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烟一挑眉,指着夏侯彻道,“他?”

夏侯彻微拧着眉头沉吟了片刻,似是想明白了什么,却还是没有开口说话。

“白前辈是说,他是师承九幽?”凤婧衣道。

夏侯彻却是天份过人,但再怎么天份过人,没有名师指导,也不可能有今日这一番本领。

白笑离点了点头,将桃木簪扔给了她,道,“两个月内学成了再来,否则就不必去送死了。”

她与九幽相识数年,从夏侯彻一进谷中,听他吐息便也猜想得出,是他所传授的。

沐烟拿过了桃木簪,别有深意地笑了笑,“师傅,这是你跟九幽老头儿的订情信物吗?”

白笑离咬了咬牙,若非是如今有伤在身,现在就把她扔出去了。

“诶?你当年不是要嫁老教王的吗?”沐烟一想,眼睛倏地一亮,有些迫不及待的要追问她的情史,却被青湮给拉了出去。

“我们之中,谁去学?”凤婧衣问道。

“你和你带进来那人,把沐烟也一并带出去,时间不多了,现在走。”白笑离有些不耐烦地道。

凤婧衣有些为难地皱了皱眉,如果要去,她必然还要和夏侯彻继续相处下去。

白笑离似也看出了她的心思,郑重叮嘱道,“此事非你二人不可,若是你们不能学成回来,即便我将你们带去了冥王教总坛,也一样是死路一条。”

“我知道了。”凤婧衣没有多问,微一颔首出去了。

可是却不想,这一去要她学的东西,竟是那般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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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一次一心动23

几人当日便动身离开了山谷,星辰和沐烟要去追查公子宸的行踪,出了谷便分道扬镳了,于是上路前去寻找九幽的人便也只有她与夏侯彻两人了。

可是,她对于那个行踪神秘的冥王教四大护法之一的高手却是一无所知,直到星辰和沐烟两人走远了,方才朝边上的人问道,“走哪边?”

夏侯彻瞥了她一眼,道,“西出塞外。”

他当年也是莫名其妙被那人逮住,非要传授他什么绝学,这些年除了偶尔在塞外有见过他,如今他具体在什么地方,他也不清楚。

只能先派人去打探消息,一路走一路找了。

“只有两个月时间,我没时间浪费。”凤婧衣有些着急地说道。

“那你自己找?”夏侯彻没好气地道。

不是还有半年吗,她这一脸着急的样子,看着真让人堵得慌。

凤婧衣虽然急于寻找解药,但也知道自己要找到九幽还是要靠他,于是不得不耐下性子,牵着马向西而行,“走吧。”

从这里到塞外,怎么也得好些天,想想便着实有些头疼。

他是睿智过人,可有时候蛮不讲理地计较一些事,比小孩子还幼稚可笑。

夏侯彻默然牵着马跟了上去,一路静静走着,没有再说话。

自相识开始,他们甚少有过这般悠然的时光,即便是有,心境也是不同此刻的。

夕阳西下,出了山林往西便是空旷无际的平原,两人牵着马并肩渐行渐远,仿似是要走向天的尽头一般。

一路走着走着,夜色笼罩天地,皓月当空,星子满天。

凤婧衣停下脚步,仰头望了望,似乎已有好些年,没有抬头看过天上这等的景色了。

夏侯彻侧头望了望沐浴在月光中的人,眉眼泛起无人可见笑意,黑暗无边,天地空旷,好似全世界都只剩了他们两个人。

他喜欢这时候的感觉,喜欢离得这样近的他们。

半晌,她翻身上了马,催促道,“走吧。”

夏侯彻跟着上了马,说道,“塞外大漠的星空,比这里还要漂亮。”

“是吗?”凤婧衣淡笑道。

“当年在那里的军营待了好些年,经常没事了就会躺在一望无际的沙漠里看夜空,那个时候真的想过一辈子就待在那里的,哪知世事无常。”夏侯彻说着,不由叹了叹气。

那个时候,他真的没有想过要当皇帝,只是后来竟就不知不觉地走到了那个位置。

其实,他与她骨子里都有一些一样的东西,谁都没有想过要成为多么了不起的人,只是在情势所逼的境况下,不得不一步一步走向原本从来没有想过的未来。

只是这条路,一旦走上去了,便再也没有回头的路,他们能做的只有一直走下去。

凤婧衣笑了笑,说道,“我不喜欢那样苍凉的地方,相比之下,还是喜欢南方的小桥流水。”

大漠的景致固然壮丽,但她害怕那种荒无空旷的感觉。

夏侯彻怔了怔,似乎在这一刻突地明白了些什么。

说到底,她是一个害怕孤独无助的人,之所以这般不遗失余力地去保护身边的人,也是不想他们一个接一个的离去,最终是剩下自己一个人。

也正是因为这种心境,她也始终无法放下那些人和事走向他。

她是个太心软的人,总想倾尽全力留住生命中所有好的东西,也因为这样的执着,她无法舍弃过去,无法舍弃那些陪伴她数十年的人和事…

“大约是在长春宫里待得太久了,出来就喜欢那种天地浩渺的感觉,会让自己觉得世界很大,自己也不再是那一方小屋里见不得天光的人。”他一边打马走着,一边幽幽说道。

这么多年,似乎自己也从未真正拥有过什么,从而也未有什么舍弃不下的什么,他仅有的,也只有大夏的江山大业。

那个时候,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如今日这般渴望拥有一个女人,拥有一个有她的家。

一路西去,他偶尔会说起以前在塞外的生活,她偶尔会提及两个孩子在身边时的趣事,对于其它的事,两人默契地没有再提起。

塞外大雪,一眼望去一片白茫茫的天地没有尽头,冷风吹在脸上跟如刀割一般的疼。

凤婧衣在边境的镇子上买了保暖的衣服,整个人裹着厚厚的棉衣,扭头望了望边上的人道,“有病的人才会喜欢这样的鬼地方吧。”

夏侯彻瞧着她冻得恨不得缩成一团的样子不由笑了笑,像她那种习惯了南方生活的人,一下来这里的冬天,自然是过不了的。

他伸手给她将斗蓬风帽盖住,一手牵着马缰绳,一手牵住了她的手,“低着头跟着走就是了。”

凤婧衣原是想抽回走,却被他抓得太紧,只得一语不发地低着头任他牵着走在后面,风雪太大吹得眼睛有些疼,她几乎是闭着眼睛走被他牵着走的。

两人走到了沙丘之上她也不知道,一步没踩好整个人都滚了下去,夏侯彻想要拉住她,还没来得及拉住,便也跟她给拽了下去。

两人滚下了沙丘,凤婧衣坐在雪地里,由于穿得太过笨重,试了两番都没能站起身来。

夏侯彻伸手将她扶了起来,看着她头发沾了满头的雪,伸手给她拂去了,只是瞅着她冻得通红的鼻子,不由有些好笑。

“你笑什么?”她皱眉道。

“没什么。”夏侯彻止住笑,一边往上沙丘上走,一边用脚将雪踢开露出雪下的沙子,以免她再踩在雪上滑下去。

凤婧衣穿得厚,从下面再爬上去,已经累得直喘气了。

“还能走吗?”夏侯彻瞅着坐在雪地里的人问道。

凤婧衣调整了呼吸,慢吞吞地站起来道,“走吧。”

“要不朕背你走?”夏侯彻道。

“不用。”她截然拒绝,自己一个人先走在了前面。

可是走完了沙丘要下去,沙子上面有积雪,她穿得厚又行动笨拙,刚下没两步便又险些滚了下去,好在后面的人早有准备及时拉住了她。

“难怪瑞儿那么喜欢在雪地里打滚,原来是传了你呢。”夏侯彻揶揄笑道。

凤婧衣一扭头看着他笑着的样子,抽回手的瞬间一使力,一拉再一推,原本稳稳站在她后面的人转眼便咕噜咕噜滚了下去。

她看着下面倒在雪地里一身狼狈的人,方才慢慢悠悠地往下走,可是好死不死的脚下一滑,还是滚了下去。

夏侯彻看着她滚下来的样子,坐在雪地里大笑不止。

凤婧衣试了两下没坐起来,看着对方大笑不止的样子,自己也忍不住地笑了起来,最后干脆就躺在了雪地里,望着雪花飘舞的天空。

夏侯彻起了身,看着她还不起来,弯腰将她从雪地里拉了起来,“走吧。”

这种在雪地里玩的事儿,实不怎么适合她这病弱之身的人。

凤婧衣站起身,拂了拂一身的雪渍,望着白茫茫的天地,道,“还要走多久?”

“快一点,天黑前能到大漠里的小镇子落脚。”夏侯彻道。

“走吧。”她收起嬉笑之色道。

夏侯彻趁着她还在掸身上的雪,直接将她背上了背,待她反应过来,他已经背着在雪地里跑起来了。

凤婧衣叫了几番让他停下,也没叫住,便也只能作罢了。

数年前,也是在这样的雪天,也是在这个人的背上,她在抵触和防备中还是悄然心动,她不肯向任何人,甚至于自己承认那是心动。

可是,直到多年之后,直到他们的孩子出生,只到她再想起他心口便是阵阵揪痛,她才知道那个时候,她是真的心动了。

只是那个时候,即便他们都对彼此动了心,可其中也掺杂了太多的东西,防备,猜疑,仇恨,这一切的一切早已经埋没了那份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情感。

当他们都开始意识到这份感情存在的时候,一切早已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夏侯彻,等找到九幽前辈,你回盛京去吧。”

夏侯彻脚步一顿,口气不善地道,“那你自己找去。”

“这件事,你不必卷入其中,瑞瑞和熙熙需要你的照顾。”凤婧衣继续劝道。

冥王教的事,卷入其中,必是九死一生,可是他不能有闪失的,他若有任何意外,他们的孩子就彻底地失去了庇护。

“冥王教的人,朕早晚也是要对付的,不管有没有你的事,朕都不会放过他们。”夏侯彻一边走,一边沉声说道。

那是悬在他头顶上的一把利刃,他一天不将其彻底除掉,他就一天也难以安宁。

她说出这样的话,自是知晓事情凶险,不想他再参与其中。

凤婧衣沉默了许久,低声说道,“即便此事了了,我也不会跟你走的,除非到我死,否则…”

“闭嘴!”夏侯彻有些愠怒地打断她的话,不想再从她口中听到关于那个人的事。

一番不愉快的交谈之后,两人一路再没有说话了,他背着她走了好一段路才放下来,两人到达大漠里的小镇子时,天已经快黑了,本就人迹稀少的小镇子,又在这样的风雪天,更是连鬼影都没有一个了。

两人在镇上好不容易才寻到了一家可以落脚的客栈,掌柜的是个塞外妇人,说话颇有些男儿般的豪气干云。

“这大雪天的,如今我这里也正好只剩一间房了。”

凤婧衣抿了抿唇,虽然不便住在一间房,但如今也是别无他法了。

塞外的客栈房间比之中原窄小,除了一张可以睡的床,桌椅和一些能用的东西,便再无其它的空地了。

她解了身上的斗蓬,便先到火塘边取暖了,夏侯彻吩咐了女掌柜准备膳食,取过了带来的包袱,将伤药拿了出来到了火塘边。

“你该换药了。”

凤婧衣想自己做的,但这几日上来也没一日争过她的,索性便也懒得再去争了,自己撩起了衣袖,等着他帮忙。

夏侯彻一边帮她换着药,一边说道,“等明日天亮了,镇上打听下消息,若是不在这里,就只能去下一个地方了。”

那个人一向在塞外飘泊不定,有时候在这里住一段,有时候在那里住几天。

“嗯。”她应了应声,并没有再追问下去。

她刚换完药,女掌柜已经送了吃的过来,典型的塞外膳食,虽然有些吃不习惯,但赶了一天的路已经饥肠辘辘,顾不得许多两人也都吃了。

用了晚膳,两人坐在外面的火塘边,谁也没有进去先休息。

凤婧衣见他不动,便自己先起身进了里面,只脱了外袍便躺上了床。

夏侯彻简单洗了个脸也跟着进来了,站在床边看着一个人霸占了床的她道,“往里面去!”

“你也要睡这儿?”凤婧衣挑眉道。

“难道要朕睡地上?”夏侯彻没好气地道。

睡一张床怎么了,三年都睡过了,如今一副防他防贼一样的,她还真是干的出来。

凤婧衣坐起身,准备起来,“那你睡吧。”

“多事。”夏侯彻把她推到了里侧,自己和衣在外侧躺了下来。

“你…”凤婧衣咬牙侧头。

“爱睡不睡,不愿意睡床,你睡地上。”夏侯彻自己盖好了被子,闭着眼睛说道。

凤婧衣沉吟了片刻,往里侧着身子躺下,没有跟他盖同一条被子,只是裹紧了自己的厚斗蓬。

可是斗蓬毕竟有些短,她只能整个人蜷缩着,才能勉强给盖住身上。

夏侯彻掀开眼帘,一伸将她从里面拖到了怀里盖上了被子。

“你干什么?”凤婧衣恼怒地喝道。

夏侯彻似笑非笑地瞧了她一眼,道,“朕没想干什么,难道你想朕干点什么?”

“手拿开。”凤婧衣使劲扳着扣在自己腰际的手,却怎么也扳不开。

夏侯彻懒得理会她,闭着眼睛先睡去了。

她几番也没成功,一抬眼看着自己睡着的人,只得咬了咬牙选择放弃。

可是,这个样子又让她怎么睡得着。

她拧着眉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以前她也常常在他睡熟了之后这样看着他,不过那时候却是满心盘算着怎么对付他,怎么杀了他,全然不是此刻这般复杂的心情。

原是打定了主意不睡着的,可是渐渐地还是阖上了眼帘,许是因为赶了好些天的路,或许是吹了一天的冷风,此刻难得的温暖。

她睡下了之后,边上躺着的人悄然睁开了眼睛侧头望着她,低头轻轻在她发间落下一吻,似乎已经好多年,他不曾这样近的看着她了。

他希望能尽快帮她找到那个人,却又忍不住再晚一点找到。

那样的话,他们这样的相处也就会更多一点,更久一点。

因为他很明白,以她的固执,即便他这一次帮了她又救了她,事情解决了之后,他还是会回到北汉,回到萧昱的身边。

可是,明明知道可能又是那样的结果,却还是放不下让她一个人孤身涉险。

也许一开始他也不愿承认自己爱上了这样一个人,但是自始至终,他都不曾后悔爱上她。

纵然,这份爱的痛苦多于幸福,他依然甘之如饴。

一生一次一心动24

次日,凤婧衣一觉醒来的时候,睡在外侧的人已经不见了,屋内也是了无踪迹。

不过,想来以他的本事也出不了什么事,简单洗漱了一番便准备下楼用膳,顺便向客栈掌柜打听一下他是不是出去了。

她刚下了楼,女掌柜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道,“妹子,你男人出去了,说让你在这里等着,他办完事就回来。”

凤婧衣尴尬的笑了笑,若是解释说那不是什么她男人,只会越描越黑,索性便也懒得再解释了。

女掌柜收拾完东西,客栈里这会儿也没几个客人了,便跟她坐在了一块儿,随口询问起他们是从哪里来。

她能透露的,便也就直言了。

不过大约是夏侯彻招蜂引蝶的本事,仅才认识不到一天,女掌柜便在她面前将人夸奖了个天花乱坠,说什么她好福气嫁了这么个人,偏偏她又不能辩解这不是他丈夫,于是也只能让这个误会越来越深。

她吃完饭,夏侯彻从外面回来了,女掌柜也不好再坐下去便起身离开了。

“问到什么了?”

“不在这里。”夏侯彻说道。

凤婧衣抿唇沉吟了片刻,道,“刚好今天雪停了,赶路吧。”

夏侯彻瞥了她一眼,没有理会她的催促,让掌柜的准备了吃的送来。

她这才发现,他出去一早上连饭都未来得及吃,自己这般催促实在有些不合适,于是倒了杯茶,放到他手边。

夏侯彻虽然看不惯她为萧昱担忧焦急的样子,但是吃完饭还是带着她上路了。

两人在塞外辗转五六日,才终于在龟慈找到了正调戏人酒家老板娘的九幽,比她想象中要看着年轻些,留着点小胡子,略显风流。

夏侯彻看着那副借着给人看手相占尽便宜的中年男人,有些不想走近去与他相认,只是远远站着抬手指了指。

“就是他了。”

凤婧衣看了看,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一点也没有世外高人的仙风道骨,瞧着那一双瞅着人老板娘的眼睛,跟地痞流氓没什么两样。

“你确定你没认错吗?”

“干这样事儿的人肯定是他,要是正儿八经坐那儿的,反倒不是他了。”夏侯彻道。

凤婧衣咬了咬牙,举步走近前去,“九幽前辈。”

对方扭头看了一眼,见是个年轻女子连忙堆起了一脸的笑,“你也要看手相吗?”

“我不看。”凤婧衣道。

一听到这样的回答,对方立即拉下脸来,“不看就走开。”

凤婧衣有些尴尬,又叫了两声,对方根本不再搭理了。

于是,她只能取出白笑离交给她的桃木簪递到了他的眼前,说道,“有人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对方面上的笑意一僵,悻悻地松开了酒家老板娘的手,接过东西扭头看到不远处的夏侯彻,“他带你来的?”

“嗯,那个人要我们来跟你学克制七杀的办法。”她直接说明了来意。

九幽低眉瞧着手中之物,沉默了良久起身,一边走着一边伸手搭上了她的肩膀,“学也是可以的,可这天下总没有掉馅饼儿的事儿…”

哪知,刚走两步,夏侯彻已经走近一把抓住他的手拿开了。

“你手放错地方了。”

九幽瞥了他一眼,又望向她问道,“你是她媳妇儿吗?”

“不是。”凤婧衣道。

“那不就结了。”说话间,手又开始伸了出去。

夏侯彻一把拍掉他的手,沉声道,“她是我儿子他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