

谁知道祁墨州却很坚持:“贤妃既是朕的妃子,无论好坏,都得宫里才行,留在潘家不合适,再说了,贤妃若是留下,丞相还如何处理这些家务事?朕要的是一个谨慎真实的结果,事关贤妃与德妃的性命,绝不能模棱两可。再说了,宫中药物比较齐全,太医们可以发挥更好,把贤妃交给朕,潘相难道还信不过吗?”

潘辰看着祁墨州说话,深深感觉自己又被套路了。

潘坛连连摇手说不敢,祁墨州就负手走出了门外,潘辰紧随其后,祁墨州吩咐傅宁将贤妃带回宫去,自己则与潘辰一起往依旧热闹的潘家前院去,见潘辰一路不住看他,就知道她有话与自己说,祁墨州走到门外后,便放弃了骑马,转而与潘辰上了同一抬轿撵。

摇晃的轿撵之中,祁墨州主动坐到了潘辰的主位上,舒服的靠着潘辰的迎枕,皇家的轿撵自然比一般人人家的要大许多,就算坐两个人都不觉得拥挤。

潘辰对祁墨州看了又看,就是不说话,弄到最后,倒是祁墨州率先忍不住对潘辰问道:“你都看了朕一路了,到底有什么想说的,直接说出来不好吗?”

祁墨州一开口,潘辰就赶忙转移了目光,听祁墨州的语气,潘辰稍加犹豫了片刻,然后就坐直了背脊,对祁墨州正色问道:“潘筱不会死了,是不是?”

潘辰的问题让祁墨州面上一愣,像是没想到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一句,有些不解,勾唇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目光却是不与潘辰对视,敛下眉目,将潘辰腰间的宫绦拿起来放在手心里把玩,看着倒像是悠闲在在的样子,可潘辰却从他表现出来的这个样子里,看出了她问题的答案。

便将落在他手里的宫绦抢过来,然后潘辰就坐到了另外一边去,跟祁墨州离得远远的,似乎并不想和祁墨州继续说话了的样子,祁墨州见状,十指交叉,好整以暇的看着潘辰,说道:“你是不是想让潘筱死?成啊,你一句话的事儿。”

潘辰听了祁墨州这话,抬眼看了他一眼,半晌才回道:

“不是我想让潘筱死,是皇上你不想让她死,这本来就是两码事。我让玄参用的是潘筱让她对我用的毒,那种毒我娘看过,只要渗入肌肤之后,必死无疑,可潘筱毒气入侵到现在,也只是吐了吐白沫,然后就一直昏睡,可见那种要人命的毒药已经被换过了,而且皇上坚持让潘筱回宫医治,若是潘筱必死无疑,中毒无解的话,皇上又何必多此一举呢?所以我现在想问的是,皇上到底是什么时候,掉包了玄参的药?”

第182章

对于潘辰的问题,祁墨州并没有马上做出回答,潘辰深吸一口气后,继续猜测:“或者说,玄参从头到尾都是你的人?”

祁墨州一挑眉,果断摇头道:“她可不是朕的人。不过她的毒,朕的确派人换过,贤妃如果死在你手上,那这个罪名,你将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就算朕护着你不死,可这件事就会成为你身上的疑点和污点。”

潘辰看着祁墨州,似乎在判断他这句话的真假性,按照祁墨州说的这些,听着倒像是为她着想,可潘辰怎么觉得那么别扭呢,蹙眉对祁墨州问道:“那你就不怕我死在潘筱手上?”

祁墨州勾唇一笑:“不要胡思乱想了,朕对你是有信心的。潘筱那点手段,不足以干掉你!”

“…”潘辰收敛心神,调转目光到旁边,透过窗帘往外看去,幽幽的回了一句:“那可不一定…”

这句是事实,如果不是柳氏替潘辰发现了毒性,那潘辰就算会发现玄参不对劲,但那时候她身上的毒肯定已经积累了,如果运气不好,身上哪里有了伤,即刻暴毙也不是不可能的。只能说,祁墨州的这种盲目信任,并不会让潘辰觉得有多安心,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并不能因为我坚强,你就以为我刀枪不入。

祁墨州瞧见潘辰转过去的脸,目光沉静的看着窗帘外,他伸手过去抓住了潘辰,对她说道:“朕承认,当时确实没有第一时间救你,那时候朕因为催眠的事情,对你有心结,不能确定对你的感情,如今想起来,确实十分后怕,但是朕保证,像这样的事情,绝不会有第二次。”

祁墨州说的这个道理似乎听起来有点逻辑性,因为当时不爱,所以不管你死活,现在觉得爱了,就保证不会有第二次,可潘辰哪里知道,祁墨州的这份所谓的‘爱’能够维持多久呢?要是保质期只有几个月或者几天,那潘辰不还是会陷入危险吗?

不过这些想法,潘辰可不会傻兮兮的告诉祁墨州的,所以在祁墨州说了那话之后,潘辰就很识相的对祁墨州展颜一笑,祁墨州将她的笑容看在眼里,没有说什么,而是将潘辰的手攥的更紧了些。

“所以,潘筱这件事,皇上是有什么打算吗?潘坛那里不会给出你想要的结果,顶多把潘瑜推出来顶罪,皇上想借此来发落潘家,可能还不够吧。”

潘辰现在已经大致可以确定,祁墨州是想用潘筱事件对潘家施压,但潘辰却想不出,祁墨州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祁墨州靠在迎枕上,抬眼看了看轿撵顶子,目光深邃,沉默片刻后,才开口说道:“不是要发落潘家,是给潘家一个警告,潘莨有把柄落在人家手中,旁人以此来威胁潘坛,以潘坛的性子,十有八九会为了儿子做出傻事来,朕若不先敲打着,将来等他真的做出什么事之后,想挽回都挽回不了。”

潘辰不懂:“恕我眼拙,我从前可真没看出来,皇上对潘家竟是这样好呢。”

不论亲情血缘,潘辰是真觉得,潘坛混到了两朝丞相的地位,靠的绝对不是自身迂腐又古板的实力,而是靠的潘家的百年声望,受祖荫庇护才有了如今的出息,可是从潘坛这一代开始,潘家这棵大树就开始走下坡路了,潘莨和潘勤算是潘坛儿子里比较出色的,可一旦入仕之后,才能清楚的知道,在家族庇护之下的出色,并不能让他们在仕途之上就比旁人多聪明一些,家学渊源固然有利,可本身没有多少特别的才干,混到最后,也就是一个出身比较好的平庸之辈,这样的平庸,潘家撑不过三代,不需要其他人对他们做什么,潘家这棵大树就会自己生出白蚁和蠹虫,日夜咬噬之后,随便遇到一点大风,一个惊雷,就能让这棵百年大树轰然倒塌了。

所以,潘辰实在有些想不通,祁墨州这样提点潘家是为了什么。

对于潘辰的话,祁墨州但笑不语,牵着她的手,目光落在她的侧颜之上,久久都不能转移目光。

回到宫里之后,祁墨州让人将潘筱送回了长乐宫,让太医院派人救治,当天夜里,太医院就稳住了潘筱身上的毒,除了皮肤上被毒素侵蚀出了伤口不能很快愈合之外,倒是没有性命危险了。

潘瑜的婚事因为潘筱事件而彻底耽搁下了,当时吴子期打马来提亲,等到的却是新娘子被关入了柴房的消息,吴家一问之下才知道事情经过,吴家人怒不可遏,当即就要在潘家门前给潘瑜下退亲书。

吴家的一个随吴子期来迎亲的叔伯长辈吹胡子瞪眼,对派来接待的潘莨怒道:“这是个什么道理?要潘家不想与我吴家结这门亲事,该当早些知会,我吴家纵然再不济,也不会做那强人所难之事,可婚期定了,聘礼下了,庚帖换了,迎亲当日却给我们整出这样一出戏来,说你们潘家不是刻意为之,我都不信了。”

潘莨一脸愧疚,左右看着吴家的人,身后的叔伯兄弟们也上前劝说吴家,却都没什么用,潘莨看着一直负手背立的吴子期,想越过这凶悍的吴家叔伯去和吴子期亲自说话,但还没走到吴子期跟前儿,就给那叔伯挡住了去路,指着潘莨的鼻子怒道:“你说呀,你们潘家到底是什么意思?是瞧不起我们吴家,还是存心给我们难堪?”

潘莨知道潘家没理,就算心里对这吴家的叔伯再多不满,也只好忍着赔笑:“吴伯父别激动,这事儿真的是突然发生的,我们潘家与吴家结亲,那是两家欢喜的大好事,若是有一点不愿,我父亲又怎会将宫中的两位娘娘都请回潘家来参加婚宴呢,可谁知道府里下人不懂事,毛手毛脚的弄伤了贤妃娘娘,偏偏这毛手毛脚的人又出自瑜姐儿的房里,若是平时,咱们私下里与娘娘道歉,娘娘也会看在瑜姐儿大喜的日子不计较,可是,皇上对贤妃娘娘爱护有嘉,看见娘娘受伤,心疼的不得了,一定要给娘娘讨个说法,这不,几道流程下来,瑜姐儿身边的人做的事情,瑜姐儿这个主子要担些责任,不过子期兄不用担心,这也就是走个过场,等明儿父亲去宫里将这件事解释清楚之后,就没事了。”

潘莨有把柄在吴家人手上,所以,对吴家人说话不敢太过嚣张,态度还得十分虔诚,心里也不住埋怨,为什么偏偏让他来接待这些人,真是有伤他的颜面。

可这边,潘公子觉得有伤颜面,那边吴家人还对他的话表示质疑,又问:“既然是五姑娘房中丫鬟出了事,直接打发处置了不就得了,如何还要关着五姑娘,定是有其他什么事情,你们潘家有所隐瞒,哼,原本我就不同意让子期娶你家这位庶出之女,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我们吴家也就忍了,原以为百年潘家出来的女子,就算是庶出也该比一般嫡出的要好些教养,可如今看来,真是叫人大失所望啊,连房中人都管不好,居然犯下这样大逆不道的罪,还祸及主人,这样的无状行为,别说我西陵吴家从未出现过,就是一般普通的官宦人家都未必有吧,可见你潘家上下就是治家不严。”

潘莨有苦说不出,对吴家又不能完全说出实情来,就在十分焦急之时,潘坛从里面走了出来,吴家人见了潘坛,这才收敛了些吵闹的声势,吴子期也转身过来对潘坛抱拳行礼,一身火红喜袍衬得他面如冠玉,英气勃勃,潘坛对吴子期点了点头,道:“今日之事,确是潘某治家不严造成的。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样的事情谁也没有料到会发生,但既然发生了,我潘家也不会缩头缩尾,潘某在此给列位赔礼,待这件事情处理好了之后,潘某会亲自去府上请罪。”

潘坛是丞相,说话自然分量够的,先前那个不住为难的吴家叔伯虽然还有不满,可吴子期上前对潘坛谨守礼仪,温声问道:“是,伯父说的是,只不过吴家的迎亲队伍随我来了,若是不能将五姑娘迎去,那我家那边也不能交代,家里父母宾客都在等着我们迎着新娘子回去,若是空轿而归,只怕…”

潘坛叹了口气,也有些为难,潘莨从旁对潘坛低声说道:“爹,要不就先把五妹妹嫁过去,府里的事儿总还好说,到时候…”

潘莨在潘坛耳边说了一阵之后,潘坛又看了看吴子期,吴子期迎亲的诚意十足,先前潘莨所说的事情,若是真的,那不过就是潘瑜的人不小心弄伤了贤妃,皇上心疼,要给个说法,反正贤妃是潘家的人,不可能对这事儿袖手旁观,也就是走个过场,并不是什么大事。

若是因此而耽搁了提亲,吴子期也觉得有些不值得,再说吴家那边一切准备就绪了,此时若是没有新娘子接回去,那损害的就不止是潘家的颜面,最重要的是他吴家的面子啊。

潘坛犹豫了一会儿,心里觉得将潘瑜此时嫁过去会是个隐患,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一咬牙,便点头说道:“去让喜娘给瑜姐儿重新梳妆,吉时上轿吧。”

第183章

潘瑜被匆匆送上了吴家的花轿,潘坛让潘莨和潘勤代替他招呼宾客,自己则回到房中,找孙氏说话。

孙氏从喜宴一开始就称病不见客,各府女眷虽然觉得奇怪,倒是一点风声没有露出来,潘坛经过抱夏,丫鬟替他打了帘子进门,孙氏正躺在屏风后的软榻上休息,潘坛呵着手,将身上的披风给了在房中伺候的刘妈妈,让她带着婢子们出去,自己则走入了屏风,孙氏早早就听见潘坛进来了,感觉身边有人坐下之后,就睁开了眼睛,她单手撑着脑袋,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睁开眼睛朝潘坛看了一下,然后就转了个身,潘坛叹了口气,开口问道:“你还不想跟我说,当时为什么一定要将德妃请回来参加瑜姐儿的婚宴吗?你们背后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的?”

孙氏对潘辰下毒的事,潘坛不知道,可是今日发生的事情,让他不得不怀疑,孙氏听见潘坛终于问这件事情,忍不住回头说道:“我没什么好说的。现在筱姐儿生死未卜,你竟让她就这样被带走,这样绝情,你也算是为人父吗?”

对于祁墨州将潘筱带回宫去医治这件事情,孙氏是相当不满的,本来她就和潘筱一样,瞧不起这马背上夺天下的祁氏,觉得祁氏根基太浅,没有底蕴,配不上她的天仙宝贝女儿,可自己又没办法不听皇命,就开始埋怨潘坛没本事了。

潘坛凝眉冷道: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哪里就不担心筱儿,只是皇上说的也不错,宫里太医多,药物多,皇上总不会放着筱儿见死不救的,让皇上带回宫里去,确实比在咱们家好,再说了,君命不可违,你想要我如何?这些年皇上致力于士族制度的改革,我们潘家本就在风口浪尖,虽然支脉被砍了不少,可主脉皇上看在我的面子上,终究是没动,这种形势之下,我难道还能公然的因为这事儿反对皇上不成?”

潘坛只觉得眼前这个温柔体贴,端庄大度的妻子变了,自从潘辰在宫里的位分高过潘筱之后,她就变得成天抱怨,性情改变了不少,如今竟有些蛮不讲理起来,叫人倒胃口。

孙氏见潘坛生气,她从软榻上坐起,抽出帕子轻拭眼角:“我又没有让你公然反对皇上,我只是心疼我的筱儿,此时不知在遭受什么样的罪,我这个做母亲的居然也没能陪在她身边。”

说起女儿,潘坛也是心疼的,叹了口气,将话题给转了回来:“担心也没用,等明日上朝,我会亲自问的,总不会不管不顾了,可你得告诉我,今日到底后院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你会让瑜姐儿拿热茶泼了德妃?又会跟瑜姐儿发生争执呢?”

孙氏将帕子一拍,目光冷冽,愤声说道:

“今天的事情发生之后,我才看出来那个潘辰有多厉害,多可恶!”

孙氏这样说了一句,然后就把她如何买通潘辰身边的宫婢给潘辰下毒的事情说了出来:“可谁知,老天没眼,居然让潘辰暗地里知道了这个消息,反过头来,将这个算计到了我的筱儿身上,她可真是狠毒啊,早知她今日如此,当初她从柳氏那个贱人肚子里爬出来的时候,我就该派人将她偷偷的闷死了事。”

潘坛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双腿一软,跌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指着孙氏,久久说不出话,脸上满是震惊和后怕的神情,良久之后,才勉强出了点声音:“你。你。简直胆大包天。你怎么,怎么敢!”

对于潘坛的震惊,孙氏并没有多意外,当初她就是知道如果告诉了潘坛,他不敢这么做,所以才瞒着他的,冷哼一声:“哼,我有什么不敢?潘辰是个什么出身,凭她也敢站在咱们筱儿头上撒野?凭着她那一身狐媚子的伎俩,把皇上迷得神魂颠倒,我这是替天行道,出手教训她,是为了让她知道知道,什么样的种就该是什么样的命,我若不出手,等到她再晋升一步,到时候,难不成咱们还要尊称她皇后娘娘不成?皇后是咱们筱儿的,是我孙婧茹的女儿,她潘辰一个臭舞姬生的野种凭什么?”

孙氏的话说的很恶毒,让潘坛都不知道该做何反应了,动了动干渴的喉头,沉声道:“她就算出身不好,也是我的种,你说她是野种,是在骂我吗?”

潘坛的语调听不出喜怒,可孙氏却明显感觉到了不对,对潘坛还想说什么,就被潘坛扬手打了一巴掌,压低了声音怒道:“我一直敬重你,觉得你是个贤妻良母贤内助,可是如今看来,你简直比一般的庸俗妇人还要见识浅薄,你对潘辰动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种行为会让我和潘家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你会毁了我们潘家你可知道?潘辰她不管是什么出身,她现在已经是德妃了,就好像无论你多不喜欢祁氏,他们也已经夺了天下,做了皇帝了,你要不想接受,那就只有谋反一条路,可是今日我告诉你,你想死,别拉着我潘家上下几百条人命,要死自己去死,听懂了没有?”

潘坛压抑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一字一句都好像是一个巴掌,噼里啪啦的打在孙氏的脸上,将她先前脸上戴着的倨傲面具给抽的七零八落,狼狈不堪。

潘坛不想再管她,说完那些话之后,转身就要离开,孙氏愣了一会儿,就赶忙追了上去:“你,你要去干什么?不会要把这件事捅出去吧?潘坛,你可要想清楚,这事儿若是你要把我交出去的话,我势必会咬死你不放,到时候,就算不谋反,你潘家也是万劫不复的,你可千万别逼我啊。”

孙氏先前就是色厉内荏的说了那些话,其实在她知道潘辰反击了潘筱之后,她就开始担心这件事情被捅到台面上,到时候深入调查,她做的一切暴露在人前,皇帝一定不会放过她的,所以,潘坛说完那些话之后转身,她就紧张的以为潘坛要去告她,一时冲动忍不住对潘坛说出了那样撕破脸的话。

潘坛回头怒目瞪着孙氏,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声:“愚不可及。”

说完,潘坛就奋力推开了孙氏的手,把孙氏推得忍不住倒退了好几步,跌坐在地上,越发心虚,越心虚,就越激动:“潘坛,你给我回来!潘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