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何这么早过来,靳兰慧你心知肚明。”靳兰轩咬牙切齿地说道。

她睡到半夜醒来,碧心告诉她皇上将她先送到了这里便走了,她本以为他是去了凌波殿,结果一早才得到消息,夏候彻宿在了明月阁。

她与太后的一番苦心安排,结果竟是便宜了她靳兰慧。

“姐姐到底想说什么?”靳容华反问道。

此事,太后与靳兰轩自己计划的,一直是瞒着她的,但她还是暗中听到了。

“你…”

“够了!”夏候彻沉声打断两人的话,一字一顿地告诫道,“朕最讨厌的就是后宫里勾心斗角算计到朕的头上,这样的事朕不想再看到第二回。”

说罢,起身拂袖而去。

夏候彻一离去,靳兰轩便狠狠瞪向靳容华,“靳兰慧,连你也来跟本宫作对?”

“姐姐在说什么,妹妹哪里得罪你了?”靳容华柔声反问道。

“若不是你从中破坏,昨晚他如何会宿在你这里?”靳兰轩怒声道。

靳容华到榻上坐下,道,“姐姐说哪里的话,皇上虽然甚少来明月阁留宿,但这也并不是头一回。”

“你…”靳兰轩的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

是啊,这宫中有份位的妃嫔,哪一个不曾被他宠幸过,只有她…还有着可笑的清白之身。

两人正争论着,永寿宫的掌事姑姑进来,道,“兰妃娘娘,容华娘娘,太后请你们过去。”

“本宫看你如何向姑母交待。”靳兰轩恨恨地咬了咬牙,先行走了。

靳容华起身取了斗蓬披上,方才跟着书绣姑姑离开明月阁。

永寿宫,西暖阁。

靳容华进门便欠身道,“嫔妾给太后娘娘请安。”

靳太后窝在暖榻上,目光冷沉,“兰慧,哀家让你多帮衬些你姐姐,你便是这样做的吗?”

“嫔妾不知哪里做错了?”靳容华抬头,辩解道,“皇上带着姐姐回去,走在半路便走不动了,嫔妾只能请皇上先送姐姐到明月阁安顿着,我哪里知道…”

靳太后敛目深深吸了口气,自己之前并未将计划的事告诉于她,想来她也是并不知情的,只是这一番没让兰轩得到宠幸,反而更让皇帝起了戒心,以后又当如何是好?

“姑母,她分明就是故意的。”靳兰轩忿然道。

靳太后无奈叹了叹气,道,“兰慧,你这几日便留在哀家的佛堂里诵经吧。”

“是。”靳容华应声道。

同样是靳家的女儿,她的侄女,太后却是一向偏宠于靳兰轩的,这要替她出口气,自然要罚她一番了。

可是靳兰轩,凭你又怎么斗得过我?

“你也是,这么好的机会都让你错过了,哀家真不知道还要怎么帮你了。”靳太后望了望兰妃,沉着脸训道。

其实相比之下,兰慧要比兰轩要心思细腻的多,只是她一直不得皇帝宠爱,她只能重新将心思放在兰轩身上,帮助她获得皇帝的宠爱。

“罢了,你们都下去吧,哀家也乏了。”靳太后摆了摆手,示意两人退下。

“姑母好生休息,我明日再过来看你。”靳兰轩说罢,先行走了。

“太后娘娘保重身体,嫔妾告退。”靳容华也跟着离开了。

“太后昨夜又未歇息好,还是再进去躺一会儿吧。”书绣瞧着靳太后面色有些疲惫,不由担心地说道。

靳太后点了点头,刚起身准备进寝阁,首领太监便进来传话道,“禀太后娘娘,敬事房来人了。

敬事房这个时候过来,是何意思,她自然明白,望了书绣一眼,便道,“让人进来吧!”

“是。”首领太监出门,将人领了进来。

“太后娘娘,奴才奉旨给容华娘娘送药,去了明月阁说靳容华永寿宫来了。”敬事房太监直明来意。

皇上没说要留,他们自然不敢懈怠要将药送过来。

“书绣,把药给靳容华送过去吧。”靳太后道。

“太后,此事…还是奴才去吧。”敬事房太监总管抬头望了望靳太后,说道。

为了不发生任何意外,他一向都是将药送到了,亲眼看着人喝下去。

何况,这还是孙公公特别交待了的。

靳太后淡淡望了眼,又道,“靳容华在佛堂诵经,你不便进去打扰,到门口让书绣把药拿进去便是。”

按规矩,太监是不能出入伽蓝院和佛堂这些地方的。

敬事房总管想了想,不好再与靳太后争执下去,便道,“是。”

“公公请随我来。”书绣上前引路,带着她去往佛堂。

静华宫,凌波殿。

因着昨晚自永寿宫散场时,皇后说饮酒有些醉了,大家不用一早再过去请安了,她便好好睡了个懒觉,下午请了苏妙风一起过来下棋打发时间。

“皇上昨夜没到你这里来吗?”苏妙风望了望她,问道。

“没有。”

“那便是真的了。”苏妙风抬手落下一子,望向她道,“听说昨夜是宿在明月阁了,想来是确有其事了。”

明月阁?

凤婧衣拈起棋子的手一滑,棋子掉到了榻上,低头捡了起来,却半晌没有落子。

“钰妹妹,看开些。”苏妙风见她神色有些古怪,不由劝道。

她盛宠数月,皇帝再未召幸除她以的妃嫔,昨夜皇帝却宿在了靳容华那里,想来她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凤婧衣回过神来,淡淡笑了笑,原来昨日不是冲着别人来的,是一心冲着夏候彻去的,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不过想来靳容华已经达到了她的目的了。

“在这宫里,没有谁就能真的一直得宠,即便不是靳容华,也会是宫中任何一个。”苏妙风担忧地望了望她,说道。

“我知道,苏姐姐放心吧。”凤婧衣笑着说道。

她在想什么?

以为她会因为夏候彻宠幸了靳容华心中不畅快?

这宫中嫔妃不止她一个,许是他觉得在她这里没什么意思,想要重新换一下口味,这也是很正常不过的事。

不是靳容华,也有可能是别人,总不可能一直是她独占圣宠。

皇帝既然有了新欢,估计她也要清净好一段日子了。

果然,之后一连数日夏候彻没再来凌波殿,也没有再差人请她过去,她索性便也天天待在凌波殿懒得出门了。

直到,一日午后她刚小睡起来,沁芳进来道,“主子,孙公公来了,说有事找你。”

凤婧衣穿戴整齐了,方才到到暖阁请人进来。

“奴才见过钰嫔娘娘。”孙平进来请安道。

凤婧衣点了点头,端起茶抿了一口问道,“孙公公有何事?”

孙平有些愁眉苦脸地道,“娘娘若是有空,能不能去皇极殿走一趟?”

“我?”凤婧衣挑了挑眉,他确定自己没来错地方,找错人吗?

难道,他不该去明月阁请他们皇帝陛下的新欢靳容华过去吗?还是…这么快就新鲜劲儿就过去了。

“皇上这几日脾气都不好,今早已经好几个伺候不好被杖责了,几个进言的大臣也被罚跪在皇极殿外了,奴才也不知如何是好了,只得过来请钰嫔娘娘你过去劝一劝。”孙平道。

“火气这么大?”凤婧衣道。

难不成是这几日她的新欢夜里没伺候好,让他欲求不满了,这才找宫人大臣们撒火了?

可是,靳容华也不像这么不上道的人啊!

“奴才还得赶回去伺候着,钰嫔娘娘若是得空,一会儿看能不能过去一趟。”孙平请求道。

之前钰嫔总往皇极殿去,皇帝几个月脾气好得没话说,最近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了。

凤婧衣想了想,身为一个嫔妃还是该适当地关心一下她的衣食父母,于是点了点头道,“那我稍后再过去。”

孙平似是松了口气,道,“那便有劳娘娘你走一趟了,奴才先回去了。”

“沁芳,送孙公公。”凤婧衣道。

沁芳送走了孙平,回来问道,“主子真要过去吗?”

“当然。”

半个时辰后,凤婧衣瞅着太阳出来了,方才慢悠悠地朝皇极殿去,远远便看到了皇极殿跪了一地的御史台官员。

孙平正准备送茶进去,见她来了便出来迎道,“钰嫔娘娘,你可来了。”

凤婧衣解下身上的斗蓬,顺手接过他准备送进去的茶,轻步走了进去。

书房内很安静,夏候彻脸色很不好,低着头批着堆积如山的折子,眉头皱得紧紧的,一听到有人靠近便喝道,“说了让你们都出去,耳朵都聋了。”

凤婧衣缩了缩脖子,道,“嫔妾知错了,这就出去。”

这种安抚人的活,她一向不怎么擅长,要是一不小心再得罪了他,把她扔进了冷宫去,可怎么办?

夏候彻一听声音不对,抬头望见是她不由一愣,“你怎么过来了?”

“孙公公叫我过来的。”她站在原地,老实地回道。

夏候彻抚了抚额头,哼道,“真是多事!”

说的,自然是孙平。

“哦,那我回去了。”凤婧衣说着,便转身要走。

“回来!”夏候彻叫住她,道,“谁让你走了?”

“你刚才叫我出去的。”凤婧衣回头道。

夏候彻瞪了她一眼,道,“朕渴了,水端过来。”

“哦。”她端着茶,送到了桌边给他。

夏候端起茶喝了两口,侧头瞅着她好一会儿,他之前宿在靳容华那里的事想必她已经听到风声了,真的就心里没有一点疙瘩?

“怎么了?”她不解地望了望他。

“没什么。”

凤婧衣自己挨着他边上坐了下来,随口问道,“听说这几天火气挺大的,谁惹着你了?”

“追查南唐长公主一丝进展没有,御史台尽拿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一天争执不休,皇极殿的奴才也呆头呆脑的,没一处让人顺心的?”夏候彻说着,又翻开折子继续批阅。

凤婧衣顺手拿了一本桌上的书翻着,说道,“人家不都说,皇帝要喜怒不露于色吗?”

“嘁!”夏候彻嗤然一笑,哼道,“皇帝本来就够累了,不高兴了还得忍着,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那你当皇帝就是为了可以不高兴的时候,随心所欲地朝人发火吗?”凤婧衣翻了翻手中的书,问道。

夏候彻剑眉微沉,侧头瞪着她道,“你也是过来给朕添堵的是吗?”

凤婧衣搁下书,连忙笑着给人捏起了肩膀,“嫔妾哪里敢给你添堵,我可不想跟外面那些人一样,可怜兮兮地跪在风口里。”

夏候彻瞪了他一眼,高声道,“孙平!”

孙平连忙进殿来,问道,“皇上,奴才在呢。”

“让外面那些个都回去,省得见了心烦。”夏候彻一边低头批着折子,一边吩咐道。

孙平望了望凤婧衣,连忙道,“是,奴才这就去。”

早知道钰嫔娘娘的话这么管用,早就该去把人请过来了。

夏候彻个手拍了拍她的手,道,“好了,朕要忙了,你自己一边儿玩去。”

“哦。”凤婧衣重新拿起刚放下的书,一个人坐在边上仔细的翻看起来。

之后,一连一个多月,夏候彻未再召幸任何嫔妃,包括她在内,不过却许了她自由出入皇极殿的权力。

于是,她每天总得去皇极殿待上一两个时辰,大多只是她看她的书,他忙他的政务,偶尔说上几句话而已。

直到一日,孙平面色有异地进来,吱吱唔唔了半晌,禀报道,“皇上,永寿宫那边…”

“怎么了?”夏候彻头也未抬问道,

“永寿宫那边传出消息说靳容华…靳容华有喜了。”孙平说完,都起了一身冷汗。

那天他亲自交待了敬事房总管送药过去,药也确实送了,怎么靳容华还会有孕了?

这一旦追究下来,不仅是敬事房,只怕连他都人头难保了。

“什么有喜?”夏候彻笔尖一顿,抬头沉声问道。

“太医已经去过了,确实是…是真的。”孙平小心翼翼地说道。

凤婧衣抿了抿唇,想到自己之前那个夭折的孩子,心中有些不是滋味,默然合上书,起身道,“嫔妾…恭喜皇上。”

然而,龙案之后的夏候彻,面上哪有一丝为人父的喜悦之色…

——

我去,一不小心把我们的公主,写成了跟自个一样怕冷,爱睡觉的懒鬼死宅族

有时候可能有事或身体原因耽误,更新不在早上,那不是不更,只是晚一点而已。

子嗣之争2

偌大的殿内,一时间死寂无声。

孙平望了望出声的凤婧衣,又紧张地望向面色凛然的皇帝,他原本想要的孩子才刚刚夭折,又冒出一个他根本不想要的孩子,这可如何是好。

夏候彻重重地合上折子,声音沉冷如冰,“敬事房的人都干什么去了?”

孙平惊得一个哆嗦,额上冷汗涔涔而落,却还是努力镇定地回道,“当日奴才一回来便吩咐了敬事房的人送药过去,可是靳容华去了永寿宫佛堂,他们不能进去,便是太后身边的人将药端进去的,谁曾想…”

这分明就是太后有意让人调换了药,这才让靳容华有了现在这个孩子轹。

夏候彻沉默不语,眸光一转望向站在一旁神色有些黯然的女子,不由微微微微皱了皱眉,心中生出几分歉疚和遗憾。

孙平跪在那里,皇帝没下令让他起,他也不敢起来,只得静等着圣意如何处置。

“摆驾永寿宫。”夏候彻起身道衾。

孙平忙不迭地起身应道,“是。”

凤婧衣抿了抿唇,跪安道,“臣妾告退。”

不知怎么的,这屋里突然让人闷得让人不舒服,她迫不及待想出去喘口气。

“一起过去。”夏候彻说着,接过沁芳拿过来的斗蓬给她系上,低声说道,“朕的第一个孩子,只会是你的孩子。”

凤婧衣低垂着眉目,冷然嘲弄道,“将来,她们总也会生下你的孩子,早也好,晚也罢,又有什么区别。”

夏候彻望了望她,伸手替她盖上风帽,便拉起她道,“走!”

出了皇极殿,她皱了皱眉道,“皇上,臣妾想回去了。”

他要带她去看什么,给靳容华打胎?

她不是不知道这宫廷之间那些残酷手段,可对于这些东西,她实在没兴趣去观瞻。

夏候彻拧着眉头望她,拉着她上了步辇坐下,一句话也没有说。

孙平抬袖拭了拭一头地冷汗,吩咐宫人起驾前往永寿宫,可是心里却愈发地七上八下,看皇帝的意思是绝然不愿让靳容华生下这个孩子的,可是太后好不容易等到靳家的一个妃嫔怀上了龙裔,又岂会善罢干休?

太后虽非皇上生母,但扶持皇上登基之后,母子二人倒也一直相处和睦,此番真要为靳容华这个孩子闹得反目不可吗?

凤婧衣静静地望着沿途缓缓而过的的宫墙殿宇,暗自思量道:靳太后想要靳容华生下这个孩子,无非是要靳家以后的权势更加稳固,可是夏候彻这样有野心的男人,岂会甘心永远受制于人,必然不会让靳容华将孩子生下来。

如此一来,这个孩子必然让这母子二人生出矛盾,若她好生利用这之间的利害关系,最后借他的手除掉靳家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最近正愁没有让他们母子反目的机会,如今却有这样的好事送上、门了。

不知不觉,步辇已经到达永寿宫外,孙平吩咐宫人落辇,夏候彻拉着直入永寿宫,一边走一边道,“乖乖在一旁等着。”

她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实在想不通他把自己拉过来是要干什么。

看热闹吗?

永寿宫的宫人远远一看到皇帝的御辇过来便已经进去禀报过了,所以夏候彻带着她进去,靳太后面上并未有多大惊讶之色,神色悠然地品着茶问道,“皇上这个时候不在皇极殿处理政务,到哀家这来做什么?”

“靳兰慧呢?”夏候彻懒得兜圈子,直接问道。

“兰慧在后面休息。”靳太后说着,笑着搁下茶盏道,“哀家正准备差人去给皇帝报喜呢,兰慧已经有身孕了。”

夏候彻面色更沉冷了几分,道,“如果朕没有记错,那一日敬事房的人是来过的,那么她这个孩子…又是哪里来的?”

靳太后望着夏候彻微微皱了皱眉,直言道,“哀家让人把送来的药倒了,皇帝年岁也不少了,宫里也该有几个孩子了,先帝在你这个年纪,皇子公主都两三个了。”

“朕知道。”夏候彻面色沉沉,说道,“朕这就送她回明月楼,让太医院上下好生照看。”

太后闻言,却道,“罢了,你政务缠身哪里有这心思,兰慧从今天起便住在哀家这里了,哀家和兰轩照看着,也好过她一个人在明月阁孤孤单单的。”

他送她回明月楼?

只怕人一出了这永寿宫,兰慧腹中的孩子便不保了。

夏候彻薄唇紧抿着,太后果真是要留下这个孩子,可是眼下他总不可能冲进后殿,强行让靳兰慧喝了药,落了胎。

“好了,你既来了,就随哀家去看看她吧。”靳太后扶着书绣起身,带着他们去后殿看望靳兰慧。

暖阁里,好些个太医伺候着,靳兰慧在床上面色并不怎么好,看到靳太后和夏候彻进来,便欲下床请安,太后却道,“好了,都有了身子的人了,不必起来请安了,好生躺着吧。”

“谢太后娘娘。”靳兰慧笑了笑,随即望向夏候彻,却被他凛冽冰冷的目光惊得一颤。

他没有说话,她却可以感受到,他并不喜欢她腹中的这个孩子,甚至…根本不想要他。

她知道那一日敬事房是送了药过来的,可是她总有那么一丝丝希望着,他知道了这个孩子地存在,会是有一丝喜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