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住气,慌什么?”皇后面目平静地说道。

不管他是要干什么,现在她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郑贵妃稳了稳心神,沉默地跟在皇后边上,不敢再多问什么。

圣驾到达乾坤殿之是,文武百官已经早听到朝鼓声赶到了大殿等候,看到数月未曾露面的北汉王拄着手杖进殿,齐齐跪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北汉王在排山倒海的呼声中缓步走向了乾坤殿尽头的龙椅,走上玉阶,坐到龙椅上已经累得额头沁出汗来,歇了一口气方才出声道,“都平身吧。”

萧昱等人也随后跟着进了殿,看着已经高高坐在龙椅上的人面色有些煞白,不由担忧起来。

北汉一手撑着龙椅扶手,望了望站了一殿的臣子和妃嫔,方才笑着说道,“朕一直缠绵病榻,数月未曾早朝,这几日躺在床上总是回响起朕自登基以来的许多人许多事,于是就想着上朝来见见众爱卿。”

凤婧衣与萧昱并肩而立,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北汉王与朝中列位臣子笑着说话,他一个一个地点着名,说起臣子们为北汉建立的功勋,一派感激之色。

她知道,这是在为他最终要说的话铺垫,他是要这些人念在他这一片感激的情份上,将来能好生辅佐萧昱。

朝臣们听到北汉一件一件的说起往事,尤其是一些自他登基就入朝为官的,都忍不住回忆往昔,感慨不已。

皇后目光深沉地望着高踞龙椅的人,自他登基便入宫为后,不说十分了解他,但也是摸得准七八分的,自然他现在是想要干什么,便也猜测出来了。

她是他的结发皇后,可他一这生心心念念的始终是戚云萝那个贱人,好不容易把她解决掉了,她的儿子如今却跑回来要成为北汉的皇帝,这口气让她怎么咽得下去。

只可惜,她自己没有生出一个儿子,可即便如此,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戚云萝的儿子登上皇位,作威作福。

北汉王一一跟朝中几位重臣说了话,沉默了一阵说道,“朕实在惭愧,在位期间未曾为北汉开疆拓土,也不曾让百姓都安定生活,不过倚仗列位臣工,倒也未曾辱没了祖宗,只是如今北汉外有大夏兵马压境,内有冥王教作战,朕这身子骨也难有什么作为,一直以来鸿宣太子代朕执朕,政绩斐然,列位爱卿也是有目共睹的,朕自知大限将至,遂想早日将北汉江山交由太子,不知列位爱卿以为如何?”

一时间,殿内朝臣议论起来。

“皇上正值盛年,再调养些日子兴许就好起来了,再者,北汉也从未有过禅位的先例,皇上想如今就传位于太子,实在有些不合规矩。”一位朝臣上前道。

太子执政期间,也确实颇有政绩,北汉与大夏交战多年也从未有过大胜,但在他手里却夺下了白壁关,这是北汉之前列位先皇都不曾有过的战绩。只是,自古以来都没有皇帝在位期间,就禅让皇位,此举实在有违祖制。

“规矩人定的,自然也能由人改,朕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清楚,如今也实在无多少心力再掌管朝政,近年来朝中大事也皆是由太子作主,虽未登基为帝,却都做了一个皇帝该做的,如今朕将皇位传给他,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北汉王说着,一拳抵唇一阵剧烈的咳嗽。

自昱儿回国,他便一直称病将朝政大事交于他,就是为了让他赢得民心,而他也终不负他所望,让朝中许多臣子心服口服。

只是高皇后和郑家的心思,他一直心知肚明,若不是能亲眼看着昱儿登记基为帝,他又如何放得下心到九泉之下去见他的母亲。

众朝臣一时有些不知该说什么,虽然北汉历来没有禅位的先例,但鸿宣太子执政以来所做所为也是有目共睹的,除了没有正式登基之外,俨然已经是北汉的皇帝了。

北汉王淡淡地打了一眼,继续说道,“如今北汉外有强敌,内有祸乱,朕不想再发生朕继位之时的惨剧,思来想去唯有此时将皇位传于太子,才能安心。”

他这么一说,朝中的老臣皆是一阵沉默,北汉历代新皇登基之时,宫中都免不了一场祸乱,甚至发生血流成河的惨剧,细细一想陛下所思所想倒也不无道理。

皇帝在世之时退位,让太子继承皇位,也免于驾崩之后,皇子间争夺皇位手兄相残,除了不合规矩倒也没什么不好。

“陛下思虑周到,臣赞同。”一位朝臣站出来道。

不一会儿功夫,接连几人也都站出来表示赞同,北汉王眉眼间缓缓蔓延起笑意。

但只有崔英知道,这些臣子是近些日陛下派人暗中打过招呼的,今天的早朝他已经早早便有计划的。

北汉王抵唇一阵咳嗽,声音也跟着嘶哑了,“这是朕在位的最后一道旨意,能得列位臣工理解,朕…不胜感激。”

因为今天的早朝来得太过突然,这道旨意也来得太过突然,皇帝动之情,晓之以理,高皇后和郑氏一派的人一时间也找不出理由来反驳。

若是再反对下去,只会让人以为他们别有目的,想要北汉皇室再有皇位争夺的流血祸事。

于是,也只能表意同意,等到江阳王回宫之后再作打算。

“皇上圣明。”众臣齐声道。

北汉王面色有些苍白疲惫,望向了一眼边上的崔英,道,“宣旨吧。”

崔英捧着早已备好的圣旨,上前殿开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而今登帝位三十载有余,上承列祖遗训,下思万民,心存社稷,奈何年事已高,恶疾缠身,恐大限将至,无力再执掌政务。未央宫鸿宣太子萧昱,素来仁孝,且具文韬武略之才,朕思虑再三,遂决意禅位于鸿宣太子萧昱,为稳固定社稷定安,钦定即日登基为帝,册立太子妃凤氏,为北汉中宫皇后,辅助太子,执掌六宫事宜。皇后高氏自朕禅位之日起,为北汉皇太后,移居庆安宫中,贵妃皆加封为太妃位,移居北宫。今拟此诏书,诏告天下,望上苍庇佑北汉,千秋万世,国运昌隆,钦此。”

北汉王在圣旨宣读完,微笑举目望向萧昱,道,“昱儿,北汉的江山社稷,朕就交给你了。

萧昱怔然了片刻,举步上前行至玉阶之下,撩起衣袍跪下,“儿臣萧昱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些年,对于母妃的死他一直心存怨怼,可是这个人却也一直尽力给了他最好的保护。

凤婧衣深深吸了口气,随之上前在萧昱边上跪下,伏首道,“太子妃凤氏接旨。”

皇后咬了咬牙,带着一众嫔妃行至殿中,跪下道,“臣妾接旨。”

这个人啊,所思所为的每一件事,都在为戚云萝的儿子着想。

她们都是他的妻妾,他也不止这一个儿子,可是他一门心思想着的,永远都是戚云萝和她的儿子,以前戚云萝在的时候,她不甘心,后来她死了,她还是不甘心。

只是事已至此,她也只能暂时接受这个结果。

北汉王满意笑了笑,道,“朕要说要做的都做了,以后的事就交给新皇帝了。”

说罢,伸手接过了崔英递来的手杖拄着起身,哪知刚一站起来,眼前便一阵发黑倒了下去。

萧昱健步冲上玉阶,一把扶住“父皇!”

“陛下!陛下!”朝中大臣惊声唤道。

看这情形,也纷纷猜测皇帝恐怕是真的时日无多了,所以今日才早朝急着将皇位传给太子。

空青和众太医过来诊治过后,说道,“太上皇一直久病缠身,体弱虚弱,有些劳累过度,得尽快送回栖梧宫静养医治才是。”

凤婧衣望了空青一眼,朝萧昱道,“你继续早朝吧,我带人送太上皇回栖梧宫。”

禅位圣旨刚下,今天的早朝对他很重要,若是处理不好,便真的有负了太上皇一番安排。

萧昱沉默了片刻,道,“朕下朝就过去。”

凤婧衣淡笑点了点头,与太医们一起将太上皇送出了乾坤殿上了龙辇紧紧赶着回了栖梧宫,刚将人送回到了内殿,人就已经醒过来了。

人虽然神色满是疲惫,不过却有些如释重负的轻松,这么多年等着这一切,总算是如愿以偿了。

方才空青就给她使了眼角,想来太上皇并非真的病重昏厥,只是在朝臣面前演了一出戏,让所有人都真的相信,他是真的快不行了,好让他们尽快接受萧昱这个新皇帝。

皇后和郑贵妃等人随后赶到了栖梧宫,里面太医说不让进,便也只能在外面等着,只是面色都不怎么好看。

在这宫里争了一辈子,谁也没争到那个人的心,如今这么一转眼的功夫,都成了太后太妃,后宫再没有她们立足之地了。

一时间,谁也没有回过神来。“皇后娘娘,现在…”郑贵妃望了望她,想要开口说话。

“郑太妃,哀家现在已经不是皇后了,而是庆安宫的皇太后。”高太后声音有些沉冷。

新皇后执掌六宫,她在后宫之中又还能干什么,皇帝这是有意要赶在江阳王回宫之前让太子登上皇位,让他们无反手之力。

他会做出这一切,她并没有多少意外。

当年,为了保护戚云萝的儿子,不惜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利用,构陷江阳王将其废黜,不就为了今天的一切,这些事他们各自都是心知肚明的。

这些年,他的满腹心机,他心狠手辣,她早已领教见识多次了。

可是,他以为让太子坐上皇位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

那他就大错特错了,高郑两家与戚云萝的儿子是决计不能共存的,要么他们将他拉下皇位,置于死地,要么他们将来死在他的手里。

毕竟,当年他的母妃就是死在他们两家手里,这个仇他迟早会报的,他们总不能坐以待毙。

一寸相思一寸殇43

太上皇回到栖梧宫醒来,凤婧衣立即就让方嬷嬷派了人去乾坤殿传话,以免萧昱会挂心着这边,贻误了朝政大事。

这是他登基为帝的第一天早朝,出不得半分差错。

方嬷嬷和太医先后出去,内殿便只剩下崔英和她两人在床前伺候着。

“朕该做的,朕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以后的路要看你们的了。”太上皇上说着,目光灼灼地望着她道,“凤婧衣你在北汉一天,你和昱儿就是生死相连,那个孩子朕不追究,但不代表别人不追究,你自己好自为之。”

凤婧衣沉默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睃。

“罢了,你出去吧,宫里宫外也有许多事要你操心的。”太上皇上说罢,又朝着崔英道,“让外面那些人,都进来吧。”

外面那些人,自然指得是等在外面的太后和郑太妃等人了。

凤婧衣身起身离开,因着后妃都进去见太上皇了,宫中忙着新帝登基的事,栖梧宫的庭院便显得格外冷清安静了鸾。

这个时候,瑞瑞也醒了,不知是在干什么。

只是现在宫中诸事杂乱,她还不能回去看他,再过两日便是他的生辰了,怕也无暇去陪着他了。

她当然知道,瑞瑞留在北汉也是身处险境,可若是送去大夏,也未必安全。

夏候渊还在暗处,为了对付夏候彻筹谋多年,会做出些什么,她也无法预料。

再者,熙熙已经夭折,她又如何让那个人知道这一切。

“皇后娘娘,尚衣局的人过来了,要给娘娘量身裁制凤袍。”方嬷嬷过来禀报道。

新帝登基仓促,要准备新帝新后的龙袍凤袍很多东西,只得赶着时间来了。

凤婧衣回过神来,跟着她去了偏殿的房中,由着宫人丈量尺寸,虽然听着边上的人口口声声的唤着皇后娘娘,一时之间却还是难以适应。

也许,这世上再没哪个女子如她这般,经历了这么多的风光富贵,南唐摄政掌权的长公主,大夏宠冠六宫的皇后,到如今的北汉皇后。

这一切让天下女子都羡慕的风光富贵,却从来不是她真正想要的,走到如今的地步,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又能要什么了。

一直以来,做每件事都要思前想后,为南唐,为身边的每一个人,却从来没有真正只为自己做一件事。

由着尚衣局众人忙活了半天才完,方嬷嬷见周围无外人了,才道,“皇后娘娘,已经让况将军到未央宫等着了。”

“嗯。”凤婧衣点了点头,道,“你在这边伺候着,有事让人去未央宫通知本宫。”

丰都和宫中的势力错宗复杂,江阳王又即将回来,她得做好万全准备,不能给对方可趁之机,否则最近怕是真的没有太平日子过了。

她只带了方嬷嬷身边的两名亲信宫人,因着都忙着新帝登基之事,未央宫内也没什么人了,况青一人在殿内等着,见她回来了便扶剑跪安道,“末将参见皇后娘娘。”

凤婧衣侧头朝跟着两名宫人道,“你们在外守着。”

“是。”

她进了殿中,直接便问道,“丰都城内,除了太上皇和陛下的亲信,有多少外戚把持兵权?”

“丰都兵马司是太后的亲弟弟,皇宫丹东门副统领是郑氏家族的人,其它的都是太上皇一直信任的亲信。”况青如实回道。

凤婧衣转了转手上的扳指,思量了一番道,“昨日,本宫在未央宫看到折子,西边水患要派钦差大臣前去,此事可有定夺了?”

“这两日太上皇病重,陛下还未定下人选。”况青道。

凤婧衣点了点头,起身到了书案后,提笔写下了一道折子,说道,“等陛下早朝过后,亲自将这个交给他。”

“这是…”况青一时不解。

“将丹东门的副统领升为正四品调出京,兵马司统领升为正二品钦差大臣前往西边处理水患,一定要亲自将到陛下手里。”凤婧衣写完合起,递给他时郑重叮嘱道。

“是。”况青接过,知道皇后是要陛下给高郑两家的人升官,实则却是要把他们调出丰都,以防有异心,不利于都城安定。

尤其,在江阳王回来的这个时候。

“还有,凤凰台那里,你再派些亲信守卫。”凤婧衣叮咛道。

虽然有隐月楼的人在那边,但现在这样的关头,总是放心不下。

况青闻言笑了笑,道,“此事陛下已经吩咐人去办了,皇后娘娘不必担心。”

“那没什么事了,你去吧。”她微怔,没想到他已经派了人去了。

况青跪安退下,凤婧衣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殿内有些莫名的茫然,但还是很快收敛了心思,赶去了栖梧宫那边。

皇后和郑太妃一行人也刚刚从内殿见驾出来,看着她的面色不怎么好看。

“如今太子登基为帝,你既为皇后,就随哀家去取回金印。”皇后道。

“是。”凤婧衣平静回道。

想来,这也是里面那位要求的,要她在这个时候交出金印,不得再插手后宫事宜。

一路上皇后走在前面一句话也没有说,倒是郑太妃不时侧头冷冷瞥她一眼,她懒得搭理,便也权当作没看见。

进了寝殿,皇后便很快取了金印,亲手交给了她道,“哀家移剧到庆安宫还要些功夫,等收拾好了就给皇后腾地方。”

“母后不必着急。”凤婧衣将金印交于方嬷嬷端着,朝太后说道。

“哀家怎能不急,这到底是皇后所居之地,哀家再赖在这里,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顺。”高皇后说道。

凤婧衣默然听着,怕又是因着太上皇心中有愿罢了。

“没什么就回去吧,哀家累了。”太后不客气地下起了逐客令。

这个人,站在眼前就心里堵得慌。

“母后保重,臣妾告退。”凤婧衣行了一礼,带着方嬷嬷离开了。

萧昱听道宫人回报,太上皇病情暂时稳定了下来便也安心处理朝政了,一忙便忙到了近天黑的时候。

“陛下,江阳王进宫了。”宫人禀报道。

萧昱面色无波,他会在今晚赶回来,也是意料之中的事。“现在在哪?”

“就在殿外。”宫人道。

“宣他进来吧。”

宫人领命出去,不一会儿便带着一人进来,风尘仆仆的人一身深蓝长袍,由于长年居于北地江阳,皮肤不算特别白皙,眉眼之间也多了几分常人难以捉摸的深沉。

“微臣见过陛下。”江阳王一撩袍子,深深跪拜道。

萧昱起身绕过长案,将人扶起,“皇兄请起。”

对于他这个三哥,除了儿时寥寥几面的记忆,便只有当年他回丰都,他被贬出京师的匆匆一面了。

“这一别多年,陛下还是风采依旧,未赶得及回来一睹陛登基之盛事,实在抱歉。”江阳王含笑道。

“皇兄也是一点都没变。”萧昱客套地说道。

“父皇病情如何了?”江阳王问道。

“太医们也是束手无策,如今也只能过一日是一日了。”萧昱如实说道。

江阳王闻言满面忧色,道,“那微臣就先去看望父皇了。”

他马不停蹄地赶回丰都,一进城却是得到消息,今日早朝太子就已经登基为帝了。

“朕也正准备过去,那就一起吧。”萧昱道。

“那恭敬不如从命,陛下请。”江阳王客气地让路道。

萧昱带着宫人走在前面,江阳王沉默地走在他后侧,只是夜色中一双眼睛有着无人可见的黯冷。

天黑的时候,太后和郑太妃一行也到了栖梧宫,看到跟着萧昱进来的人,不由都震了震。

“皇儿…”郑太妃激动地唤道。

江阳王上前跪拜,“母妃!”

郑太妃眼中泪光盈盈,等了这么多年,她的儿子母究是回来了。

“母后。”江阳王朝着太后见礼道。

“好了,快起来吧。”太后和郑太妃一起将人扶了起来。

萧昱牵着凤婧衣并肩而立,说道,“这是皇后。”

江阳王望向她,施了一礼道,“微臣见过皇后娘娘。”

“王爷免礼。”凤婧衣浅笑道。

“快去见见你的父皇吧。”太后道。

江阳王跟着崔英进了内殿,掀开帷帐看着躺在床上垂垂老矣的老人,面上却全然没有了在外面的笑意,他看着他,如同看着一个仇人一般,丝毫没有身为人子的孝顺和担心之意。

太上皇听到响动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站在床边的人,“原来是你回来了。”

“父皇大约是希望我一辈子都回不来吧,不过儿臣命大,还能有幸回来送你最后一程。”江阳王冷然说道。

这些年,即便将他废黜了太子之位,贬出了京师,暗地里又派了多少人要置他于死地。

“是啊,朕是希望,你永远也别回来。”太上皇叹息道。

这些年,他也暗地里千方百计想要他死在江阳,可他太精明了,处处提防,让他派出的人一直毫无得手的机会。

“同样是你的儿子,同样流着你的血,你杀了二哥还不够,还要我也死,可我不是他,不会那么甘心就死在你的手里。”江阳王目光阴冷地望着床上病危苍老的人,字字句句满是恨意。

从小,他就偏爱戚贵妃的儿子,后来戚氏一族获罪,戚贵妃自尽而亡,萧昱也跟着从宫内失踪了,原以为他死了,却不想是被暗中送走了。

他表面上立了他为太子,暗地里却千方百计的想把他废了,把北汉的王位留给他最宠爱的儿子,而最后他也真的废了他,立了萧昱为太子,将王位传给了他。

可是,他不甘心,一直不甘心。

太上皇自嘲地笑了笑,平静说道,“朕现在这副样子,还能把你怎么样呢?”

若说像他,这个儿子性子最是像他,可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更无法喜欢上这样一个有野心的儿子。

“你以前杀不了我,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自然更加杀不了我了。”江阳王说着,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冷笑地望着床上的人,“父皇这么急着赶在儿臣回宫之前就将皇位传给他,你在怕什么?”

“朕能怕什么?”太上皇虚弱地冷哼道。

“你不是怕,我会坐上乾坤殿那把龙椅吗?”江阳王一瞬不瞬地盯着床上的人说道。

太上皇低眉拉了拉身上的被子,不疾不徐地说道,“你过去没本事坐上去,以后就更不可能,这一辈子你也跟那把龙椅无缘。”

“你就那么肯定,你的好儿子,能坐稳那个位置吗?”江阳王嘲弄地冷笑道。

“当然。”太上皇道。

他不担心这个人能翻出多大的浪来,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尽量在现在内忧外患的关头不要闹出大的乱子来。

这个人莫说跟昱儿斗,就是一个凤婧衣也够对付了他。

江阳王看着他眼底轻蔑的笑意,有些愤怒,又有些悲哀,“你知道,我最恨你的是什么吗?”

太上皇沉默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恨你对我们这些亲生骨肉的冷漠绝情,更恨你对萧昱宠爱有加,却从来没有把我们放在眼中,我三岁能诗,五岁能武,每一件事都咬了牙做到最好,就是为了讨你的欢心,可无论我怎么做,你都不屑一顾的,而萧昱会说话了,会走路了,会做任何一件小事你都是喜悦的,而我无论怎么做,无论学得再好,你终究是看不上眼。”江阳王幽幽地说道。

从不到大,这个人对于他的爱这吝啬得让人寒心,渐渐的他便也不抱希望了,也不会再去挖空了心思去讨他的欢心了。

就在戚贵妃死后,萧昱失踪之后,他也曾以为这个人的目光会放到自己身上的,可即便他为朝臣交口称赞,即便他做了太子,他看他的眼神永远都是那样的冷漠入骨,甚至暗藏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