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早朝,我见过她了。”

闻柒,一个女子,乱了秦宓二十年遗世独立的清冷。

千禅月失笑,似乎叹息:“还是个孩子。”未满十四,在大燕还未行及笄礼,除了一双眸间流转的狡邪聪慧,哪里像祸乱天下的红颜。

秦宓冷冷一眼:“少给爷倚老卖老。”

这般喜形于色的秦宓,千禅月只叹,非是红颜也祸天下。笑得温润如玉,千禅月也不恼,继续说着:“倒不像一般女子循规蹈矩,玩心重,心思也多。”说起那个诡辩狡猾的人儿,千禅月不由得失笑,“猫儿似的看似灵气无害,装了满腹狐狸心肠。”

提及闻柒,秦宓眸间便散了久伏的寒凉,唇角扬起:“她还小,爷让她玩几年。”只是上一刻还温柔了眉宇忽然便紧蹙了,冷若冰霜地瞧千禅月,嗓音提了好几分,言辞得紧,“那是爷的女人。”

千禅月忍俊不禁,在秦宓跟前,闻柒的坏说不得,闻柒的好更说不得呢,他倒是护得紧,也独占得彻底,千禅月不由得打趣:“你的女人三日后,便是大燕的皇妃。”凝着眸子调侃,“我很好奇,你如何能允了她?”

秦宓看上的东西,何时让他人觊觎过,何况是女人。

秦宓冷森森,眸中是难掩的恼意,道:“爷愿意。”美眸一敛,笼着狐裘闭目,又道了句,“程三,把这杯子拿去煮干净了。”

齐三进来,收杯子,还有……咳咳咳,逐客。

千禅月不满:“我还没喝完。”

“不懂爷的意思?”秦宓懒得多瞧一眼,睫毛覆下,冷着一张俊脸。

爷的意思很明白:滚!千禅月怨念地滚了,别说酒水,茶水都没喝上几口。

“爷。”齐三小心唤着,掂量着爷是不是又恼上了,要不要去宫里差个信,想必今夜又得回华乾殿安寝。

“出去。”

宓爷神色冷得很,唇角抿成了一条线,齐三还是出去,给宫里差信去了,爷这性子,只有闻主子能管管,别回头又心坎疼,这毛病已经落下了。

屋子里,极致奢华,镶金的和田玉暖炉青烟冉冉,后方,那新换上的屏风少了丹青水墨的素雅,是华丽夺目的江山如画,人皮上画下的锦绣,如此画皮之术,美得叫人惊了心肝。这般光华流淌下,秦宓的脸,落了一层秋霜的寒。

千禅月问:你如何能允了她……

那夜衍庆宫,他也曾不由分说,只道了二字:“不准!”他这般独占欲极强的性子,能宠她纵她,却由不得那大燕的一纸封妃诏书。

那时,衍庆宫里没有燃灯,也瞧得清闻柒灼灼眸子,带了倔强的恼意。

他柔了声音,问他:“闻柒,你要什么,爷都给你。”一字一字俯在闻柒耳边说,“只是,你只能是我的女人,若要封妃,爷以北沧之尊迎你。”

闻柒退开,仰着头看秦宓,嘴边竟漾出一抹笑:“我要什么啊……”

秦宓想,只有他有,只有能给,她要什么他都是会给的。

她字字沉成炙铁,灼热强硬:“我要姬苏两家和大燕皇室为闻家血债血偿,我要翻了这大燕的天,我要将这老东西的宝贝江山改朝换代,我要坐一坐金銮殿那高高在上的金椅子,我要将这燕姓江山该姓闻。”

她不是世间寻常女子,敢与天地齐狂,敢要江山如画睥睨天下。

因为是闻柒,他由她:“你若想要,爷给你夺。”谁叫他着了闻柒的魔障,甘愿奉上,舍不得她苦,舍不得她念,舍不得她闯那血雨腥风,免她一世谋权夺利的荆棘,他说,“爷给你抢来,可好?”

闻柒摇摇头,毫无星子的雨夜,她眸间竟灼灼星光,一字一沉吟,她说:“我要与你比肩,我要你江山为聘。”

秦宓怔怔凝视,眸子沉浮。

她说:“我要在大燕疆土之上铺万里红妆,还你江山为聘。”闻柒笑了,红色纸伞落了地,绵绵细雨在她睫下蒙了水雾,她问秦宓,“我要的,你怎么给?”

字字都冷硬,毫无半分女子柔情,强取豪夺般宣誓,软秦宓的心肠,够了。

他揽着她的肩,失笑:“闻柒,你是这世间最贪心的女子。”

要北沧江山为聘,铺大燕十里红妆,这天下只有闻柒敢,如此信誓旦旦,舍不得半句柔情密语,将风月玩成了硝烟,却邀秦宓共赴,何止贪心?

闻柒不可置否,反笑:“你敢要吗?”

将那小小的身子抱在怀里,秦宓吻了吻她的发:“这天下,只有爷要得起你。”

便是那时,秦宓允了闻柒一旨赐婚诏书,他要将这个女子送上大燕的金銮殿,待她铺万里红妆。

只是现在,不过两日,他有些悔了,竟患得患失起来。

秦宓轻叹,失笑,道了句:“进宫。”爷想她了……

离着荣妃受封大典还有三天,燕宫三宫六院的主子们往华乾殿送来了贺礼,这会儿闻柒正心情雀跃地打着算盘,这儿加个一千两,那儿加个两千,一箱一箱的珠光宝气直接就晃花了闻柒的眼,眸子能开出金灿灿的花来。

只是……这都算了第三遍啊,还能算出个不一样的数?

还真别说,还真算出了个不一样的数,比如第二遍的时候,闻柒算到柳嫔娘娘送来的那个九珠朝凤宝玉金钗,道了句:“诶,这九颗珍珠怎么少了一颗?”手里还捏着刚扣下来的一颗硕大的珍珠,笑着看林小贱,“羞花啊,送去给柳嫔娘娘看看,是不是掉了颗珠子在迎柳宫。”

林小贱一路抽着嘴角去了迎柳宫,不大一会儿,柳嫔娘娘就差人送来一条南海红鲤珍珠。

赚翻了!林小贱忽然想起来,似乎以前在未央宫柳嫔娘娘说过主子什么坏话来着,都是些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主子。”

林小贱本想说今儿个就算到这,该用晚膳了,不过闻主子一脸意犹未尽,一边打着金算盘一边心不在焉地说:“乖,喊一声娘娘来听听。”

哦,忘了提一嘴,那金算盘就手掌那么大,主子是暖玉镶的,做得甚是精细华贵,是宓爷差人送来的小玩意。

想到宓爷,林小贱那一句娘娘就卡在喉间了,说:“六爷吩咐,不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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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肥瘦不定,裸更党总不能准时,以后就上午更,也不安排特定的点,因为俺……做不到,感谢礼物,另外,楔子章节某些未能体现宓爷妻奴的漏洞,今日会修改,妞们踊跃发言啊

☆、第十六章:争风吃醋大打出手

想到宓爷,林小贱那一句娘娘就卡在喉间了,说:“六爷吩咐,不许。”

圣旨刚下来那会儿,华乾殿有个宫人唤了一声来着,当时宓爷的脸就冷了,后来林小贱就再也没见过那宫人,指不定被那个什么老六老七的给灭了,这一声娘娘,他敢吗?

林小贱不敢!

那厢,闻柒已经咬牙切齿了,金算盘敲得甚响,骂道:“你个胡三汉!”

林小贱一愣:“胡三汉是谁?”

燕宫第一万事通,真真是孤陋寡闻了。

闻柒森森一笑,吐了两个字:“叛徒。”

说到则一茬,林小贱又想到了一茬,前些日子里,华乾殿里还有宫人也无故消失了,是个女官,说是以前伺候过皇后来着,调来华乾殿还没几天,就去了浣衣局,又没几天,听说充了军妓,这得犯多大事儿才落这么个下场啊。

就犯了一事儿:叛徒!

林小贱哆嗦了一下,乖乖喊:“娘娘。”

闻柒眯着眼笑得慈眉善目:“乖。”哄小狗呢?哄完小狗,继续敲算盘。

这都第四遍了,还能算出花来?

闻柒抬眸,笑开了花:“都在这?”

这笑……笑里藏刀!

“各个宫送来的都在。”林小贱思忖一番,“因为宫里办丧事,好些小主便没送来贺礼。”

贺礼这玩意,也是你情我愿不是?还能强取豪夺?

闻柒放下金算盘,拿起未央宫送来的贺礼锦盒,瞧了又瞧:“羞花啊,差人去各个宫里走一趟,表彰一下咱皇后娘娘红白分明的壮举。”眼眸晶亮,绿油油的,“瞧瞧这玉如意,成色多好。”

你说,这皇后都送了,人都上门讨了,还能不给?这主子,啥都能强取豪夺了去。

林小贱也是醉了:“是。”

又不大一会儿,华乾殿的门槛都让人踩破了,后宫三宫六院七十二妃那是一个接着一个来贺喜,便是冷宫里那些也没漏,这贺礼装了几十个箱子。这可忙坏那对姐妹了,金银珠宝什么的,重,宓爷差来的两个丫头会功夫。

这对姐妹,说是前几天对着天骂了句爷是混蛋,闻柒才让姐妹花从偏殿搬来了主殿,从今以后,不认宓爷不认娘,就认闻柒,连爷都敢骂,训得是服服帖帖。

“两位姐姐别忙活了,来,这里坐。”

闻柒笑靥如花,姐妹花战战兢兢:“主子,属下叶九,主子唤属下老九就好。”

“属下老十。”

叶九性子沉稳,叶十毛躁,一动一静,眉清目秀的,真真是两朵娇花。

“老九老十?”闻柒拉着姐妹花坐在身边,“这般如花似玉的姑娘,哪个这么没情趣,糟蹋了这俏生生的脸。”

宓爷啊……

程大,齐三,梁六,叶九,叶十……张六十三,赐是六十三个名了,哪个敢说爷没情趣,叶家姐妹花不敢,不吭声。

闻柒和颜悦色的:“如花啊,似玉啊,来,和姐姐说说你们多大了?”

得,如花、似玉,这名就这么赐了,加上闭月羞花,一桌美人,多有情趣。

叶九一如既往地沉着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属下十八。”

“十八啊,”闻柒立马笑眯眯,“十八好,十八一枝花。”眸子一转溜,贼亮贼亮的,“有对象了不?”

怎生有股子诱拐良家闺女的味儿,林小贱可劲嗅了嗅,竖起了耳朵。

叶九摇头:“没有。”叶十跟着摇头。

闻柒打了个响指“这感情好。”端着杯茶凑过去,“家在哪里?可有高堂?兄弟姐妹呢?”

这唱得哪出啊?

叶九一一作答:“北沧鹩都,朝臣遗孤。”

闻柒重重叹了一句:“诶,不容易啊,这年头遗孤难混啊,看看我就知道了,哎!伤心事咱不说。”掬了一把伤心泪,闻柒眸子一溜,春花灿烂地笑,“如花啊,觉得我家羞花怎么样?”

林小贱石化,目瞪口呆。

闻柒瞟了个眼神过去:“瞧瞧那小模样,多俊俏。”

“咳咳咳。”

林小贱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叶九面不改色万年冰山不见消融。

闻柒小脸一转,笑得和迎春楼的妈妈一般:“似玉,我和你说啊,别看他一小太监,他可是公鸡中的战斗机,想他当初阅尽宫中美人沐浴,可说是百花丛中——”正说得来劲,那厢遁了,闻柒吆喝,“诶诶诶,你哪去啊。”林小贱马不停蹄,闻柒回头,掩着嘴笑,“瞧瞧,还害羞呢。”

林小贱一脚踩空了门槛,一个趔趄,脑门一滴汗,抬头,咋觉着这乌云密布的天还这么扎眼呢,他想起了前几日主子挂在嘴边的那小调:雨一直下,气氛不算融洽……

里头,似乎更融洽了,原本拘束的叶家姐妹也会偶尔咯咯地笑,当然,前提是挖出了林小贱当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比如,林小贱色诱老太监以保宝贝蛋。比如,林小贱一边滴鼻血一边擦着某娘娘的背还一边说:娘娘,瞧瞧这水,上好的胭脂就是红。比如林小贱曾有个老相好,那老相好知道他是个伪太监,直接甩了然后就傍上了当初林小贱色诱的那个老太监……

林小贱听着那是泪流满面,主子啊,讲别人的血泪史能不能别笑那么大声?人家也是有尊严。

这心声要是给闻柒听去了,定要来上一句:尊严?你不是给那老太监了?还是给那一池红色胭脂水了?

里头,正是火热,闻柒问了:“不满意?”

闻柒大手一挥:“改日让我家闭月给你瞧瞧。”

闻柒一扯嗓门:“话说我们家闭月啊,那可是真男人啊,那张小脸长的……啧啧啧,瞧把九章王迷的,那美男裸图都给挂上了……”

之后,是大燕第一统领的血泪史,林小贱抹一把泪,贴在门上,不厚道地掩嘴笑了,哦,原来九章王与统领大人有一腿啊。

这里就不得不提闻柒坑蒙拐骗统领大人那一段了。

那是一个夜深人静伸手不见五指的晚上,闻某人扑通一声跳下来莲池,对着岸上的宓爷皮笑肉不笑:小宓宓,乖乖哒,等着爷来调教你。

那次闻柒游水遁了。

半刻钟后,莲池的另一端,一人儿拢着贱湿答答的衣裳,打了个喷嚏:“妈蛋,冷死老娘了。”

隔着莲池,有一人影,身着戎装。

闻柒吆喝了一句:“站住!”

是个男子,持剑,只道:“御林军统燕无吝领奉命巡宫。”

燕无吝?闻柒仔仔细细打量,风一吹来,她打了个哆嗦,想也不想:“你把你的衣服扒了给我。”

统领大人面无表情,纹丝不动。

闻柒摆摆手,笑眯眯:“不用害羞,你不穿衣服的样子我见过,在九章王府。”

燕无吝骤然凝眸:“我若在这杀了你,不会有人知道。”

闻柒笑着:“我可是你的恩人,燕修将你不穿衣服的画像挂在了九章王府的金库里,可是我一把火烧了九章王的金库,那个老变态用一堆金子砌了一堵墙,挂了上百幅美男裸图,险些刺瞎了老娘的眼,妈的,都举不起来了,还好玩攻受大战,那口味可真重,要不是老娘——”

铿!

话音还未落,剑已出鞘,闻柒湿答答的头发落下一缕。剑光笼着的男人依旧面无表情,唯独眸子森森甚过这严冬。

寒冬腊月的,闻柒汗涔涔:“无吝兄台,咱有话好好说,你的秘密我保证不说出去。”

保证?咱别当真,这厮的保证靠得住,什么品种的猪都能上树。

剑尖一转,直指闻柒,燕无吝道:“我只相信死人不会说出去。”

这位兄台来真的!

闻柒扯嘴,笑得僵硬:“相逢就是有缘,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瞧着燕无吝面色不改,赶忙说,“你把你的命给我,我把燕修的命给你。”

燕修二字一提——

“铿!”

剑已经抵在了闻柒咽喉了。

靠,黑灯瞎火的,她也不能摄魂啊,闻柒眸子转悠了几圈:“兄台圣明,那燕修的命自然是不值你的命,不过我刚好有一值钱的玩意呢。”

燕无吝眸光森冷。

传闻大燕第一统领,不认爹来不认娘,只认自个手里的剑。

闻柒猫着手,在怀里掏啊掏,那剑近了近:“兄台别手抖啊。”眸子一亮,从最里衣里掏出个玩意,摊开手,“换你的命如何?”

莹润似玉,龙头虎尾,指环一般,一令龙虎号天下……

剑落下,燕无吝微怔:“你如何知道是我?”

闻柒把转着手里那一令天下的玩意,漫不经心的调调:“世人皆捧高踩低,闻国公府一朝落殁,闻人凤生前何等风光,死后黄土白骨却凄凄惨惨,大丧之日,出葬之前,灵柩前只燃了三炷香。一炷凌国公,二炷慕老右相,这第三炷香,”笑着看燕无吝,“御前第一统领燕无吝。”

燕无吝一言不发,灼灼相视。

她道:“你与燕修不共戴天,却忍得私怨入了九章王府吊唁,不若右相、凌国公,表的是久时交情,而你表的是知遇之恩,是铁骨忠心。”勾唇一笑,闻柒弯弯眸子似月半,字字调笑却掷地有声,“你这大燕第一统领,便是那隐匿于世的闻家龙虎军,我说得可有差错?”

片刻沉默,燕无吝持剑,双膝跪地:“龙虎军第三军统无吝,参见主子。”

便是对那九五之尊的炎帝,这大燕第一统领也不曾弯下双膝。

闻柒笑了,上前,扒了男子戎装外披风:“乖。”

就是那晚,大燕第一统领走上了为虎作伥助纣为虐的不归路。那就那晚,闻柒披着件男子披风回来拍了拍林小贱的肩说:羞花啊,我给你找了基友,唤闭月,和你是天生绝配……此处省略滔滔不绝。

诶,扯远了,且说当下。

那统领大人的血泪史闻柒讲得是斗志激昂义愤填膺,她站在软榻上,一脚踩在了案桌上,道:“那老色胚玩了强抢民男,还玩霸王硬上弓,我家闭月一刀过去,直接削了九章王的宝贝,嘿嘿,现在知道九章王到现在都没有子嗣了吧,我家兄弟有木有很威武,有木有很男人……”

叶九叶十姐妹听得是一愣一愣的。

此后,全是表彰统领大人如何威武如何男人的说辞,滔滔江水延绵不绝。

林小贱听得也是一愣一愣的,这到底几分真几分假啊?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闻主子天马行空天南地北热血沸腾地说了一堆有的没的,话锋一转:“如花啊,过来和姐姐说说。”拉着叶九,姐姐妹妹的别提多熟络了,“丰胸秘笈有木有?”

叶九冰山面瘫脸一红,半天接不上话,喘着气,胸前波涛汹涌地刺瞎了闻柒的眼。

又转个头,闻柒对着叶十笑得春风得意:“似玉啊,我听你家宓爷说,燕京那贵得流油的侬坊是咱家宓爷的地盘,你们姐妹不是掌管着嘛,姐姐最近手头有点……咳咳咳,和我说说,那小金库藏在哪了?”

殿外,林小贱耳朵贴近了。

“林羞花,不许贴墙!”

林小贱摸了摸鼻子,灰溜溜后退,隐约听到那厢扯犊子:“咱姐妹谁跟谁,有啥不能说的不是?”

闻柒正色了:“北沧那娆姜皇后怎生隔三差五差使臣来大燕质子府?”

擦,敢情前头那红娘计与血泪史都是铺垫,先将人绕晕了,再来个重磅出击。

娆姜皇后啊……

林小贱弱弱地唤了一声:“主子。”

闻柒一句骂过去:“叫什么叫,叫/春啊。”又拉着叶家姐妹,慈眉善目的,“来,和姐姐说说,南诏娆姜和秦宓有几腿。”

前头都是浮云,这才是正题。

可惜了,不速之客到访,林小贱瞧瞧跟前脸色铁青的常湘王,硬着头皮进去:“常湘王殿下来了。”

闻柒嘴角一抽:丫丫的,就快套到话了。她很不爽,语气很不善:“他来做什么?”

“闻柒。”

燕湘荀冷冷站在门口,一样很不爽,语气很大爷。

闻柒慢条斯理地从桌子上爬下来,窝进软榻,抬抬眼,冲着燕湘荀笑得痞里痞气:“这孩子,你虽不是本宫亲生的,本宫与你母妃姐妹一场,这辈分可不能乱了。”

一口一个本宫,架子端得很高大上。

燕湘荀俊脸本就苍白,这下更白了:“还未受封,你便如此迫不及待地想当我父皇的妃子。”声音一沉,咄咄逼人,“甚至不惜改了赐婚诏书。”

敢情这厮是来秋后算账的。

闻柒很坦荡:“当然!”她义正言辞,义愤填膺,“救人民群众于水火,刻不容缓!”

瞧着燕孝钰的脸一点一点变绿,闻柒笑了,又说:“你母妃和你说过吧。”学着元妃那语调,掐着嗓子装温柔,可是说出来的话……没一句好听的,没个正经,“闻柒那厮就是个货,是十足的火坑啊,是个要遗臭万年的祸。”

燕湘荀竟无言以对了,他母妃确实说过,虽不曾这般粗俗市井,大抵也就是如此意思。她的自知之明让人很无力。

闻柒摆了一脸长辈的慈祥:“好孩子,要听母亲的话,远离火坑,真爱生命!”

燕湘荀俊俏精致的脸五颜六色的:“别给本王摆长辈的架子。”

闻柒四根手指指天:“苍天在上,我没摆架子。”微微后仰,靠着软榻,抬高了下巴,眸子半敛,神色端正,别提多长辈了,“本宫本来就是你的长辈,将来万一一不小心本宫当上了皇后,王爷你可还是要喊本宫一声,”想了想,笑了,不厚道地眨眨眼,“咳咳,母后大人。”

她若为后,确实如此,这一旨赐婚,乱了辈分,燕湘荀心烦意乱恨不得冲到衍庆宫去质问一番,闻柒倒好,拿捏着长辈的架子趾高气昂。

“你不愿为常湘王妃,闻柒,”眸子,冷若冰霜,燕湘荀一字一顿,尽是嘲讽,“一国之后,你要那个位子吗?”

她攻心攻计,步步为谋,燕湘荀何尝不知道,她要掌大燕的权,何等野心勃勃。

闻柒不可置否,笑着反问:“若我说是呢?”

“本王——”

他不曾犹豫,眸中浓浓绝然灼人,闻柒却慢条斯理地断了他所有到嘴的话,所有本能一般喧嚣的念头,她说:“大燕烽火正乱,外有闻家外戚专权,内有九章亲王虎视眈眈,太子温和怀柔,不谋权势,醉心学术,纵使常钰王手握重兵,却空有武官扶持,而你,”闻柒笑着看燕湘荀,清澈的眸,“凌国公府为大燕首富,握经济命脉,更以战马闻名,武官依附凌国公存亡,老国公的门生弟子更是遍布大燕,元妃为四妃之首,整个后宫仅屈于皇后之下,凌国公府仅你一个嫡出子嗣,你常湘王是名正言顺天之骄子,有那个能耐也有那样的资本去争,即便有朝一日你我为敌,成王败寇,你若赢了天下,我闻柒定尊你为王。”

三言两语,道破了大燕国势,道破了大燕看似风平浪静的暗潮汹涌,一分不差,她一双眼,看尽了燕宫沉浮,看尽了他千方百计掩藏的执念。

然后,又一语击破,狠狠地,毫不迟疑地,她甚至冷了眼,字字裂帛断玉:“只是,他日你若为王,一国之后定不会是我,我闻柒便是当一当那把持朝政篡改朝纲的祸害,也不会当这大燕夺嫡争权的祸水,我不怕遗臭万年,只是不愿后世将我闻柒写在大燕皇室的风流红颜史上。”

这个女子,太聪慧,亦太狠心,丝毫不留余地。她敢冒天下之大不不韪,却不屑为一腔柔情软下半分心肠,只因为她不愿……

燕湘荀想,可有那么一个人,让闻柒愿意当一回世间的红颜祸水。

“闻柒。”他喊她的名字,视线灼灼凝着闻柒,久久,勾唇似笑,然后,冷嘲热讽,“你以为你是谁?凭何觉得本王要非你不可,世间那么多女子,大燕常湘王殿下挑谁不行。”

闻柒啊,不吃软不吃硬呢,只能束手无策,落荒而逃。

这孩子,茅塞顿开了?闻柒乐呵呵的:“嘿,早说嘛,瞧把我吓的,还以为你这孩子脑子一热犯了糊涂账呢,虽说咱以前处得不太友好,可怎么说革命友谊还是有的,这不是不忍眼睁睁瞧着你误入歧途嘛。”

总之,瞧着这小霸王一头扎进火坑,闻柒还是有些不忍的。瞧吧,她多有善心良心热心责任心公德心。那为得红颜夺天下的戏码太要命了,得扼杀在摇篮!

燕湘荀冷哼:“本王等着看,后宫这个吃人的地方你一个毫无依仗的遗孤怎么被生吞活剥了。”

听听,就是这个味!小霸王的feel。

闻柒笑得眼都眯了:“这倒霉孩子,还是这么恶毒。”笑嘻嘻的,换了一茬,突然问道,“湘荀皇儿啊,本宫遣送出宫那夜,你怎生没有去月牙峰与本宫挥泪告别啊,好不叫我伤心。”说着,还掬了一把泪。

听听,这胡天侃地的,真真假假没几句能当真的话。谁会知道,闻柒她动了多少心思,她攻的是心。

燕湘荀冷笑:“本王吃饱了撑了吗?”转念眸子一沉,他问,“闻柒,月牙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夜,她倒是安然无恙,只是苏太后死于非命了。

闻柒瞧着燕湘荀,眸子一闪一闪的,藏了千方百计似的,瞧不见神色,只是笑得晃人眼花,她提起嗓子,说得激昂亢奋:“那可真真是惊悚呢,三更半夜电闪雷鸣,忽然,一群贼人提刀杀来,道一句: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处,留下买路财。”语气一叹,抹了一把泪,“可怜本宫我两袖清风一贫如洗,如何来那买路财,那贼人提刀就要撕票。”语调又转亢奋激动,“说时迟那时快,一个白影从天而降,大喝一声:贼人,吃我一刀——”语调一落,她呼了一口气,“这才免我大祸临头。”眸子转悠着,瞟了瞟燕湘荀,“不知哪路英雄,做好事不留名,救了美人也不求以身相许。”最后重重叹了一口气,“诶,大恩不报,本宫良心难安啊。”

燕湘荀的脸,由青转白,最后全是愤慨:“哼,当了皇妃也不安分点。”恶狠狠地瞪着闻柒,“什么以身相许,可别丢本王大燕的脸。”

他在气什么?分明知道闻柒嘴里十句话,九句假的。只是,他担心那句以身相许是真的……

闻柒沉着个脸,怒斥:“湘荀皇儿,好好和长辈说话。”

这一嘴一个湘荀皇儿,燕湘荀原本憔悴的小脸纸白,生生红了又红,倒是俏生生的,张张嘴,无言以对,用鼻子重重哼了几句,掉头就走。

再不走,他会忍不住将这人儿捉了,丢去衍庆宫,然后撕了那一旨封妃。

闻柒大声在后面吆喝:“诶,这就走了?人走可以,贺礼留下啊。”

门口的脚步一顿,随即砸来一块玉佩,闻柒笑得花枝乱颤,接了玉佩。

待人走远了,闻柒掂着玉佩,若有所思:“月牙峰上不是他,那是……”

百般试探,她十句话里,确实没一句真的,只是,燕湘荀当了真话来听。

月牙峰上的白衣男子不是他,是……

她眯眼一笑,眼角拉得长长,全是欢喜:“好玉,宝贝啊宝贝。”掂了掂那玉佩,一看就知道是好货。